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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机关算尽,惨惨兮兮

    外语组的所谓业务组长一枝花年逾不惑,虽已徐娘半老,但风韵犹存,且犹尚多情,经常因红杏出墙而与丈夫大打出手;据说年轻的时候,也曾经是个风流人物,但岁月沧桑带走了她曾经动人的红颜,当我首次见到她的时候,在我的眼中不过是一个面色憔悴、毫不起眼的黄脸婆而已。

    悟文体育组有一位上唇留着小胡子的体育教师,姓刘名锐金,人称“小胡子”,小胡子家住市郊吴家村;此人长得黑狗熊一般,皮肤黝黑,虎背熊腰,一举一动颇似满身武士道精神的日本浪人,平素喜舞枪弄棒,耍些花拳秀腿。

    别看此人长了一副舅舅不亲、姥姥不爱的模样,其貌不扬,但却颇能山鸡舞镜,孤芳自赏;整日打扮得如同花花公子西门庆一样。不知为什么,同样喜欢施朱调粉、打扮得如同潘金莲的一枝花一来二去就成了小胡子的金屋娇娘;两人先是暗送秋波,目挑心招;后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明火执仗地明铺暗盖起来。小胡子金屋藏娇,将个半老徐娘的一枝花朝朝暮暮地陪伴在他的身旁,以供他随时泄欲。

    小胡子与一枝花共同上演了一出现代西门庆与潘金莲的闹剧,二人的风流韵事在单位闹得人声鼎沸,沸沸扬扬;但小胡子依然我行我素,一枝花亦是全然不将此事放在心上;两人依然故我,照样在下班后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频频出入酒楼歌厅,依红偎翠;醉生梦死于舞榭歌台。

    最后,事情终于传到了一枝花的男人别号“拼命三郎”的耳中,拼命三郎有一天喝得醉醺醺、东倒西歪地闯进了学校的大门口,吆五喝六地扬言要找小胡子拼命;小胡子平日把自己吹得有万夫不当之勇,自诩他一个人对付三、五条汉子不在话下;轻轻的一个“铁砂掌”或一个“扫荡腿”就可以出奇制胜,擒拿几个毛贼可谓易于反掌;举秦如鸿毛,拾楚若拾遗。

    但当一枝花的那位形似黑铁塔赳赳武夫般的男人真地出现在悟文学校的大门口时,刚一露面小胡子便望风而靡;小胡子一见拼命三郎那手持寒光闪闪的匕首、眼露凶光的摸样,立马吓得脸色煞白,气喘吁吁,汗流不止。

    拼命三郎指名道姓地要与小胡子拼个你死我活,非要与其一决雌雄,扬言要给小胡子来个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不亲手血刃了色鬼小胡子誓不罢休!

    小胡子此时此刻吓得朝着学校大门口望尘而拜,进而屁滚尿流,三魂去了二魄;浑身筛糠般地颤抖起来,平日的威风消失得无影无踪,吓傻了一般,站在那里呆若木鸡。

    后来还是体育组的一位同事提醒他逃命要紧,此时小胡子才从愣怔之中清醒了过来,立马抱头鼠窜,撒腿就跑;其逃之夭夭的速度胜过百米冲刺的世界冠军。

    等到拼命三郎横冲直撞地闯进了体育组,哪里还有小胡子的影子?拼命三郎满嘴酒气地跳着脚,用世界上最肮脏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骂了小胡子的八代祖宗方才作罢,最后余怒未息地怏怏而退。

    自从一枝花的男人拼命三郎大闹学校后,小胡子与一枝花的名声江河日下;往昔小胡子总是小头梳得铮明瓦亮,素日总是衣冠楚楚,身着一袭笔挺的深色的毛料西装,在人前装得人五人六,人模狗样;走起路来抬头挺胸,昂首阔步;俨然一副正人君子的派头。而如今无可奈何花落去,小园香径独徘徊。

    如今的一枝花,亦是声名狼藉,名誉一败涂地;往昔的偶尔露峥嵘也烟消云散。古今如梦,何曾梦觉,但有旧欢新怨,是处红衰翠减,苒苒物华休,惟有长江水,无语东流。多少儿女情长梦,尽入渔樵闲话;今年花胜去年红,可惜明年更好,知与谁同?

