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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七章 天地悲秋,日暮途穷

    来到正厅,看那换洗妥当穿上老人闲置衣服的费仲尤浑,虽然不是太过合身妥帖,可也要比之前干净利落。

    老人见状也是满意的点了点头:“对嘛,这做生意,就得有个做生意人的样子!”

    村庄偏僻物资匮乏,一顿简简单单的家常便饭,却让忍饥挨饿月余之久的费仲尤浑,吃的比那朝歌青禾居的招牌菜还要香。

    老人做了一辈子的面食,自是行家里手,揪出来的面片那也是爽滑劲道,怕几人不够吃,还特意煮了一锅山芋,出锅之时芋皮皲裂露出里边淡黄色的芋头,哈着热气咬上一口软绵糯香,再配上自家腌制的酸菜咸菜,二者搭配,一口山芋一口小菜,更是别有滋味。

    风扫残云吃完面片收拾完山芋,再来上一碗最为暖胃安神的面汤,喝进肚中那叫一个安逸踏实。

    席间,申公豹负责开头,尤浑负责帮腔,费仲嘴笨负责氛围烘托,老人偶尔也插上几句俏皮话,四人有说有笑其乐融融。

    饭饱之余再热上一壶家酿的高粱酒,虽是口感寡淡酒质低劣,但胜在纯粮酿造质量可靠。

    推杯换盏,几盅酒水下肚的老人,面色通红酒意微醺,靠在长椅上边,一手持烟锅吞云吐雾,一手反扣,以骨节轻叩长椅扶手笑意慈祥:“老头子我一个人,已经好久没这么热闹过了。”

    老人毕竟上了年纪熬不了夜,再加三人轮番劝酒,架不住再饮几盅下去,已是不胜酒力颇有醉意。

    最后只能连连摆手,说要是自己当年年轻那会儿,准能一个人在酒桌上边,就放倒申公豹他们三个人。

    而现在却只能摇着白旗举手认怂,拄着拐杖自里屋先行睡下,留下申公豹他们三人喝个尽兴,若是不够,那地窖之中还有七八坛,随便拿随便喝就是了!

    不多时,听老人鼾声渐起,几人也是极有眼色的压低嗓门说话,赶紧将这剩下一小壶酒水收拾干净,然后回房休息!

    却见这,由费仲牵头,尤浑跟上,二人捧了一杯酒水敬向申公豹:“身陷魔窟月余光景,若不是四弟前来搭救,恐我二人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解脱。”

    尤浑继续说道:“现暂居农家不宜暴露身份,一杯寡酒聊表心意,待回朝歌之后定有重谢!”

    哪知申公豹以手遮住酒水不愿碰杯。

    尤浑不解其意忙问道:“难道是四弟嫌这酒水低劣不入法眼?”说着举杯一饮而净,又给自己添上一杯,作势又要喝完:“那兄长我只能先自罚三杯,望四弟切莫心生挂碍!”

    就听那申公豹板着脸说:“没错,二哥你的确应该自罚三杯!”

    费仲尤浑神色皆是一愣,却听那申公豹继续说道:“难道二哥,三哥忘了我们兄弟当初斩鸡头烧黄纸,在三面前结为异性兄弟之时,忘了我们当初说的话了嘛!”

    费仲说道:“同心同德患难与共,乐必同乐忧必同忧,虽不同生死愿同死!”

    申公豹一拍大腿,才发现这一巴掌声音有点大,忙看向里屋位置,听老人鼾声依旧,这才放下心来,转过头低声说道:“收到密信,得知两位兄长身陷险境,我申公豹岂能坐视不理?”

    “想我心急如焚直奔冀州,接连累死了十匹千里宝马!”

    “你之前还说是八匹!”费仲不识时务的打断道。

    “这个,这个是我记错了!”申公豹丝毫不觉尴尬,依旧神色激昂道:“对,是八匹,没错!”

    “但现在,二哥你居然说返回朝歌之后定有重谢,这分明是没有将我当做自己人,直教我这四弟,心寒,心寒呐!”

    先前还在眼神责备费仲的尤浑,立马也是换成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抬起手掌在自己脸颊之上轻扇几记,然后抬起头来眼泪汪汪的看向申公豹,口中悲呼一声:“四弟!”

    “二哥!”

    “四弟!”

    “二哥!”

    感觉自己马上陷入一个死循环的尤浑,仰脖又喝下一杯酒水:“啥都不说了,都在这酒里边!”

    被费仲这么一挑头,申公豹突然想起一事,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递给前者:“这是我走之前,嫂子叫我捎给你的家书。”

    拆开信封,只见信纸之上不过百余字,各个歪歪扭扭造型奇特,极具抽象风格之大成!

    尤浑、申公豹互视一眼,皆是不解其中真意,莫非这是尤浑自创的一种密文?

    却见那费仲却是双眼通红,语调颤抖:“我家娘子自幼未曾读书识字,想不到为我,居然······”

    信上内容简短直接,大意就是:狗离家一个多月都知道想家,你一个大活人一走就是这么多天,连个屁都捎不回来。等你回来,老娘不撅折了你那四条狗腿就算你命大。若是让我知道你为老不尊,在冀州勾搭哪家小娘皮,你也干脆就别回来,我们辛家,自古以来只有丧偶,没有离异一说。

    就听那费仲低声哽咽道:“娘子多虑了,愚夫就算是有这贼心,也没有这贼胆啊。”语调之中已有哭腔:“再者说来到这冀州,哪有什么机会,去勾搭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

    吃醋之后的尤浑,眼巴巴的看向申公豹,询问可有自己家书,却得到一个否定的答案,瞬间心中百感交集意心阑珊。

    貌合神离,相敬如宾亦如冰,怕就是这样吧。

    费仲擦掉眼泪,再贴身收好那份家书,试探性问道:“二哥,我想家了,咱们捅出来的这个大篓子,自然有人替咱们善后,不如咱们就趁此机会,偷偷溜回去吧。”

    费仲放下酒杯,神情由苦涩变成淡然,最后再变成狰狞:“王上交给咱们的事情还没有完成,我的理想抱负都还没有实现,回什么家?”

    说着一指门口:“要回你回,我没有家!”

    再看那申公豹,举着酒杯来到窗前,屋内油灯昏黄温暖,屋外明月皎洁,似女子娥眉高悬于空,院中水银乍泄倒影斑杂。

    雄鸡上架土狗入窝,整个村落漆黑如墨静谧安详。

    “家?昆仑?”申公豹冷笑一声,不愿再提当年往事。

    举杯邀月共饮一杯,可这原本口感寡淡的高粱酿,不知何时竟变得如此辛辣浓烈口感绵长。

    似是一条红彤彤的火线带着针扎的感觉,直接从喉咙当中流下,直接奔向你心中最柔软的那块地方。

    “那就只剩下一个地方,一个人了。”

    踮脚之间,申公豹的目光似要从这北恒幽州的冀州境内,直接望向这上天玄州的朝歌城内。

    因为那里有一个人,有自己一个家!

    杯酒下肚,申公豹笑眼醉人,语调温柔呢喃不止。

    小丫头,我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