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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九章 处理

    热闹过后,当所来大臣都知道党项人寇边之事后,福宁殿的气氛顿时凝重下来。

    事情很棘手。

    广南西路已经丢了一州之地,腹内直接面对交趾人的十万兵众;熙河地区双方剑拔弩张,大战一触及发;如今党项人又直杀过来,围住一府的府城。

    三面战起,腹背受敌!

    天子赵顼甚至感到一阵恐慌。虽然蒙罗角只是一些部落,不过部族众多,怎么说也有三五万人,也就是说,三面之敌加起来差不多有四十万之众!除了交趾人兵力比较差劲外,其他两地都是西戎野人,自小就擅长兵马。

    大宋吃亏就在于没有与之相对的骑兵。如今差不多二十万骑兵杀来,大宋朝拿什么去抗?

    “党项人一定是听到交趾人在作乱,这才想趁机打劫!”赵顼艰难地猜测,看着沉默的诸位大臣,首先开口,想看看他们准备应付,“诸位,如今大宋兵祸又起,形势危急,这可怎么办为好?”

    他毕竟是太平天子,就算再有雄心壮志,对于兵马之事却也只会纸上谈兵而已,一旦真的临阵决断,还真没有这个勇气。

    众臣都在思考。前面都是大佬,沈欢只捞了个末座。他也不敢说什么,本来想好怎么对付交趾人了。但是话还没说,如今三地战火将起,他也一时没了主意。

    “文枢密,你掌管天下军事,你认为该怎么做?”大家都不开口,赵顼只能点将了。

    首先揪出来的是文彦博,此君如今贵为枢密使,与宰相同等尊贵,又掌管着天下兵马,对于军务之事,在座之人都没有他那么专业。

    文彦博是在座之中年岁最高之人,今年都六十六岁了,可谓高龄。不过他精神矍铄,虽须发皆白,却也腰板梗直,没有老态龙钟之样。

    在朝中他也算老资格了,前两年在枢密使上反对王安石变法,被请了出朝,回他老家山西做太原知府,从一品到四品,也算贬臣。之后枢密使由另一位老臣富弼出任,富弼更绝,天子向他问计,他要求天子二十年不言兵,更不得天子欢心。

    不过枢密使关系到天下安危,不大与政务牵扯,而富弼与文彦博算是硕果仅存的几位通晓军务的文臣,威名在外,有他们在中枢,还可以震慑宵小。虽然赵顼不愿意,却也只能忍着富弼的罗嗦。

    去年,富弼腿疾发作,不能处理事务,需要回家休养。赵顼也让他回了老家,最后却发现其他人在枢密使上还真做不好,只能听从司马光的建议,再次把文彦博从山西请了回来。

    从仁宗到英宗,再到神宗,文彦博也不知是第几次为相了,参政做过,宰相做过,枢密使也做了好几次。

    他主政中枢的经验堪比司马光与王安石加起来还要多,深得朝中大臣尊敬。就连太皇曹太后见了也会起身迎接,因此赵顼虽然又急又怒,却也还不不失礼数,让人把文彦博的坐椅摆在第一位上。

    “陛下……”文彦博爽朗地站起来拱手作礼,“只怕不是来打劫那么简单。毕竟我等收到交趾的消息也不过一两天,党项夏人离交趾更远,他们却已在五天前出兵。如果说他们知道交趾人的消息,那就更严重了,这就表明在起兵之前已与交趾人已经有了联系。难道他们商量好时机,一起进犯我大宋天下?”

    众人闻言皆是一惊,仔细想想,倒也不无文彦博所说的可能。

    文彦博又道:“这样说来怎么会是打劫这么简单?交趾人已侵吞广源州,党项人也围住一府之地。他们要做什么?这是赤裸裸地要割占我大宋江山的地盘呀!”

    “这可怎么办?”赵顼更慌了,“难道党项人真跟交趾人联合了?”

    “这个确实很难说。”文彦博侃侃而谈,“也许这个可能比较小,他们两地毕竟相隔太远,不好协同作战。就算约定时间,一方出了事,另一方也很难清楚。不过交趾人野心不小,这两年屡有侵犯我大宋之举。至于党项人,也许是我等有什么行为激怒了他们吧?”

    “激怒他们?”赵顼一愣,看看众臣。

    文彦博嘿然说道:“他们这些年对于吐蕃诸地也多有野心,几次出兵侵占土地。如今我等不是把手伸到熙河之地么?他们怎么会对这事置之不理呢?要他们腹背受敌,他们又不是傻子,怎么会看不出来?”

    嘿嘿!

    几人闻言脸色都变得复杂不一。

    赵顼与王安石、韩绛是很难看,眼神闪烁;司马光却低下头,沉静如常。沈欢深得司马光真传,脸不变色,心里却暗自笑了笑,文彦博上眼药的功夫也极其高深呀,暗地里讽刺王安石出兵攻略熙河之地的计策。

    这一战略构想是深得赵顼同意的,所以他明白过来后也极其不舒服。可是不爽又能怎么样呢?文彦博说得极有道理,你想要人家腹背受敌,如今好了,人家先让你尝一尝这种滋味!

