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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神秘镖码

    一、神秘镖码

    是夜,三更。

    月隐,人眠。

    一队人马正在树林之中默默前行。

    此际他们已经走进树林深处,但见得四周尽是参天古树,漫路荒藤。

    这一行共有四五十人,在头前打一杆水蓝边赭色旗子,中间一个斗大的黄圈,绣着“万木”二字。

    原来这队人马是万木镖局的走镖队伍。

    “万木”大旗下一名半百老者骑一匹骏马,正是万木镖局总镖头万胜林。

    万胜林双鬓斑白,鞍桥上挂着自己的成名兵器亮银六合双钩。万胜林身后紧跟着他的外甥高桷和老镖师李家树,还有数辆镖车,各插着镖旗。

    万木镖局创立已有二十多年,一直广有嘉誉,近年来万胜林已经极少亲自押镖,今天亲自出马,想来这趟镖必然非同一般。

    万胜林心中自然晓得,这趟镖岂止非同一般,简直是重如泰山。

    实则这趟镖非金非银,而是当朝参知政事兼同知枢密院事余天锡授以的一件机密什物。参知政事即副宰相,本朝虽在金人侵逼之下南渡,偏安杭州,但是官秩衔职仍然如旧。

    余天锡身为中枢重臣,竟然如此折节,私结民间镖行传送密件,足见背后大有玄机。

    万胜林是被召到绍兴面见余天锡的。万胜林也自疑惑,宰相不在临安府侍君,跑到绍兴做什么。而且宰相有得是人马可以调用,怎么用得着自己。

    万胜林自然不敢向宰相打听原由,亦无法拒绝,只有惴惴领命,亲自押镖上路。

    上路之前万胜林将这件神秘难测的物件交给了外甥高桷贴身携藏反复叮嘱多加小心。万胜林无子,一向将高桷视如己出。

    万胜林想着回头看了看高桷,高桷年方十九,论年龄还只是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但是他勤于操练,武艺也还算得上不错,这两年也跟着镖局四处行镖,走南闯北。

    不过这一趟来得着实凶险,万胜林不仅略略后悔带上了高桷同行。

    正想着,突然一声尖利啸音自林间骤然响起。还不及分辨,万胜林只觉一股劲风已袭至面门,急忙伸手一接,原来是一枝响箭!

    这响箭就是枝装了哨子的甩手箭,所以破空而出发出尖利啸音。

    众镖师顿时一起擎出刀剑兵刃,万胜林一抬手道:“莫慌张!”

    万胜林久历江湖,定力自然十足。既然用了响箭,料想对方用意并非突然偷袭。

    万胜林轻轻把甩手箭掷在地上,循着来向朗声道:“打招呼的朋友,万某有礼了。”说着还拱了拱手。

    林中并没人答话,却点起了几支火把。接着七八人从林中走出,到道路中央距万胜林马头十丈远近站定。

    这些人都是夜行装扮,皂色劲装,包头蒙面。为首的头领身材修长,握一口长剑,反手持在背后。

    万胜林见对方人数不足十人,远少于万木镖局这边,猜想也许不是来劫镖的,又拱手道:“朋友拦住我们去路,是什么意思,莫非求串子?”

    几名黑衣人发出一阵嗤笑,似在讥笑万胜林。

    那头领咳嗽一声,止住手下出声,然后说道:“万镖头,我们求的不是黄白之物。”

    万胜林闻言心头一拎,还真是冲着密件来的!!

    尽管如此,万胜林还是继续说:“朋友原来志不在此。可是万某除了略有薄资可以相赠,别无一物。实在惭愧得紧。还望朋友不要为难。”

    那头领扬声一笑:“哈哈,说的是。万镖头的镖码谁拿得走?若是凭我一句话就拿得到,万木镖局的名头岂不是白给?”

    万胜林略回首对李家树交待说:“你看护好少镖头。能走即走,切勿恋战。”

    “遵命。”李家树心中大震,总镖头竟然如此?!

