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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军队邀约

    “......

    “应该有四五天了吧,就是五天前的事。那个家伙被我治好脖子之后,还是被我训了一顿。”

    伟厄辙·马洛尔·幻末倚靠在陈旧又整洁的木柜台前,对自己几天前的惊险遭遇侃侃而谈,草药店里几乎没什么人,只有幻末自己和他的女店员在看店。明亮的阳光从五彩斑斓的琉璃天窗投射下来,播洒到了陈列于药店四周的干草药上,片状的、条状的、磨成粉的、装进筐的各色药草,都在远古工匠的鬼斧神工下,被染上了不同的华丽颜色。这处药店原先由另一位大叔管理,专门为伊扎拉的旅客和赤脚医生提供药物,而在这家店逐渐冷清下来之后,身为打工人的幻末拿自己炼金得到的收入,继续保全了草药店。

    “这样吗?”一旁穿着围裙的白发少女默默地回应到。

    幻末百无聊赖地捻动着手里的秘银小塑像。“是的。”他闭上自己残缺的眼,默默地回忆着那一天之后的经历,然后继续陈述着自己的话:“他最后也算老实,我拖着他、按他说的路线去找了他爹,那个老爹也对这件事没什么好脸,不过还是挺负责的:他对我打他儿子的事情既往不咎,还和我聊了聊天,甚至还想留我吃饭。我真不太明白这样的父亲,到底要怎么教育出一个骄横跋扈的儿子......”

    幻末一字一句地和身旁的少女分享者自己几天前的所见所得,那位叫做江云的窈窕女子正在摆弄着手里的捣药罐,她正在有模有样地研磨幻末的烧伤药。“欸?”她难以置信地睁大着眼睛,她轻盈地敲击着研钵底下的药草,手里的动作时不时因为幻末的话慢下几拍来。“他们不是牙费恩的人吗?牙费恩人居然也有讲道理。”

    “难说,秦缺以前经常说:‘人各有活法。’反正整件事都挺蹊跷的,你就当我随口讲的吧。”幻末一边说着,一边看了一眼隐隐作痛的左手:在他怒火攻心掐上对方的脖子之后,他那团不讲道理的烈焰还是燎到了自己。“可惜我的魔法不长眼,把我自己的手也烧了......辛苦你了。”幻末面有愧色地低下了头,又看了看江云上下翻飞的一双纤细巧手,还有她研磨的烧伤药。

    江云听了幻末的默叹,急忙摆了摆手:“啊啊,没事!”她停下了自己的工作,拍了拍幻末的肩膀,一边解释到:“你又不是失了手把自己弄伤的,你那是见义勇为!何况......我也不是很忙,反正也要看店,我刚好找点有意义的事情做。”她说完话,便又开始了手里的活。幻末看了看一丝不苟的江云,又扫视了一遍草药店里的环境:整洁清爽的店铺里环绕着一圈的原木陈列架,中央的玻璃展柜摆放着一些常用的药物和制剂,还有一些偏门的特效药。伟厄辙·马洛尔·幻末店长和桑德拉·江云店员坐在大门对面的柜台后,他们后面还有一排大柜子,原先是打算拿来放杂七杂八的药材的,但是其中有绝大部分标好名字的柜子,要么长年累月积压着过时的药材,要么根本没办法找到对应的本地货——即使在富集了大量名贵草药的暮光之森也不例外——最终,那些空柜子一番整理下变成了空置的杂物柜,搞得整个店里空着的柜子比没空着的都多。

    幻末拿出自己的手机——这位家徒四壁却放着一台四路三零系电脑的魔法师,拿出一部手机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吧——他按下了电源键,划拉了一下围绕在一大堆捆绑手游中间的社交软件,他尝试着联系了一下秦缺:“身体......恢复好了吗?”他用手写输入法慢条斯理地打着字,然后按下了发送键。在旁边忙活的江云看了看捣药罐里零零碎碎的药末,发觉大功告成,这才松了一口气。她理了理自己雪白的头发,用手指在鬓发处打着圈。“白芷放这么多应该没事吧......我去翻纱布了。”她嘴里说着,身体已经往背后的柜子那儿靠了。

    “哦哦,药倒我手上就行,我捏着。”幻末连忙伸出左手,想制止江云的动作。“纱布多麻烦,我都快好了,差不多就......”

    然而,江云已经眼疾手快地把东西拿出来了:“啊?什么?”

    “......没什么。”

    “那好吧。对了,剪刀在哪儿来着?”

    ......

