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审讯与鬼魂
作为一个小贼，我以前并没受过这种待遇，但我也曾经想象过审讯室会是什么样子，想象坐在里面时，或是或是微笑面对、和条子谈笑风生，或是冷静思考、将条子耍得团团转。
但真正坐在这里时，我才知道，焦虑和不确定性真的会让人的脑子停转。
那个小说家，维因·塔德文……死了？
我杀的？
虽然我从不自诩正经人士，小偷小摸的行为没少做，但我真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会和“杀人”挂钩。
要我真有这个胆量，早就去加入血嚎帮了，再不济毒蛇帮也成！
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误会，对，那家伙不是留在酒吧吗？老汉斯动手的可能性比我大得多啊！
为什么就抓我一个？
没等我琢磨出原因，审讯室的门打开，一个看上去年龄都够当我老妈的女性警官走了进来，迅速落座于我对面，她面无表情，也没有发出任何多余的声音，只是默默地翻开手中的文件夹。
“姓名。”
“赛弗尔·克雷布。呃，女士……”
“年龄。”
“17，再过六个月就……”
“性别。”
“……男性。”
“居住地。”
……
我放弃向这个老阿姨搭话的打算，只能死板地回答她丢来的一个个问题，像台工厂里的机器，她拉一下杠杆，我发一次响声。
终于，她将一页纸放到文件夹最后，结束了个人信息的盘问。
“对于‘杀害维因·塔德文并实施抢劫’这一指控，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终于来了个我能自由发挥的问题，我精神一振：
“女士，这是完全的污蔑，我压根不知道那位塔德文先生死了，更不可能是我杀了他！”
女警官压根没看我一眼，目光聚焦于手里的纸质材料：
“根据现阶段调查结果，警方推断警方推断你与猎犬酒吧老板格林·汉斯、调酒师马里奥·巴克共同实施了犯罪，杀死了被害人，从他身上抢走所有现金，进行分赃后离开。”
“这完全是无稽之谈！”
我猛地一拍桌子，又在角落里持铳警官的怒视下讪讪坐好：
“女士，警官，我不否认我确实干了件……小偷小摸的坏事，但这不能说明我杀了他啊！汉斯，还有马里奥，他们的嫌疑难道不比我大吗？要抓也该抓他们才对！”
“很遗憾，这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
我心里一沉，难不成汉斯通过毒牙帮的关系买通了警察，他们打算把所有罪责都丢到我头上？
这种做法……倒也很符合汉斯那种人渣的作风。
女警官的目光从纸质材料上移开，注视着我：
“因为格林·汉斯和马里奥·贝斯，今早都被确认死亡。你是目前存活的唯一与维因·塔德文死亡有关的嫌疑人。”
“……啊？”
汉斯，还有马里奥，都……死了？
“他们是怎么死的？”
“这与案件无关。”
“这绝对有关啊！”我瞪大眼睛，“他们可不是莫名其妙就会翘辫子的人，别告诉我他们都是自杀！”
女警官沉默几秒，推了下眼镜：
“是自杀。”
“……什么？”
“至少从现场的痕迹来看，是自杀无疑。格林·汉斯在自己的房间上吊自尽，马里奥·贝斯则给自己灌下了整整一瓶医用消毒酒精，中毒身亡。目前我们认为，他们是畏罪自杀。”
上吊……酒精中毒……
审讯室并不冷，但我却打了个寒颤。
我了解的他们，是绝对不会搞“畏罪自杀”这么一出的，畏罪潜逃还差不多！
这里面绝对有问题。
我做了个深呼吸，看着面前的女警官：
“女士，我发誓，无论是维因·塔德文的死，还是他们的自杀，我都不知情，哪怕真的是马里奥那家伙把迷药换成了毒药，也和我无关。”
女警官没有说话，但我读得懂她的眼神：每个犯罪分子都会这么给自己开脱。
该死，如果汉斯和马里奥还活着，至少有个对证，但他们居然都“自杀”了，这让我怎么办？我现在说的任何实话在他们眼里都像是在狡辩！