    那黑衣头领稍跨前一步,同时将长剑从背后唰地亮到身前,剑尖斜指地面。万胜林等人这才发现,原来此人所持利剑竟有四尺长短。

    凡练剑以长剑更加难练,一般三尺长已足称长剑,而似黑衣首领这柄四尺长剑,可知修炼必定极为艰难,但是练成之后威力也肯定厉害得紧。

    万胜林再次拱手说道:“敢问朋友高姓大名,是不是往日万某有得罪的地方,还请说在明处。”

    那头领呵呵一笑:“我等常鳞凡介,无名之辈,不敢劳万总镖头动问。”

    万胜林见对方不肯相让,心知一战在所难免,打拱的双手便自放下,悄悄将六合双钩挂在鞍桥上的绷簧解开,接着凝神提气,准备随时应战。

    万胜林身后的李家树和高桷看在眼中,都握紧剑柄,催动坐骑靠近万胜林。

    那黑衣头领“哼哼”冷笑一声,“得罪了!”左脚在地上猛地一蹬,身子立时跃起,腾空纵向万胜林!

    万胜林早有提防,双掌在马鞍上一按,便从马屁股呲溜倒退下马来,同时摘下了六合双钩。两脚沾地,双钩刷刷在胸前搭做十字,摆好了门户。

    还没等万胜林站稳,那黑衣头领已欺至面前丈余之地。

    好快的身法!万胜林暗吃一惊。而那黑衣人只脚尖一点,刷地一剑向万胜林面门递来,万胜林急举双钩招架,顷刻间二人叮叮当当就斗了十几合。

    黑衣人剑势甚猛,万胜林根本只有招架之功,被逼得连连后退。

    李家树和高桷看在眼中都十分惊诧。李家树心道,总镖头虽非绝顶高手,但一双银钩也算出神入化,在江湖上勉强也说得上是跻身一流,今日仅十余招就尽落下风!

    高桷凑过来对李家树说:“李叔叔,这个贼头用的剑怎么这么长啊?跟花枪差不多长短了。那他这剑法这是哪个门派啊,这么与众不同?”

    李家树摇了摇头:“看不出看不出,这厮不仅兵器样式罕见,招式更是非比寻常,我丝毫看不出头绪。”

    高桷又道:“李叔叔,这贼人好生了得,你看舅舅会不会败给他?”

    李家树闻言眉头紧锁,心说这岂止是会不会败,看这情形总镖头还很是凶险呐!

    就在二人这三言两语之间,万胜林已经几无招架之力,陡听噗噗两声,万胜林双肩各中一剑,分别飞起一团血花。

    “舅舅!”高桷急呼一声,立即擎出宝剑就要上去助战。

    李家树抢先一步挡在高桷身前,扭头对高桷道:“不要莽撞,随我来!”同时拔剑在手,跃下马奔出队伍来。

    高桷紧紧跟住李家树,本以为李家树必定要径至万胜林身前,挡住黑衣人。不料李家树却直欺向黑衣人身后。

    高桷哪里知道,李家树料定即便自己和高桷二人联手也绝非这黑衣人的敌手,正面对决不过勉强拖延片刻,从背后偷袭,虽然不够磊落倒可能有几分胜算。

    高桷正自犹疑,只听李家树低声道:“上!”自己先仗剑刺向黑衣人后心。高桷不敢怠慢,立即也持剑攻上。

    背后突然遭袭,黑衣人竟不转身应战,而是反手倒转长剑背身接架相还。

    只见这黑衣首领并不回头,背身单手舞剑竟还以一敌二,反而并不落下风,剑法胆识都是骇人听闻!

