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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第三节 黑影初现

    晚上九点过,广康之穿着母亲新买给自己做生日礼物的纺织棉服出门。原本礼物还要过几天才送给他,架不住少年软磨硬泡,母亲又宠溺非常,只能提前从包装精美的木盒中取出给他套上。母亲虽然是个拳师,每天上课时面对权贵们的小孩也不苟言笑,对小广却丝毫没有脾气。小广穿上衣服准备要出门,母亲问他这么晚还要去哪,他笑嘻嘻地说“你不管嘛。”母亲瞪大了眼睛,“我不管谁管!”小广没有理会,拉开一楼的铁门一溜烟就消失在昏暗的街头。母亲摇摇头暗想,自己以后要更严厉些才行了,刚才那副模样放在他小时候还能吓唬到他,而今小广已经完全习惯,知道母亲对自己宠溺,几乎是到了有求必应的程度,自然不怕。她摇摇头,从怀里掏出怀表,已经九点过,老广还在戴家弄铁匠铺,怕是接了急活,今晚不知道能不能回来了。

    广康之从莲花弄出来,熟门熟路的找到几条小路,一路都没有路灯,只有路边成排的住宅窗口偶尔有昏黄的灯光透出来勉强算是照明。他像只灵活的鱼,路上的夜雾就是供他畅游的水,丝毫不影响自己前进。

    穿过小巷,一路小跑大约过了十几分钟,已经离莲花弄比较远了,他来到贵家路。贵家大街是横贯北区的主干道之一,大街的中轴就是然乌权力的中心——黎宫。贵家路在大街的背面,本也是条主干道,路边房子至少有五六层以上,住了不知多少权贵。沿途路上有小广场十来个,平常都是权贵们休憩的场所,小广因为母亲教拳的关系认识其中不少子弟,自己又生性伶俐,和好几个同龄人成了朋友,被他们带来此间玩耍过几次。后又和最好的伙伴牛小满分享,这里就成了他们的“秘密基地”。

    牛小满从小在福利院长大,十二岁便从里面出来进了北区警卫对副队长常凯的家门,到现在已经做了两年的门童杂役。正是来接送常凯家小少爷时两个少年才能相识。小广生性活泼,和大多数来母亲这里上课的子弟就算不能交上朋友,至少也算点头的相识。唯独和常凯家的小少爷,那个个子不高,体型敦胖的男孩相处不来。胖男孩名叫常威,是常凯年纪最小的儿子,在家中备受宠爱。常凯偶尔出现在北区报纸的版面上,看来一副正义凌然不苟言笑的样子,想来给小儿子取名“常威”大概也想要他继承自己威猛无匹的模样,却没想从小生的圆润敦胖,怎么看都和威猛扯不上关系。

    小广到了和小牛约定的秘密基地已经一刻钟,广场四周都安装了汽灯,比自家所在的莲花弄要明亮的多。广场上没有人,他在第四座路灯下大概盘算了时间,应该已经超过十点,小牛仍然没有出现。小牛在常家做杂役门童,东家的管家要求几点几分做什么事,没有任何理由可以推脱,养成了从不迟到拖延的习惯。以往他们约定到此也从没有发生过迟到的情况。小广不由担心,是不是小牛想要跳出常家去元熙府做工的事被管家发现了?可即便被发现,在如今的世道,已经不是东家对下人可以随意打骂体罚的时代了。当然自己没有经历过那些黑暗时代,多是母亲在煤油灯下对对自己讲述的古老故事中才会出现。

    他今天特意求了母亲让自己提前换上新买的纺织棉服出门,衣服面料轻柔,用力一拉可以拉出老长的距离,一放手又缩回去和之前一模一样。这和普通的麻布衣服完全没有可比性,当然不是为了在小牛面前炫耀,他就是想让小牛也穿上看看,这是少年简单的分享欲。在路灯下又等了十来分钟,时间已经很晚了,再不回去母亲肯定着急。如果父亲回来见自己还在外面撒野肯定少不了一顿责骂。小广正想要转身回去,等下次小牛再陪着常威来学拳二人自然可以再见。他扭头往莲花弄方向走,忽然吹起一阵大风,路面本来干净,却不知从哪里吹起风沙一般,迷了自己眼睛。一阵揉搓过后,他看到一道黑影从小广场的路灯下一闪而过进了两栋住宅建筑的中间的阴影中。

