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十节 黎宫议事
抒意会议组首脑受封“南博公”是帝国唯二的公爵，同元熙公一样。再往上就是异姓亲王，帝国数百年的历史上只有一位，早已作古，后人也因为其他的事迹隐遁，自此两位世袭公爵成为帝国最高的爵位，仅次于黎宫十三殿皇族长老以及皇帝陛下。
南博公已经年近九十，如此高寿原可以在自家府邸安享晚年。但今天依然端坐在红木高椅之上，他明白此前皇帝的战令既然已经发出就不是再来寻求众官员的意见。皇帝没有召他进内殿议事，甚至对北方觅香湖动兵这个惊天消息自己也是在进殿的前一刻才知晓。他并不觉得沮丧，猜想一来自己年事已高，脱离政事太久。二来抒意会议组原本职责就是统筹帝国的内政，与军事上的事参与并不多。但为了表示支持的态度，南博公还是打起精神，带头鼓了一个响亮的巴掌。声音已经不再浑厚，仍不缺中气。“陛下深谋远虑，北方金康的狼崽子们觊觎我觅香湖的资源已久，实在该打。”
皇帝面向当代的元熙公，他的爵位仍然保持，但官级在军队联席委员组首脑也就是帝国元帅之下。“爱卿，你受赏的祖传宅邸昨夜被金康的奸细纵火烧毁，你怎么说？”
元熙公从队列中走出来，已过中年，但身形魁梧，仍是气宇轩昂的模样。
“陛下，臣下的府邸被烧毁事小，那金康帝国咄咄逼人的手段才为重。前些日，军部收到秘报，金康帝国的第一批奸细已经抵达然乌城，不知他们用什么伎俩，骗过了守卫和侦查。”
“这事还没有了结？没抓到奸细？”
“回陛下，还在调查。只因不是普通的奸细，大概是理学上最新研究的产物，普通人力不能胜任。”
“大学那边怎么说？”
“已经请了大学高级教授协助调查，目前还没有进展。”
皇帝早前在军部的呈报中已经知晓这事，现在问起并不是如何关注，只是随口一提。今天的大会明着是对北方金康帝国用兵的大事，实际上暗有所指。
“军部的调令已经发出，加上先前屯兵西北里然重镇的一百万军队，共计两百万军队开赴前线。如此重大的调动，除了军部，你们几个院长责任最大。说说，有什么准备？”
皇帝点名是四大院院长，但更多还是要行政院长来陈述。一是他行政院所辖部委最多，帝国内部的后勤，医疗保障，甚至警卫治安都系在他身上。院长江流是帝国一众大佬中为数不多没有家族根基，没有背景，而全靠自己一步步爬到高位的。除了非凡的能力，行为处事的原则更是滴水不漏。号称“从不出错老江流。”
江流应声从队列中跨出半步，额头微扣，并未直视皇帝，声音死板僵硬，没有语调变化，但谁都知道，只要他江院长开口说过的话，没有一件不能落实。
“回陛下，早在三年前我行政院各部委就开始在帝国内部着手准备战争所需。粮食、医疗、武器等关节全部打通，皆已从帝国各地已经运至里然。并且如此大规模的调兵，然乌都城的治安，物资供给方面也和八殿西乌亲王呈报过。”
皇帝对于江流的回答满意，微微点头。目光扫视一圈，最后又回到南博公处。
“南博公，抒意会议组统管帝国史研究所，文官处和贸易处。刚你只是泛泛而谈，你再说说你们的意见。”
距离皇帝较远的中层官员通过黎宫大殿横梁上特定纹路扩大了音量，都能听清皇帝的话，但大家却对刚才他提出的几个部门十分陌生。他们中的大半都受四院管理，可以说除了军队，四院才是帝国实权的核心。前排的几十人自然相当清楚帝国权力构架，但对皇帝列出的几个完全不相干的部门也心有疑虑，不知皇帝陛下为何突然将职权责全然不相干的部门单独提出。
南博公一时也想不出今天讨论军国大事，怎么皇帝陛下突然提出文官处和帝国史研究所这样的闲散部门。他一时语塞，好在身后好几个身位开外的贸易大臣盛煊怀接续上了皇帝的问话。
“回陛下，文官处的首脑请了病假不在然乌城内，自去年帝国史研究所的魏所长退位后暂时由臣下兼任所长。刚才陛下的问话，臣下斗胆替南博公来回答。”
“你说。”