    万胜林双肩中剑已不能再战,当下也十分震怖,心中连连思忖,这贼人竟如此了得,以他剑法之奇,绝对是当世一等一的顶尖高手,可是自己无论怎样都看不出他的路数源自何门何派,就连中剑负伤都不知对方刺伤自己肩头使得是什么招式。

    这边黑衣人长剑陡然紧了几招,立时便将李家树和高桷二人逼退两步。就趁着这一瞬黑衣人唿地转过身来,正面面对李高二人。

    李家树心中一凛,不料高桷怒吼一声,猛然挥剑攻上。

    不好!李家树暗道这孩子真是不知死活。但已不及阻拦,只得也持剑夹攻。

    黑衣人也挥剑相迎,这一正面相对,黑衣人剑势登时大盛,不过眨眼功夫李高二人便被笼在剑光之中左支右拙狼狈招架。

    万胜林见状暗暗叫苦,李家树的武功还远不如自己,高桷更连李家树也不及。就在万胜林这稍一思索之际,黑衣人噗噗接连刺中李家树数剑!

    李家树踉跄倒退几步,高桷从旁将他扶住。李家树忍住喉头涌出的鲜血,急道:“不要管我,快走!”

    这时另一老镖师古集金打个呼哨,和众镖师、趟子手一起奔了过来,将黑衣人团团围住。

    而远处剩余的六七名黑衣人见状,立刻各持兵刃冲了过来。

    万胜林见这些人身形劲捷凌厉,料定也都是一流高手,自己的这些镖师尽管数众却根本不是对手,全数落败只在顷刻之间。

    念及于此,万胜林不觉后悔起来。

    自己本来已经联络了接应,但自忖自己解送的是官府密件,几乎无人知之,况且既非金银亦非珍宝,理应无人觊觎,于是放大胆量,将与接应的碰头之所定在了诸暨。不想还没进诸暨城,竟先遭强贼伏击。而且这些贼人武艺超凡,亦显然是有备而来,现在看来实在失策。

    只这思考的片刻功夫,双方又动起手来。

    万胜林急忙自己点穴止血,默运几口真气从地上抄起双钩。

    果然不出所料,万木镖局虽然人数众多,但不仅占不到丝毫上风,反而一触即溃,眨眼之间就折损了十数人。

    趟子手已经死伤殆尽,镖师也大都不敌,只有古集金、华桐柏等四五个老镖师区区数人能够勉强支撑,不过也只是苦苦招架,险象环生。

    万胜林转头张望,意欲找寻高桷。陡听一声断喝:“贼人不要猖狂,看剑!”正是高桷的声音。

    万胜林看去,就见高桷掩护着李家树,正被那个持长剑的黑衣首领逼得步步倒退。

    万胜林急忙抢步上前,从后方攻向黑衣首领。

    不料还没靠近,就另有一名黑衣人挥剑将万胜林拦住。万胜林一看,这人使的并非寻常宝剑,而是一柄吴钩剑。

    其实万胜林的六合双钩正是自吴钩剑之中演化而来,只不过去掉了前端的剑尖。

    吴钩剑十分难练,渐渐分化出六合钩、八卦钩、子午钩等流派,当然之后招式功夫大为殊异,各自渐成独支。不过这两种兵器都属于奇门兵器,很少见于江湖。万胜林一见有使吴钩剑的出现,顿时生出一股兴奋之意。可是眼下情形紧急,万胜林哪敢心存旁骛,打定盘算速速击退眼前之敌,援手高桷。

    万胜林猛提一口真气,挥舞双钩攻向对手。

    那黑衣人嘿嘿一笑,也挥剑迎上。吴钩剑和六合双钩同出一脉,本也是左右并举成对使用,而此人却反其道而行单手独持,更是罕见。不过数合,万胜林就发觉对手极是难缠,因为心焦高桷,万胜林哪敢在此纠缠,于是倏地将双钩前端互挂,使出了绝招“倒提双连环”。

    那黑衣人见了并不着慌,平平端起胳膊,一剑刺入六合钩前端挂成的环形之中,接着一抖,不等万胜林发力,铮的一声将双钩震开。

    万胜林大吃一惊,旋即左手钩挂住对手吴钩剑,右手钩忽地砍向对方肩颈。

    这招是万胜林一见绝招被破解欺对手只有单手兵器,不料黑衣人左手往腰后一探,竟掏出一柄五行轮,叮当一声架住了六合钩。

    见对方一手吴钩剑一手五行轮,万胜林不由惊呼道:“轮回双绝!你……是霍千离!”

