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六节 老垮子哥
蒸汽车虽然行驶速度快，但也比马车颠簸。尽管座椅已经包裹了皮质，长时间下来特别是小广第一次乘坐，仍然让他腰背有些酸胀，但他完全顾不上身体上的不适，和辛教授一路问答，在一个多小时内数次刷新自己的认知，到下车时已经听的面红耳赤，像是生了一场大病。但他此刻一点不感觉虚弱，反而体内像是有使不完的劲。
车停到一条宽阔的马路边上，两边都是高大的树木，已经是晚上，整个学校的路灯密度比阿黎区更甚，他可以看清每一根树干的枝丫和分叉走向。树木的背面是专供人行走的步道，铺设了大颗的鹅暖石板，三三两两的年轻人结伴走在上面。他们轻松又自信的神态是小广在莲花弄极少见到的。即便是楼上的白家和况家，也总要为了生计奔波。而迎面来的年轻人，他们似乎什么都不用管，只用安心呆在大学里面求学，一心只想探索世界的伟业。道路的最边上是几排整整齐齐的砖石建筑，基本上都是七八层高，远处最高的一栋是这一片建筑的两三倍，他听母亲提起过，那是然乌城最高的建筑——帝国至理大学的实验楼。
小广虽然和教授一路在提问，但也没有放松对外界的观察。他确信车辆是照常行驶，开进了一条主路。主路的两侧树木越来越高，越来越密集，可从未看到什么标识和传统意义上的校门。
教授下车后正在伸展肢体，自顾自地说：“这些工程师真是死脑筋，给他们公式就只会生搬硬套。好歹在结构上做些优化，害我这老胳膊老腿，才坐一个多小时，给浑身酸痛。”
“教授，我们已经进入大学里面了么？”
听到一旁小广的提问，教授收回高举在空中，正在拉伸身体的双手。
“是的，这就是帝国至理大学了。学校不是你念书的那种学校，也不是公学那种封闭的地方。大学就是要开放交流，别忘了在车上和你说的，理学起源于哲学，最早的哲学就是交流。”
小广似懂非懂地点头。“那我们现在要去哪？”
“唔，我着急把你抢先从军部那里带回来，还没想好要安顿你去哪里住。这样，我找个学员带你，你先去和他同住。我还要差人去军部送信。”
“小友，其实刚才在车上我已经对那晚的事了解的差不多了。带你回来的最主要目的是想要研究你脖子上的骨玉牌，不知是否可以借我几天。几天后我再返还你，到时候再差人送你回家。”
“好呀，那这几天我在大学也可以问您学员问题么，我是说如果想到的话。”
辛教授哈哈大笑，“我这学员可没我这么好脾气哦。不过你要是能跟他相处的愉快，他估计也是愿意回答的。”
二人边走边说，很快来到一整片五层建筑的楼前。建筑的楼顶挂了巨大的牌子，上面写有“三三”两个大字。
“这是三三宿舍楼，等会来接你的是我学员吴用。你叫他‘吴哥’，算了听来像是南区那些江湖帮派。你就叫他‘老垮’吧。”
“老垮？”小广在心中默念这个词，他不懂，以为又是大学中特有的某种称呼。这一路他听了太多没听过的新鲜词汇了，也不在乎再多一个。
很快教授将他领进三三宿舍楼，沿途有些学员认识辛教授见他都毕恭毕敬的打招呼。二人来到三层最末端的一个房间。小广站在教授身旁，门刚打开一股浓烈的刺鼻味道钻出来，熏得教授连连后退，眯起眼睛往里面瞅。来人就站立在门口，头发至少有一个星期以上没有清洗过，油乎乎的耷拉下来直盖到眼睛上。身穿一件麻布衣服，就像小牛穿的那样，在手臂处破了个洞。
“老垮！你多少还是要收拾收拾！”
来人人用手拨开眼前的头发，露出一副没睡醒的表情，盯着辛教授木然的点点头。小广在一旁仔细看了一遍来人，至少三四十的年纪，完全不像大学里之前见到的那些学生朝气地模样。
“这是小友，叫广康之。你叫他小广，小康，小友都行。我有个课题要他协助，这几天先跟你这住，你好好带带他在大学转转。”
