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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第十一节 我叫牛小满

    牛小满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昏倒,这是他第一次。在十二岁离开福利院后进入常家做杂役。当时年纪尚小,又是初进东家的家门,做事不麻利,被三管家不知明里暗里摔打过多少次。好几次在他看似瘦弱的肩头挑起沉重的货物时他都想要昏迷过去,至少还能拿到劳工委员会的补贴逃离常家。可他看似黑黑瘦瘦,身体底子却出离的好。无论前一晚做工到几点,只要回到宿舍床位,沾着枕头立马能进入梦乡,第二天天不亮便会醒来,身体四肢好像充满了使不完的劲。只是在昨晚他竟然昏迷过去,他记得前一刻自己在人流涌动的贵家路小广场等候小广过来送他生日礼物,后一刻胸腔似乎燃起大火,随着远处元熙府上空的火苗一起灼烧自己的身体。他开始呕吐,胃里翻江倒海,周边的贵人们都尽量远离自己,人群逐渐将他包围起来,他看到各式的皮鞋,昂贵布匹和棉麻制成的裤子,最后躺倒地上,意识在那一刻陷入了黑暗。

    再次醒来小牛躺在干净整洁的床上,床板很硬,比自己在常家下人房的床板还要坚硬。他从迷蒙中睁开双眼,头顶是比路灯亮的多的四盏汽灯,排列成特定的角度,四周都是镜面,光线的聚焦点打在他脸上,从光线的外面走过来一个二十岁左右,扎了不常见的高马尾辫的女子。他不知身在何处,房间内异常安静,安静到女子的脚步声和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都感觉刺耳。

    “你醒了病人。”

    小牛感觉喉咙干涩难耐,想要回答可几乎发不出声音,要用力才能使头微微点了几下。

    “不要动,你身体缺水严重,我准备给你输液。针管插入的时候稍微有些痛。记住不要乱动。”

    小牛感到一下轻微的刺痛,似乎有东西扎进自己的手臂,不知过了多久,他感到力气慢慢回到自己的身体,他可以轻微晃动手臂,也可以开口说话了。

    “请问您是哪位贵人?我在哪?”

    “贵人?你在说我?”女子见他再次醒来,从一旁走来。对“贵人”这个词不太习惯。

    “我不是贵人,我是医生,军部的医生。”

    “医生?我在军部?”

    “你叫我大夫也可以,没区别的。”

    “是你救了我么,医,医生。我记得自己昏迷了。”

    “不是我救了你,是军部的人把你带回来交到我这里。你昏迷了一晚上,刚才林校尉来过,让我在你醒后就通知他。”

    牛小满虽然身体还没有完全回复,但同小广一样,听到军部一词,联想到自己一个常家下人,贫民的身份上,能产生关联的只有那一晚异样的黑影。他是在昏迷以后被黑影进入身体的,自己并不知道。与小广不同,自小在福利院长大的孤儿身世让他更为敏感,自保心更甚。他已经想到这一层,打定主意,不到万不得已自己肯定不会说。他用尽力气将没有输液的左手握成拳头,紧紧抓着床单。

    “医生能不能晚一些再通知校尉大人,我感觉头还是有点晕,害怕再次昏迷过去,耽误了贵人的审问。”

    医生听闻他还是头晕急忙拿出一个金属制,幼儿拳头大小的薄片,上前拨开他的麻布上衣,将薄片贴在他心脏位置。薄片的两端有橡胶软管连接而成,医生将软管的端头放在自己耳朵中,似乎在听自己的心跳。

    “确实心跳异常,看来还没从惊愕中彻底醒过来。”她起身,又在角落的医药台上去找相关的药剂。刚才听到的心跳加速其实是小牛见她拿出古怪仪器的本能反应。他从小甚少生病,偶尔实在不适,福利院也有大夫,但从未见过今天这样古怪的场景。从“医生”的称呼,再到“输液”扎针,种种事情都超出了他过往的认知。这让他更确定军部危险异常。他提出想要再休息片刻也只是权宜的考虑,他在仔细观察房间的四周,想着怎么才能从中逃脱出去。

    房间是砖石结构搭建,朝北方位有道铁门,门锁在内,此刻正紧闭。对应的朝南方位有个手臂长宽的方形窗口,其余四周如同铁桶,完全就是一个牢房的结构,想要逃出去几乎不可能。而不知道具体所在的位置,就算离开这个房间,天知道外面有没有守卫,有多少守卫。医生说这里是军部,即便小牛不了解,但单凭这“军部”两个字就足以摧毁普通人的逃脱意志。