“没有更多想说的了吗？”女警官将文件翻到下一页，“那么，下一个问题你的同伙将维因·塔德文的尸体劫走，意图何在？”
“什么？”
劫走……尸体？
女警官推了下眼镜：
“你是不是想说，你对这件事同样不知情？”
“……要不然呢？”
我连那家伙死了都不知道，怎么可能知道更进一步的“劫尸”？
要我真知道，那才是不打自招好吧！
接下来，又是一系列问题，比如“杀人动机”、“同伙有几个人”、“我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除了“我没有”和“不知道”，我也不清楚还能说些什么作为回应。
就像头只会复读的蠢驴。
当文件被翻完，全程面无表情、对于我的“不配合”都没有表现出任何不耐烦的女警官再度抬起头：
“最后，你是否承认参与谋杀了维因·塔德文这一指控？”
“当然不！你们也能看得出来这事有很多疑点，对吧？汉斯和马里奥压根没有自杀的可能！还有，对，如果我真的杀了人，怎么会还心态轻松地返回家里，让你们逮个正着？”
面对我指出的这些疑点，女警官依旧面无表情，合上文件夹，偏过头对角落的警察道：
“询问结束，将嫌疑人带走。”
我被押出审讯室，带入另一个房间——羁押室。
羁押室用以关押那些尚未定罪的嫌疑人，条件比监狱稍微好点，不用劳役，享有单人间和送餐服务，听起来还不错吧？然而这里没有窗户，也没有时钟，房间里只有一张床垫和一个蹲式马桶，比我那狗窝还简陋。
在羁押室不知待了多久，中途，有人送了两次白面包和水，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其他人来过问。
哼哼，以为把我放置在这里就能逼我承认不存在的罪行？做梦！
将估摸着是晚餐的白面包塞入嘴里，我盘算着接下来是不是就该准备睡觉了，这时，一个念头从我心底升起：
汉斯和马里奥都离奇“自杀”了，那我呢？
我该不会也莫名其妙地在这个小小的羁押室里“畏罪自杀”吧？
不不不，放宽心，这里是卡斯帕斯警务厅，算是最安全的几个地方之一了——当然这个“安全”不针对犯罪分子——应该没人能逼我“畏罪自杀”，只会有人想逼我赶紧招供……
啧，怎么看都前景不明啊！
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我躺上床垫，准备睡觉。
反正什么都解决不了，不如早点睡，梦比现实幸福多了。
当然，千万别是噩梦，比如梦到被铳决什么的……
……
……嗯。
在一段无梦的睡眠后，我醒了过来，应该是不适应这里。当然，我希望永远也不用适应。
羁押室没有灯，仅有的光源来自门上小窗外走廊的光照。或许是警务厅晚上不熄灯，或许是我的睡眠时间不长，还没到熄灯的时候，或许现在已经是清晨……总之，羁押室内仰仗窗口的一小点亮光，还没完全陷入黑暗。
呃，是不是我眼睛花了，怎么感觉靠门的角落里有道人影？
揉揉眼睛，我再度望去……妈的，还真有！
我一个激灵坐起来，警察可不会不动声色地悄悄潜入羁押室，注视着沉睡中的嫌疑人，因为嫌疑人没可能被这种伎俩感化，大喊着“我不能让长官为我这么操劳”而招供，只会破口大骂一句“神经病”……
所以那他妈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再仔细看看，我发觉这身影居然还有点熟悉，好像不久前见过：略带凌乱的头发，披肩风衣……
这，这不就是被我坑了钱，然后又莫名其妙挂了的那个小说家——维因·塔德文？
“你，你怎么在这里？！”
我缩到墙边，发现无路可逃，除非变成一只臭虫，通过马桶下水口溜走。
那道身影动了，含冤而逝的亡灵、莫名出现的鬼魂抬起手，敲了敲眉心：
【上次见面时，我就说过，“不是命运选择了我们，而是我们选择了命运——我相信你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选择决定命运，命运雕刻时空，将世界塑造成我们所触及的模样，无时无刻，亦如此时此刻。】