    “轮回双绝”霍千离是崆峒派的有名高手,早年双手各持凭吴钩剑和五行轮的诡异招式独步武林,后因争夺掌门失败自除门籍叛出崆峒,已有多年不见于江湖,不想今日竟在此遭遇。

    万胜林不及多想,双钩狂舞起来,如两条银龙滚地,席卷上去。

    霍千离见万胜林来势凶猛,根本就是搏命架势,不得不稍稍避让,万胜林趁势甩开霍千离,直扑向高桷身边。

    万胜林从侧后挥钩砍向持持长剑的黑衣首领。

    黑衣人也已察觉,回手一剑架住。二人兵器相交叮当大响,万胜林只觉自己双手被震得剧颤竟险些拿握不住双钩。

    高桷见状也挥剑夹攻。可黑衣人对他毫不在意,左手单掌空手入白刃只随意挥舞便将高桷的剑招尽数拆解。

    三人呈个丁字形缠斗,不过十几个回合,万胜林和高桷以二敌一不过堪堪平手。黑衣人用四尺长剑斜挂住万胜林的双钩,突然大喝一声:“呔!”随即内力外吐,只听噹的大响,竟将万胜林的双钩一起震断!

    万胜林手中双钩断成数截,铛啷啷坠落在地,只余月牙手柄还握在手中。

    万胜林、高桷都大为惊骇,想不到这黑衣人内力竟如此精深。

    这时本已伤重的李家树突然大喊:“高桷,保护总镖头快走!”接着挤到高桷身前,挡在他和黑衣人之间。

    黑衣人微微一怔,目露嘉许之色,但毫不退让,单手向李家树隔空劈出一掌,立时一股凌厉霸道的掌风击向李家树面门!

    李家树刚才早被黑衣首领长剑连刺数创,身负重伤,并无纵身闪避只能,眼看避无可避,只得勉力提气,举抬左臂运功硬接。

    只听“喀刺”一声,李家树左臂臂骨竟被震成三截!不仅如此,李家树刚才被迫运发内力御敌,可是却忘了胸腹之上还有刚受的数道剑伤。可李家树强行运功,不仅反被黑衣人一掌打断臂膀,更把运起的内力生生迫回,一股真气不得发出倒涌回来,无处释放之下竟从剑伤创口激涌而出,登时只见李家树上身嗤嗤喷出几道血箭,夜色之下观之煞是可怖。

    万胜林心知绝无胜算,唯有拼死一搏,也许能保高桷活命走脱。想着万胜林就把手中仅余的双钩月牙手柄挥舞起来拼命攻向黑衣人。

    黑衣人迈前半步,仗剑相迎。万胜林本已负伤,情绪剧变之下招式更是大乱,只几个回合之下,早被刺了六七剑,高桷见状又要上前,万胜林厉声对高桷喝道:“桷儿快走!”

    万胜林大喝,高桷并未速走,倒是华桐柏等四五个老镖师闻声冲了过来,古集金眼头活泛,先一把将高桷抓到身后,几个镖师就挡在了高桷和黑衣人之间。

    高桷却还意欲上前厮杀,古集金拉住高桷说道:“少镖头好生糊涂,总镖头舍死就是为了维护于你,你不离去,总镖头势必不肯逃生,我等受总镖头大恩,亦必同死。”

    高桷这才警醒,但他担心舅舅,虽未再去拼命,可也不忍离去。这时万胜林急不可耐,怒吼一声:“小畜生还不快走!”

    高桷方才醒悟,看了一眼兀自苦战的万胜林,牙关一咬,扭头发足疾奔。

    只跑出几丈开外,两名黑衣人飞纵过来,拦住了高桷。

    这二人一个持石桨一个持蜈蚣钩,一左一右包夹住了高桷。

    高桷此时赤手空拳,全无兵刃,况且自知武功低微,根本不是对手,干脆闭目等死。

    正在高桷垂手待毙之时,突然一声惨叫传来!