“我认为陛下这次对北方的用兵，明着是保护觅香湖重要的灵石资源，其实纵观历史，打通和西北边关外的照壁山和新居两国的贸易通路才更为关键。两百年前索契大陆各国皇帝共同制定的准则，贸易和宗教传播不能因为国别而中断。但我然乌帝国虽然地处中央，对外贸易却实在谈不上通畅。北面金康盘踞，南部佤邦割裂分散，难以形成统一的市场供需。东部是一望无际的大海，能探索的只有寥寥几个近海的小岛国。真正的贸易通路就只在西边，甚至在打通觅香湖后，通过新居和照壁山，我们还可以开拓更广阔的西昆仑等国。只有通畅的贸易才能带来海量的财富。毕竟理学的研究，每一刻都要花费数不尽的财富。”
全场都听清了盛煊怀的高论，听懂的前排数人却各有心思。目前已经很清晰，皇帝必然是跟盛煊怀和其他相关的官员秘密协商过这一仗的细节，只是在今天这个动员会上借他的口阐述了出来。在战争即将打响当下，对内的人心凝聚的效果超过以往任何会议的讨论成果。盛煊怀作为南博公的直接部下，他对于这场战事的介入已经远超自己。对此他心中不能不生出警惕，只怕这个以往名不见经传的贸易大臣要大放光彩了。四院院长紧密的站在南博公身后，其中三位院长各有心思。有仔细回忆自己以往跟这位贸易大臣有无过节的，也有想在会后邀请他上门一叙的。只有行政院院长江流没有任何情绪变化，他没有家族背景，不懂权力世家的盘根错节，不喜欢关注太多内在的意义，他只要做好自己分内的事。
“不错，盛煊怀说的不错。”这是今天皇帝陛下第一次直接称赞一个人，更加做实了之前众人的猜想。“你刚提到了两百年前索契大陆的公约，想来你这个代班的史学研究所所长是下了功夫的。你说贸易和宗教两件大事不能断，刚说了贸易，再来说说宗教。”
“陛下，臣下斗胆。贸易我自然可以侃侃而谈，只因那是我的分内。而宗教的事，恐怕还是要请南博公来说说。宗教管理事务组也是抒意会议组内的一个部门。”
“我然乌帝国信仰单纯，数百年来只信奉纯净单神的拜火教，教义崇尚火，作为创造天地万物，也能焚尽万物的神明。要借由此次战争向西传播，自然也是绝佳的机会。能够打破他们那浮夸又蒙昧的多神信仰。”
皇帝在身后的皇位坐下，面带笑意对南博公刚刚的话进行点评：“南博公所言也正是我所想。”武官队列第二位的元熙公却生出异样的感觉，对于皇族和看似人畜无害的拜火教的关系，他祖上作为第一位公爵，曾位列帝国第一武将的先人曾有过一些了解，绝不是明面上支持传播或者静止传播的关系。皇帝此刻的反应也绝不事简单赞同南博公的话，只怕还另有深意。
果然皇帝在今次难得的大朝会最后，将目光投向大殿的中部。
“七风，你来说说对于你们传教有没有好处？”
人群中走出一个身穿黑袍的中年女性，之前大家只好奇于此人的穿着，不穿相关的官服，根本无法判别是哪个部门的人。现在从一身黑袍中露出头来，竟是如此一个清丽出尘的女性。虽然看得出上了一定年岁，皱纹爬上了眼角眉梢，但皮肤雪白如凝脂，唇间的一抹红更是衬托出她的与众不同。
官员们大多第一次听见“七风”这个古怪的名字。就连最前排的数个文武大佬也是费劲在脑中搜索了半天。今天的会给他们带来两个新人，一是主管贸易的盛煊怀，后面这个女子则更显神秘的多。
女子声音清脆，不用喇叭也自带极强的穿透力，但却不让人感觉尖锐，如同百灵的鸣叫，听过之后浑身都有通透的感觉。
“陛下，传教的事恐怕我无法回复您，等我回到总部，请教主给您答复。”
“无妨，教主在帝国云游布道，不用通知他了，我是借着刚才南博公的话随口一问。”
随着皇帝和称为七风中年女子的对话结束，今天数年难得一次的大朝会结束。皇帝转身进入内殿，官员亲贵们各怀心思离场。帝国的部队浩浩荡荡开往西北重镇——里然，一切都在井然有序的进行，一切又都在暗地里发生着变化。平民不知道久违的战争开启会对自己的生活发生多大变化。南区拜火广场外，祈祷祝福的教众越来越多，他们有军队中士兵的家人，有靠天吃饭的农民，有经营车队和马帮的商人。帝国国教——拜火教教主没有出面，副教主长期空悬，只有长老院两位白发苍苍的长老在日暮时分从那栋老旧黑色小楼走出来。在信众的静默注视中双臂张开朝向天空，高声呼喊了一句——“赞美炽热，赞美光芒，赞美火神”，信众随着长老的带领一起高呼：“赞美炽热，赞美光芒，赞美火神”。山呼海啸，仿佛要传遍整个然乌城的南区。
