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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二臣欲演鸿门事,不知洛阳无霸王。

    洛阳城。

    李密每次打了胜仗的捷报,皇泰主杨侗都要在朝堂上大肆表彰一番,元文都等人纷纷附和,都把李密往天上捧,什么“国家柱石”,“救世名将”等等,全然不顾王世充的感受。

    而王世充深知,元文都等人是项庄舞剑,他们大肆渲染李密,其实都是冲着他来的,无非是想借李密来打压他,却殊不知李密这头猛虎岂是他们能制的?李密一旦入城谁也活不了,昏昏然,不知所谓!既然你们想死,老子可不给你们陪葬。

    于是王世充一回到驻地含嘉仓城,便立即招集麾下一众亲信部将密议。众人汇集,王世充当头就是一声炸雷般的言语:“诸位,我王世充与诸位都是水里来,火里去,刀山火海滚出来的同袍兄弟,就明人不说暗话了!我等与瓦岗李密大小厮杀了数百战,可谓仇深似海!想必诸位也都听说了,如今朝中那些文官想引李密入朝,其目的就是要借李密之手剿杀我等,我们能坐以待毙吗?”

    “妈啦个巴子,老子们在前线血战,这些狗日的竟然在背后捅刀子,反了他娘的!”

    “对,反了……”

    众人纷纷气愤地叫嚷着。

    王世充摆手抑制住众人,动情地说道:“是啊!没有我们在前线血战厮杀,哪有洛阳城里的歌舞升平!自古文武相忌,鸟未尽,弓已藏!卢楚、元文都等人,其奸佞险诈自古莫如也!如今天子年幼,奸佞蒙蔽圣聪,我等忠臣义士自当诛杀奸佞,以身护国!”

    王世充一番慷慨激昂,不禁使众人热血沸腾,一齐起身拱手众志成城地说道:“诛杀奸佞,以身护国,末将等愿听郑公(王世充封号郑国公)号令。”

    王世充满意地点了点头,正要开始布置,突然院外执勤的亲兵统领一路迈着小跑,进门走到王世充的耳边小声禀报道:“郑公,段将军的女婿张志来了。”

    “让他进来。”

    “是。”

    亲兵统领应了一声便退了下去,不一会儿便进来了一个大约三十多岁身材高瘦留着两撇八字胡,一脸精明劲儿的男子,男子一进大堂,俯身参拜:“末将参见郑公。”

    “起来吧!你有何事要报于本公?”王世充问道。

    “启禀郑公,末将岳父让末将转告郑公,卢楚、元文都等人密谋欲召郑公及诸位将军于本月十六日入朝述职,并在宫城御道设伏,要一举除掉郑公及诸位将军,岳父不忍忠臣义士无端蒙难,故特派末将前来告知。”

    张志一番话如石破天惊一般,让众人不禁都倒吸了一口冷气,心中是又惊又怒,纷纷看向王世充。

    王世充扫视着众人,阴沉的脸上透出了一丝戾气冷声道:“好,没想到他们先拔剑了!那就莫怪我王某人了!众将听令~”

    “末将在~”

    众人一齐抱拳喝道。

    “尔等立即下去整饬兵马,把朝廷派来监军的‘鹰犬’全部清理干净,并点齐兵马,随时待命,不得错漏一人,违令者斩。”

    “末将领命。”

    说罢众人便退了出去。

    “张志~”

    张志听到王世充喊到他,连忙抱拳应声道:“末将在。”

    “回去告知你岳父段达将军,让他纠集旧部做好准备,到时里应外合,接应我大军入城,至于起事时间,到时本公自会传信你们。”

    张志听罢连忙应声道:“末将遵命。”

    张志正要退走,可却被王世充叫住了:“别忙,本公还有事相嘱。”

    王世充从桌案上拿起一封书信递给张志说道:“你务必将此信交到长秋宫监段瑜手上,告诉他依计行事。”

    张志接过书信抱了一拳便退去了。

    再说含嘉仓城,其本为一座毗邻皇城的储粮太仓,后经多方营建,便成了一座城中之城,与皇城仅一墙之隔,王世充手中有五万兵马,趁其不备,他至少有七成胜算能攻入皇宫,但他还在等!就如一条毒蛇,蛰伏着,目光时刻紧盯着洛阳城内的动向,吐着蛇信,静静地等待着,等待那电光火石地瞬间,把全身的毒液都注入敌人的血管。

    果然十五日上午,洛阳派人来传旨召王世充及麾下众将于十六日进宫述职,为抚慰诸将辛苦,皇泰主还要在宫中设宴款待。

    王世充接到圣旨后满口答应,可心中冷笑,想跟我玩鸿门宴,那就看看谁能笑到最后。

    另一边,卢楚、元文都得知回信,见王世充毫无防备,答应十六日入朝述职,顿时安下心来,心中不禁轻视起了王世充,王世充这个草莽,明日就是你的死期!如是想着,不知不觉间他们的心里却放松了防备。