    高桷立时便听出是舅舅的声音,急忙张开双眼望去,只见万胜林被那黑衣首领齐腕斩去右手,所以大声痛呼。

    高桷此刻再无逃生之念,从地上捡起一柄单刀,猛冲过去。

    围拢在万胜林四周的几名黑衣人自不会将他放在眼中,并不阻拦,反而左右让开,任他扑到万胜林身边。

    黑衣首领见状得意地一笑,说道:“万总镖头,你万木镖局也风光这许多年了,今个儿也不过第一回失手走水。哈哈哈哈,就痛快点,把东西交出来吧!”

    高桷哪管得了其他,只是蹲下撕了一段裙袍为万胜林裹住伤口。

    黑衣首领继续逼问:“万胜林,其实你这一趟,受的是狗官差遣,江湖上几乎没人知道,所以你把镖码交给我,也无损你万木镖局的名头,还可以保住你们剩下的这几条人命,何乐不为?”

    万胜林转头贴近高桷,低声耳语道:“速去诸暨城中,找快意门,为我们报仇。”

    “快意门?!”高桷不禁愕然,一时语结,想问又不知如何问起。

    尽管万胜林附耳低语,可黑衣首领内力精深仍听在耳中。

    “快意门?”黑衣首领脱口惊道,不过旋即眼中又闪过不可置信之色,冷笑道:“怎么,万总镖头想借快意门威压我等?呵呵,别说老子不信,就算你万木镖局真的有快意门撑腰,老子今天也做定你了!”

    快意门乃当今武林响当当大门派,崛起时间虽短,不过十余年,但势力发展极快,隐然已有与少林武当齐头争锋的势头。

    万木镖局虽然也久有声望,但和快意门还远远扯不上干系。故而黑衣首领也不相信万胜林够分量能劳动快意门出手相助。

    高桷其实也是同样念头,一时之间也不及细想,只当做是舅舅情急之下胡言乱语。

    此时万木镖局这边除去万胜林和高桷外只剩古集金、华桐柏、李实根、柳青户四人受伤较轻,尚有一战之力。

    那首领胜券稳稳在握,倒不急于动手,继续说道:“万总镖头,想你也是武林成名人物,怎地如此冥顽不灵。那朝廷狗官所托,总镖头大可不必恪守武林道义。何不顺应我等,大家和气收场。岂不美哉?”

    “放屁!”万胜林不等首领说完便怒斥道,“我万胜林走镖二十年,只可战败失镖,岂可为求苟存,献镖受辱!”

    “说得好!”高桷站起身来,手指首领接口道:“你这恶徒,休要妄想!小爷今天和你拼个你死我活!”说罢手舞刚才捡起的单刀砍向黑衣首领。

    首领长剑一震,嗡嗡作响,剑刃发微微光芒,显然是内力使得剑身颤动之故。他眼睛都不正视高桷,而是对万胜林说道:“万总镖头,这可怪不得在下了!”话音刚落,高桷已扑到近前。

    首领好整以暇,长剑自右下向左上刷地斜划一剑,登时将高桷逼的硬生生止步。但高桷早抱定一死决心,也只稍顿复又挥刀攻上。

    “小兄弟,不要着慌,我这就送你上路!”首领说着将长剑端起,觑着高桷胸前破绽,一剑平平刺出。

    高桷原本不会使刀,不过依照剑法胡乱挥砍而以,加之情急之下更是招式大乱,不觉胸口门户大开。眼见对方长剑已经递至胸前不过尺余,已经避无可避。

    高桷本欲求死避辱,干脆再不闪躲,反而挺胸向剑尖迎去!

    首领稍觉意外,但手上却不稍缓,一剑正中高桷胸腹之中!