南博公已经年近九十，如此高寿原可以在自家府邸安享晚年。但今天依然端坐在红木高椅之上，他明白此前皇帝的战令既然已经发出就不是再来寻求众官员的意见。皇帝没有召他进内殿议事，甚至对北方觅香湖动兵这个惊天消息自己也是在进殿的前一刻才知晓。他并不觉得沮丧，猜想一来自己年事已高，脱离政事太久。二来抒意会议组原本职责就是统筹帝国的内政，与军事上的事参与并不多。但为了表示支持的态度，南博公还是打起精神，带头鼓了一个响亮的巴掌。声音已经不再浑厚，仍不缺中气。“陛下深谋远虑，北方金康的狼崽子们觊觎我觅香湖的资源已久，实在该打。”
皇帝面向当代的元熙公，他的爵位仍然保持，但官级在军队联席委员组首脑也就是帝国元帅之下。“爱卿，你受赏的祖传宅邸昨夜被金康的奸细纵火烧毁，你怎么说？”
元熙公从队列中走出来，已过中年，但身形魁梧，仍是气宇轩昂的模样。
“陛下，臣下的府邸被烧毁事小，那金康帝国咄咄逼人的手段才为重。前些日，军部收到秘报，金康帝国的第一批奸细已经抵达然乌城，不知他们用什么伎俩，骗过了守卫和侦查。”
“这事还没有了结？没抓到奸细？”
“回陛下，还在调查。只因不是普通的奸细，大概是理学上最新研究的产物，普通人力不能胜任。”
“大学那边怎么说？”
“已经请了大学高级教授协助调查，目前还没有进展。”
皇帝早前在军部的呈报中已经知晓这事，现在问起并不是如何关注，只是随口一提。今天的大会明着是对北方金康帝国用兵的大事，实际上暗有所指。
“军部的调令已经发出，加上先前屯兵西北里然重镇的一百万军队，共计两百万军队开赴前线。如此重大的调动，除了军部，你们几个院长责任最大。说说，有什么准备？”
皇帝点名是四大院院长，但更多还是要行政院长来陈述。一是他行政院所辖部委最多，帝国内部的后勤，医疗保障，甚至警卫治安都系在他身上。院长江流是帝国一众大佬中为数不多没有家族根基，没有背景，而全靠自己一步步爬到高位的。除了非凡的能力，行为处事的原则更是滴水不漏。号称“从不出错老江流。”
江流应声从队列中跨出半步，额头微扣，并未直视皇帝，声音死板僵硬，没有语调变化，但谁都知道，只要他江院长开口说过的话，没有一件不能落实。
“回陛下，早在三年前我行政院各部委就开始在帝国内部着手准备战争所需。粮食、医疗、武器等关节全部打通，皆已从帝国各地已经运至里然。并且如此大规模的调兵，然乌都城的治安，物资供给方面也和八殿西乌亲王呈报过。”
皇帝对于江流的回答满意，微微点头。目光扫视一圈，最后又回到南博公处。
“南博公，抒意会议组统管帝国史研究所，文官处和贸易处。刚你只是泛泛而谈，你再说说你们的意见。”
距离皇帝较远的中层官员通过黎宫大殿横梁上特定纹路扩大了音量，都能听清皇帝的话，但大家却对刚才他提出的几个部门十分陌生。他们中的大半都受四院管理，可以说除了军队，四院才是帝国实权的核心。前排的几十人自然相当清楚帝国权力构架，但对皇帝列出的几个完全不相干的部门也心有疑虑，不知皇帝陛下为何突然将职权责全然不相干的部门单独提出。
南博公一时也想不出今天讨论军国大事，怎么皇帝陛下突然提出文官处和帝国史研究所这样的闲散部门。他一时语塞，好在身后好几个身位开外的贸易大臣盛煊怀接续上了皇帝的问话。
“回陛下，文官处的首脑请了病假不在然乌城内，自去年帝国史研究所的魏所长退位后暂时由臣下兼任所长。刚才陛下的问话，臣下斗胆替南博公来回答。”
“你说。”
“我认为陛下这次对北方的用兵，明着是保护觅香湖重要的灵石资源，其实纵观历史，打通和西北边关外的照壁山和新居两国的贸易通路才更为关键。两百年前索契大陆各国皇帝共同制定的准则，贸易和宗教传播不能因为国别而中断。但我然乌帝国虽然地处中央，对外贸易却实在谈不上通畅。北面金康盘踞，南部佤邦割裂分散，难以形成统一的市场供需。东部是一望无际的大海，能探索的只有寥寥几个近海的小岛国。真正的贸易通路就只在西边，甚至在打通觅香湖后，通过新居和照壁山，我们还可以开拓更广阔的西昆仑等国。只有通畅的贸易才能带来海量的财富。毕竟理学的研究，每一刻都要花费数不尽的财富。”
