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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一睹兵营

    走上石灰阶梯,脚踏实地、一步一脚地印迈向主楼大门,你能亲身感受到来自建筑师、规划师、制图师,与近百名石匠、建筑工人、搬运工的壮丽杰作:原先荒乱的地面在每次迈步中一点一点沉落,厚重而宽大的入口逐渐映入眼帘;土黄色的墙壁开着不少修长的弓箭射口,在下沿处留下了黑漆漆的侵蚀痕迹;蔚蓝色军旗在主楼顶端高高升起,象征着科洛赞不可撼动的军队之威;两旁连接着水泥栏杆的火炬柱有些老旧,踮脚目视,里侧的凹陷里尽是泛白的余烬。

    爬完楼梯,四人叹为观止地进入了主楼:首先是一个简单的大厅,正前方的柜台里边坐着数个文员,他们隔着铁栅栏和来客交谈,并在空闲时间处理其他事务;上方的乳白色天花板不拘小节地裸露出来,而脚底新铺的稻草还散发着微微的清香,两侧的墙边还摆着几张长椅,墙角还放着常青绿植的大盆栽。“欢迎光临。”当值的文员无精打采地嗡嗡叫,他头也不抬地忙着对自己的账。“十六减九,六减九不够,借一,等于:十六减九......六减九不够,借一,等于......”他心浮气躁地拿羽毛笔验算着什么术式,焦头烂额的挠着头。

    “您好,能给我张......”“等一下,我把这个算完!”竹锋礼貌地走上前,她话音未落,就被焦虑拉满的文员粗鲁地打断了:“......借一,等于......十六减九,六减九......不好意思!这个报表两分钟之后长官就要!稍等一下......呃,到哪儿了......”他惊慌失措地给羽毛笔蘸了蘸墨,几滴黑色的墨水从他挥舞的右手落在桌子上。“十六减九......呃,还有一分三十八秒......”

    “十六减九等于七。”竹锋文静地提醒道,这句话进到文员耳朵里之后,足足让他保持自己的姿势呆滞了整整三四秒,他缓缓地填上了正确的数据,然后在几个框框里打了几个勾,他脱力地呆望着自己的报表,缓缓地吐出了几个字:“终——于——写——完——了——”他舒眉展眼地呼出一口气,把手头的报表和另一小叠东西整理到一起,麻利地用牛皮纸袋封装起来。“终于好了~我给女军官崔利斯·凯尔塔准备的文件......”

    “她就是崔利斯·凯尔塔·竹锋。”幻末走上前说到。

    “......”

    几人默默地对视着,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视线来来回回地转了半天,幻末感觉自己说错了什么话,迫不得已地把眼睛定死在水泥墙的火炬上。

    “......对不起长官。”文员低下头,将双手盖在自己疲惫的面庞上,沮丧的话低声细语地从他的手指缝里传出来:“我现在就去写辞呈......”

    “没事没事,那个资料我四天后才要呢。”竹锋有些哭笑不得地摆了摆手。“你是不是记错时间了?”那个小文员眉头一皱,把手放下来转过头去看了看日历:在淡黄色的日历上,用来标识当日日期的红勾一直延伸到了这周的水曜日,而阳曜日处则画着好多个圈。“......一、二、三、四......好像是哎。”他摸了摸额头,虚弱而苍白的脸浮现出一股倦意。“我应该是加班加的记错日历了。”他欣慰地眯着眼笑了笑,继续神志不清地说:“哈哈,那个出差的同事他奶奶的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啊,我真的好你妈妈的吻喜欢加班啊,早安,打工人。”

    “怎么感觉这个状态非常似曾相识......”幻末看着坐在椅子上神魂颠倒的文员,不禁挠了挠脖子。“好像之前秦缺也是这么过来的......好像......”他百无聊赖地走回了门边的长椅,顺便瞄了一眼在一边拿冰魔法逗澄月玩的深河。

    “请给我一份空的征募表格。”“好的,竹锋长官,请稍等一下。”竹锋和自己的下级简单交换了一下要求,文员很快就又忙碌了起来:他驾轻就熟地从翻山倒海的书柜里抽出一个抽屉,然后翻出一沓用夹子临时订起来的纸稿,他从里面翻找了半天,精挑细选地筛选了两三张最整洁的表格,小心翼翼地双手递给竹锋。“这是之前您交回给我们人事部的空表格,原先被新人弄散了,我大概重新整理了一下。您看怎么样?”