    体育组的小胡子与外语组一枝花的婚外恋风波刚刚过去,紧接着又上演了一出更为惊心动魄,更为惨烈的现代婚外恋悲剧;这出悲剧是以男主人公为“爱情”殉情而告终的,因此,剧情就显得更加扑朔迷离,更加波谲云诡,也更加令人动容,催人落泪。

    该悲剧男主角的名字叫刘文中,女主角的名字叫韩莉;刘文中绰号“卖油郎”,韩莉人称“杜十娘”,卖油郎与杜十娘堪称单位的金童玉女。卖油郎长得一表人才,肤如凝脂,美如冠玉;堪称傅粉何郎;杜十娘长得亦是长身玉立,窈窕多姿;丹凤眼,柳叶眉;一双大眼睛双瞳剪水,含情脉脉。

    卖油郎与杜十娘皆是语文教师,卖油郎是高中毕业后留校任教的“老三届”高中生,而杜十娘则是前建设兵团的女战士,后来复原返城回到家乡,滥竽充数在中学当了一名孩子王。

    胸无点墨的卖油郎与不学无术的杜十娘之所以能混进教师队伍滥竽充数混饭吃,皆是落溷飘茵,命运使然。而命运之神又总是愿意捉弄人,偏偏把大字不识几个的卖油郎与知识浅薄的杜十娘装扮成语文教师;两人同声相应,同气相求;惺惺惜惺惺,天长日久,一来二去,卖油郎与杜十娘便成了“地下情人”。

    当代卖油郎自从勾搭上当代杜十娘之后,恰似罗密欧恋上了朱丽叶,两人置个人的家室和事业于不顾,极尽颠鸾倒凤之乐,尽尝鱼水之欢。卖油郎对杜十娘一片痴情,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

    而被人称为杜十娘的韩莉却远远缺乏古代杜十娘的那种对爱情忠贞不渝的自我牺牲精神,但却不乏勇于牺牲他人、包括牺牲情人的精神。韩女士本来就是个招蜂引蝶的柳圣花神,当初之所以对卖油郎情有独钟,不过是一时心血来潮,逢场作戏而已;韩女士的内心深处就从来没有认真对待过与卖油郎刘文中的那段婚外情,大家不过是玩玩,假戏假作而已,但卖油郎却动了“真情”,假戏真做,对杜十娘一日不见,如隔秋兮。

    卖油郎对冒牌的杜十娘却仍是一往而情深,且对她的爱情与日俱增,中心藏之,何日忘之。他发誓此生此世不求与韩女士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与其同年同月同日死,生不同衾,死同穴。

    于是,他多次对与他结婚多年、且生有一子的结发妻提出离婚,但均遭到妻子的严词拒绝;弄得卖油郎好不烦恼,无奈之下只好对其妻大打出手,但即使把妻子打得鼻青脸肿,妻子也还是不松口;因为他的妻子至今都是爱他的,而且似乎永远也忘不了她与丈夫昔日度过的那些美好时光。

    令卖油郎无限惆怅的是,最近杜十娘对他的兴趣锐减,爱意阑珊;答应与他见面的机会愈来愈少,似乎总在躲着他;卖油郎只好在下班后,于黄昏时分跑到酒馆里饮酒买醉,在歌楼舞厅里醉生梦死,于灯红酒绿和依红偎翠中卖得片刻的沉醉;常常地,卖油郎喝得烂醉如泥,酩酊大醉。

    在卖油郎愁肠百结,伤心难过之际,丰容靓饰的韩女士却在豪华舞厅小河淌水般轻松舒缓的乐曲声中,闭着眼睛轻轻地依偎在新结识的衣冠楚楚的男朋友的怀抱里,迈着优雅的慢三步;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阵阵的脂粉香熏得他身边的那位油头粉面、翩翩起舞的男友昏昏欲睡,而卖油郎的躯壳连同他的灵魂都统统被杜十娘束之高阁,尘封在她记忆的闸门里了。

    风流成性的杜十娘与丈夫的关系百孔千疮,尽管目前仍藕断丝连,但已经濒临破裂的边缘,已经很难再破镜重圆。于是耐不住寂寞的杜十娘一不做,二不休,干脆不回家,置丈夫与年幼的女儿于不顾,在舞厅里结识了一位新的“白马王子”。

