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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三空剑诀

    虽处茫然之境地,东离长卿还是缓缓抬起了手,食指、无名指并着,如剑般直指三空眉心,道:“杀自缚之人,毫无风范,我要你和我打一场。”三空却不语,自倒自饮茶水,道:“我说过,本是隐居客,当为普通人。刀剑江湖,儿女情长,与我再无关系。性命于此,取舍皆由你。”

    东离长卿起了身,收回右手,携着失望准备离开了小竹屋,可是刚走几步,又忽然停下,道:“来此之前,我曾遇到一个头戴斗笠的神秘人,我与他交过手,竟过不了他三招,其人武功卓绝,只怕当世无敌。败下阵来后,他说:‘三空不死,其徒必折’。此话之意不难理解,你……好自为之。”说罢,他看了一眼姜云恪,随即负手慢步而去。

    “且慢!”三空骤然大喝出声,与此同时,手中竹杯疾飞向东离长卿。异变横生,姜云恪与左小仙心头一片云雾迷蒙,唯有东离长卿嘴露诡笑,右手轻抬,那竹杯快要靠近手时停了下来。东离长卿道:“真气充沛,很好!”然后手一后翻推,竹杯倒飞射向三空。

    三空一拍竹桌,身子飞掠而起,凌空一掌,竹杯粉碎落地,并且人也随之掠向东离长卿。东离长卿立刻转身,衣袂无风自飘,迎上快捷而来的三空。两人甫一对掌,不分强弱,各自退了一步。

    两人各自不发一语,纵身一跃,皆踏上竹海,遥相对望片刻,随后各施绝招。两人俱是当世武功超绝之辈,于柔软竹巅上,竟身如轻燕,如履平地一般。

    三空人虽年迈,出手却是大开大阖,手掌翻转间,劲气如流,狠猛地劈向东离长卿左肩,后者侧身避过,右手反掌一推,一股浩大的掌力骤然而出。三空横身如卧,且脚一轻点竹枝,倏地弹射而起,一逼近东离长卿,身影飘动,如虚如幻,分化出几道虚影。一时间,虚影与真身转化飘忽,难辨真假,拳脚劲道尽皆涌向东离长卿。

    三空虚影飘忽快捷,难以捉实,让东离长卿眼目受碍,不过他本身所学《离阳神诀》,属刚阳霸道一类内功秘诀,自己更有如渊似海般的雄浑内力,是以岿立不动,震一震身子,内力自全身散发,如激浪般汹涌排开虚影,下方长竹成排的如浪一般起伏摇动。

    三空轻功卓越,身姿轻灵飘逸,虚影溃散殆尽后,从东离长卿头顶掠过,右手并指如剑,斜下一划,竟有一道无形剑气化形而出!东离长卿微微动容,身子轻挪一下,偏离原位,那道剑气落了空,却将足下几根长竹齐齐斩断,这一剑端的令人心惊。

    心神微动后,东离长卿叹了口气,道:“你剑道臻至化境,即使剑不随手,却也剑心合一,收发自如,已立当世第一流高手之列,怎奈人已迟暮。如果那神秘人所言为真,今夜之后,剑痴此号人物,便彻底消失了。”

    三空道:“世人贪于名权、嗔于人言、痴于情欲,所以永远也修不到自己理想的境界。我易名为三空,便是将这三者视如浮云,是以内心空明无碍,更早达到理想的境界。”他细说几句,又道,“我虽修剑半生,却从来没有自己修出一道真正属于自己的剑法。所幸隐居后,忘记了以往所学剑法要义,悟出了属于自己的剑道。”他大声对下面的姜云恪道:“云恪,你是我三空唯一的弟子,此前从未教过你任何武功,是因为你体质所制。师父不求你你能修习这套剑法,你能记住多少便记多少。”

    姜云恪对练武修剑练刀毫无兴致,但是十几年来从未见过师父出手过,也不知他武功如何,今夜初次见他出手与四客之首的东离长卿过招不落下风,且见他脚踏竹巅稳立如常,身姿轻飘潇洒,看得心头奇痒难忍,如果自己也能这般踏竹而行,当真如闲云野鹤般恣意悠然。此时师父吩咐,也不敢有所反驳,只静心注目,生怕丢落关键细节。

    三空有意演示自己后来所悟《三空剑法》,但姜云恪年少无知,自己并指如剑、化气成剑,且是月夜之下,只怕姜云恪难以瞧得清楚,更别说记住了。他微微一动,身子踏着竹枝下移,看着方才以剑气斩断的断竹,用力震破其中一根,取出一片,当做一把剑。

    选好竹片后,又踏上竹巅,道:“东离老弟,我这三空剑法,出世以来,你是第一位试剑之人。”东离长卿道:“幸甚至哉!”三空道:“好,那便请东离长卿为我参详参详。”说罢,三空一声低喝,先手一步,身子一动,瞬间逼近东离长卿,手中竹片快捷舞动,舞出无数幻影,好似万千长剑纵横交错,笼罩着东离长卿。