全场都听清了盛煊怀的高论，听懂的前排数人却各有心思。目前已经很清晰，皇帝必然是跟盛煊怀和其他相关的官员秘密协商过这一仗的细节，只是在今天这个动员会上借他的口阐述了出来。在战争即将打响当下，对内的人心凝聚的效果超过以往任何会议的讨论成果。盛煊怀作为南博公的直接部下，他对于这场战事的介入已经远超自己。对此他心中不能不生出警惕，只怕这个以往名不见经传的贸易大臣要大放光彩了。四院院长紧密的站在南博公身后，其中三位院长各有心思。有仔细回忆自己以往跟这位贸易大臣有无过节的，也有想在会后邀请他上门一叙的。只有行政院院长江流没有任何情绪变化，他没有家族背景，不懂权力世家的盘根错节，不喜欢关注太多内在的意义，他只要做好自己分内的事。
“不错，盛煊怀说的不错。”这是今天皇帝陛下第一次直接称赞一个人，更加做实了之前众人的猜想。“你刚提到了两百年前索契大陆的公约，想来你这个代班的史学研究所所长是下了功夫的。你说贸易和宗教两件大事不能断，刚说了贸易，再来说说宗教。”
“陛下，臣下斗胆。贸易我自然可以侃侃而谈，只因那是我的分内。而宗教的事，恐怕还是要请南博公来说说。宗教管理事务组也是抒意会议组内的一个部门。”
“我然乌帝国信仰单纯，数百年来只信奉纯净单神的拜火教，教义崇尚火，作为创造天地万物，也能焚尽万物的神明。要借由此次战争向西传播，自然也是绝佳的机会。能够打破他们那浮夸又蒙昧的多神信仰。”
皇帝在身后的皇位坐下，面带笑意对南博公刚刚的话进行点评：“南博公所言也正是我所想。”武官队列第二位的元熙公却生出异样的感觉，对于皇族和看似人畜无害的拜火教的关系，他祖上作为第一位公爵，曾位列帝国第一武将的先人曾有过一些了解，绝不是明面上支持传播或者静止传播的关系。皇帝此刻的反应也绝不事简单赞同南博公的话，只怕还另有深意。
果然皇帝在今次难得的大朝会最后，将目光投向大殿的中部。
“七风，你来说说对于你们传教有没有好处？”
人群中走出一个身穿黑袍的中年女性，之前大家只好奇于此人的穿着，不穿相关的官服，根本无法判别是哪个部门的人。现在从一身黑袍中露出头来，竟是如此一个清丽出尘的女性。虽然看得出上了一定年岁，皱纹爬上了眼角眉梢，但皮肤雪白如凝脂，唇间的一抹红更是衬托出她的与众不同。
官员们大多第一次听见“七风”这个古怪的名字。就连最前排的数个文武大佬也是费劲在脑中搜索了半天。今天的会给他们带来两个新人，一是主管贸易的盛煊怀，后面这个女子则更显神秘的多。
女子声音清脆，不用喇叭也自带极强的穿透力，但却不让人感觉尖锐，如同百灵的鸣叫，听过之后浑身都有通透的感觉。
“陛下，传教的事恐怕我无法回复您，等我回到总部，请教主给您答复。”
“无妨，教主在帝国云游布道，不用通知他了，我是借着刚才南博公的话随口一问。”
随着皇帝和称为七风中年女子的对话结束，今天数年难得一次的大朝会结束。皇帝转身进入内殿，官员亲贵们各怀心思离场。帝国的部队浩浩荡荡开往西北重镇——里然，一切都在井然有序的进行，一切又都在暗地里发生着变化。平民不知道久违的战争开启会对自己的生活发生多大变化。南区拜火广场外，祈祷祝福的教众越来越多，他们有军队中士兵的家人，有靠天吃饭的农民，有经营车队和马帮的商人。帝国国教——拜火教教主没有出面，副教主长期空悬，只有长老院两位白发苍苍的长老在日暮时分从那栋老旧黑色小楼走出来。在信众的静默注视中双臂张开朝向天空，高声呼喊了一句——“赞美炽热，赞美光芒，赞美火神”，信众随着长老的带领一起高呼：“赞美炽热，赞美光芒，赞美火神”。山呼海啸，仿佛要传遍整个然乌城的南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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