    杜十娘慧眼识珠,新结识了一位出身高门大户的膏粱纨袴作为她的新男友,该阔大少英俊高大,玉树临风,其风姿比卖油郎有过之而无不及;且腰缠万贯,挥金如土;杜十娘极尽狐狸精之媚态,集甜言蜜语之大成,使尽浑身解数,使这位一掷千金的花花公子不久就疯狂地迷恋上了她,而卖油郎在杜十娘的眼中已是萧郎陌路;正所谓侯门一入深如海,萧郎从此是路人了。

    卖油郎几乎天天都有在延颈企踵,望眼欲穿地渴望着杜十娘的到来,但杜十娘仿佛从人间蒸发了一样,再也不见了踪影;只留下那种“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黄鹤一去不复还,白云千载空悠悠”的令人落泪的怀旧滋味听凭卖油郎消受。往昔“拂墙花影动,疑是玉人来”的美好岁月只好从记忆的遗尘里寻找了。

    而我们的风流成性又风情万种的杜十娘正借口身体有病,走后门到医院里请医生开了证明其有病的假条子,随即请了长假,与她的白马王子一起到全国的名胜古迹旅游去了。

    卖油郎无言独上西楼,望尽天涯路,误几回、天涯识归舟;凝目处,从今又添,一段新愁。世事如梦,聚散浮生难定;尘寰事,几变更,六朝脂粉飞灰冷。

    一天卖油郎收到了杜十娘的一封发自苏州的来信,信中严正声明断绝她与他之间的一切关系,因为她已经另有所爱,而且已经与丈夫离了婚的她准备与新男友永结秦晋之好,云云。

    杜十娘的来信犹如当头一捧,击得卖油郎头晕目眩,晕头转向;如今的卖油郎可谓偷鸡不着反折一把米,因为在卖油郎三番五次死乞白赖地逼迫并以死相逼的情况下,另一方面刘妻也实在忍受不了卖油郎狠命的拳打脚踢,最后只好同意与其离婚;第二天刘妻就在与卖油郎到法院办理了离婚手续后,带着孩子永远离开了卖油郎的家门,去了娘家;并愤而声言:今生今世,生无相见,死无相哭。

    至此,殚精竭虑、用心良苦的卖油郎赔了夫人又折兵,竹篮子打水一场空,机关算尽太聪明,到头来反而误了卿卿性命。几日下来,卖油郎形销骨立,天台路迷的他不知向何处去,眼前一片江景凄凄,荡洪波不分天地,望前程雾锁烟迷。

    卖油郎转辗反侧,感慨良多;捣枕捶床,夜不能寐;欲言无予和,挥杯劝孤影;剔尽寒灯梦不成,冻影梅花伴夜灯;独行独坐,独唱独酌还独卧;叶枯红藕,条疏青柳,淅剌剌满处西风,都送与愁人消受。

    几天后,人们在卖油郎的家里发现了卖油郎早已僵硬了的尸体,经公安机关法医的鉴定,卖油郎死于安眠药加酒精中毒,尽管经过了医生们的奋力抢救,但终究回天乏术,只好默默无言地看着一代风流人物卖油郎撒手人寰。

    这里在笑面虎和活阎罗的联袂治理下,并没有走上正道,反而愈加江河日下,自从学校里接二连三地出现了小胡子与一枝花的风流韵事以及后来发生的卖油郎与杜十娘的婚外恋殉情事件之后,社会舆论鼎沸,声誉一片狼藉,优秀的学生纷纷转学,唯恐在此被误人子弟。

    周大郎与黑旋风之流趁势在课堂上信口雌黄,虚应故事;而知识浅、不学无术的顾大虫和管婆子之辈则优哉游哉地滥竽充数,毫无愧色地误人子弟;于是教育质量在全市的排行榜上倒数第一。

    身居校长高位但尸位素餐的笑面虎对这一切都难辞其咎,而整日摇着鹅毛扇为虎作伥的教导主任活阎罗亦脱不了干系;后来笑面虎被免职,被调到别处任有职无权挂名的职务;活阎罗也被调走了,当了一名颐养天年吃闲饭的闲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