一读小说 » 其他小说 » 暮年追思录 » 第二十章 沤浮泡影,南柯一梦

第二十章 沤浮泡影,南柯一梦

    大概总务主任老姜——姜一海是四十种最敬业、最勤奋的中层领导干部了,大概也是交了华盖运碰巧坐上四十中第一把交椅的吴书记麾下最能体现吝啬鬼阿巴贡精神的人物之一了。

    四十中的总务主任姜一海与外贸纺织品进出口公司的仓库保管员刘其昆无论外从形上看,还是从性情上看,都如出一辙,酷似一对双胞胎兄弟;如果两个人并肩站在一起,会让人不分伯仲;一个是当代最大的一毛不拔的吝啬鬼,一个是现世大千世界中最抠门的悭吝人。

    老姜,四十岁出头的年纪,满脸横七竖八的皱纹显示着岁月沧桑在他脸上刻下的印记;每天头戴一顶陈旧不堪的解放帽,身着一身掣襟露肘的毛式服装;每天早来晚走,总是脚步匆匆地疲于奔命。

    老姜生性悭吝,其吝啬的天性胜过吝啬鬼阿巴贡;与当年外贸的刘其坤一样,从来都不舍得多花哪怕是一分钱,每日的午餐不是玉米面煎饼就大葱,就是窝窝头蘸大酱;似乎他这一生从来没有接触过面包、牛奶,更不用说火腿、香肠。仿佛他降生到这个世界上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受苦受累,吃黄齑淡饭,喝清汤寡水。

    然而,老姜又是个心地善良的人,一个不折不扣的正人君子,一个土木形骸、返璞归真不戴假面具的人,一个真诚的不说假话的人;一个乐于助人、与世无争的人。

    我永远都不会忘记,那年我妻子兰犯了精神分裂症,老姜听说了我妻子的病情后,立马伸出援助之手,不顾疲劳,连午饭都没有顾得吃,立刻动身利用中午午休时间步行到距离学校有近十里地之遥的山上去采摘一种据说能治兰这种精神病的药草。

    老姜在吴书记统率的校领导班子中并不吃香,而且由于他的吝啬与怪癖,还经常受到外界的一些非议和流言蜚语,但老姜依然是我行我素,依然如故。整天一身破衣烂衫活佛济公似的,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宠辱皆忘,心旷神怡。

    我从心底深处,一直认为老姜是个难得的好人,尽管我与他在很多方面有分歧,在对很多事情的看法上有诸多不同,但综合起来看,他正如“一个高尚的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

    最后,我还要略微提及一下四十中的另一位“副统帅”式的人物老薛——校长薛照坤,老薛是后来从四十六中调来的校长。“副统帅”老薛,绰号“花花脸”,因为他多年来所患的的“白癜风”皮肤病,使他的颜面上呈现出一片片刺眼的白斑,一眼看上去,酷似京剧里的一代奸雄——白脸曹操。

    他那满面白花花一片的长长的驴脸,那一双让人猜不透的污浊而狡黠的小眼睛,再加上他那瘦高的佝偻的身材,又总是让人想起沉滓泛起的奸贼。

    老薛出身于山东胶县一个门庭赫奕的大地主家庭,家有良田数千顷,丫鬟仆从如云,据说老薛年轻时曾是一名纨绔子弟,醉生梦死,吃喝嫖赌;整日流窜于花街柳巷之间,沉醉于纸醉金迷之中。然而命运无常,就在老薛娶妻生子之后,薛家突遭变故,老薛的父亲,突然因收受巨额贿赂而锒铛入狱,几年后瘐死狱中;从此后薛家开始家道中落,以至于一贫如洗,家无立锥之地。

    为了养家糊口,大学肄业后一直闲居在家日坐愁城的老薛在一所小学谋了一个小学教员的差使,从此放下身价,开始改弦更张,兢兢业业地当起了教书匠;但头脑灵活的老薛不甘心当一辈子的孩子王。于是,在苦思冥想之后,他在填写个人档案和履历时,偷梁换柱,移花接木;从此后,老薛削尖了脑袋,在众人面前招摇,俨然以先进思想的“先驱者”自居;于是老薛便开始官运亨通起来,青云直上,连升三级,先是当了小学校长,紧接着调到中学当了教导主任,随即又成了大权在握的`中学处级校长。

    老薛从此后官升脾气长,一改往昔见人脸上三分笑的习惯,开始盛气凌人起来,见了普通的教职员工时冷若冰霜,面无表情;只有在见了教育局里官阶比他高的领导时,才会满脸现出哈巴狗般的媚笑,又是点头,又是哈腰;一副十足的奴才相。

    世事多变,十年一觉扬州梦;老薛如今颇有点大风起兮云飞扬,小人得志便猖狂的勃勃雄姿,尽管已是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的年龄,但老薛依然老骥伏枥,志在千里;一心想在官场上百尺竿头,复进一步;因此,他时时处处都表现得比一把手老吴都更激进。

    而如今的老吴,意志严重衰退,自结婚有子后,他那江南老农慵懒、散漫的禀性表现得分外突出,每天迟到早退,晚来早走,吊儿郎当,不务正业,整日与校办工厂的负责人聚在一起,喝酒吃肉,大摆龙门阵。

    第一把手如此立身不正,结果全校上行下效,全校陷于一片混乱无序的状态,教师上课不备课,信口雌黄;学生上课不听讲,飞扬浮躁,进了课堂就如进了自由市场;人声鼎沸,尘土飞扬。

    老吴与老薛主持四十中的校政不到两年的时间,便把一个好端端的学校整成了全市倒数第一的渣滓学校,品学兼优的学生对四十中望而生畏,纷纷转学到其它学校,而涌进四十中大门的俱是号称“北山游击队”的北山村的顽劣调皮生和以打架斗殴为专长的“湖岛子王”为主的小混混。

    在这样的背景下,我的追求,我的理想,我的抱负一律成了沤浮泡影,成了难以实现的南柯一梦;于是,我又悲观、彷徨起来,呵壁问天,路在何方?纵观我这一生,诚如清代女词人吴藻所言:“一卷离骚一卷经;十年心事十年灯,芭蕉叶上听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