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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新的环境,新的成长

    我还听说教育局要在小渔村湖岛子附近盖一所新的中学——四十中的打算,而且还听说在盖教学楼的同时,盖一栋六层楼的教职员工宿舍楼;听到这一说法后,我更加坚定了离开三十四中的想法,因为我实在不愿意将我的下半生蹉跎在人与人之间毫无意义的明争暗斗的搏击中。

    尽管我听说三十四中的宿舍楼,于近日就要竣工,如果我留下来,就有可能分到一套二室一厅的新居,但我去意已决,决心在三十四中这个风口浪尖上急流勇退,另外寻找一片能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的研究学问的新天地。

    公元一九七六年春,我被获准调到四十中——一个僻远的兔子不拉屎的穷乡僻壤,当时教学大楼的建设尚未动工,仿佛一切都处于原始的洪荒时期,一眼望下去,草木凋零,满目凄楚。

    我第一次见到的四十中的原址时就是这般摸样:一望无际的旷野,满地的残垣断壁、碎片瓦砾;在深秋肃杀的寒风中瑟瑟发抖的萋萋荒草,漫天飞舞的枯枝败叶,一派荒无人烟的凄怆景象,原来这是一座被废弃的渔村遗址。

    如果不是事先就知道这是教育局领导们选中的新建四十中的校址,我一定会认为我来到了古老俄罗斯令人望而生畏的流放地西伯利亚;那种异国他乡的风味,更给人一种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的感觉。

    半年后,当我再次次踏进四十中校门的时候,教学大楼的建筑基本上已经竣工,一座四方形的教学大楼拔地而起,四十中的雏形已经形成,校领导班子和教职员工也基本上配备齐全。

    全校分成两个级部:初中部和高中部,每当上午课间操期间,操场上站满了排列整齐、黑压压一片的学生;上课时整个教学大楼响起一片朗朗书声,下课后到处是此起彼伏的欢声笑语。

    当我在校办公室里第一次见到一身退伍军人戎装的主任吴广彤的时侯,不禁对这位颇有些传奇色彩的前“中国人民志愿军”步兵营长暗自称奇。

    我怎么也不会能把我眼前的这位土里土气的、浑身上下充满了乡巴佬气息的、南方老农式的村野匹夫,与传说中的金戈铁马驰骋疆场的、曾经的孤胆英雄联系在一起。

    这里且不比言他那朴实、憨厚的外表,那无情岁月长年累月给他刀砍斧凿般留下的满脸沧桑,单只就看一眼他那双似乎永远都睁不大的睡眼惺忪的小眼,那厚厚的拙于语言的嘴唇,光秃秃的脑袋,还有那木讷寡言的天性,就总会让人想起,一位终其一生都无所作为的平淡无奇的市井小民,或鲁迅先生中年后的农民润土。

    已到不惑之年的老吴从部队复员后,最令他感到头痛的是找不到愿意嫁给他的谈婚论嫁的对象,他的高龄,他的老气横秋,他的木讷寡言,他的大智若愚迟钝的外表,使他不得不成为姑娘们眼中缺少阳刚之气的老朽。于是这个戎马倥偬大半辈子的钻石王老五只有徘徊在爱情的大门之外暗自啜泣,呵壁问天命运对他的不公。

    但事情终于有了转机,爱情之神开始垂怜这个大半辈子都没有尝过女人滋味的老光棍,有一位在台东照相馆工作的大龄女青年听说了老吴的事情后,甘心情愿地愿意与这位前中国人民志愿军的中校营长结成秦晋之好,于是两人在媒人的介绍下见了几次面之后,便双双同意缔结百年之约。

    同意与老吴结成秦晋之好的大龄姑娘姓赵,名秀娟,芳龄三十,整整比年逾不惑的老吴年轻了一旬;此女长得五大三粗,一张赛似张飞的黑面孔,看上去酷似杨家将里的杨排风;快人快语,走路一阵风;下得了厅堂,入得了厨房,干起活来麻利快;尽管人长得不太尽如人意,但老吴见了小赵却如同见了天人一般,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小赵看,怎么看都看不够。