    可是剑尖刺破衣衫后未能继而再刺穿肌肤,却发出噹的一声大响,竟似金刃相交之声。而高桷应声被击的倒飞丈余,扑通坠地,哇地猛吐一大口血。

    黑衣首领也自惊异不已,倒回剑尖一看,之见剑尖之上竟沾了金色的碎末。

    首领又看了正在手捂胸口吐血的高桷,说道:“原来你小子穿了贴身护甲,哼哼,料想必定是件刀枪不入的稀世宝甲。不然若是寻常甲胄,岂能挡得住我这一剑!”

    高桷也自惊诧于自己竟然中剑不死,闻言一把从被剑刺破的衣袍裂口将胸襟撕开,噗地滑出一个锦囊。

    高桷这才想起,这锦囊就是此行所保运的镖码,是临行前舅舅交给自己贴身收藏的。当时高桷只是觉得锦囊沉重,但是万木镖局上下一向谨守行规,绝不会私拆窥看镖码。

    此时锦囊落出,已被长剑刺破。露出里面黑漆漆一物,上面还有斑斑驳驳许多漆金小字,不过现在新添了一道剑痕,想来黑衣首领剑尖所沾的金色粉末就是刺中锦囊后从金字上划落的。

    高桷此时已管不了许多,扯开锦囊,把里面的东西取出。原来是黑漆漆刻满金字的一块铁牌。

    抚摩铁牌上的剑痕,高桷心说原来是此物替自己挡了夺命一剑。

    那首领意外失手正自诧异,陡然看到高桷取出的金字铁牌,登时两眼放光,惊喜大呼:“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万胜林见了,急忙伸出左手夺过铁牌。

    黑衣首领纵身跃到近前,左手一把扣住万胜林的手腕,发力一捏,万胜林痛呼一声抓握不住,铁牌便被首领夺去。

    首领得意非凡,当即大笑数声。笑罢,首领将铁牌揣入怀中,转头看了看万胜林和高桷。

    万胜林心知首领已经动了杀心,立即猛推高桷一把,大吼:“还不快走!”

    话音未落,首领长剑一挥,哧地斩断万胜林喉头!万胜林出不得半点声音,一声惨叫堵在喉头,只有一道血箭喷出,还溅了高桷一脸。

    高桷伸手一抹,胸中怒火万丈,腾地起身,作势就要拼命。可是刚刚虽有铁牌格挡住了当胸一剑,但剑上灌注了强劲内力,高桷胸骨早折了两根,更被震伤了经脉脏腑。高桷眼见舅舅惨死,哪管有伤在身猛然提气发力,刚站直身子突觉胸口剧痛,吐了一口鲜血复又咕咚坐倒在地。

    首领冷笑一声,冲几个黑衣人使个眼色,示意他们收拾手尾,接着扭头飞身离去,转眼便隐没于树林之中。

    高桷本想大喝“贼人休走”,无奈胸中气血翻腾,连呼吸都引得阵阵痛楚,更没法张口喊叫。

    这时余下的几个黑衣人慢慢向他靠拢过来。

    高桷此时根本无力抵挡,古集金等仅余四名镖师快步到高桷身旁,各持兵器将高桷护住。

    古集金凑近高桷低声交代:“你切不要莽撞,总镖头的话务必听从。日后万木镖局就指望你了。”

    高桷虽然极想拼个你死我活,但是他亦知以自己的武功等同送死。不仅不能替舅舅报仇,还势必连累古集金几人。古集金四位镖师忠心耿耿,如果自己不顾死活,四人肯定会拼力保护自己,反而可能一个都走不脱,全军覆没。

    想到这里高桷对四镖师说:“一会儿大家不要管我,各自逃生最好。”

