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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八)

    “呀,今天雾气甚浓,空气湿凉,又有些歪风。不祥,不祥啊。”

    一头发已半白的大叔挺着鼻子嗅了嗅,掏出了烟袋锅子大口大口抽了起来,火光在这里十分扎眼,照到了烟锅杆上的一个小饰物,一个已经有些脏了的布制的小老虎。那人一边抽一边盘腿坐在石墩上,身穿着白色的老布衫上面打着好几个补丁和黑色卷起七分的裤子,穿着一双黑色的破布鞋。旁边站着一个畏畏缩缩的年轻人。

    “张…张师伯。您这意思我现在是回不去了?”

    “回个屁,你想碰见邪事儿不成?今天就待在这吧,陪你师伯喝点酒。酒都带够了吗?”

    “带,带来了。好几坛子,还有些吃食和衣物以及一包剁碎了晒好的烟叶。都按照张师伯平常的标配都在包里呢。衣服是门里的师叔们让我给你带来的。”

    “那些不重要,酒和烟叶带来就行。也就是我一点不挑剔,只要有烟酒在哪都行,不然咱茅山道这个吓死人的群尸之地,轻易可没人敢守在这。”

    “师伯说的对,师伯说的对。”

    那人一边客气的回话擦了擦头上的冷汗,一边警戒的看着周围。

    “你老瞎看啥,那些僵尸又不会突然要你的命,都在棺材里睡的好好的呢。”

    “师,师伯。这里阴气太重了。我,我不害怕都不行啊。”

    “你说也是,平常都是你其他师叔来带东西给我的,怎么今天换你这么个毛头小子了。也幸好你没迷路,再把我烟酒弄丢了,我可怎么过。”

    “是,是这样的,最近师叔师兄们都比较忙,给你送餐的师叔赶尸去了。管吃食的师叔看无人可用,就把给我叫来了。”

    “不过叫你来也好啊乘风,我上回看见你可好多年了,现在都长这么高了,走,陪我喝两盅去。”

    乘风是他的小师侄,生的有些瘦弱又文绉绉的,看着就像很容易挨欺负一样,他面有难色的回道“可是张师伯我不会喝酒啊。”

    “跟着师伯就啥都会了,保不齐师伯喝高兴了,教你些好东西,哈哈哈。”

    张影弓抽了最后一口,将烟锅在石头拍了拍卷了起来插在腰上,从石墩上下来带着乘风进去后边有些微微光亮的房子里。房子门口的两边放着一对两米高的石柱子,这个石柱异常的奇怪,底部稍微往上一点被掏空了一半,漏出了剑柄一样粗细的钢筋上面缠着布条,边上放着几个明晃晃的蜡烛。

    乘风只敢沿门的左边进去,眼睛始终警惕着房子右边的方向。

    那里青烟袅袅迷雾缭绕,只能隐隐约约看见中间有一颗几乎与一幢大殿一样宽大的古树,树干极其粗壮向四周蔓延,以他目测来看估计要百人才能抱住,毕竟,从长辈那里听说从古代开始这颗大树就已经存在了,长达几千年有余。这里一直都是极阴之地,在几千年阴气的灌溉下,这颗古树已经一眼望不到顶,犹如山峦一般高耸。庞大的枝干与树叶挡住了这里的一切光源。这颗树长在了一座峡谷的尽头里。峡谷两边都长出了无数的树木与其相互纠缠,像两个巨手紧紧聚拢在一起。而让乘风始终担惊受怕的就是这颗古树下面摆放着的东西,不但树底下有,甚至在树干上,以及垂下的树枝里捆绑着的都是数不尽的棺材。无数个棺材围绕在古树的周围,甚至扩展到了峡谷两边的岩壁上也挂着无数个悬棺,俨然就是群尸葬身之地。

    乘风也是第一次看见如此壮阔的群棺,更别提他看见的只是冰山一角,无数个棺材都藏在缭绕的迷雾中与古树的后方。

    “怎么?看傻眼了?”