“嗯。”老垮含混的应着，人却没有表示欢迎小广进去的意思。站立了好半天，辛教授刚要发火，老垮一个侧身，一把拽住小广快速闪身进了房间，然后飞快的关门，发出“砰”一声。留下辛教授不知是不是被气的，瞪着关闭的木门发笑，随后转身离开。
“老垮您好。”
“你叫我什么？”
“辛教授说的叫您老垮啊。”
“老东西！”
小广吓一跳，他反应过来，“老垮”似乎并不是什么专用名词，也不是夸奖人的用语。更吃惊于面前这个被辛教授称为学员的人敢如此称呼他。
“算了小东西，他既然把你交给我了你就自己住下来吧。记得桌上这些东西别乱动，其他你随意。”
老垮安排完自己回到书桌前的座位上埋头似乎在书写什么。小广这才看清这间正方形的屋子。陈设极乱，到处是杂物，只有角落一张木板床还算干净。
“我睡哪里呢？老。。。”话到嘴边他又咽了回去，“老垮”这个词看他刚才的反应是不能再叫了。还好记得之前教授说过他的名字，吴用。
“吴哥。”他改口叫道。
“随你，这不都是空的么，你想睡哪睡哪，反正别睡我书桌。”老垮没有抬头，仍然伏在书桌上。
小广无法，房间里只有一张床自己肯定是指望不上。此时独属于平民的那份狡黠再次发挥作用。他也不再和老垮纠结，开始弯腰帮忙收拾屋子。伸手不打笑脸人，老垮果然如辛教授所说脾气不好，但就算脾气再不好自己帮他忙做事总不会错的。
小广忙前忙后好半天，满屋子的垃圾被清扫的堆在门口，房间看着比之前敞亮了不少。老垮似乎终于完成手头上的事，转身看见整洁的屋子微微蹙眉。转身从衣柜中拿出一个纯棉的垫子和枕头，在地上铺好。小广以为这是给自己临时铺的床位，正要感谢，老垮一个侧身自己先倒在上面。
“小东西你睡床上，要上厕所在一层的尽头有茅坑，收拾干净了再上床，晚上别起身打扰我睡觉。”说话时眼睛没有睁开，似乎是在梦中发号指令。过了不到一刻钟，小广躺在老垮的床上已经听到他雷霆一样的呼噜声。
在然乌城的同一时间，小牛跟小广约定每晚练习拳击的小广场上，他带了自己攒了两个月月钱买的生日礼物，一个仿制青铜的象牙吊坠，他记得小广在东家少爷常威身上见过，还说佩戴在那个小胖子身上着实可惜，便知道他喜欢。他买不起真迹，更不知这样名贵的物件哪里能够买到，只软磨硬泡三管家才求来黑市的门路，凑了两个月月钱买到手上，只等今晚交给他。
在此间等了半个多小时仍然不见小广踪影。再晚一些东家常凯的下人房也要关门了，他只以为小广今天生日，忘了提前告诉自己。将礼物揣进麻布衣服的内里，仔细保管，然后转身想要先回去。
就在小牛转身的瞬间，他见到远处有冲天的火光亮起。那是贵家大街的方位。黎宫外殿和不知多少顶级权贵的住所都在那一片，由于那片的建筑和住宅在整个阿黎区里是最高的，自己在贵家路的小广场最能看的清楚。只是无法判断是大街上的具体哪栋建筑正在燃烧。
小牛呆立在原地，远处跳动的火光染红了半边夜空。贵家路这个广场周边住宅的人们也陆陆续续或在窗台，或聚拢到广场上眺望。一时间广场上人声鼎沸，杂乱非常。
“那是元熙府！元熙府烧起来了！”
人群中不知是谁先认出来远处正在燃烧的建筑，高呼一声，随后人们的议论声更大。
“确实是元熙府，府邸是高门独院，跟周边都不相连。府邸的顶盖还是几百年前流传下来的琉璃青瓦，可惜了。”
“可惜？我看是可怕。那是什么地方？是贵家大街！黎宫的外殿就在一旁，火势如果止不住，我看黎宫都危险！”
小牛听着周遭的议论觉得一阵恶心想吐，那把火似乎不仅是烧在元熙府邸，也是在自己的胸中燃烧。他再也控制不住，弯腰吐了起来。人群纷纷侧目，这才注意到身边这个明显和自己穿着不同的少年，一看便知道是贫民。