    十五日夜三更时分,王世充的五万大军以经悄然抵近含嘉门外,而段达的部下早已控制了含嘉门,见王世充的亲信部将前来叫门,便连忙打开城门迎接王世充大军入城。

    大军蜂蛹入城后,王世充便兵分四路,一路负责接管城防;一路负责攻占城内各大官署衙门;一路负责攻打卢楚、元文都等人的府邸,捉拿卢楚、元文都及其党羽;主力则由王世充亲自率领进驻皇宫大内,控制皇泰主杨侗。四路大军分工明确,王世充亲率主力大军直奔下一道宫门太阳门。

    太阳门守卫的宿卫军一见乌泱泱如潮水般涌来的钢铁丛林,哒哒的脚步声如雨点一般密集,不停地敲打着众人的心。宿卫军顿时弓弩上弦严阵以待。

    大军在宫城下突然停住了脚步,太阳门守将不禁咽了口涂抹,大声喝道:“来者何人?竟敢领兵犯禁,想造反吗?还不速速退去。”

    王世充骑在马上高举一卷诏书吼道:“吾乃左武卫大将军,郑国公王世充,卢楚、元文都,挟制天子,图谋不轨,本公奉天子密诏讨伐奸佞,解救天子,尔等还不速开城门?”

    “将军稍后,我等并未接到天子诏书,待我禀报天子再说!”

    王世充听了守将的话脸色一沉,冷冷地打手一挥吐出两字:“攻城。”

    王世充一声令下,顿时一场惨烈的攻防战开始了,王世充一边弓箭齐射,箭雨直接压盖宫墙,随后更搬来了破城弩,攻城锤等大型攻城装备,压得城墙上的宿卫军根本不敢冒头,只能躲在城垛后零星射箭,由于他们根本没有准备滚木擂石,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叛军顺着云梯攀上城墙。

    士兵攀上城墙后,为防止误伤,王世充便停止了远程压制,但宿卫军也不是等闲守军,而是从诸军中挑出来的百战之余,能征善战,激烈抵抗之下,场面顿时焦灼,但叛军源源不断地爬上城墙,破城是迟早的事,可王世充依然显得很焦急因为拖得越久变数越多。

    王世充攻城的同时,元文都正在宫中安排明日如何擒杀王世充一党,突然听此变故,心中大骇之余,立刻就反应了过来,定是计划泄露,王世充先动手了,他连忙调集宫中各处宿卫军立刻支援太阳门,而元文都也亲率五百骑兵准备从宫城后方的玄武门出去绕到叛军背后,夹击王世充。

    可当元文都领兵到达玄武门时却被人拦住了,而这人就是长秋宫监段瑜。段瑜以未奉诏书不得开城为由,拒不打开城门。元文都心中虽怒不可遏,却也毫无办法只好扭头回到乾阳殿欲带皇泰主杨侗逃出洛阳,可就在这时太阳门和玄武门都已被王世充控制,叛军直逼内宫。

    原来卢楚府邸已被攻破,卢楚也被斩杀,人头直接送到了王世充面前,王世充命人把卢楚的头颅插在矛尖展示给守军看,太阳门守将正是卢楚亲信,一见本主人头都被插在矛尖上了,顿时无心再战,军心瓦解,太阳门被攻破,王世充挥军直逼内宫最后一道障碍紫微宫门,而这次王世充却没有立即攻城,因为这时皇泰主的近侍总管登上了紫微城楼奉命质问道:“圣上口谕问话,尔等无端举兵所为何来?”

    王世充立即下马跪拜道:“臣等此来绝非造反,只因元文都、卢楚等人对臣等将士横加陷害,兵将不服,请圣上处死元文都等奸佞,以安军心,臣一人甘愿领罪受罚。”

    近侍总管说道:“如若朕不允呢?”

    王世充站起身来说道:“那就休怪臣等无礼了!”

    近侍总管传完话后,连忙喊道:“将军莫慌,待老奴先禀告圣上如何?”

    “那就请公公,好生禀报,把将士们的意思如实告知圣上。”

    “是是,老奴一定如实禀报,将军稍待。”顺着那近侍总管便连忙退下去了。

    乾阳殿内,皇泰主杨侗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质问着元文都,还有什么办法,元文都站在堂下低头无语,这时近侍总管回来走到杨侗耳边,小声地把王世充的意思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杨侗犹豫看着元文都一时难以抉择,可就在此时段达领着一众士兵走进殿来,直接把元文都围在了中间。

    元文都怒斥段达道:“你想干什么?”

    段达轻蔑地笑道:“干什么?当然是锄奸了。”

    “你~,段达~你这个首鼠两端的奸贼,我们错信了你。”

    元文都指着段达怒骂道。

    段达并不搭理元文都,而是面向皇泰主杨侗拱手一礼道:“陛下,郑公此来只为诛杀元文都等一众奸臣,绝非造反,请陛下诛杀元文都,以平军心。”

    “陛下~,奸贼之语不能信呐!”