    竹锋简单地端详了一下光洁如新的表格,满意地回答到:“好的,可以了。”她从胸口一侧的口袋里抽出一支钢笔,她的左手食指和中指夹着钢笔打转。“我知道哪里还有空办公室,不用你来指路了......对了:”她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周围:那个文员旁边的好几个办公椅都空着位置。“你说的那个出差的同事出去多久了?”

    “哦哦,李老师他出差十几天了,新来的女同事还没转正就和他一块儿溜了,我连她姓什么都没来得及知道。”文员正在合上刚刚抽出来的抽屉,他头也不回地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喏:那就是李老师的位置。”和文员零零散散、到处放着草稿纸和便利贴的书桌不同,那个他口中的李老师的位置倒光洁如新:几个精致的盆栽、贵重的钢笔、规规矩矩摆好的新书,除此之外就没什么可圈可点的地方了。“在他们两个走之前,那个女同事好像靠他靠得挺近的。”他憔悴地把桌子上的书合上,心浮气躁地说:“弱智的例会、复杂的指标,还有我转到这个科室之后、就没见过几次面的前辈,要不是为了那几个铢钱谁上这破班......啊,失言了。”他满腹牢骚地嘀咕着,见自己的上级还站在原地,这才消沉地关上自己的话匣子。

    “没事,那我先走了。”竹锋神情有些不悦,她的右手捏着文员递给自己的两三张纸,带着大家往旁边的门走,她怒形于色地疾步冲了过去,旁边经过的士兵纷纷闪躲开来。文员见此情形,有些惊慌失措地自言自语到:“坏了,我是不是惹麻烦了......”

    澄月甩了甩自己的一头红发,毫不收敛地哈哈大笑着:“怎么会呢?你天天加班,还超额完成任务,她怎么说也说不到你头上!”她哼着小曲,无拘无束、大摇大摆地跟着自己姐姐的步伐。“按我老姐那性子,多半是有两个吃空饷的家伙要遭报应咯~”幻末和深河见状,也各自从长椅的一端重新站起了身,坐在自己位置上的文员一头雾水地咀嚼着澄月的话,眼睁睁地看着几人走进了旁边的走廊。

    竹锋忿然作色地在薄薄的稻草上疾行,澄月坏笑着跟在身后,两名男同胞在后面一言不发地跟上队伍。在经过数个闭着的门之后,竹锋在一个半开着的门前停顿下来。她冷冰冰地说到:“我们进来吧。”然后便头也不回地推开了门、走进了房间。幻末云里雾里地看着竹锋、澄月走了进去,半信半疑地跟了进来。踏入这个小门后,幻末才逐渐理解一切:尚未铺设床单的上下铺、一尘不染的一体式书桌、光洁如新的军绿色窗帘......“哦,宿舍?”

    “啊哈!”澄月兴致勃勃地漫步在铺设着木地板的新宿舍里,神采飞扬地一屁股坐到门口左侧的床上。“我要睡这儿!”她拍了拍一侧的床板,兴高采烈地笑着说。

    与此同时,幻末一边观察着周围的环境,一边有所戒备地渡步.“这个书桌和老师家里的特别像......”他默默地对宿舍里的布置评头论足,而毫无存在感的深河自顾自地坐在了另一旁的床上。竹锋心烦意乱地坐在桌旁的椅子上,她若有所思盯着桌上的黄色花束看,澄月看了看自己姐姐,赶忙奔上去缓和她的情绪。