随着他的呕吐，贵人们逐渐远离开小牛，生怕秽物沾染到自己身上。远处的火越烧越旺，广场的人们都没有注意到一阵似有似乎的黑影随着小牛的呕吐从她身体钻出来，片刻功夫消弭于无形。
车停到一条宽阔的马路边上，两边都是高大的树木，已经是晚上，整个学校的路灯密度比阿黎区更甚，他可以看清每一根树干的枝丫和分叉走向。树木的背面是专供人行走的步道，铺设了大颗的鹅暖石板，三三两两的年轻人结伴走在上面。他们轻松又自信的神态是小广在莲花弄极少见到的。即便是楼上的白家和况家，也总要为了生计奔波。而迎面来的年轻人，他们似乎什么都不用管，只用安心呆在大学里面求学，一心只想探索世界的伟业。道路的最边上是几排整整齐齐的砖石建筑，基本上都是七八层高，远处最高的一栋是这一片建筑的两三倍，他听母亲提起过，那是然乌城最高的建筑——帝国至理大学的实验楼。
小广虽然和教授一路在提问，但也没有放松对外界的观察。他确信车辆是照常行驶，开进了一条主路。主路的两侧树木越来越高，越来越密集，可从未看到什么标识和传统意义上的校门。
教授下车后正在伸展肢体，自顾自地说：“这些工程师真是死脑筋，给他们公式就只会生搬硬套。好歹在结构上做些优化，害我这老胳膊老腿，才坐一个多小时，给浑身酸痛。”
“教授，我们已经进入大学里面了么？”
听到一旁小广的提问，教授收回高举在空中，正在拉伸身体的双手。
“是的，这就是帝国至理大学了。学校不是你念书的那种学校，也不是公学那种封闭的地方。大学就是要开放交流，别忘了在车上和你说的，理学起源于哲学，最早的哲学就是交流。”
小广似懂非懂地点头。“那我们现在要去哪？”
“唔，我着急把你抢先从军部那里带回来，还没想好要安顿你去哪里住。这样，我找个学员带你，你先去和他同住。我还要差人去军部送信。”
“小友，其实刚才在车上我已经对那晚的事了解的差不多了。带你回来的最主要目的是想要研究你脖子上的骨玉牌，不知是否可以借我几天。几天后我再返还你，到时候再差人送你回家。”
“好呀，那这几天我在大学也可以问您学员问题么，我是说如果想到的话。”
辛教授哈哈大笑，“我这学员可没我这么好脾气哦。不过你要是能跟他相处的愉快，他估计也是愿意回答的。”
二人边走边说，很快来到一整片五层建筑的楼前。建筑的楼顶挂了巨大的牌子，上面写有“三三”两个大字。
“这是三三宿舍楼，等会来接你的是我学员吴用。你叫他‘吴哥’，算了听来像是南区那些江湖帮派。你就叫他‘老垮’吧。”
“老垮？”小广在心中默念这个词，他不懂，以为又是大学中特有的某种称呼。这一路他听了太多没听过的新鲜词汇了，也不在乎再多一个。
很快教授将他领进三三宿舍楼，沿途有些学员认识辛教授见他都毕恭毕敬的打招呼。二人来到三层最末端的一个房间。小广站在教授身旁，门刚打开一股浓烈的刺鼻味道钻出来，熏得教授连连后退，眯起眼睛往里面瞅。来人就站立在门口，头发至少有一个星期以上没有清洗过，油乎乎的耷拉下来直盖到眼睛上。身穿一件麻布衣服，就像小牛穿的那样，在手臂处破了个洞。
“老垮！你多少还是要收拾收拾！”
来人人用手拨开眼前的头发，露出一副没睡醒的表情，盯着辛教授木然的点点头。小广在一旁仔细看了一遍来人，至少三四十的年纪，完全不像大学里之前见到的那些学生朝气地模样。
“这是小友，叫广康之。你叫他小广，小康，小友都行。我有个课题要他协助，这几天先跟你这住，你好好带带他在大学转转。”
“嗯。”老垮含混的应着，人却没有表示欢迎小广进去的意思。站立了好半天，辛教授刚要发火，老垮一个侧身，一把拽住小广快速闪身进了房间，然后飞快的关门，发出“砰”一声。留下辛教授不知是不是被气的，瞪着关闭的木门发笑，随后转身离开。
“老垮您好。”
“你叫我什么？”
“辛教授说的叫您老垮啊。”
“老东西！”
