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少爷降世
这男子便是东骏侯府的少侯爷，林钧倾。他自小继承家学，修习武术，并不重视礼法，不论出入哪里总带着几分随意。
见那男子走近，王楉涵身旁的黄衫丫头赶紧上前张开双手拦住他，不满地说道：“少侯爷，你真是的，风尘仆仆地走进来，现在外面这么冷，你一进来，好像风也跟着进来了似的，你就不能慢点走吗？别把我家小姐给吹着了！”
那男子身高七尺，走路虎虎生风，最夺目的是他的一双眼睛，目露精光，甚是逼人。在这双眼睛的注视下，原本浓密好看的剑眉反而不引人注意了。他相貌端正，但并不算俊美，可是举手投足间，有股不可忽视的气势，他自己说，这是男子该有的武人风范。
虽是深秋了，他却穿得很少，脸通红的，额上还在冒汗，仿若很热的样子。
虽然举止颇为粗放，但他一身劲装，十分干净利落，潦草中带着几分潇洒，粗放但并不粗俗，不拘于礼，而并不无礼。
被丫头这么一拦，他倒也不生气。笑呵呵地看着王楉涵，说：“夫人，你起了。”虽然说着话，但的确听那婢女的话，乖乖地待在原地并不走动。
“昨天虽然睡得迟，但入眠后宝宝就不再折腾我了，睡得不错。”王楉涵洗完脸，接过老妈子递过来的绢布，擦了擦脸上的水珠。虽是极为平常的动作，由这位夫人来做，却凭空地生出一股韵味。她的举手投足，一颦一笑，都好像不是人间应有。
另一位老妈子立刻将裘衣披在夫人的身上，雪白的裘衣，更映得夫人肤白胜雪，冰清玉洁。
夫人将绢布递给身旁的一个婢女，朝林钧倾走过去，那黄衫丫头却不相让，说：“小姐，快退后！少侯爷身上寒气太重，别把你给凉着！”
夫人摇摇头，好笑道：“瑶儿，你真是的。”但也听话地站在那黄衫丫头的后面，隔着像母鸡一样张开双手的婢女，对丈夫说，“今已秋末，寒气深重，钧哥别仗着火气旺盛，就不添衣服保养身体。”
林钧倾双手高高举起包裹，邀功似的笑着说：“夫人，看，我出门去买了好多东西，你猜是什么？”
“买给宝宝的？”夫人虽然心知肚明，但还是配合地猜测着。而那婢女一动不动地夹在中间，并不相让。
“是啊！夫人聪明！瑶儿，你看，我一早出去给宝宝挑选礼物，衣服，书本，零食，还有东宝行里新出的各种小玩意儿！你老拦着我做什么呀，我本来想给夫人一个惊喜，想不到夫人早早就起了，你总该让开，让我把礼物递给夫人吧！”林钧倾微带得意地笑着说道。
林钧倾说着要走向夫人，那唤作瑶儿的黄衫丫头却又侧步一挡，骄傲地竖着脑袋，说道：“不行！少侯爷买什么礼物？府里早就给小公子，不，也可能是小公主，给备齐了的！少侯爷，我知道你火力旺盛，但是，你的火力能把深秋变成盛夏吗？你自己不觉得冷，走路又总是大步流星的，你走到哪里，就把寒风带到哪里，你这样靠近我家小姐，不怕把宝宝惊着吗？”
瑶儿直愣愣的一通说，也不再横着双手了，右手插着腰，左手往边上一指，说：“少侯爷买的礼物，小姐等会儿会看的，现在请你把礼物挂在树上，等换一身衣服，去了寒风，再来见我家小姐吧！”
少侯爷竟似对这丫头的厉害习以为常了，而夫人和旁边的一众人也都不以为奇。无人出声相帮，少侯爷只好连连投降，苦笑着将几个包裹挂在院子里老桃树的枝丫上。
“钧哥，你总是穿着劲装，每次经过，都虎虎生风的，别怪她们拦着你，她们现在呀，对什么都小心翼翼的。我被她们照顾着，好像自己都成了个婴儿！”王楉涵隔着厉害丫头，温柔地看着丈夫，略带抱怨地说道。