    幻末握了握床铺上的木梯,跃跃欲试地想爬上去看看,一旁的深河又突然开口说到:“你觉得这是男宿舍还是女宿舍?”此时,幻末刚踩上梯子的第一节。“......不知道。”他茫然地回答到,他无暇顾及一旁胡思乱想的深河,心惊胆颤地将另一条腿抬到了空中。深河见幻末对自己的问题没什么兴趣,便低下头重新凝思了起来。

    幻末在梯子上心惊肉跳地看着梯子,正抬起的右脚仿佛凝固在了空气中。而聚集在书桌旁边的姐妹两人,倒是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天。“姐,你还在生气啊?”澄月蹲在一边卑微地说着话,而竹锋则不快意地坐在椅子上,她看了看窗外的景色,叹了口气:“唉......看来我等会儿,还得去一趟人事部。”竹锋弓下身子,她用左手支着沉下的头,愁眉苦脸地皱着眉头。澄月见此情形,心里也有点不舒服。“为什么那个弄资料的要一个人干这么多事情,这不公平啊。”竹锋苦涩地笑了笑:“因为‘出差’呗......”她的目光低了下来,看了看自己放到桌子上的钢笔和征募表,赶忙把深河叫了过来:“深河,你过来,我给你重新填一下征募表。”深河抬起头,一声不响的被唤了过去。

    幻末一个人艰难地攀爬着双层床的木梯,他担惊受怕地握着梯子的上半部分,两只脚颤抖地踩着梯子的下半部分。看得出来,即使是身经百战的魔法师,也有着自己攻克不了的难关。“唉,需要帮忙吗?”澄月看了看幻末滑稽的样子,不禁有些笑出声。“你放松点,这就和走楼梯差不多的,别怕!”幻末充耳不闻地努力往上爬,他好不容易踩上第三节,忐忑不安地看了看左右两侧,不小心右手一滑,险些从上面摔下来。他勉强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态,又看了看自己带着伤的左手,最后惋惜地从梯子上下来了。

    “啊?”澄月大惊失色地瞪着身残志坚的幻末看,也悻悻地坐回了床上。“唉,真可惜,你没爬过梯子吗?幻末?”幻末倍感挫折地爬下来,坐在澄月对面,毫不装腔作势地回答到:“是的。”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伸出自己尚未痊愈的左手,展示给面前的澄月看。澄月一愣,嘴巴便嘟囔了起来:

    “天哪,真疼。”

    “倒也不疼,自己人给包的。”幻末想了想,还是没说出口。他看了看正在桌旁交谈的竹锋和深河,百无聊赖地环视了一圈周围,顿感一阵尿意。他问了问澄月:“你知道卫生间在哪儿吗?”澄月一愣,短暂地思考了一下便脱口而出:“不知道。”她转头便问起了姐姐:“姐!厕所在哪儿?”

    “......好的,十九岁......哦,走廊走到底右转。”竹锋随手指了指,便用嘴把幻末带了出去。幻末点了点头,便有些急不可耐地走了出去,顺便带上了门。

    片刻后,幻末利落地解决完了三急问题,又从卫生间走了出来。不过问题来了:“坏了,刚刚是哪间房来着?”他尴尬地在走廊里徘徊,一侧的开阔拱窗将炙烈的阳光投射进来。幻末一边检查着所有闭上的门,一边焦灼地想:“坏事儿了,我为什么把门带上啊......”这好死不死的,所有的木门都翻修了一遍,再加上幻末初来咋到,这些写着罗马旧文作标识的门口对幻末来说一点区别也没有。

    空无一人的走廊是如此令人烦闷,没有士兵、没有官员,连麻雀也没飞进来过,只有伟厄辙·马洛尔·幻末这个倒霉蛋在这条几十米不到的走廊迷了路。他在走廊徘徊几分钟后,气急败坏地站定在一扇门前:“唉!随便开一个吧!”他忐忑地推开了门,似曾相识的房间里,却坐着两三个毫不相干的人。其中一个黄发男听到门口的动静,不由得转过头来,他看了一眼幻末,眼睛里又闪起了光:

    “啊?阿伟!你怎么在这儿?”

    幻末呆呆地站在原地,在他面前,好像是另一位一见如故的老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