    可他是牛小满,生平第一次晕倒,第一次被抓到陌生的地方,他生出了强烈的危机感,在生命遭受威胁的时刻,他要想尽一切办法逃离。现在唯一可以利用的只有这个自称“医生”的女子。虽然她比小牛年长好几岁,但之前小牛假装头晕,看她种种反应暴露出两个可以被他利用的弱点。其一是不谙世事,另一个是无差别的善良。她在小牛眼中和自己东家的小姐,和同在尚先生拳馆上课的子弟没有多大区别。

    小牛冷静下来开始分析,通过自己手臂上的金属针管输入体内的液体肯定是能帮助自己体力回复的,从他醒来到现在体力回复了七八分可以推测,那么在考虑的过程液体持续输入体内是能争取时间的正向因素。另外,医生拿出古怪仪器贴在自己胸膛似乎是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只要在她下一次检查的时候,自己故意扰乱心神,使心跳异常,也能拖延时间。最后,因为不知身处的具体位置,不到不得已不能用强去对付她,如果不能一击得手,只要她发出叫喊可能吸引来外面的守卫。想完这些小牛逐渐有了一丝希望。

    “医生,我感觉好些了。”

    小牛眼皮耷拉,又回复到刚醒来的样子,故意挤压喉咙使声音干瘪而微弱。

    “好些了?嗯,我看你这样还是没有好转啊,校尉估计也问不出东西。”她从医药台扭过身子,远远地看向小牛。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啊医生?我,我还要赶回去给东家做工。”

    “现在是中午了,你回哪个东家?”

    小牛不答,大脑飞速运转。现在是中午,那么自己已经昏迷了一个晚上外加一个上午。他原本想拖延到晚上,趁着女子疲惫自己可以悄悄出去。显然这不可能了。要想出去便只能用强,而且必须是一招制敌,使她发不出声音。

    小牛轻轻将左手抬起伸进自己衣服内里,将原本要送给小广的仿制青铜象牙吊坠抖落到地上。医生被清脆的声音吸引,看向小牛病床的方向。

    “对不起医生,我的东西掉了,能不能请您帮我捡起来,这个很重要。”

    女子走过来弯腰到床板下伸手往里掏。小牛用极快的速度,翻身一掌劈到女子后脖上的崇骨穴位上,尚先生在课堂上讲过,这个穴位主管人体经脉的汇集,四肢百骸的精气都要通过它转运至全身。他陪东家少爷常威上拳击课,对这些穴位记得烂熟。果然女子只发出轻微的闷哼就趴到地上。小牛翻身起来没有立刻开门出去,而是将女子扶到一旁椅子上,头低垂着,看起来像是自然地犯困。这是为了以防自己没有做好准备打开铁门前有人进来检查。

    做完这些小牛又躺回到坚硬的木板床上,右手臂用大拇指按压在手掌心之间,如果此刻铁门打开,大概会发现小牛输着液仍然昏迷,而女医生困了在打盹,没有什么异常。小牛心跳速度很快,他需要先平复下来。

    大约过了十分钟,小牛竖起耳朵,依然听不见外面一丝动静。他决定冒险打开铁门的一个缝隙窥探一眼。

    他行动很轻,先将耳朵贴在铁门背后,眼睛试图从门缝中看出去,一无所获。他鼓起力气,拉起铁门把手,稍微将铁门往上提,这样能减小铁门打开时和地面的摩擦声音。他缓慢的将铁门挪动了一丝,外面的亮光透进来,刚想要把门开的再大一点,这样才能看清外面的情况,突然一股暴力从铁门外传来。铁门被彻底打开,小牛像只猴子,在铁门背后被摔的飞了出去。

    “不安分?”

    从外推开门的人是个中年男人,身穿墨绿色制服,逆着光看不清长相。刚才让小牛摔得人仰马翻的力气似乎只是他一只手轻轻推开铁门的力气。小牛从没有见过如此大力的人,尚先生也不行。那人缓缓朝自己靠近,墨绿色的制服被吹的膨胀起来。

    墨绿色制服的瘦高男人缓缓向小牛靠近,将他完全笼罩在逆光的阴影中。敞开的铁门就在自己前方几米,只要他像一只灵巧地猴子,穿过男人就能逃离,可他刚刚回复的体力此刻全都消失。他从未有过这种压迫,不单是精神上的恐惧和威胁,还有实打实地,似乎充盈在男人身边几米范围内空气中的威压,小牛的后背靠到墙壁上,已经退无可退。

    “你叫什么?”

    “我叫牛小满,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