林钧倾摸着后脖子，不好意思地微低下头，一双满是精光的眼睛这会儿竟然温和潋滟，他低声说：“夫人，这也是父亲的意思，我们武人府里都是些没头没脑的男丁，现在也只好格外仔细。夫人再忍耐一下，安心地过了这几天，等孩子生出来，父亲肯定带头领着这些人去围着宝宝了，希望那时你别感到寂寞呀！”说着又笑起来。
王楉涵也笑，并不是大笑，只低低几声，但并不捂嘴掩面，只自然地立在那里，微微发笑。她并不是武人，自幼修习文、礼，可是身上并无寻常深闺女子矫饰作态的毛病，可谓亭亭玉立、不蔓不枝。
“胡说！公公哪里会这样！别是你自己心里，有了孩子，就忘了我这个胖妹子。”王楉涵虽然做出生气的态度，但说着话自己又笑起来，“哼，我倒最好生完了大家都别来理我，被人围了九个月啦，我还真想寂寞寂寞。”
“夫人哪里是胖妹子，夫人现在也不胖！我最担心你成了风一吹就倒的瘦妹子，要是这样，我骑马带你去看草原的时候，你就要像风筝一样被放到天上去了，我一个人跨坐在马上，两只手使劲抓着你的裙摆往回拽，可秋天风好大，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拽不回来，到了夜里，你就只好一个人坐在天上的宫殿里，和星星作伴了。”林钧倾一边说着，一边做着拽绳子的动作，抓着绳子尾死死不放，一副很吃力的样子。
王楉涵向他瞪了一眼，偏生自己嘴角也噙着笑，毫无威慑力的样子，边上的一众婢女，也纷纷笑着。除了黄衫的厉害丫头，是王楉涵自己的陪嫁婢女，其他人，都是侯府里奉命来伺候的仆人，可是主仆之间，并不严厉，倒有些没规没矩的，而大家也都已对此安之若素了。
“我看你最好把我放到天上去，让你和你的宝贝马一起潇洒，这样你就不会一会儿嫌我骑得不够快，一会儿嫌我不够胖了！”王楉涵抿着嘴止住笑意，作出一副恶声恶气的样子说道。
“可不敢！夫人比马重要！这是父亲教我的，我一直牢牢记着呢！夫人现在这样的胖瘦正正好，我还担心生完孩子你又瘦回去呢！我最喜欢胖丫头了！要是孩子出生了，大家都围过去，不小心忽视你，你千万别伤心，你的黑哥哥会一直围着你的，在我心里，永远最先是你，其次是黑风，然后是孩子。”林钧倾一副认真地模样，双眼明亮亮地看着夫人说道。
王楉涵故意绷着的脸上露出柔和的浅笑，听到最后，却吃了一惊似的大声说：“其次是黑风！你干脆把黑风排第一好了，以后我和孩子都让着你那匹大黑马！”气呼呼的，接着但是又笑。
“说着玩的，黑风这样大度，才不会跟女人和孩子计较呢，黑风说呀，就让你们排在第一好了，反正，它也会保护你们的。”林钧倾一本正经地说着，眼里却全是笑意。
“好了，你真贫，最近越来越坏，连带黑风一起欺负我！你快去换衣服吧，我和娘之前为你选了一块水蓝色的布，娘说你整天穿得暗沉沉的，孩子出生了，总该换明亮点的衣服迎迎喜气。衣服已经做出来了，瑶儿说陆师傅一早就送来了。徐妈已给你挂在房里。你穿出来给我看看。我在餐厅等你一道吃早饭。”
“听夫人的！这就去换，你也别立在这儿等我，早上的风还是凉，午时我再陪着你去走走。快进去吧。”
林钧倾是习武之人，到现在还是每天早上起来练功，一早他就吃过早饭了，但他每次都还会陪夫人一起用早膳。他挥挥手，转过身走了。王楉涵眼里噙着笑看着他的背影，然后被黄衫丫头催促着，走进屋去。通向餐厅有处小门，门颇窄，那些围着的婢女，此时只好跟在夫人后面，鱼贯而入。