小广吓一跳，他反应过来，“老垮”似乎并不是什么专用名词，也不是夸奖人的用语。更吃惊于面前这个被辛教授称为学员的人敢如此称呼他。
“算了小东西，他既然把你交给我了你就自己住下来吧。记得桌上这些东西别乱动，其他你随意。”
老垮安排完自己回到书桌前的座位上埋头似乎在书写什么。小广这才看清这间正方形的屋子。陈设极乱，到处是杂物，只有角落一张木板床还算干净。
“我睡哪里呢？老。。。”话到嘴边他又咽了回去，“老垮”这个词看他刚才的反应是不能再叫了。还好记得之前教授说过他的名字，吴用。
“吴哥。”他改口叫道。
“随你，这不都是空的么，你想睡哪睡哪，反正别睡我书桌。”老垮没有抬头，仍然伏在书桌上。
小广无法，房间里只有一张床自己肯定是指望不上。此时独属于平民的那份狡黠再次发挥作用。他也不再和老垮纠结，开始弯腰帮忙收拾屋子。伸手不打笑脸人，老垮果然如辛教授所说脾气不好，但就算脾气再不好自己帮他忙做事总不会错的。
小广忙前忙后好半天，满屋子的垃圾被清扫的堆在门口，房间看着比之前敞亮了不少。老垮似乎终于完成手头上的事，转身看见整洁的屋子微微蹙眉。转身从衣柜中拿出一个纯棉的垫子和枕头，在地上铺好。小广以为这是给自己临时铺的床位，正要感谢，老垮一个侧身自己先倒在上面。
“小东西你睡床上，要上厕所在一层的尽头有茅坑，收拾干净了再上床，晚上别起身打扰我睡觉。”说话时眼睛没有睁开，似乎是在梦中发号指令。过了不到一刻钟，小广躺在老垮的床上已经听到他雷霆一样的呼噜声。
在然乌城的同一时间，小牛跟小广约定每晚练习拳击的小广场上，他带了自己攒了两个月月钱买的生日礼物，一个仿制青铜的象牙吊坠，他记得小广在东家少爷常威身上见过，还说佩戴在那个小胖子身上着实可惜，便知道他喜欢。他买不起真迹，更不知这样名贵的物件哪里能够买到，只软磨硬泡三管家才求来黑市的门路，凑了两个月月钱买到手上，只等今晚交给他。
在此间等了半个多小时仍然不见小广踪影。再晚一些东家常凯的下人房也要关门了，他只以为小广今天生日，忘了提前告诉自己。将礼物揣进麻布衣服的内里，仔细保管，然后转身想要先回去。
就在小牛转身的瞬间，他见到远处有冲天的火光亮起。那是贵家大街的方位。黎宫外殿和不知多少顶级权贵的住所都在那一片，由于那片的建筑和住宅在整个阿黎区里是最高的，自己在贵家路的小广场最能看的清楚。只是无法判断是大街上的具体哪栋建筑正在燃烧。
小牛呆立在原地，远处跳动的火光染红了半边夜空。贵家路这个广场周边住宅的人们也陆陆续续或在窗台，或聚拢到广场上眺望。一时间广场上人声鼎沸，杂乱非常。
“那是元熙府！元熙府烧起来了！”
人群中不知是谁先认出来远处正在燃烧的建筑，高呼一声，随后人们的议论声更大。
“确实是元熙府，府邸是高门独院，跟周边都不相连。府邸的顶盖还是几百年前流传下来的琉璃青瓦，可惜了。”
“可惜？我看是可怕。那是什么地方？是贵家大街！黎宫的外殿就在一旁，火势如果止不住，我看黎宫都危险！”
小牛听着周遭的议论觉得一阵恶心想吐，那把火似乎不仅是烧在元熙府邸，也是在自己的胸中燃烧。他再也控制不住，弯腰吐了起来。人群纷纷侧目，这才注意到身边这个明显和自己穿着不同的少年，一看便知道是贫民。
随着他的呕吐，贵人们逐渐远离开小牛，生怕秽物沾染到自己身上。远处的火越烧越旺，广场的人们都没有注意到一阵似有似乎的黑影随着小牛的呕吐从她身体钻出来，片刻功夫消弭于无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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