【所以，我出现在这里，是你所做选择招致的结果。】
“听不懂。”我的心跳超快，好像要从胸腔逃出去，“你是不是没死？”
【那就得看你对死亡的定义是什么了，按照常人的理解，我应该算是……死了？】
【你也能察觉到吧，现在可不像是和一个活人对话，仔细想想，虽然看上去我是在和你对话，但我的声音与其说是从耳边，是不是更像是从你脑海中直接响起？】
随着维因的移动，他周遭的空气中出现一片黑色的雾气，围绕着他，这黑雾莫名出现，但在飘散后，又莫名消失。
这诡异的雾气，让这家伙在昏暗的光线中，更像是古典诗歌中提到的某种非人之物。
“你是来索命的？”虽然极力在控制，但谁都能听得出我的声音在发抖，“别来找我，真不是我害死你的！”
说实话，我自己都感觉这没说服力，他昏迷前最后一个看到的人就是我，要说我和他的死没关系……换我是他，我也不信。
【不必对自己这么没信心，我清楚是谁杀了我，没打算找你索命。】
我松了口气：
“你能听到我心里想的话？”
【当然，所以你可以不必出声，免得被人当做和空气说话的失心疯。】
“所以，你不是来找我索命的。”我站起身，试着在脑海中和他交流，“那你有什么目的？为什么会缠上我？”
【你的问题挺多，但记性不太好，想一想，我们间还有件事没了结。】
还能有什么事，总不会是……讲故事吧？
【猜对咯，你请我喝了酒，我还没把故事讲给你，不是吗？】
这个，就不必了吧？
【当然有必要，我可是个信守承诺的绅士。】
那我也是个宽容大度的绅士，不在乎一个故事，你还是尽快，呃，安息吧。
【是吗？偷窃可不是绅士的美德。】
呃……这一点好像确实是我不对。
算了，随你要讲什么故事，尽快，讲完就不要出现在我面前了，行吗？
【不行。】
哈？
维因耸耸肩：
【原本打算让你从现有的故事里挑一个，但我改主意了，我打算写一个全新的故事，然后再讲。】
“……”
还能搞这一出？这意思是说，在故事写完前，你这家伙都不打算走了？
【聪明。】
操！
我是没想到在17年的人生里，会莫名其妙收获一个“背后灵”……
【背后灵？有意思，你确实可以这么看待我。】
闭嘴！
【不必这么暴躁，我的出现能给你带来转机。】
还能有什么转机？
【别忘了你现在的处境，被警方认定为杀害我的嫌疑人，如果还是找不到真凶，你觉得以卡斯帕斯警务厅的一贯作风，他们会不会把你这个举目无亲，也没靠山势力的小贼当做替罪羔羊？】
嘶……如果在其他城市，这种可能性还算比较小，但这里是卡斯帕斯，连市长都得提着脑袋办事的卡斯帕斯，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不会感到意外，除非是好事。
【所以你需要我的帮助，不是吗？】
那你告诉我凶手是谁不就成了，你刚刚不是说你清楚是谁杀了你吗？
【话是如此，但真相对你来说毫无用处。】
我一愣，这是什么意思？
维因走到床垫旁边坐了下来：
【因为杀了我的凶手，正是大名鼎鼎的“弑君者”本人。】
“弑君者”？
开什么玩笑！
这可是当代联邦三大顶级杀手之一，早就就有着“瞬影”之名的传奇刺客，与“晚钟教团”的“山之翁”、“狩血兄弟会”的“怖惧者”齐名！而且和另外两个刺客组织的首席不同，“弑君者”是位独来独往的“孤狼”，这让他的身份更添一份浪漫色彩。
“弑君者”这个名号是六个月前传开的，顾名思义，在去年12月30日，新年的钟声尚未敲响之际，他就为统治联邦长达六十余年的老皇帝敲响了丧钟。那次刺杀还导致皇室唯一血脉继承人罗塞塔公主的失踪，导致皇位空缺，在一周的动乱后，联邦首相海勒·巴路士宣布暂任联合帝国的摄政王一职。
【不错，你对“弑君者”挺了解，不必我再费工夫解释了。】
我咂咂嘴，所以弑君者怎么可能盯上一个……小说家？
自从干了皇帝那一票，关于“弑君者”的报道就没少过，但“弑君者”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再也没传出过新消息，有人怀疑他是不是已经被密科或斯图亚特公爵的鸦羽暗卫秘密处理掉了。