    小广从小听母亲讲过不少鬼怪神魔的故事,起初还心有恐惧,长大一些后再听,就全是对于未知的好奇,甚至是想要猎奇的冲动。他站在原地仔细判定,先前肯定没有看错,确实有一道如烟雾形成的黑影在面前窜过,黑影没有实体,怎么想都跟母亲故事中的古古怪怪有些雷同。没等他反应,又一道黑色的影子钻进阴影中,这次他完全肯定两道黑影都是真实非虚。

    小广壮起胆子往那端阴影中走去。每一步都挪动的极慢,连呼吸也不自觉的屏住节奏,生怕吵到未知的存在。他心中既害怕又兴奋,准确说是兴奋占得更多。后背和手臂上已经生出一颗颗鸡皮疙瘩,呼吸再难以抑制,开始急促起来。

    他走进两栋建筑的外围,阴影的角落已经近在眼前。他看到两团人形的黑影交集在一起,似乎具有自主的生命在互相拉扯一般。在两团交织的黑影后面躺着一个少年,正是自己等了半天没有出现的小牛!

    此刻小牛双眼紧闭,似乎是昏迷在了阴影中。身子半躺的靠在墙壁上,胸部微微的起伏让小广判断至少他人没事。两团黑影似乎都发现了小广的出现,其中一缕黑影瞬间钻入了地上小牛的身体,小牛身体微微抽动后又回复了平静。而另外一缕黑影悬浮在空中,只迟疑了片刻也像小光的胸膛钻来。在黑影触碰到他身体的一瞬间,似乎遇到什么阻碍,小广感觉胸前微微发热,掏出从小就挂在胸前的骨玉牌,热源正是从中发出,此刻拿在手上,已经是有些发烫了。父亲说那是爷爷留下来的物件,勉强算得上是件工艺品就给自己挂在胸前。

    那一缕黑影本想要钻进小广体内无法得逞,影子中发出类似人声在大风肆虐下的啸叫声,声音不大,但极为尖利。黑影围绕小广身体环绕了几圈,最终颜色逐渐变弱,最后完全透明,消失在空气中,似乎从未出现过。

    一些列的变故发生时间极短,哪怕小广胆子再大始终也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年。他没能从震惊中反应过来,仍然呆立在原地。这时半躺在地上的小牛嘴唇微动,终于醒了过来。

    小广连忙蹲下将小牛扶起,小牛睁开眼睛满脸惊恐。见小牛身体没有大碍,小广没有立马询问发生什么事,而是将他扶起身子,快速带到了小广场中央,脱离了阴影范围站在路灯下两个少年才略感安心。

    “发生什么事了?”小牛彻底清醒过来开口询问。

    “我还想问你嘞。本来约定的十点钟,没见你。突然看到两团黑影,在那里就看到你躺着。”小广手指向刚才二人所处的阴影角落,为了怕小牛担心,没有立马说出其中一团黑影钻进了他身体的事。只是用力拍打了他的后背,似乎这样可以将黑影从中振的跑出体外。

    “你干嘛?”小牛吃疼,小广常年跟母亲学拳击,在同龄人中手劲不是一般的大。

    “没,我看你后背一直靠在那墙壁上,怕太脏了回去常家管家又要数落你。”

    “我刚吓一跳,我比你来的还早,跟你一样也看到一团黑影钻进那个地方,壮起胆子想去看看清楚,刚靠近就眼前一黑,直到刚刚醒来看到你。你也看到那东西了?”

    小广思量了片刻,现在可以确定的情况,一是没有实体的黑影绝对不是眼花或者什么精神错乱,而是真实存在。二是其中一团黑影钻进了小牛的体内,但暂时没有对他照成什么影响。三是自己胸前的骨玉,原以为是个普通的工艺品,但看来绝不是这么简单。他想如果将今晚的事告诉父母他们会是什么反映。父亲多办不相信,只当他小孩说胡话。母亲呢?无法解释也只能检查自己是不是有哪里受伤。而想要弄清楚这些古怪的事,只能靠自己,线索也就只有胸膛上的骨玉了。小广又摸了一次胸膛,骨玉已经逐渐凉了下来。

    “问你呢,你也看到那东西了?”

    “对啊,不知道什么东西?你说会不会是怨鬼?”