    没出几分钟,心灵手巧的江云就整理完了幻末的左手。“怎么样?我今天弄得不错吧?”江云欣欣自得地看着幻末被处理好的伤口:那成片成片的手心处的猩红色伤痕,已经被洁白的纱布包得严严实实,还打了一个工整的蝴蝶结。

    “嗯......挺好的......”幻末看了看自己动弹不得的左手,一言难尽地夸了一下自己的店员。“辛苦了,我前几天把自己的药用完了,现在还来麻烦你。”江云兴高采烈地叉起腰,昂着头笑着说:“哈哈!你不在的时候,我包扎过的病人都很喜欢我的手艺呢!”她神情激动地夸耀着自己的才能,幻末一脸平静地看着她得意洋洋的样子,心中略微激起了一丝波澜。

    片刻之后,江云便平息了下来,顺手扯了扯自己的亚麻T恤。她转过身来,向幻末提醒到:“那就这样啦,接下来几天请注意养伤,明天有时间的话可以继续换药哈,你是老板,看你心情~”幻末默许地点了点头,顺便问了个问题:“嗯。对了,你刚刚说,你包扎过的病人都很满意吗?”

    “对的!”

    “那钱柜里好像没多出多少啊。”

    “......啊哈哈哈哈......”

    幻末拉开了几无分文的钱柜,一边百感交集地询问着江云。“咱也不是怀疑你私吞钱柜的财物,不过就现在这个杂物柜的状况来看,你是不是把赚来的钱都拿去买医疗耗材了......”江云沉默地低下了头,有些难为情地解释到:“嗯,这个......纱布、三角巾什么的确实买了很多......”她踮起脚打开了顶端的一格药草柜,还没写上种类的储物格,已经被多到快要溢出的一大袋纱布给占满了。“大概,都够大半年的量了。”

    “......这下我反而还安心一些。”幻末心态微妙地欣赏着江云踮着脚开关柜子的样子,心里禁不住想到。他任其自然地回复到。“没事没事,至少还是在赚钱的,挺好的。”幻末看了看周围的其他小柜子,心想到:这些我投钱重建的柜子,多半也要被其他消耗品填满吧。“你下次可以和客人推销一下这些东西,价格你自己定,不亏就行......啊,手机响了。”

    此时,幻末的手机里响起了一连串的提示音:“身体好着呢!”“感谢伟厄辙大哥送的恢复药和医药费!”“不好意思又换工作了,上班时间不能玩手机,现在才回复”“[吃药]”他一目十行地看着秦缺发来的接二连三的聊天记录,气泡摩肩接踵地从屏幕左侧钻出来,占据着空旷的聊天界面。“唉?这是你说的那个‘手机’吗?”江云好奇地把头凑了过来,她不可思议地盯着这块散发着强光的LCD铁板,惊讶地发出了提问:“这是什么啊,看也看不懂,方方正正的。”

    幻末点击屏幕,发送了几个表情回去,便向身旁的江云回应到:“你是说字吗?这是‘汉语’哦,我朋友是说汉语的,这些字确实很方。”江云似懂非懂地看着幻末翻来覆去点击着屏幕的指尖,有些茫然地拉了个长音:“哦——”她聚精会神地看了看幻末发送出去的几个emoji,不由自主地瞪大了双眼。“哇,好厉害。”幻末按下发送键,便退出了软件界面,顺便接过了话茬:“我同意,这个东西我也没太搞清楚。”

    话音刚落,他小手一抖,不小心点开了一个捆绑安装的〇奇页游,金戈铁马、蓄势待发的红毛战士,带着熊熊燃烧的屠龙宝刀,在几秒后出现在游戏的加载界面。半分钟不到,被成群结队的任务、活动、套餐、礼包等图标环绕着的游戏画面,又如不速之客一般出现于屏幕上,幻末受宠若惊地将手机横置在柜台上,惊愕失色地往后退了两三步,唯恐避之不及。“呃......你感兴趣吗?”

    江云督了一眼接连不断跳出的广告弹窗,不以为然地走向了装着捣药罐等器具的木桶,顺便挽起了纱质外套的长袖。“不知道......我先去洗那些东西了。”她拾起了硬毛刷和瓶装皂角水,走上了药店阳台,又陷入了忙碌之中。

    幻末没法儿忍受喧闹的传奇游戏,连忙把后台清掉了,他无所事事地坐在那把做工优秀的藤椅上发呆,脑子里又开始了自言自语:“这几天都没什么事干,不然去炼金?最近也不缺钱啊......去找秦缺玩?他说他找到工作了,去打扰他也不太好......对了,我申请参军这么久了,回音呢......”