    不等几人答话,黑衣人们便开始攻了上来。

    高桷说归说,见状又要抢着动手。古集金见了在后面探手抓住高桷后心衣衫,唿地跳出战团,把高桷夹在腋下向林子深处疾纵而去。

    一个拿单刀的黑衣人见了便发足要追。几镖师早有准备,华桐柏立即横剑拦住黑衣人。

    黑衣人个子矮,却很壮实,手中单刀也与众不同,只有不到二尺长短,刀刃却比一般单刀宽了许多。华桐柏一看就知道这人使得必定是旁门刀法,当下凝神提防。

    黑衣人怕古集金和高桷走远,挥刀砍来。别看此人刀短人矮,刀法却霸道得紧,一刀快一刀,如狂风卷叶,看似杂乱无章,却四面八方凶狠狠劈砍而来,教人无从抵挡。

    华桐柏也保镖行走江湖多年,也认得出这刀法乃是“乱劈风”,乃源自一名江洋大盗所创,本就是一种搏命的刀法。

    华桐柏自忖不是对手,但他哪里想要求胜,而是为了帮助古集金高桷脱身。所以他只接数招,不敌之后立刻退出丈外,却不逃远,以免黑衣人弃他不管去追待黑衣人欺近他则再拼力对拆数招,招架不住则再主动退开,不过退开的方向却和之前稍稍偏离。如此几番下来,不知不觉间几名黑衣人已经弄不清古集金高桷之前逃走的方向了。

    华桐柏不敢放心,又勉力拖延了一阵,直到连自己都辨别不清古集金高桷的去向,方才横下心来,不再退却持剑硬拼黑衣刀客。

    虽然华桐柏决意死拼,但无奈技不如人,差之甚远,只不过十余招,就被连劈数刀,尤其一刀自左肩井劈至右肋下,凭一股意念又接了两招,终于力竭倒毙。

    余下的李实根、马柳青亦没能幸免毒手,很快也被其他黑衣人杀死。

    此时天空中云朵悄悄飘散,露出一轮皎洁明月。而古树林间的荒道之上,早没了一众黑衣强人的身影,只留下数十具尸体和许多刀剑行囊遍地散落。

    而此刻树林之中,古集金和高桷正隐藏在一棵大树之上,原来古集金怕贼人追得紧不能走脱,于是攀到一颗大树上隐身。高桷居高临下看到华桐柏等人拼死拖延掩护,力战殒命,几次险些脱口叫出声来,多亏古集金及时制住了他的穴道。

    如今看到贼人尽去,古集金解开高桷的穴道,二人跃下树来,走出树林回到道路上的战场中来。

    空气之中弥漫着刺鼻的血腥气味,二人见满地尸体,不觉都泪如雨下,半晌古集金止住哭声,拉起高桷道:“少镖头。总镖头对你说了什么?”

    高桷将万胜林所言转述一遍,古集金果然也十分不解。高桷说:“古叔叔你在镖局这么多年,也不知道舅舅和快意门有何瓜葛?”

    古集金摇摇头:“快意门,真的不曾听总镖头有特意提起过。”

    高桷说:“那我们……?”

    古集金道:“想必总镖头自有道理。为今之计,还是赶快把大伙好生下葬。”

    二人将万木镖局众人尸首一一掩埋,古集金削了一截树皮分做几段,分别用剑刻上了万胜林、李家树几人的姓名,插在坟头前作为记号,然后他对着几座荒坟拜道:“总镖头,几位兄弟,对不住了!”接着起身对高桷说:“只有等日后再为总镖头他们正式立碑建冢了。”

    高桷点头:“没错。也还要问过我舅母,方能择定陵寝之地。现在我们还是立即前往诸暨。”

    诸暨不过百余里之遥,二人心急如火,一昼夜就已赶到。快意门名声极大,稍一打听便得知了所在。原来还不在城内,是在城南数里的勾乘山上。

    二人更不耽搁,直接找上门去。出城上山,竟又费了半日功夫。好在快意门山庄宏伟,高楼伟阁,很容易寻找。

    二人到大门向门人通报姓名,求见掌门。不一会儿出来一名二十几岁的高壮青年,自称快意门拏云堂堂主冷炼,迎二人入内。

    到前厅坐下,冷炼叫人奉茶,并告之二人掌门惠神州并不在这里,而是在洛阳总坛闭关修炼,出关之前恕不见客。

    古高二人大失所望,冷炼看着高桷道:“少镖头勿怪,我看你气息促弱,面色不佳,像是受了内伤。贵号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高桷紧咬嘴唇,没有回答。古集金也是同样想法,如此惨案,说出来实在有损万木镖局和万胜林多年声誉,现在又不知快意门是敌是友,不知如何答对。

