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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哪个疼?

    宫常就这般喃喃自语,他好像明白了艮良一的意思,但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明白。

    艮良一看着陷入思考的宫常,忽然间一股疲惫的感觉涌上心头,差一点没能站稳脚跟。还好他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擂台边缘的绳索,这才避免了摔倒的惨剧发生。经过一个时辰的斗武,又与宫常这般交谈了许久,一直没能歇息的艮良一,焉能不累?不过看到宫常如此着迷,艮良一心知恐怕一时半会他还是没有办法回到学宫去好好休息,毕竟他也不好不跟宫常打声招呼,就不辞而别。

    于是,艮良一在站稳之后,赶忙趁着宫常思考的功夫,慢慢地走到擂台的围栏边,将背倚在其中的一根柱子之上,以此来获得片刻的喘息之机。

    许久之后,终于回过神来的宫常,再一次开口向艮良一问道,“艮兄,那你认为这二者之间到底有何不同,可否不吝赐教一二?”

    艮良一强忍着疲惫,认真地想了想,才缓缓说道,“如果我硬接你一拳,才后退一步,那是被你的拳力所迫,不得不退!硬接这一拳的同时,也意味着你的全部力量,都已经被我所承受。但如果在接拳之前我先退一步,就有了很大的不同,除了能削弱你的力量以外,甚至还会因此打乱你原有的进攻节奏。”

    “宫兄应该知道,我们每一次发起进攻之时,都会对目标的位置以及目标可能做出的反应有一个预测。之所以预测目标的反应,就是为了在目标做出符合我们预期的动作之后,我们可以快速地做出下一步的动作,以此来抢占先机。可如果目标在我们的攻击即将达到预测位置之时,突然做出后退一步的应对,毫无疑问,我们将无法实现此次攻击伤害的最大化!”

    “即使我们对目标有后退一步的预期,那我们也要在一定的程度上留有余力,留有余力就意味着此次打出的攻击,绝对不可能是我们的最强一击。但如果说我们没有留有余力,一旦预测错误,便会收势不及,身体也就会继续前冲,如此一来,就会给对方留下可乘之机。这无疑是我们不想看到的结果,其实这也是在斗武中很少出现孤注一掷的原因。从这不难看出,一旦对方给我们留下了随时会后退的印象,无形之中就已经削弱了力量对最终结果的影响!”

    “至于预测目标的位置,就是为了在攻击达到这个位置之时,此次攻击能够具有更大的杀伤力。事实上,我们预测的目标位置基本上就是我们此次攻击杀伤力最大化的那个点,在这个点之前或者在这个点之后,我们的攻击具有的杀伤力都还十分有限。有限的杀伤力就为借力提供了很好的条件!在与他人交手时,当对方的力量快要达到最大点之时,我们就可以有选择的与对方进行碰撞,也可以主动诱导对手继续攻击。如此一来就可以借助对方的力量从容后退,或者在对方力竭之时,发动反击!”

    艮良一的长篇大论,宫常听的云里雾里,消化了好一会,他才提出了一个比较刁钻的问题,“艮兄说的有理,那如果对方的一拳本就是冲着你后退一步的位置呢?那岂不是自讨苦吃?”

    艮良一听了,先是愕然,然后又忍不住大笑出声,“哈哈哈,宫兄说笑了,斗武本就是变幻无常之事,所有的预测都要在战斗中进行检验,你预测,我也在预测,这就要就看谁更能把握对方的心理,并以此做出合理的预测。如果对方冲着我们后退一步的地方去,我们也可以根据对方的变化做出新的应对,要知道先变占有先机,后变亦能后发制人。宫兄要理解,我说的这个后退一步只是一种避其锋芒的思想,可不是说一定要后退一步。”