    幻末正想着,药店大门便走进一个仪表堂堂的女军官:“请问防风人在这里吗?”她一头亮丽的深栗色短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俊俏的面庞下隐藏着她的英气和自信,军绿色的戎装和华丽的白手套在她的身上相呼应。她有些见生地站在原地,顺便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领口,大小不一的勋章在她的磅礴的胸口熠熠生辉......磅礴。幻末放下手里的秘银摆件朝她看了过去,发现她看起来有些面熟。“是我,你是军队的吗?”

    女军官带笑地回应道:“是的,防风人魔法师。”她径直走向了药店柜台,顺便亮出了自己的证件——精致有型的皮革证明上印染了几个大字,而内页之间则写着她的职称和姓名:崔利斯·凯尔塔·竹锋,征募官。“我就是之前募兵处的征募官,崔利斯·凯尔塔·竹锋,你叫我竹锋就行。”她立在原地四处张望,警戒地看着周围,顺便眼疾手快地处决了一只不长眼的蚊子。“防风人,现在你方便和我走一趟吗?你基本确定入伍了。”她拍掉了手里残留的蚊子残肢,白丝手套发出略显沉闷的声音,上面也蒙盖了一丝新鲜的血迹。“很高兴能这么快就找到你,我只问了几个路人就大概摸清楚了你的位置。”

    “哈哈,这样吗......”幻末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没认出人就算了,自己的位置还要人家帮忙找出来......“那我现在是直接跟你去军队吗?”幻末试探地问了问。女军官竹锋愣了一下,然后朝幻末摆了摆手,笑着说:“哈哈没有啦,人还没找齐,其他杂七杂八的也没准备好。我想以私人名义请你出来一趟,有机会的话带你看看还在准备中的本营。”竹锋巧舌如簧地和幻末解释着情况。

    “哦——这样啊。”幻末看了看自己搭在柜台上的左手,上面刚包扎好的伤口仍然没那么好受。竹锋也沿着幻末的视线看了过去,然后略有些惊异地说:“......你受伤了吗?”

    幻末一惊一乍地左看右看,惊慌地甚至有些结巴:“啊啊——呃......没什么。”他不太想把自己“见义勇为”的事情抖到军方那儿,毕竟不一定会有什么好结果。“最近练习魔法的时候不小心弄的,哈哈......”

    “这样啊!”竹锋眼前一亮地喊到。“我还以为你是之前解决流氓的时候弄的!先前我问路的时候他们和我说过。”竹锋绘声绘色地扯远了话题,“伊扎拉的治安维护一向很差,但是这里仍然是人来人往、甚至小有名气的乡镇,多半脱离不了你们这些性情中人的帮助和影响,辛苦你们了。”幻末瞠目结舌地愣在原地地看着对方,不知道要不要重新解释一遍。“啊啊,嗯对对对,嗯嗯。嗯......”

    “那现在启程吗?”竹锋急不可耐地询问着幻末的意愿,她兴奋地趴在柜台上,挂在胸上的两枚庞然大物紧贴着桌子,老旧的木柜子难堪重负地发出着吱嘎声。“我们有很多可以聊的东西,魔法、军队、还有......啊啊啊抱歉!我失态了!”竹锋急切地叙述着,和她在征募时的神情简直大相径庭,过一会儿,她又有些难为情地站了起来,紧张地环顾着四周。幻末有些受惊地向后退了两步,他摸了摸后脑勺、结结巴巴地说:“啊......呃......”

    “老板,你说一卷纱布定多少铢比较好?”此时,楼道上传来了江云的声音,她踩着台阶“噔噔噔”地走下了楼梯。“店长,我忘了拿细毛刷了......嗯?军队的人?”江云漫不关心地从倒数第三个台阶轻巧地跳下来,然后开始翻找柜台后面的大木桶。

    “哦,这是崔利斯·凯尔塔·竹锋,之前我见到的征募官。”幻末转过身朝向江云,简单地介绍了一下身旁有一面之缘的人。“这位是江云,我的店......这个店的店员。”幻末发觉话不太对,连忙改了回来。

    “早上好。”竹锋寻常地打了个招呼。

    “嗯嗯,早上好。”江云打量了一下竹锋,简单地回敬了一下,便继续忙起了自己的活:她低下头在木桶里翻找着,在一旁发出沉闷的咣当声。“抱歉,我先忙了。”

    “那......今天去吗?”竹锋试探了一下。“来吧,今天先熟悉一下以后的营地会比较好哦。”

    幻末掂量着手里的秘银小玩具,默默地想了想,说:

    “那......去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