而现在，告诉我“弑君者”不远万里从首都君临城跑来卡斯帕斯，就为了干掉一个我从没听说过的二三流小说家？狗都不信！
【二三流小说家？真是令人伤心，我的书好歹也有不少受众。】
重点是这个吗？！
【我确实有一些特殊之处，值得“弑君者”对我下手，但这个特殊之处对你来说尚且没必要知晓。如果告诉你，你又表现出端倪，“弑君者”可不介意再多砍一个人棍。】
我赶忙摇头，这种事情这么危险，还是没必要告诉我了。
我听说被“弑君者”正面突破的地方，那些守卫被发现时大多都还活着，只是四肢都被砍去，被削成了人棍，而那些可怜的家伙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遭遇了毒手。
虽然没有杀人，但这手段更让人不寒而栗。
不过……就算真是“弑君者”干的，我也没证据，难道光凭一张嘴就能让警方相信是这么一位传奇刺客杀了维因？他们只会认为我无话可说了，开始整烂活。
【所以，你陷入了一个思维盲区。】
哈？思维盲区？
【你似乎认为，必须要有一个真凶，才能洗清你的清白，让你重获自由——哦，说不定还得因盗窃罪蹲一阵子监狱。】
难道不是吗？他们认为我是凶手，我总得把真的指出来，他们才肯放我走吧？
【你再想想，真的要有一个凶手吗？】
这……好像，也没必要？
比起真相，人们更在乎是否有一个“令人满意”的结果。警方在意能不能迅速结案，报社在意有没有轰动性的新闻，民众在意——民众好像什么都在意，又什么都不在意，无论最后公布的凶手是谁，在他们的谈资里都存在不了三分钟——喔，如果是“弑君者”，谈论时间可能会长一点。
维因打了个响指：
【你总算明白了，凶手是“弑君者”还是“山之翁”，对你来说并不重要，我有办法让你脱身，这就够了。】
所以要怎么做？不得不说，我还真期待起来。
【我告诉你一个号码，明天有人来给你送饭的时候，要求打个电话，拨通这个号码，你就能获得自由了。】
但真正坐在这里时，我才知道，焦虑和不确定性真的会让人的脑子停转。
那个小说家，维因·塔德文……死了？
我杀的？
虽然我从不自诩正经人士，小偷小摸的行为没少做，但我真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会和“杀人”挂钩。
要我真有这个胆量，早就去加入血嚎帮了，再不济毒蛇帮也成！
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误会，对，那家伙不是留在酒吧吗？老汉斯动手的可能性比我大得多啊！
为什么就抓我一个？
没等我琢磨出原因，审讯室的门打开，一个看上去年龄都够当我老妈的女性警官走了进来，迅速落座于我对面，她面无表情，也没有发出任何多余的声音，只是默默地翻开手中的文件夹。
“姓名。”
“赛弗尔·克雷布。呃，女士……”
“年龄。”
“17，再过六个月就……”
“性别。”
“……男性。”
“居住地。”
……
我放弃向这个老阿姨搭话的打算，只能死板地回答她丢来的一个个问题，像台工厂里的机器，她拉一下杠杆，我发一次响声。
终于，她将一页纸放到文件夹最后，结束了个人信息的盘问。
“对于‘杀害维因·塔德文并实施抢劫’这一指控，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终于来了个我能自由发挥的问题，我精神一振：
“女士，这是完全的污蔑，我压根不知道那位塔德文先生死了，更不可能是我杀了他！”
女警官压根没看我一眼，目光聚焦于手里的纸质材料：
“根据现阶段调查结果，警方推断警方推断你与猎犬酒吧老板格林·汉斯、调酒师马里奥·巴克共同实施了犯罪，杀死了被害人，从他身上抢走所有现金，进行分赃后离开。”
“这完全是无稽之谈！”
我猛地一拍桌子，又在角落里持铳警官的怒视下讪讪坐好：
