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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三空竹居

    川蜀一带,碧竹林海之中,其声涛涛,如黛青山之间,其声悠悠。自古以来,书生雅士常结伴到此地带赋诗题词,饮酒品茗,以涵养心性,抒发志情;修武闲客常亦选此地隐世而居,抑或静心悟道,以求武境更上一楼。

    不过却有一些闲人,既不与书生同流也不与武者合群,只是挑选了一处别具的好地段养老,例如在在青城山旁,一座一座竹居内住着的一位老剑客,其名不详。他自认为是一名资深老江湖,修武必先修心,而修心的最大阻碍便是一个人的贪、嗔、痴,唯有将这三者从心头去除,方能在武道上有所建树,是以他常以三空剑人为名。居而久之,在青城山一带,三空剑人的名号不知怎的就传开了。

    三空剑人在剑道之上的造诣高低不为人知,江湖上也鲜有人知晓这号人物有什么惊人事迹,只是附近一带的村民、路人偶尔去砍柴见过他有一位传人。

    不过,他唯一的传人方才十二岁,名为姜云恪。这一天,路人中有人戏谑的问他:“你师父名号三空剑人,且年迈老朽,叫他老剑人也不是不可,那么你是他的唯一传人,年纪尚小,是不是可以叫你小剑人呢?”

    姜云恪则是满脸的愤怒,指着问话之人,以坚硬的语气反驳道:“你们可以叫他老剑人,却不能叫我小剑人,因为他有剑,我没有。”随后他把系在腰间的一个小酒葫芦解下来,目光闪过一丝狡黠,一本正经的说:“师父说,这葫芦叫仙葫芦,所以你们得叫我小仙人。”

    此话一出,引得一众路人啼笑皆非,却也不生气,那人又问起他挂着个小酒葫芦作甚,他却说:“师父说捡到我的时候,这酒葫芦就一直在我身边,有可能是找到我身世的重要信物,所以我就一直挂着这酒葫芦。”

    那人继续问:“那你这酒葫芦里平时装些什么?你以前是不是把它当成夜壶了?哈哈……”

    姜云恪被气的满面涨红,拔开酒塞,洒了那人一脸的水,然后:“哈哈,你说对了,这就是小仙人我昨晚刚撒的尿水。”说完以后,姜云恪撒腿就跑,留下那一脸呆愣出神的路人。

    姜云恪喘气回到小竹屋后,见师父慵懒的躺在竹椅上,手中一把破旧折扇轻轻摇曳,旁边竹卓之上摆着一壶茶,袅袅茶气自壶嘴中飘溢而出,他嘴里还哼哼着,身上所穿破衣烂衫略显邋遢,却也盖不住此时此景的几分恣意。

    姜云恪走过去,自顾自倒了一杯茶水喝下后,听闻师父轻咳了一声,他摇摇头,又倒一杯,轻轻吹着茶气,然后送到师父另一只空手上,并接过破扇扇起来。

    老剑客抿了一口,仍是闭着双目,悠悠开口道:“茶味太重,虽是清香十足,却苦中带涩,熬煮时间还是太短,定是你偷跑出去玩耍了吧!”

    姜云恪被他说中,不禁脸泛潮红,悻悻而带煽情的口吻说道:“师父,徒儿并非贪玩,只是这几日见你经常咳嗽,脸色有些不好,所以想去山上挖点草药……”

    老剑客打断了他的话,道:“行了,为师身体虽日渐不堪,却还能支撑上三五年。”随后他缓缓睁眼,又抿了一口茶,放下竹杯,右手掐指算了算日子,转头吩咐道:“今夜将有客人至此,你且去山下小镇上买些酒水来,然后再用你的小葫芦装一葫山涧凉水回来。”

    姜云恪皱眉问道:“师父,装凉水干嘛?”

    三空老剑客解释道:“我那朋友,饥不择佳肴肉为食,渴不以陈酿酒为饮,一生天涯四海为家,风露、素粮皆可为食。世上多有嗜酒之人,唯有他喜好那山涧之泉水胜过酒水。”

    “真是个怪人。”姜云恪心想这是涧水与平常山水并无异处,偏偏这世上有独爱这水之人,心里对于师父的这个怪友顿时怀了几分好奇与期待。随后进了屋子,拿了钱财,又拿着师父平时喝酒的大酒葫芦后向山下而去。

    半个时辰左右,姜云恪到了山下小镇,然后轻车熟路的去了一家酒楼沽满一葫芦酒水,然后提着酒水回去。路过小镇边上时,瞧见那浅湖之上泛舟之客颇多,在众多小船中间,却有两人在那里打斗,周围围满了人。他兴致被勾起,又驻足观看了一个时辰左右,却见那两人不分胜负,最后竟同泛一舟,对饮成欢。