    冷炼似乎看出原由,拱手道:“二位容禀,其实在下本是在总坛伺候掌门,前日里掌门命我赶到诸暨办一件要紧事,在下这也是前日刚刚赶到。”

    “诸暨办一件要紧事?!”高桷不觉脱口道。

    “不错。”冷炼说,“掌门命我赶到诸暨等候贵号万总镖头一行,妥为打点行程所需。”

    高桷颇为惊愕:“原来贵掌门和我舅舅果然相识!”

    冷炼却说:“这个在下就不得而知了。在下听命行事,其他的掌门并未交待。”沈炼接着又问:“万总镖头现在何处?”

    高桷闻言顿时失声痛哭,古集金见状,便把遇袭之事一五一十说了一遍。

    其实冷炼也已猜出八九分来,不过却对贼人来历十分迷惑,边摇头边说:“依古镖头所言,那贼人首领的武功绝对是江湖一流高手。但是在下见识浅陋,实在不曾听闻有这样一个使如此长剑的绝顶高手。惭愧惭愧。”

    高桷强忍哭声,扑通跪倒在地,俯身拜道:“舅舅遗言有嘱,叫我求贵派仗义援手。”

    冷炼急忙伸手搀扶,说:“少镖头请起。此事还容在下禀告掌门,料想我家掌门一向急公好义,势必不会袖手旁观。”

    高桷一想,快意门总坛远在洛阳,而且掌门惠神州正在闭关,不知何时才能得见。况且即便当面陈请,也难保惠神州一定就会答应相助,而自己学艺粗浅,。想着又流下泪来。

    冷炼也心有不忍,劝道:“高兄切莫见疑,在下适才绝非托辞。我区区一个堂主,此等大事怎敢不报掌门擅自做主。”

    古集金心想,冷炼所言在理,而且观他举止谈吐,确是个很知分寸,行事端严之人。

    古集金计上心头,拱手道:“不知冷堂主是否亲自前往总坛禀告惠掌门呢?”

    冷炼说:“这是自然,本来路途遥远,宜用飞鸽传书,但是事体兹大,其中利害岂是片纸可以言尽,所以在下还是回总坛当面禀明掌门的好。”

    古集金抱拳道:“多谢冷堂主荆豫侠肠,我等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冷炼一怔:“古镖头请讲。”

    古集金说:“我二人想随同冷堂主一齐前往洛阳,拜见惠掌门。”

    高桷立刻明白了古集金的用意,也说:“请冷堂主成全!”

    冷炼思忖片刻,说道:“我想即便在下回绝两位,两位也绝不会安心坐等,必定也会自行上路,搞不好比我还先一步赶到洛阳呢。”

    见冷炼不仅心思缜密,而且人情练达,行事老熟,古高二人都感佩服。

    于是三人商定次日一早动身。本来冷炼担心高桷内伤未愈备下一辆马车,但是高桷生怕耽搁执意不从,冷炼又安排三匹好马。临行之前,冷炼先走到院子放飞一只信鸽,然后对古高二人解释道:“我先飞信通报沿途分坛做好接应,也让掌门知晓,有所准备。”

    高桷眼见冷炼也不过比自己年长两三岁而已,处事却周密老练,即便在快意门亦足可独当一面。而相形之下自己实在远有不急,不觉暗自惭愧。

    三人便各自上马,一同登程上路。高桷注意到冷炼挎了一口红漆鞘腰刀,心说他原来是练刀的。

    古高心急如焚,只是一味挥鞭催蹄,冷炼心里明白也策马疾进。三人晓行夜宿,沿途大邑早有快意门分坛提前安排好了食宿,隔四五百里就有马匹换乘,不亏脚力。三人毫不耽搁,不几日便进入了河南境内。临近登封州界时,三人正转过一处山坳,忽听有人长啸:“哈哈哈,姓冷的,你让我等的好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