    一个月后,老吴与小赵在台东的一所故居里举行了一场简单的婚礼,从此后,老吴告别了大半辈子的独身生涯,开始享受有了家庭之后的天伦之乐;一年后小赵为老吴生了一个大胖小子,又一年后,小赵又为老吴生下了一个千金小姐,一家四口人过得其乐融融。

    在老吴身上,你总会瞥见江南老农节俭朴素的天性和老八路烟草不离口的习性,他的工资在整个四十中首屈一指,但烟瘾极大的他平日连香烟都舍不得抽,每天抽“自制牌香烟”——即用薄纸把从自由市场上廉价购来的劣等烟叶卷成烟卷的样子抽;中午在学校食堂里进餐,也总是拣最便宜的饭菜买,总是不舍得多花一分钱;平素总是身着一身褪了色旧军装,一眼看上去与看传达室的老头毫无二致。

    四十中的二号人物当数办公室主任吕昌远了,老吕原是是一个进城读书的乡下孩子,大学毕业后被分配到四十中,先是在办公室打打杂,干一些事务性的锁碎工作,后来由于他的巧于钻营和投机取巧被后来擢升为一身两职—校长兼书记的老吴看中,于是便提拔他当了办公室主任;从此后,老吕在长安道上策马奋蹄,摩顶放踵。

    老吕心胸狭隘,睚眦必报,既有狡黠与愚鲁,又有小脚妇女的鼠肚鸡肠;既有秦桧般的歹毒心肠,又有和绅式的口蜜腹剑,是四十中阳奉阴违的巨奸;目前他是主任老吴麾下摇鹅毛扇的高参。老吕的摸样酷似当年红极一时的小说《红岩》里的叛徒甫之高,贼眉鼠眼,两片架在鼻梁上的高度近视眼镜的镜片之下,是一双被利欲熏心煎熬得通红的小眼睛。

    四十中的第三号人物则非老张——张太寿同志莫属了,刚过不惑之年的老张,是新近从十中调来的校中层干部,来四十中担任教导主任的要职;据传,老张是个彻头彻尾的风流人物。

    此公在十中时,风流成性,曾先后与几位年轻的女性或不年轻、但风韵犹存的女性有染;曾先后与其发生过不明不白的男女关系。后来弄得声名狼藉,最后迫不得已请求调离十中。聪明过人的老张到四十中报到后的当天傍晚,就手拎着装满各种礼品的大包小包打听着摸索到了吴书记的家,一向贪财的老吴,一见老张放在他眼前的琳琅满目的礼品便情不自禁地笑逐颜开起来。从此后,老张与老吴的关系日趋亲密,不久老张就成了老吴的左膀右臂。

    风流成性的老张来到四十中后,故态复萌,不久就与一名叫李莉的中年有夫之妇搞得不清不混;李女士是教导处的职员,是张主任手下的心腹女干将,同时也是他的情妇之一;李女士整日打扮得一如花枝招展的花蝴蝶,天生一双勾魂摄魄的眼睛把老张勾得魂不守舍,颠三倒四。

    有一天傍晚,学校里的师生员工早已离校,教学大楼里已经空无一人,而老张与李女士却如一对幽灵似的鬼鬼祟祟地在一间黑咕隆咚、伸手不见五指的储藏室里鬼混,李女士**着身子与气喘吁吁的老张搂抱在一起……

    事情很不凑巧,恰巧有一位青年教师从储藏室门前经过,突然似乎听到屋里有人在窃窃私语,于是便俯身在窗口上,然后睁大眼睛向屋里瞅去,屋内一片漆黑,但影影绰绰之中,隐隐约约见鬼影幢幢。

    第二天,老张与李女士的风流韵事便不胫而走,而且经过人们绘声绘色的加工渲染之后更加带有传奇色彩,一时间成为四十中人们茶余餐后传诵不衰的巫山洛浦的神话。

    一夜之间,老张被演义成了风流才子唐伯虎,而李女士则被描画成红杏出墙的秋香;两人上演了一出令人拍案惊奇的“唐伯虎点秋香”的现代闹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