    元文都满眼祈盼地望着皇泰主杨侗。

    段达见皇泰主杨侗眼中也满是犹豫,连忙说道:“陛下,舍一人而安天下,是为智也!只要把元文都交给郑公,臣担保陛下安然无恙,陛下依旧是陛下!”

    杨侗听罢双眼一闭背过身去,段达立马明白了杨侗的意思,一挥手,顿时士兵们一拥而上将元文都按在地上五花大绑,押着就往外边走,元文都扯着嗓子高喊着:“陛下,陛下~臣的今天,就是你的明天,陛下保重吧!”

    元文都的话就像一道闪电直击杨侗内心,使他不禁浑身一震,一股凉气从脚底突然冒起直蹿头顶。

    紫微门开了,段达把元文都押到王世充面前,王世充冷冷地看着元文都,元文都则怒视王世充破口大骂,王世充只冷冷地吐了几个字:“拉下去,从脚剁起,剁碎了喂狗。”

    王世充地残忍不禁使段达心中一凛,没想到平时温文尔雅颇有儒将之风的王世充竟然有一颗比虎豹还要凶残的狼心,一瞬间,他不禁有些后悔自己的决定了。

    王世充一声令下,顿时一众如狼似虎的士兵便把元文都推了下去,一阵令人毛骨悚然地惨叫之后,元文都成了一滩肉酱。

    经过一夜的刀兵动荡,天色微亮,初阳刚从东边的地平线上升起,金色的阳光照进这个被鲜血浸泡了一夜的洛阳城,到处横七竖八地尸体被抬走,地面的血迹也正在被清理。

    王世充领兵进驻皇宫后,立即用自己的兵马替换了原本的宿卫军,完全掌控了宫城防卫后,王世充才踏着刚刚被清洗,还湿漉漉的地面,到乾阳殿去见皇泰主杨侗。

    王世充一见杨侗可谓是戏份十足,王世充俯身跪地痛哭谢罪道:“微臣蒙受先皇的擢拔,更受陛下信重,皇恩浩荡,微臣纵是粉身碎骨也难报答之万一!唯赤心尽忠而已!然元文都、卢楚等奸佞小人,包藏祸心,欲召李密危及社稷,怕臣从中阻拦,便挑拨离间,欲使陛下猜忌微臣;微臣被迫求生,来不及奏闻,相机行事,只为诛杀奸佞,如若有半点悖逆之心,天地日月明鉴,让臣满门灭绝一个不留。”

    王世充这哪里是在谢罪,分明是在表功,恫吓,皇泰主杨侗心中虽怒,但也不能直接与王世充翻脸,只好流着泪好言抚慰:“爱卿是国家的忠臣,朕心里是最明白的,幸得爱卿之功,剿杀了奸佞,朕才得以安然无恙!爱卿啊!你受委屈了。”

    “陛下如此信重微臣,微臣感激不尽,自当竭心尽力为国尽忠,为陛下尽忠。”王世充一边埋头发誓,而杨侗则在一边抚慰着,随后杨侗无奈之下只好咬着牙,以王世充诛杀奸佞护国有功为由,封王世充为尚书左仆射,总督内外诸军事。随即王世充又让杨侗下诏明示卢楚、元文都,皇甫无逸等人之罪,并将其满门抄斩,九族诛灭。

    王世充刚从含嘉仓城搬到尚书省,便接到属下来报说:昨夜,皇甫无逸竟然趁乱突破右掖门向西逃去了。

    王世充脸上顿时没了刚升官时的喜悦,脸色阴沉了下来,说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的家眷呢?”

    那人连忙禀报道:“他逃得仓惶,没来得及带家眷,都被我们扣起来了。”

    “好,那就把他的家眷全部腰斩,以儆效尤。”

    “是。”

    那人应了一声便退了下去,王世充背着手思索着,皇甫无逸西逃,其定是逃向关中李唐去了,李唐知晓东都之变,必生狼子野心,看来是要做些准备了。

    虽然王世充这般想,可李唐现在还真生不出什么觊觎之心,因为他们新败于薛举,自顾还不暇呢?根本无力东顾。

    十六日下午,早晨的血腥还未散去,洛水草滩又搭起了刑台,数以千计的男女老少列着队,一个个如羔羊一般迎接着属于他们的命运,大人们骗孩子喝下烈酒,想让他们少受些痛苦。

    这一天注定是血红的一天,鲜红的闸刀废了几十把,半截尸体堆积如山,血液流进洛水,就连洛水都染得绯红,血水顺流而下,千里不散。

    王世充大权独揽后,大肆联结党羽,任用私人,除以其家兄王世恽为内史令外,王家子弟个个都出来任官掌权,飞扬跋扈,恣意妄为,什么叫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就是最佳写照!朝野内外人人争相趋附,皇泰主杨侗彻底成了个空头天子,少年人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