    面对张影弓的问题乘风咽了下口水点了点头。

    “师伯,这里的棺材居然有这么多,恐怕有几千个了吧。”

    “不止,到处都是烟雾,有很多棺材你是看不到的,再不小心丢在里面就惨了。这些僵尸最爱戏弄你们这些好奇心重的小崽子了。”

    “师叔您无聊的时候没数过吗。”

    “数个屁,这里的棺材是数不完的。我不说了吗,还有很多你看不见的在古树的后面以及极深处,那里阴森的要死啊。打从古代开始,这里就成为茅山道管理的僵尸葬身之地了,棺材全部取自那个古树的枝干,几千年下来,都不知道有多少个了。”

    “那那些师兄师叔们赶来的僵尸怎么找到棺材啊。”

    “这个无需担心,这些僵尸会自己找到空的无魂魄的棺材躺进去的。少废话啦,快去把柴烧了把酒热上,今天陪师伯好好喝上一回。”

    张影弓打开了吱呀作响的木门,洗了把脸,开始打开放着食物的包裹。张影弓的名字是茅山道的掌门云里风在他小时候收他为徒时给起的,膀大腰圆浑身黝黑一脸络腮胡,浓眉大眼一怒起来便像个凶神,一身霸气横行。寻常鬼怪莫不敢近身,几乎与极阳之体无异。

    而乘风担心的并不只是那些僵尸,而是因为他师伯似乎脑子不大正常,他听说有时候师伯一个人无聊坏了,他会弄活一些僵尸陪他抽抽烟,喝喝酒,说说话。那画面着实有些渗人。

    夜晚张影弓带着乘风不停喝酒吃肉,乘风已经酩酊大醉,躺倒在了桌子旁。张影弓却还是饶有兴致的吃着花生米,然后喝上一盅。

    “哎,我有个老朋友特别爱喝酒的时候吃点花生米,我都让他传染的不吃就难受。”

    张影弓看了看闭着眼睛的乘风。

    “乘风啊?乘风!”张正罡拍了拍他的脸,乘风一点反应也没有。

    “你这孩子还是太缺历练了,酒量这么差可怎么行,酒壮怂人胆阿,对你赶尸肯定会有用的,听到了吗,师伯从来都不骗……”

    张影弓突的停下来了说话,望着门口皱紧了下眉头,外头风刮的有些厉害,传到他的耳朵里似乎还夹杂着别的异样的声音。感觉不大对,张影弓定了定神,立刻起身抱起醉倒了的乘风放进了屋内敞开的棺材里,将棺盖盖紧,贴了写着符咒的黄符保护好乘风。他将一把放在鞘里的剑别在身后,带着烟袋锅子出去了门。

    风变的缓和了点,但那异样的声音却此起彼伏,变的更加清晰了,张影弓眯着眼睛看向前方的阴暗处。

    “哪路的朋友,现身打个招呼吧。”

    阴影处的两个人现出了身型,让张影弓皱了皱眉的是后面似乎飘着几条鬼影,某种异样的声音似乎就是它们发出来的,他还没见过那种东西。

    “两位是否是走错路了,原路直走就可以回去了。”

    “没有,你这就是群尸葬身之地吧。可一顿好找呐。”

    阴风习习,伴随这黑袍人怪异的嗓音,张影弓十分不舒服,但他也只是冷笑一声,将肩膀靠在门前那两个石柱子上。

    “哦,专门来找我这的?那这么说来,两位是来者不善嘛?”

    张影弓不缓不慢的将烟锅拿了出来,放在嘴里点着啜了啜抽了起来,吐了一口烟雾说道。

    “两位自报家名吧,也好让我知道是何方神圣啊。”

    “我只是来借你这个地方的阴气,不想生事。”

    黑袍人旁边的人漏出了面容,说话也镇定自若,身后飘着几条哀嚎的幽影。

    “你这小子倒是长得挺俊俏,正正经经的人怎么跟旁边这个阴阳怪气的东西混在一起。”

    “哈哈哈,你这人说话还真是粗鲁啊。”

    黑袍人似乎被激怒了,撩起了袍子漏出枯瘦的手掌,王正罡看见他的指甲出乎寻常的长,凝成了剑指,疑是在搞什么动作。但他已年过百半,各种大风大浪都见过,自然站直了身形,两手背在后面怒目圆瞪着黑袍人,狠抽了一口烟说道。

    “既然要打可得准备好了,一打我可就收不住手了。”

    “哦,你还挺有自信。”

    黑袍人发出阵阵窃笑,阴冷的语气让人浑身不适。张影弓将手放在背后的剑柄上,黑袍人如法炮制像上次对付之前那个道士一样将凝成剑指的手指指向王正罡。咻咻咻的几声,飞出来许多张黄符袭向张影弓。张影弓将剑拔出鞘,将所有飞过来的黄符劈成了两半,黄符上的味道让他眉头一皱心里暗自诧异。

    “这黄符的血腥味怎么这么浓重,像是随时泡在血里似得。这黑袍人恐怕有点能耐,而他这手也着实怪异。”

    “哦,看来你不简单呐,比上个道士厉害多了,他连我这点血咒术都接不住。”

    张影弓心生疑惑。

    “上个道士?”