立冬的前两日，夫人用晚饭的时候，忽然捂着肚子，俯下身子，这是要生了。黄衫丫头和两个老婆子见状，赶紧把夫人扶进房去。几个厉害的接生婆，早两日就已请来住在府上，特意安排离夫人的房间很近。丫鬟赶紧跑去通知，早就做好准备的接生婆也很快置备妥当。
黄杉丫头跟进了产房，又叫了两个婢女去里面接应。其他的婢女守在门口，以应对可能发生的情况。
因为正是用晚膳的时候，王楉涵的丈夫和公公也都在旁边。
林钧倾在门口的小院里踱步，刚刚踱了没几步，一位鬓已霜的老妇人匆匆忙忙地大步走近，林钧倾见她，赶紧走上去，说：“娘！”
那老妇人正是东骏侯林士昴的妻子，按理说，正在河东康家访友的林吴氏。
“娘，你来得真快！”
“涵儿怎么样了？”老妇人一路疾走，倒不见喘气。
“才进去呢，娘你也太心急了。请来的接生婆，都是最好的，不会出什么问题，娘何必这么着急地赶过来？”
院子里头发花白的林士昴摇摇头，小声说：“你娘就是这个样子，从小脾气就急得很！”
林士昴是东骏侯，是整个东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大人物。偏生在这间院落里，一点儿看不出他的威风。穿着朴素的布衣，一个人站在檐下的角落里，模样清癯，眼睛里还带着精光。曾经他也是眼神如电的大将军，但岁月终于将他变得柔和起来。看着他在妻子面前不敢大声说话的模样，谁能想到这位就是东麓，威风赫赫的东骏侯呢。
老妇人穿着颜色素净的华贵衣衫，听到了自己丈夫小声说的话，但并不加以理会。只对着儿子说道：“其实我这几日已偷偷在厢房里住着，涵儿不喜欢有人伺候，如果我在家里，她多半要推辞说有娘在就好了。我故意骗她说去康家访友，其实之前一直在前门旅店住着，她出来散步的时候，我经常偷偷看她，她一点儿也没发觉呢！这样我虽然不在她近旁照顾，她却能被照顾得更好。但她要生了，我当然得回来陪着！儿子，娘虽然告诉你了，你以后可别告诉涵儿啊，她该生我气了！”老妇人紧盯着产房的门，叮嘱道。
“不是吧娘，这九个月，你一直在前门的旅店住着？你也不跟我说一声？”林钧倾不可置信地说道。
“跟你说什么，你的嘴能守住事儿吗？就算你能，你也没有这个本事骗人！”林吴氏一摆手，止住儿子的话头。“哎呀，上天保佑，我的儿媳妇平平安安的，宝宝也健健康康，男的女的都很好，宝宝呀，等你一出生，奶奶就把你捧在手心里，含在嘴巴里……”
老妇人兀自叨叨地念个不停，林钧倾也不敢插嘴，只好在老娘的后面，轻声地踱来踱去，不敢碍着老太太的眼。林士昴老爷子不声不响地在屋檐下站着，也看不出他是紧张还是镇定。
这天虽然是深秋，但并无大风。有些干燥，但并不特别寒冷。夕阳缓步离去，星星渐渐浮起，正是傍晚光景，红与蓝交接的广阔天空，温暖和清冷彼此映染，编织出独具一格的美丽夜幕。明亮的星河若隐若现，像在对谁招着手儿。
侯府里安静的等待被一声响亮的啼哭打破了，接着就是房中女人们热烈的庆贺声此起彼伏，连紧闭的房门也挡不住。这份欢喜飘出来，漾在院子中立了许久的三个人的脸上，在傍晚的光幕下，显现出火一样的热烈颜色。
“怎么样！”林钧倾大声喊道，激动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沙哑。
“母子平安！是一个大胖小子呢！”很快屋里就有同样激动的声音大声地喊了出来。
林老爷子从屋檐下走出来，眯着眼睛摸了摸胡须，走过去拍拍儿子的肩膀，老太太抓着儿子的衣服，一边笑一边揩眼泪，林钧倾那因为担忧而僵了许久的脸上陡然地挂起笑容，他呆呆地重复着：“母子平安！是个儿子！母子平安，是个儿子……”