“女士，警官，我不否认我确实干了件……小偷小摸的坏事，但这不能说明我杀了他啊！汉斯，还有马里奥，他们的嫌疑难道不比我大吗？要抓也该抓他们才对！”
“很遗憾，这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
我心里一沉，难不成汉斯通过毒牙帮的关系买通了警察，他们打算把所有罪责都丢到我头上？
这种做法……倒也很符合汉斯那种人渣的作风。
女警官的目光从纸质材料上移开，注视着我：
“因为格林·汉斯和马里奥·贝斯，今早都被确认死亡。你是目前存活的唯一与维因·塔德文死亡有关的嫌疑人。”
“……啊？”
汉斯，还有马里奥，都……死了？
“他们是怎么死的？”
“这与案件无关。”
“这绝对有关啊！”我瞪大眼睛，“他们可不是莫名其妙就会翘辫子的人，别告诉我他们都是自杀！”
女警官沉默几秒，推了下眼镜：
“是自杀。”
“……什么？”
“至少从现场的痕迹来看，是自杀无疑。格林·汉斯在自己的房间上吊自尽，马里奥·贝斯则给自己灌下了整整一瓶医用消毒酒精，中毒身亡。目前我们认为，他们是畏罪自杀。”
上吊……酒精中毒……
审讯室并不冷，但我却打了个寒颤。
我了解的他们，是绝对不会搞“畏罪自杀”这么一出的，畏罪潜逃还差不多！
这里面绝对有问题。
我做了个深呼吸，看着面前的女警官：
“女士，我发誓，无论是维因·塔德文的死，还是他们的自杀，我都不知情，哪怕真的是马里奥那家伙把迷药换成了毒药，也和我无关。”
女警官没有说话，但我读得懂她的眼神：每个犯罪分子都会这么给自己开脱。
该死，如果汉斯和马里奥还活着，至少有个对证，但他们居然都“自杀”了，这让我怎么办？我现在说的任何实话在他们眼里都像是在狡辩！
“没有更多想说的了吗？”女警官将文件翻到下一页，“那么，下一个问题你的同伙将维因·塔德文的尸体劫走，意图何在？”
“什么？”
劫走……尸体？
女警官推了下眼镜：
“你是不是想说，你对这件事同样不知情？”
“……要不然呢？”
我连那家伙死了都不知道，怎么可能知道更进一步的“劫尸”？
要我真知道，那才是不打自招好吧！
接下来，又是一系列问题，比如“杀人动机”、“同伙有几个人”、“我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除了“我没有”和“不知道”，我也不清楚还能说些什么作为回应。
就像头只会复读的蠢驴。
当文件被翻完，全程面无表情、对于我的“不配合”都没有表现出任何不耐烦的女警官再度抬起头：
“最后，你是否承认参与谋杀了维因·塔德文这一指控？”
“当然不！你们也能看得出来这事有很多疑点，对吧？汉斯和马里奥压根没有自杀的可能！还有，对，如果我真的杀了人，怎么会还心态轻松地返回家里，让你们逮个正着？”
面对我指出的这些疑点，女警官依旧面无表情，合上文件夹，偏过头对角落的警察道：
“询问结束，将嫌疑人带走。”
我被押出审讯室，带入另一个房间——羁押室。
羁押室用以关押那些尚未定罪的嫌疑人，条件比监狱稍微好点，不用劳役，享有单人间和送餐服务，听起来还不错吧？然而这里没有窗户，也没有时钟，房间里只有一张床垫和一个蹲式马桶，比我那狗窝还简陋。
在羁押室不知待了多久，中途，有人送了两次白面包和水，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其他人来过问。
哼哼，以为把我放置在这里就能逼我承认不存在的罪行？做梦！
将估摸着是晚餐的白面包塞入嘴里，我盘算着接下来是不是就该准备睡觉了，这时，一个念头从我心底升起：
汉斯和马里奥都离奇“自杀”了，那我呢？
我该不会也莫名其妙地在这个小小的羁押室里“畏罪自杀”吧？
不不不，放宽心，这里是卡斯帕斯警务厅，算是最安全的几个地方之一了——当然这个“安全”不针对犯罪分子——应该没人能逼我“畏罪自杀”，只会有人想逼我赶紧招供……
啧，怎么看都前景不明啊！