    “嗯,也是个茅山道士,你们肯定认识呐。不过,招呼就到此为止吧,我们很忙的。”

    黑袍人说完上前一步,疑似打算认真了。张影弓便将剑放在身侧,警惕地看着黑袍人。

    在两人针锋相对时,草丛中传来了脚步声以及挥砍树枝杂草的声音。

    “你这个蠢货,居然还带错了路。”

    “对不起,卫师兄。我没想到那个破庙不是我们要走的破庙。”

    带路的师弟终于走到了空地也就是张影弓的屋子前,和钟秋山与王正罡形成了三角的位置。卫昊走到前头来,看见秋山不免还是大吃了一惊。

    “秋山……。”

    卫昊吃惊的不是看见了秋山,而是秋山的模样,不但变的憔悴苍老似乎也变的十分阴冷严峻,头发染了些许白丝。不再是以前那个跟在自己屁股后面蹦蹦跳跳阳光活泼的小师侄了。

    秋山看见卫昊时也不免皱了下眉头。

    “卫昊师叔,居然在这里碰见了你。看来你们还是找到我们了。”

    张影弓也愣在了原地说道。“你就是秋山!”

    “你认识我?”

    “我和你师傅是多年好友了,打他被逐出师门开始我们经常一起喝酒。”

    “是吗。”

    秋山听到关于师傅的事口气居然稍微缓和了下来,陷入了某种沉思,张影弓本想骂秋山如何让师傅伤了心借酒消愁,但一想起秋山如此做的缘由却一时也开不出口了。旁边的卫昊走到了张影弓旁边说道。

    “你师傅已经知道你要来这里,所以叫了我们过来。秋山,听我一句劝,收手吧,趁事情还没到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之前,你跟我回去道门,跟掌门求个情他老人家不会为难你的,秋山。”

    “卫昊师叔。您还是太天真了。一条性命怎么抵消的了?”

    “可是……”

    卫昊没有再说话,那一天所见,他无法说出颜笙琳已快要变成了非驱不可的恶灵,那只会让秋山更加伤心。

    那黑袍人凑近钟秋山轻声说道。

    “群尸之地的阴气恐怕拿不到了,人太多了,那人看着不大好惹啊。我们没带那么多帮手,有些失策了。”

    秋山没有说话。

    “卫昊师叔,麻烦你告诉道门上下,早日退出的我不会下杀手。。”

    “秋山!你要这样做,道门和你之间可就不会再有斡旋的余地了!”

    “我本就没打算有。”

    秋山手臂一挥,天上几只鬼影怒号着冲过来攻击卫昊和张影弓。卫昊将长枪拿了出来准备应战,虽然较恶鬼相比鬼影十分敏捷,却也架不住道门来的人太多不一会就全被击中,身形消散了,借此功夫秋山和黑袍人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张师兄,我是道门的卫昊。幸好我们来的及时,你没什么事吧。”

    “我没事,没事。那人就是钟广友的徒弟,秋山吗?。”

    “是。”

    张正罡摇了摇头。“可惜了这么好的苗子。你怎么会来到我们这里的。”

    卫昊将李通发信里说的事情转述给了张影弓,张影弓眉头一皱,想起来黑袍人刚才说的话。

    “死了个我们的道士?叫什么名字。”

    “说是叫羽间。”

    张影弓抽烟的手突然僵硬,张大嘴巴不敢相信地看着卫昊。

    “您认识吗?”

    “嗯,是我的师弟。”

    张正罡低着头长叹了一口气。

    “张师兄,您节哀顺变。按照钟师兄的意思是,羽间并不是秋山下的手,就算秋山与道门有不共戴天之仇,也断然不会用这种阴邪的法术去对付旁人,他旁边的黑袍人必定脱不了干系,从他说话的口气来看,他可能就是师兄所说的莫一古的手下,也是杀了羽间灭口的凶手。”

    张影弓狠狠抽了一口烟吐了出来,似乎还是无法接受自己死了个师弟。

    “嗯,谢谢你了卫师弟。你将这里的事情告诉钟广友吧。”

    “是,茅山道观那边我已经通知了,他们马上就会派人来。我会让这些师兄弟先守在这里。”

    张影弓点了点头,回去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