    小牛胆子不小,不然也不敢自己去那阴影中查看,但听到“怨鬼”两个字还是不自然的打了个寒颤。

    “不会真的存在怨鬼吧。我听管家说过,在南区的拜火教里就有专门驱邪的上师,可惜咱们隔得太远了。”

    “拜火教啊,我也听母亲说起过。只说就是一些常规的礼拜活动,没听过有什么驱邪啊。而且就算我们能去了南区,那些上师能听我们两个一通胡说就来这么远看看么。”

    “也是啊,要是东家出马还差不多。”

    小牛所指的东家自然是北区警卫队的副队长常凯。常凯在朝堂的官员品阶中并不靠前,每周一次的官员议会也没有资格参加。但身为负责整个北区上百万人警卫工作的副队长,实权却是极大。这一点从他小儿子常威在母亲拳馆的做派就能看出一二,小胖子惯常目中无人,连市政部主管的女儿也敢欺负。这也是小广和他不对付的原因之一。

    “哎别想这些了,可能这个世界就是充满神神鬼鬼的呢?只是我们还小,没有见识过。以后长大了总能知道更多的。”小广安慰小牛,也是在自我安慰。他拉起小牛更靠近路灯,将自己衣服拉起又反弹回去,笑起来说:“本来是想给你看看我的生日礼物,母亲给我新买的纺织棉服的,怎么样?”

    “自然很好啊,不像我,只能穿下人的粗布。”小牛也笑起来,用手摸摸小广的衣服,材质柔软舒适,比自己身上的衣服好的多。

    “要不你也穿着试试,咱俩的衣服换着穿。等我生日过了我就跟母亲说衣服挂坏了,送你。”

    “不要,这么贵重的衣服,尚先生要知道你弄坏了还不把你给体罚一顿。”

    小牛口中的尚先生是学拳击的子弟们统一对她的称呼。

    “不怕,母亲很疼我,就一件衣服而已,来来来,快交换了试一下。”小广一阵催促,上手就要脱掉小牛的粗布上衣。两个十几岁的少年在初春的夜晚好似不怕冷一样,打闹在一起,全然忘了之前各自经历的诡异一幕,笑声迎来偶尔路过旁人的侧目。只以为是周边哪家的两兄弟大晚上了仍在这里嬉笑打闹。

    “还有件事,忘了问你,你准备的怎么样了?”

    “你说‘小举试’?”两个少年停止打闹,最终小牛还是套上了小广的新衣服。整个人虽然仍然黑黑瘦瘦,但精气神比之前好了一大截。而小广虽然穿上了他的粗布衣服也浑然不觉难受,反而在身体和粗麻的直接接触下感觉浑身酥麻,有些痒痒的快感。

    “对啊,你不是一直想进元熙府么。人说古代宰相家里的家丁都是四品官。你要能进元熙府可就不是我们这些平民能随意见得到的咯。”

    小牛想了想语气低沉地说,“我确实想去,但听同样在东家做工的人说虽然是遴选下人,那‘小举试’可真是挑人呢。不仅要力气大,人机灵,甚至还要考基本的算术和格斗。不知道哪家下人要学会这些东西。”

    “元熙府嘛,进去了管家自然要分配工作。如果是做里面小姐少爷们的伴读,自然要些功夫。”

    “是啊,要说力气大,人机灵我还有信心。格斗技巧虽然不懂,但看了尚先生这么久教课,就算不会,打架也没问题。就是算术技巧这些我真不会。现在的算术还停留在小时候福利院教的水平。”

    “有福利院水平就不错啦。”小广这话不是在安慰,只是自己虽然在学校念着书,整体成绩一般,但算术功课着实不好,母亲开玩笑曾说他就是跟父亲一脉相承,没有做智力工作只有做苦力的命。

    小牛闷闷的不吭声,对未来的长远规划不是他能一时半刻想的清楚的。他脱下衣服和小广交换回来。小广想到什么点子似的,兴奋地说:“这样,你去应征小举试,就算真要考算术,就在格斗啦,体力啦这些上面多争点分。说不定管家看你小小年纪在这些方面不错就让你进去啦。不是还有几天才开始么,你每天下工后不许偷懒,都来这里,我多教你几招。”

    小牛点点头,他有想过,现在的东家对下人不差,不仅提供吃住,每个年节还会多少有些奖励钱发到下人手里。最重要的是听管家说过,似乎东家的上司年纪大了要退位下来,东家如果能往上再走一步,那整个常家必然都会更进一步。虽然远不能同元熙府比,但作为下人自然也算是水涨船高了。

    小广替自己想到的点子高兴,他是真希望自己这个好伙伴能进入元熙府,就像母亲盼着自己能考进好的公学,甚至以后能进入大学一样。

    二人在小广场的路灯下又说了些闲话,月亮从层层叠叠的厚实云层中探出头来。两人各自回家的路虽然都没有了路灯,但比来时还是要敞亮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