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我躺上床垫，准备睡觉。
反正什么都解决不了，不如早点睡，梦比现实幸福多了。
当然，千万别是噩梦，比如梦到被铳决什么的……
……
……嗯。
在一段无梦的睡眠后，我醒了过来，应该是不适应这里。当然，我希望永远也不用适应。
羁押室没有灯，仅有的光源来自门上小窗外走廊的光照。或许是警务厅晚上不熄灯，或许是我的睡眠时间不长，还没到熄灯的时候，或许现在已经是清晨……总之，羁押室内仰仗窗口的一小点亮光，还没完全陷入黑暗。
呃，是不是我眼睛花了，怎么感觉靠门的角落里有道人影？
揉揉眼睛，我再度望去……妈的，还真有！
我一个激灵坐起来，警察可不会不动声色地悄悄潜入羁押室，注视着沉睡中的嫌疑人，因为嫌疑人没可能被这种伎俩感化，大喊着“我不能让长官为我这么操劳”而招供，只会破口大骂一句“神经病”……
所以那他妈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再仔细看看，我发觉这身影居然还有点熟悉，好像不久前见过：略带凌乱的头发，披肩风衣……
这，这不就是被我坑了钱，然后又莫名其妙挂了的那个小说家——维因·塔德文？
“你，你怎么在这里？！”
我缩到墙边，发现无路可逃，除非变成一只臭虫，通过马桶下水口溜走。
那道身影动了，含冤而逝的亡灵、莫名出现的鬼魂抬起手，敲了敲眉心：
【上次见面时，我就说过，“不是命运选择了我们，而是我们选择了命运——我相信你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选择决定命运，命运雕刻时空，将世界塑造成我们所触及的模样，无时无刻，亦如此时此刻。】
【所以，我出现在这里，是你所做选择招致的结果。】
“听不懂。”我的心跳超快，好像要从胸腔逃出去，“你是不是没死？”
【那就得看你对死亡的定义是什么了，按照常人的理解，我应该算是……死了？】
【你也能察觉到吧，现在可不像是和一个活人对话，仔细想想，虽然看上去我是在和你对话，但我的声音与其说是从耳边，是不是更像是从你脑海中直接响起？】
随着维因的移动，他周遭的空气中出现一片黑色的雾气，围绕着他，这黑雾莫名出现，但在飘散后，又莫名消失。
这诡异的雾气，让这家伙在昏暗的光线中，更像是古典诗歌中提到的某种非人之物。
“你是来索命的？”虽然极力在控制，但谁都能听得出我的声音在发抖，“别来找我，真不是我害死你的！”
说实话，我自己都感觉这没说服力，他昏迷前最后一个看到的人就是我，要说我和他的死没关系……换我是他，我也不信。
【不必对自己这么没信心，我清楚是谁杀了我，没打算找你索命。】
我松了口气：
“你能听到我心里想的话？”
【当然，所以你可以不必出声，免得被人当做和空气说话的失心疯。】
“所以，你不是来找我索命的。”我站起身，试着在脑海中和他交流，“那你有什么目的？为什么会缠上我？”
【你的问题挺多，但记性不太好，想一想，我们间还有件事没了结。】
还能有什么事，总不会是……讲故事吧？
【猜对咯，你请我喝了酒，我还没把故事讲给你，不是吗？】
这个，就不必了吧？
【当然有必要，我可是个信守承诺的绅士。】
那我也是个宽容大度的绅士，不在乎一个故事，你还是尽快，呃，安息吧。
【是吗？偷窃可不是绅士的美德。】
呃……这一点好像确实是我不对。
算了，随你要讲什么故事，尽快，讲完就不要出现在我面前了，行吗？
【不行。】
哈？
维因耸耸肩：
【原本打算让你从现有的故事里挑一个，但我改主意了，我打算写一个全新的故事，然后再讲。】
“……”
还能搞这一出？这意思是说，在故事写完前，你这家伙都不打算走了？
【聪明。】
操！
我是没想到在17年的人生里，会莫名其妙收获一个“背后灵”……
【背后灵？有意思，你确实可以这么看待我。】
闭嘴！
【不必这么暴躁，我的出现能给你带来转机。】
还能有什么转机？