    王安石勃然变色,紧盯着文彦博,道:“文相这话何其令人不解!党项人想要熙河之地,我等就要给他?不要忘了,熙河之地自古皆是我汉人领土。自秦汉以来一直都是我汉人百姓生活休养之地,只不过是唐末战乱让吐蕃人占去罢了。如今我王师欲要征回,名正言顺,有何不可?反而成了党项人进攻我等的理由?这是什么道理!再说了,一旦熙河平定,几州草原在手,届时要马有马,要粮有粮,何惧党项之有?”

    文彦博当然也不是善岔,闻言冷说道:“熙河之地,唐末至今一百多年,皆为吐蕃人生活,其中部族众多,蛮人野性未驯,岂会乖乖听从你的吩咐?马粮?只怕熙河在手,从此将成为刀兵之地,我大宋也要受其牵累,每年都起兵祸了!党项人受制未见,反而我先受损?如此是非之地,要来何用?”

    “目光短浅!”王安石恨恨说道。

    “你……”文彦博怒指王安石。

    “好了!”赵顼怒了,“如今不是谈论谁是谁非的时候,,朕要你们来,不是听你们吵架,是想让你们想出法子应对当前局势!”

    众人又为沉默。

    沈欢拿眼看了看文彦博,这个须发皆白的老妖精,不愧官场沉浮了四十多年,眼光精准的要命。正如他说的那样,熙河之地在手后,除了拓地千里的伟大功绩可以激励一下士气外,大宋朝廷还真没从那里得到他预期的东西。西夏人依然挡不住,而熙河之地却成了是非之地,常年祸乱,着实也牵扯了大宋朝不少精力。

    王韶的战略目标想得极好,可是沈欢却认为他们忽略了两个重要的因素。一个是人,从皇帝到朝臣,从战将到兵卒,无论怎么看,这一朝代都没有那种可以运筹帷幄决战千里的雄才人物,自太宗之后,就没有那种可以支撑起大战役的人才了。另外,没有人才也就罢了,大宋自己人还大肆纠葛,内讧攻歼,自己就先分了自己的力。比如王韶,打下熙河之后,几次三番给朝廷召入朝堂,不允许他在外领兵。而他一回朝廷,熙河吐蕃人就大起反旗,之后王韶又回去灭火。几次来回折腾,直至失败。

    另外一个因素就是经济了。打仗都是要钱的,虽然王韶制定策略时说可以利用熙河之地自负粮饷,事实上因为他来回奔波,朝令夕改,并没有达成这一目标。因此也耗费了大宋朝廷不少人力物力。

    总体来说,历史上熙河之地拿回来了,却没有发挥出预想的作用。

    也就是说,赵顼与王安石等人对此地的冀望过高了。

    沈欢知道结果,如今听得文彦博的分析,不由暗呼高明,看向他的目光也崇敬了许多。

    众人沉默片刻,最后还是文彦博发话,他叹了一口气:“陛下,如今之计,只能先应付党项人了。臣建议由丹州、鄜州两州尽起兵卒,前往延安府救援。一旦党项人有所松动,再起保安军、绥德军两地兵马合力把党项人赶出我大宋境外。”

    丹州、鄜州在延安南边,相距不远;保安军、绥德军一在西,一在东,把陕西围在一起。因为是多战之地,大宋朝在这些地方布置了不少兵力。

    赵顼闻言说道:“何不尽起四地之兵力合围党项人。如今他们尽在大宋境内,如果能够歼灭他们,岂不是贪天之功?”

    这句话一出,连王安石都苦笑不已。这个年轻的天子,一有军功什么都忘了。难道他不知道党项人二十万大军里有十万骑兵吗?大宋没有这样的精锐,怎么歼灭人家?人家想打就打,想走就走,主动尽在人家手上。

    司马光劝道:“陛下,陕西之地臣还算清楚。保安军外是党项人的洪州,绥德军外是党项人的祥佑、左厢两个军司,如果我大宋两军轻易调动,焉知党项人在这些地方没有布置兵力?如果探知两军虚实,直驱直入,届时就不是威胁陕西一路而已,秦凤、山西等地都要遭殃!再说延安府到党项人龙州有一条‘清水河’,他们不缺水源,可以作战很久。我等能把他们逼出大宋境内,已经是侥天之幸了。”

    赵顼闻言不由大为失望,无奈接受,刚想问其他两地怎么处理,这时候黄心不顾礼仪地冲了进来。

    “陛下……陛下!”黄心手捧着一张信纸,慌乱地叫嚷,“陛下,不好了,河北八百里快报,三天前……辽人从范阳起十万兵众,囤兵我大宋保州之边,耀武叫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