见那男子走近，王楉涵身旁的黄衫丫头赶紧上前张开双手拦住他，不满地说道：“少侯爷，你真是的，风尘仆仆地走进来，现在外面这么冷，你一进来，好像风也跟着进来了似的，你就不能慢点走吗？别把我家小姐给吹着了！”
那男子身高七尺，走路虎虎生风，最夺目的是他的一双眼睛，目露精光，甚是逼人。在这双眼睛的注视下，原本浓密好看的剑眉反而不引人注意了。他相貌端正，但并不算俊美，可是举手投足间，有股不可忽视的气势，他自己说，这是男子该有的武人风范。
虽是深秋了，他却穿得很少，脸通红的，额上还在冒汗，仿若很热的样子。
虽然举止颇为粗放，但他一身劲装，十分干净利落，潦草中带着几分潇洒，粗放但并不粗俗，不拘于礼，而并不无礼。
被丫头这么一拦，他倒也不生气。笑呵呵地看着王楉涵，说：“夫人，你起了。”虽然说着话，但的确听那婢女的话，乖乖地待在原地并不走动。
“昨天虽然睡得迟，但入眠后宝宝就不再折腾我了，睡得不错。”王楉涵洗完脸，接过老妈子递过来的绢布，擦了擦脸上的水珠。虽是极为平常的动作，由这位夫人来做，却凭空地生出一股韵味。她的举手投足，一颦一笑，都好像不是人间应有。
另一位老妈子立刻将裘衣披在夫人的身上，雪白的裘衣，更映得夫人肤白胜雪，冰清玉洁。
夫人将绢布递给身旁的一个婢女，朝林钧倾走过去，那黄衫丫头却不相让，说：“小姐，快退后！少侯爷身上寒气太重，别把你给凉着！”
夫人摇摇头，好笑道：“瑶儿，你真是的。”但也听话地站在那黄衫丫头的后面，隔着像母鸡一样张开双手的婢女，对丈夫说，“今已秋末，寒气深重，钧哥别仗着火气旺盛，就不添衣服保养身体。”
林钧倾双手高高举起包裹，邀功似的笑着说：“夫人，看，我出门去买了好多东西，你猜是什么？”
“买给宝宝的？”夫人虽然心知肚明，但还是配合地猜测着。而那婢女一动不动地夹在中间，并不相让。
“是啊！夫人聪明！瑶儿，你看，我一早出去给宝宝挑选礼物，衣服，书本，零食，还有东宝行里新出的各种小玩意儿！你老拦着我做什么呀，我本来想给夫人一个惊喜，想不到夫人早早就起了，你总该让开，让我把礼物递给夫人吧！”林钧倾微带得意地笑着说道。
林钧倾说着要走向夫人，那唤作瑶儿的黄衫丫头却又侧步一挡，骄傲地竖着脑袋，说道：“不行！少侯爷买什么礼物？府里早就给小公子，不，也可能是小公主，给备齐了的！少侯爷，我知道你火力旺盛，但是，你的火力能把深秋变成盛夏吗？你自己不觉得冷，走路又总是大步流星的，你走到哪里，就把寒风带到哪里，你这样靠近我家小姐，不怕把宝宝惊着吗？”
瑶儿直愣愣的一通说，也不再横着双手了，右手插着腰，左手往边上一指，说：“少侯爷买的礼物，小姐等会儿会看的，现在请你把礼物挂在树上，等换一身衣服，去了寒风，再来见我家小姐吧！”
少侯爷竟似对这丫头的厉害习以为常了，而夫人和旁边的一众人也都不以为奇。无人出声相帮，少侯爷只好连连投降，苦笑着将几个包裹挂在院子里老桃树的枝丫上。
“钧哥，你总是穿着劲装，每次经过，都虎虎生风的，别怪她们拦着你，她们现在呀，对什么都小心翼翼的。我被她们照顾着，好像自己都成了个婴儿！”王楉涵隔着厉害丫头，温柔地看着丈夫，略带抱怨地说道。
林钧倾摸着后脖子，不好意思地微低下头，一双满是精光的眼睛这会儿竟然温和潋滟，他低声说：“夫人，这也是父亲的意思，我们武人府里都是些没头没脑的男丁，现在也只好格外仔细。夫人再忍耐一下，安心地过了这几天，等孩子生出来，父亲肯定带头领着这些人去围着宝宝了，希望那时你别感到寂寞呀！”说着又笑起来。