    三空一边舞动竹片,一边说道:“贪名者常忘恩,慕权者常负义,剑乃君子之器,忘贪即为恩义并存。是以修炼贪剑诀之人,万不可忘恩负义。云恪,你可记住了?”姜云恪诺诺点头,实则只记住了“万不可忘恩负义”七字,一门心思只放在了师父演示剑法。

    三空手持竹片,破衣烂衫,随风飘荡,竟也有几分风骨,施展贪剑诀时,人如轻云,飘忽不定,真身难捉。东离长卿身在纵横交错的虚幻剑影中,心无旁骛,不断挥掌格挡剑影,他的手一触碰到剑影,便催动内力将其震散。这样一来,尽管三空剑势凶猛亦不能占据上风半分。

    三空隧又转变剑势,由轻柔转为刚猛,只是速度微有减慢,东离长卿眼前的剑影也所剩无几,他一掌震散,见到三空本相,笑道:“你贪念尚存,想要下面那小子急切记住这剑招,是以难以发挥贪剑诀的最大威力。此一招,我略胜一筹。”

    三空心里赞叹东离长卿,此人一面应战,一面却留心自己的剑招优劣所在,心性极其沉稳,年少时练全家族中的不世神功,能成为武林后起之秀,位列四客之首,当真名不伪传。

    一番轻微争斗,三空虽只消耗微末内力,但毕竟年事已高,体魄自是不能与从前相比。他此时微微气喘,竹剑负于身后,立于竹巅之上,借着清风明月,兴致淋漓,朗声道:“封剑数十载,每日潜心养性,却将以往在剑道上的迷惑悟解通明,已达剑人合一之化境。但身居深山,却无人对剑,好生寂寥落寞,今夜初试剑法,却也大慰性情。”随即放声大笑,笑声于竹林中回荡,东离长卿顿觉心中豪阔之气油然而涨,随之也纵声大笑起来。

    笑声歇止,三空将竹剑横于身前,正欲演示嗔剑诀,目视东离长卿,朗声道:“云上非一物,人间非净土;蜚语并流言,尽出世人口。心志不坚者,常溃于流言;道心不稳者,常败于蜚语。所以嗔剑诀要旨在于‘知人心而辨其语,通其语而省自己。怒恨悲喜存心头,四气尽化剑雨流。’,明白了?云恪。”

    姜云恪听得如坠云雾之中,心头迷蒙一片,记住都难,何况明白其中道理?一旁的左小仙不屑的哼了一声,自豪说道:“师伯此话再简单不过了,意思是说:天上并非只是只有一样东西存在,人间也不是清静的地方,所有的流言蜚语都出自悠悠众生之口。如果一个人的意志不坚定或者心性不稳,就容易收到两者的影响。”说到这里,她自傲的抬头看向三空,道:“师伯,我说的对不对?”三空点点头,心头又暗忖:仙儿本是出身名胄世家,打小受到书香之气熏染,许多地方一点即通,云恪虽是也读书识字,终究比不过仙儿,我何不将这些剑诀告知仙儿,让其日后转承给云恪。

    如此想到,三空心无顾虑,运劲于竹剑上,欺身上前,一个横扫,剑气如惊澜拍岸,其势汹涌逼人。东离长卿神色一动,这嗔剑诀较之贪剑诀更为霸烈,更为难挡。见三空携竹剑逼近,其势如惊鸿破云,倘若掉以轻心,必定吃大亏,当即踏竹而动,右手心凝气,一掌斜劈,掌气如刀,两气相撞,正如两股狂风怒撞交织。霎时间,两人身处一片浑浊剑气中,不断交手,身影闪动如魅,难分敌我。

    清风拂尽剑气,三空手中竹剑早已破裂,气喘更急,他将竹剑丢弃,道:“东离老弟内力雄浑似海,当世只怕唯有一念大师与你一较高下了。”

    东离长卿气息匀稳,道:“若我到你这把年纪,只怕早已输了。”

    三空随即并指如剑,道:“再吃我一剑!”随后当空而立,衣袂无风自飘,再次逼近东离长卿,在其周遭,剑气万千,如雨坠落。正如他所说“怒恨悲喜存心头,四气尽化剑雨流”,幻剑中所携情绪却不知是悲是喜,其势猛不可挡。

    剑气如雨坠空,东离长卿运气抵挡,在其身上隐约可见一层罡气罩。剑雨击在罡气罩上,不断发出“咻咻咻”之声。

    三空消耗过甚,以致气息不足,苍老脸上惨白如薄霜,且见剑雨被挡,正欲催动内力,那东离长卿却双掌运势,猛力反推,一股浩大无俦的气波以摧枯拉朽、穿云破竹之势逆流而上,将万千剑雨击散后,雄浑的罡气瞬间反将三空淹没,三空中气不足,“噗”的一声,热血自口中喷涌而出,飘漫长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