【别忘了你现在的处境，被警方认定为杀害我的嫌疑人，如果还是找不到真凶，你觉得以卡斯帕斯警务厅的一贯作风，他们会不会把你这个举目无亲，也没靠山势力的小贼当做替罪羔羊？】
嘶……如果在其他城市，这种可能性还算比较小，但这里是卡斯帕斯，连市长都得提着脑袋办事的卡斯帕斯，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不会感到意外，除非是好事。
【所以你需要我的帮助，不是吗？】
那你告诉我凶手是谁不就成了，你刚刚不是说你清楚是谁杀了你吗？
【话是如此，但真相对你来说毫无用处。】
我一愣，这是什么意思？
维因走到床垫旁边坐了下来：
【因为杀了我的凶手，正是大名鼎鼎的“弑君者”本人。】
“弑君者”？
开什么玩笑！
这可是当代联邦三大顶级杀手之一，早就就有着“瞬影”之名的传奇刺客，与“晚钟教团”的“山之翁”、“狩血兄弟会”的“怖惧者”齐名！而且和另外两个刺客组织的首席不同，“弑君者”是位独来独往的“孤狼”，这让他的身份更添一份浪漫色彩。
“弑君者”这个名号是六个月前传开的，顾名思义，在去年12月30日，新年的钟声尚未敲响之际，他就为统治联邦长达六十余年的老皇帝敲响了丧钟。那次刺杀还导致皇室唯一血脉继承人罗塞塔公主的失踪，导致皇位空缺，在一周的动乱后，联邦首相海勒·巴路士宣布暂任联合帝国的摄政王一职。
【不错，你对“弑君者”挺了解，不必我再费工夫解释了。】
我咂咂嘴，所以弑君者怎么可能盯上一个……小说家？
自从干了皇帝那一票，关于“弑君者”的报道就没少过，但“弑君者”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再也没传出过新消息，有人怀疑他是不是已经被密科或斯图亚特公爵的鸦羽暗卫秘密处理掉了。
而现在，告诉我“弑君者”不远万里从首都君临城跑来卡斯帕斯，就为了干掉一个我从没听说过的二三流小说家？狗都不信！
【二三流小说家？真是令人伤心，我的书好歹也有不少受众。】
重点是这个吗？！
【我确实有一些特殊之处，值得“弑君者”对我下手，但这个特殊之处对你来说尚且没必要知晓。如果告诉你，你又表现出端倪，“弑君者”可不介意再多砍一个人棍。】
我赶忙摇头，这种事情这么危险，还是没必要告诉我了。
我听说被“弑君者”正面突破的地方，那些守卫被发现时大多都还活着，只是四肢都被砍去，被削成了人棍，而那些可怜的家伙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遭遇了毒手。
虽然没有杀人，但这手段更让人不寒而栗。
不过……就算真是“弑君者”干的，我也没证据，难道光凭一张嘴就能让警方相信是这么一位传奇刺客杀了维因？他们只会认为我无话可说了，开始整烂活。
【所以，你陷入了一个思维盲区。】
哈？思维盲区？
【你似乎认为，必须要有一个真凶，才能洗清你的清白，让你重获自由——哦，说不定还得因盗窃罪蹲一阵子监狱。】
难道不是吗？他们认为我是凶手，我总得把真的指出来，他们才肯放我走吧？
【你再想想，真的要有一个凶手吗？】
这……好像，也没必要？
比起真相，人们更在乎是否有一个“令人满意”的结果。警方在意能不能迅速结案，报社在意有没有轰动性的新闻，民众在意——民众好像什么都在意，又什么都不在意，无论最后公布的凶手是谁，在他们的谈资里都存在不了三分钟——喔，如果是“弑君者”，谈论时间可能会长一点。
维因打了个响指：
【你总算明白了，凶手是“弑君者”还是“山之翁”，对你来说并不重要，我有办法让你脱身，这就够了。】
所以要怎么做？不得不说，我还真期待起来。
【我告诉你一个号码，明天有人来给你送饭的时候，要求打个电话，拨通这个号码，你就能获得自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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