王楉涵也笑，并不是大笑，只低低几声，但并不捂嘴掩面，只自然地立在那里，微微发笑。她并不是武人，自幼修习文、礼，可是身上并无寻常深闺女子矫饰作态的毛病，可谓亭亭玉立、不蔓不枝。
“胡说！公公哪里会这样！别是你自己心里，有了孩子，就忘了我这个胖妹子。”王楉涵虽然做出生气的态度，但说着话自己又笑起来，“哼，我倒最好生完了大家都别来理我，被人围了九个月啦，我还真想寂寞寂寞。”
“夫人哪里是胖妹子，夫人现在也不胖！我最担心你成了风一吹就倒的瘦妹子，要是这样，我骑马带你去看草原的时候，你就要像风筝一样被放到天上去了，我一个人跨坐在马上，两只手使劲抓着你的裙摆往回拽，可秋天风好大，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拽不回来，到了夜里，你就只好一个人坐在天上的宫殿里，和星星作伴了。”林钧倾一边说着，一边做着拽绳子的动作，抓着绳子尾死死不放，一副很吃力的样子。
王楉涵向他瞪了一眼，偏生自己嘴角也噙着笑，毫无威慑力的样子，边上的一众婢女，也纷纷笑着。除了黄衫的厉害丫头，是王楉涵自己的陪嫁婢女，其他人，都是侯府里奉命来伺候的仆人，可是主仆之间，并不严厉，倒有些没规没矩的，而大家也都已对此安之若素了。
“我看你最好把我放到天上去，让你和你的宝贝马一起潇洒，这样你就不会一会儿嫌我骑得不够快，一会儿嫌我不够胖了！”王楉涵抿着嘴止住笑意，作出一副恶声恶气的样子说道。
“可不敢！夫人比马重要！这是父亲教我的，我一直牢牢记着呢！夫人现在这样的胖瘦正正好，我还担心生完孩子你又瘦回去呢！我最喜欢胖丫头了！要是孩子出生了，大家都围过去，不小心忽视你，你千万别伤心，你的黑哥哥会一直围着你的，在我心里，永远最先是你，其次是黑风，然后是孩子。”林钧倾一副认真地模样，双眼明亮亮地看着夫人说道。
王楉涵故意绷着的脸上露出柔和的浅笑，听到最后，却吃了一惊似的大声说：“其次是黑风！你干脆把黑风排第一好了，以后我和孩子都让着你那匹大黑马！”气呼呼的，接着但是又笑。
“说着玩的，黑风这样大度，才不会跟女人和孩子计较呢，黑风说呀，就让你们排在第一好了，反正，它也会保护你们的。”林钧倾一本正经地说着，眼里却全是笑意。
“好了，你真贫，最近越来越坏，连带黑风一起欺负我！你快去换衣服吧，我和娘之前为你选了一块水蓝色的布，娘说你整天穿得暗沉沉的，孩子出生了，总该换明亮点的衣服迎迎喜气。衣服已经做出来了，瑶儿说陆师傅一早就送来了。徐妈已给你挂在房里。你穿出来给我看看。我在餐厅等你一道吃早饭。”
“听夫人的！这就去换，你也别立在这儿等我，早上的风还是凉，午时我再陪着你去走走。快进去吧。”
林钧倾是习武之人，到现在还是每天早上起来练功，一早他就吃过早饭了，但他每次都还会陪夫人一起用早膳。他挥挥手，转过身走了。王楉涵眼里噙着笑看着他的背影，然后被黄衫丫头催促着，走进屋去。通向餐厅有处小门，门颇窄，那些围着的婢女，此时只好跟在夫人后面，鱼贯而入。
立冬的前两日，夫人用晚饭的时候，忽然捂着肚子，俯下身子，这是要生了。黄衫丫头和两个老婆子见状，赶紧把夫人扶进房去。几个厉害的接生婆，早两日就已请来住在府上，特意安排离夫人的房间很近。丫鬟赶紧跑去通知，早就做好准备的接生婆也很快置备妥当。
黄杉丫头跟进了产房，又叫了两个婢女去里面接应。其他的婢女守在门口，以应对可能发生的情况。
