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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八章 帝王之心

    半晌过后,苏轼从遥远的遐思中回醒过来,长嘘一口气,转过头去,笑着问沈欢:“子贤一向谋定而后动。这般画出个大饼给苏某,想必也考虑得周全了吧?”

    沈欢哈哈一笑:“子瞻果然是小弟的知己,就知道什么都瞒不过你的法眼。”

    一旁的欧阳发不屑地撇撇嘴:“还知己呢,子贤你一向诡计多端,谁都知道你向来是无利不早起,敢冒天大的危险要请官家到海州,谁不知道你所谋甚大!”

    沈欢无奈苦笑,这些年欧阳发受他影响,也抛掉了一副书生呆子的假面具,说起话来毫不客气,总是拿他们来开唰。

    毕竟事关自己的切身利益,苏轼不敢再打岔,急忙问道:“子贤说要把海关布置到整个天下之中,不知该如何从事?”

    沈欢叹道:“子瞻兄,你这个海关总使,怎么说都是三司名下的衙门,要做什么都要经过三司使的同意。拘于海州一地,三司使还不留意,如果要布置到整个天下,岂能饶得过三司的注意呢?如今的三司使,呵呵……”

    苏轼闻言也是愁虑,如今的三司使韩绛,简直是与王安石穿一条裤子的把兄弟,对王安石的感情比恋人还要死心塌地。他们的战斗之情,任谁都动摇不得,朋友司马光不行,兄弟韩维也不行!

    而如今海州官场的几人,都是司马光的得力臂助,与王安石非常不对付。要韩绛同意自己一方的施政方针,无异比登天还难。

    苏轼知道沈欢必有下文,凑趣问道:“子贤认为该怎么做?”

    沈欢冷笑一声:“自从出了个什么三司条例司,这个三司衙门,早就名存实亡了,想来这个韩绛做得也非常窝囊吧?”

    苏轼皱眉,一时想不通沈欢所指,疑虑地望着对方。

    沈欢接着说道:“虽然韩子华与王介甫关系很好,不过做着一个傀儡三司使,任谁都会心有怨言的,最少也很郁闷。既然如此,我们当然要为他考虑考虑!”

    “子贤的意思是……”苏轼明白了一半。

    沈欢不答反问:“子瞻兄,韩子华在这个三司使上也做了好些年了吧?”

    这个问题欧阳发更清楚,帮着答道:“先帝时期,韩三司从蔡襄手上接任三司使,到如今,怎么说也有七八年了。”

    沈欢笑得更灿烂了:“韩子华能力突出,所以才能得两代官家的信任。做了那么多年的计相,也该是更进一步的时候了!”

    苏轼心头一震,不可思议地看着沈欢,一向利索的嘴巴也迟钝了:“子贤,你……”

    沈欢眼睛一眨,眼眸灵活得像是会说话一般,呵呵笑着,像是在自言自语:“司马相公身为一朝宰辅,百官之首,当然有责任向朝廷推荐贤能。韩三司才华突出,对官家更是忠心耿耿,也该是进位政事堂的时候了!”

    苏轼目露“果然”的神色,睛光甚是复杂地看着沈欢。

    欧阳发却惊呼出声:“子贤的意思是让韩三司当上参知政事?”

    也唯有参知政事方能入得政事堂,与宰相以及其他几位参政并列朝堂,可以说,政事堂排位上座,才是宋代文臣的最高目标与追求,是参与主宰天下的权力所在!

    沈欢呵呵笑道:“副相之位,想必韩三司不会拒绝吧?纵是王介甫,又岂敢反对?阻人前程,这才是最大的罪愆呀!回去之后,小弟就书信一封寄予司马相公,请他上书官家,令韩三司为副相!”

    苏轼长叹一声:“子贤,你的心思,我等越来越难以捉摸了!这一招抛砖引玉,深得古人以退为进之道呀!佩服,实在是佩服!”

    沈欢默然半会,这才叹道:“子瞻兄,小弟也是被逼无奈呀!敌人有刀有枪,我等若再不思进取,岂不是束手就缚么!怎么也要想法子拿些棍子在手,这才有还手之力,不是么?”

    苏轼无奈苦笑:“若没有这些勾心斗角,我等邀三五好友,泛舟静湖,品茗试酒,岂不快哉!”

    沈欢心里大是惆怅,这些年下来,他越来越有往政客发展的趋势,整日想的都是怎么避开对手的算计,或者反击对手。

    其实他也想做一个轻松逍遥的风流文人,可惜这一路选择,他已经回不了头,也不能动摇,否则轻则身败名裂,重则丧失性命。他如今不是一条光棍,身后还有一大家子,他如果倒了,跟着他倒霉的人会是一大片。所以,无论是为己还是为了他人,他都只有撑下去,直到成功!