    人群散去后,姜云恪才想起还要去找涧水,好在对青城山一带地形较为熟悉,当下也不急,悠悠然的上山。半个时辰后,回到小竹屋,见师父不在,心想着他可能是去找什么山中野味作为下酒菜了吧。放下酒后,又径直向东转,走了二里路,来到一片碧竹林中,边缘是一处空地,不过却有涧水激石之声。原来那里是一个浅水潭,潭底深青如墨,阳光又反折在边上凹凸别致的青石上,别有一番景象。那涧水自上方直落而下,激在青石上,流入小潭中,最后潭水溢满又向一条水沟顺流而去。

    姜云恪小潭与小水沟连接口那里弄个根竹管引流,然后用小葫芦去接水,装满一小葫芦水后,又拍拍后脑,自语道:“哎呀,师父说要装涧水,这涧水经过小潭淤积过滤,只怕没有种涧水的味道了。”当下又把小葫芦中的水倒得一滴不剩。

    姜云恪走到小潭对面,直接接下从上方落下的涧水,装满小葫芦后,转身却磕到青石的不平处,险些滑跌进潭中。稳住身子,对着青碧粼粼的小潭咒骂几句后方才拿着小竹管回去了。

    时至傍晚,天宇中最后一抹余晖被西山遮住,青城山中,唯有野兽觅食时发出的低鸣与一些林鸟唱晚的自然之声。

    姜云恪回到小竹屋时,师父也已回来,而且在屋舍前的竹桌旁不止他一人,与他对坐的是一个和尚。两人正闲聊间见到姜云恪回来,目光都不约而同的汇集过来,姜云恪也瞧过去,目光打量着师父口中所说的怪友。

    至于和尚性情真的奇怪与否暂且不知,不过穿着甚为怪异,只见他不穿佛衣、不披袈裟,却穿着一件道服,且黑白分明,左边为黑右边为白,中间一个圆圈,如果撑开平铺而视便知是一个太极图案。

    正入神观量间,老剑客的声音却传到姜云恪耳中:“云恪,快来见过一念大师。”

    姜云恪慢步走过去,敬声道:“弟子姜云恪,见过一念大师。”

    一念和尚慈眉善目,细微打量了一番姜云恪,见他面容清秀,眉宇清逸,双目有神,人虽年少,却有一股浩然之气蕴涵着,于是点点头,温声笑浅道:“人若九天云中之君,恪心有为,不错不错,是个好名字。”

    姜云恪得他赞誉,心中对他好感倍增,当下取下腰间葫芦,道:“大师,我师父说,你喜好涧水胜过饮酒品茗,所以云恪特意去竹林那边为您取了一葫涧水。”说罢边双手敬上,一念和尚哈哈接下,轻泯一口,连说三个“好”字,甚为满意。

    入夜以后,皓月当空,清风摇曳,竹屋前竹影婆裟,两大人对坐,一旁的小少年煮茶,偶尔侧头看两人饮酒品涧,听一些逸闻趣事,这一夜也算悠闲恣意。

    老剑客与一念和尚相谈至深夜,大小葫芦里的酒水早已空空,而一念和尚也告辞而去,一旁的姜云恪也早已倦意袭身,伏在桌角沉睡。

    老剑客借着酒意,捡了一根细竹作剑,在不远处的一块空地上挥舞了一阵,随后在那一根细竹破碎后,老剑客方才抱着熟睡的姜云恪回到屋里。

    翌日清晨,姜云恪刚一醒来,又被老剑客叫去山下买酒,并且多拿出三个酒葫芦。姜云恪问起什么缘由,老剑客又说还有朋友要来,他问:“师父,今天要买四葫酒,你的朋友是几个人吗?”

    老剑客摇头道:“不,依然是一个人,只不过我这朋友比为师更嗜酒,并且他的酒量更是千杯不醉,万杯不倒。今日让你只买四葫,只因以前我同他约定过要喝满一百葫芦酒,可惜只喝了九十六葫,还差四葫,今日得此机会补上,也算为师并非是个言而无信之人呐!”

    姜云恪见他稍有陷进去的双目中有些黯然,只怕今日前来之人是他年轻时结下的挚友,当即也不多问,提着酒葫芦下了山去了。

    姜云恪回来时已是正午时分,老剑客惯常的会躺在竹椅上闭目休憩半个时辰,他不敢打搅,脚步轻轻地把酒放回屋内,然后又小心翼翼的离开了小竹屋,向着山上的一条蜿蜒栈道而去。

    一炷香过去,姜云恪来到了青城山上有名的三绝观,站在门口观量片刻,见里面道士寥寥无几,守门弟子也慵懒横在门口的石狮子下睡着了。他嘿嘿一笑,步履轻轻的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