因为正是用晚膳的时候，王楉涵的丈夫和公公也都在旁边。
林钧倾在门口的小院里踱步，刚刚踱了没几步，一位鬓已霜的老妇人匆匆忙忙地大步走近，林钧倾见她，赶紧走上去，说：“娘！”
那老妇人正是东骏侯林士昴的妻子，按理说，正在河东康家访友的林吴氏。
“娘，你来得真快！”
“涵儿怎么样了？”老妇人一路疾走，倒不见喘气。
“才进去呢，娘你也太心急了。请来的接生婆，都是最好的，不会出什么问题，娘何必这么着急地赶过来？”
院子里头发花白的林士昴摇摇头，小声说：“你娘就是这个样子，从小脾气就急得很！”
林士昴是东骏侯，是整个东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大人物。偏生在这间院落里，一点儿看不出他的威风。穿着朴素的布衣，一个人站在檐下的角落里，模样清癯，眼睛里还带着精光。曾经他也是眼神如电的大将军，但岁月终于将他变得柔和起来。看着他在妻子面前不敢大声说话的模样，谁能想到这位就是东麓，威风赫赫的东骏侯呢。
老妇人穿着颜色素净的华贵衣衫，听到了自己丈夫小声说的话，但并不加以理会。只对着儿子说道：“其实我这几日已偷偷在厢房里住着，涵儿不喜欢有人伺候，如果我在家里，她多半要推辞说有娘在就好了。我故意骗她说去康家访友，其实之前一直在前门旅店住着，她出来散步的时候，我经常偷偷看她，她一点儿也没发觉呢！这样我虽然不在她近旁照顾，她却能被照顾得更好。但她要生了，我当然得回来陪着！儿子，娘虽然告诉你了，你以后可别告诉涵儿啊，她该生我气了！”老妇人紧盯着产房的门，叮嘱道。
“不是吧娘，这九个月，你一直在前门的旅店住着？你也不跟我说一声？”林钧倾不可置信地说道。
“跟你说什么，你的嘴能守住事儿吗？就算你能，你也没有这个本事骗人！”林吴氏一摆手，止住儿子的话头。“哎呀，上天保佑，我的儿媳妇平平安安的，宝宝也健健康康，男的女的都很好，宝宝呀，等你一出生，奶奶就把你捧在手心里，含在嘴巴里……”
老妇人兀自叨叨地念个不停，林钧倾也不敢插嘴，只好在老娘的后面，轻声地踱来踱去，不敢碍着老太太的眼。林士昴老爷子不声不响地在屋檐下站着，也看不出他是紧张还是镇定。
这天虽然是深秋，但并无大风。有些干燥，但并不特别寒冷。夕阳缓步离去，星星渐渐浮起，正是傍晚光景，红与蓝交接的广阔天空，温暖和清冷彼此映染，编织出独具一格的美丽夜幕。明亮的星河若隐若现，像在对谁招着手儿。
侯府里安静的等待被一声响亮的啼哭打破了，接着就是房中女人们热烈的庆贺声此起彼伏，连紧闭的房门也挡不住。这份欢喜飘出来，漾在院子中立了许久的三个人的脸上，在傍晚的光幕下，显现出火一样的热烈颜色。
“怎么样！”林钧倾大声喊道，激动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沙哑。
“母子平安！是一个大胖小子呢！”很快屋里就有同样激动的声音大声地喊了出来。
林老爷子从屋檐下走出来，眯着眼睛摸了摸胡须，走过去拍拍儿子的肩膀，老太太抓着儿子的衣服，一边笑一边揩眼泪，林钧倾那因为担忧而僵了许久的脸上陡然地挂起笑容，他呆呆地重复着：“母子平安！是个儿子！母子平安，是个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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