    幽幽地看着平静清澈的湖水,沈欢呼了一口长气,喃喃地说道:“韩子华一旦成功进位为参知政事,可就空出这个三司使的位子了。这才是我们的目地,子瞻兄,这个位,我们要争一争呀!”

    苏轼当然只能点头,他海关总使是在三司名义下行事,若要有大动作,就得通过三司衙门。

    苏轼琢磨过后,甚是震惊地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看着沈欢:“子贤,你是想……”

    “不错!”沈欢坚定地点头,“若论治财之能,天下之大,舍我其谁!”

    欧阳发也反应过来,惊叫道:“子贤,你是想自己做这个三司使?”

    沈欢说道:“小弟知道比较难,可是不能不争取一番呀!”

    苏轼与欧阳发顿时无语了。

    何止难呀,简直是天方夜谭!

    三司衙门怎么说也是独立的参政部门,三司使更是有“计相”之称,在外人眼里,几乎与宰相并列。品阶更是正三品官衔,沈欢如今的品级与之还相差了几等,另外沈欢才二十四岁,要成功进位,简直是奇迹了!

    当然,三司管的是财政,需要比较专业的人才,这也是韩维一做七八年的重要原因。既然是比较专业的官职,竞争比较小,因此皇帝选任人才,随意性也比较大。这才是沈欢敢染指的最大原因吧。

    何况正如他所说,以治财之能,这个天下有谁比得上他呢?

    沈欢拍了拍欧阳发的肩膀,道:“伯和兄,接下来就要看你的了!这个海州模式,真要花些力气宣传宣传!一定要写得让官家生出过来一看的心思,至于怎么操作,伯和兄做这个好几年,相信一定有计较了吧。”

    欧阳发指了指沈欢:“好你个沈知州呀,走一步看三步,做了这么多工夫,原来是冲三司使这个位置上去的!天子出京,何等大事,当然不可能就因为一些宣传就出巡海州,想必你也有后着了吧?”

    “尽人事听天命吧!”沈欢呵呵笑道,“只要做过,成功与否,又另当别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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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官家,夜深了,该歇息了。”一个太监特有的尖锐声音在皇城的御书房响起。

    皇帝赵顼端坐在书桌后批御公文,登基已经六年,少年也成长为一个成熟的男人,而且还是手掌天下大权的男人!

    他一如往常那般勤奋,处理公务至深夜那是平常之事。

    这令黄心看得甚是心疼,三年前赵顼看他这个小太监手脚勤快,又识些字,便提拔到身边听唤使用。

    作为皇帝的贴身太监,外臣对他也许恭敬异常,但是深知宫廷残酷的黄心,并不敢有些许嚣张跋扈,皇帝为人性子怎么样,他最清楚不过了。如果他真敢打着官家的招牌去张扬,估计明天他就得去御马房洗马。

    也许是出于利益,又也许是出于对皇帝的感激,这些年他对皇帝的照顾无微不至,像对亲人一般关心。

    赵顼抬头看他一眼,没有说话,继续手头上的事情。

    橘黄的灯光轻轻摇曳,照在了赵顼紧紧抿着的嘴唇,显得他是那般的坚毅。

    “官家……二更了。”黄心不甘心地轻唤着。

    赵顼放下手上的奏章与笔头,抬起头来,手往前一推,站了起来,他目光依然深邃,神情也依然坚定,说出的话却有了一丝疲惫:“哦,黄心,又二更了么?”

    阳春刚过,深夜里依然有一丝凉意,黄心赶紧凑上去帮赵顼披紧披风,关切地道:“明日还要早朝,官家该歇息了。”

    “早朝……”赵顼目光一顿,既是无奈又是愤怒,“还早什么朝,又上去听他们一帮大臣在吵么!”

    黄心一向本分,并不敢搭这句话。

    赵顼却是越说越气了:“黄心,你说,这帮大臣是不是故意为难朕?整日为一些小事吵这吵那,总不让朕有一天好日子过!朕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变革旧弊,刚有成效,就整天有人抨击这抨击那!这不是故意气朕是什么!”

    黄心赶紧说道:“官家莫怒,当心龙体。”

    赵顼苦笑:“总有一天,朕会让他们给气死!”

    黄心又不敢搭话了。

    赵顼长叹一声,幽幽地说道:“朕的难处,又有谁能理解呢?”

    黄心陪着小心地跟着轻叹。

    “黄心,你说朕该如何处置这个范尧夫呢?”赵顼突兀地问道。

    黄心吓了一跳,赶紧说道:“朝政之事,哪有奴婢插嘴的份儿,再说奴婢也不懂这些事儿。”

    赵顼瞥了他一眼:“你倒是小心!”

    接着他又自言自语:“范尧夫……范纯仁,这次你真的与王参政撕破脸皮了么?你让朕该如何处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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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来在修改前面的章节,梳理一遍,争取把这书完本。

    先更一章,下午还有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