    艮良一稍稍停顿之后,又郑重说道,“在对战中,我们经常用的是以力打力的手段,我们都渴望在力量上对对方形成绝对压制,甚至不惜与对方强强碰撞。却不曾想过,为此我们到底付出了什么代价,又取得了什么收获!我的元师顾秋白曾经说过一句话,他说元力只是决定实力的一个因素,我对这句话深以为然。实力既然是多方面因素共同决定的,那么最终的输赢就不能只看元力的多少。除了元力,我认为更重要的是在斗武中的临场应变,战局之中局势瞬息万变,有什么能比得上面对对手的突然出击,还能够在最短的时间里做出正确的应对呢?宫兄的元力比我强,可我做的应变比宫兄好,那我在宫兄强大的元力之下能够坚持不败,也就是很正常的事情了。”

    艮良一的话为宫常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宫常的心中有一种受教的感觉,不由得对着艮良一抱拳行礼道,“多谢艮兄指教,宫常受教了!”

    看到宫常有些严肃,艮良一打个哈哈,“宫兄言重了,我对这些也只是刚刚入门,很多东西也都是一知半解。要是我真的能够做到四两拨千斤,或者在借力上做到极致,恐怕在我二人的斗武之中输的人可就是宫兄你了,我也不会像现在这样被宫兄虐的如此凄惨!”

    宫常听了艮良一带着玩笑口吻的话语,不由得放松下来,“艮兄过谦了,能做到艮兄这个地步已然非常人所能及!更何况艮兄的话对我来说真是犹如醍醐灌顶一般,对我帮助良多,如果不是艮兄,恐怕我现在还处于困惑纠结之中。”

    宫常的话刚说完,也没见他如何动作,手中突然多出了一张银色卡片,然后他就对着艮良一诚恳地说道,“艮兄,这是一张一千两银子面值的银卡,持这个卡,可以在通天钱庄随时兑换为真金白银,也可在全宝阁中直接消费。这就当是艮兄为我答疑解惑的酬劳,还望艮兄不要嫌少才好!”

    说完,宫常就要把手中的银卡递与艮良一,艮良一连忙摆手摇头道,“宫兄,不可!我艮良一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区区几句话哪值得千两白银。虽然我也爱财,但我认为君子爱财,当取之有道,对于这不属于我的,我不能接受。”

    宫常劝道,“艮兄当然不是那种视财如命之人,但我宫常也同样不是忘恩负义之徒。实在是艮兄的这番言语,对我来说是不可多得的金玉良言,哪能是金银这等俗物能够比得了的!这一千两只是我对艮兄略表谢意,还望艮兄不要推辞才好!”

    艮良一打心底里不想接受如此巨额的银两,要知道一千两银子已经是艮良一在蒙于学宫两年的学费了,也足够一个五口之家富足的生活两年,如果仅仅因为自己的几句话就能获得如此多的酬劳,他实在是心中难安。但是看到宫常如此坚持,又不好搞的太僵,于是他便想了一个两全齐美的办法,“宫兄,你能这么说,我已经感到十分的开心了,也没必要非得通过金银来表达感谢!这样吧,如果宫兄不嫌弃的话,在宫兄的闲暇时间,可以多多指导于我,如此便可抵消了这些银两,宫兄以为如何?”

    宫常正想在回去实践练习以后,再向艮良一请教,听到艮良一这样说正合他的心意。当即说道,“指导不敢当,但交流是一定要交流的,毕竟我可一直都希望可以跟艮兄多多交流,只是艮兄不同意罢了!可要说指导,到底是谁指导谁还不好说呢,很有可能是艮兄指导我吧。所以这银子,还请务必要收下,要不下次我可不好厚着脸皮求艮兄指导了!”

    可能连宫常自己都没有发现,在不知不觉间,他已经把艮良一放在了与他自己同等的位置之上,语气之中,再也没了那种凌人的傲气。要说之前宫常对上艮良一的确有很大的优越感,毕竟他的实力要比艮良一强的太多。就连在向艮良一请教之前,之所以会如此挣扎纠结,也少不了这种优越的心理作祟。可他怎么都没想到,在他看来无比珍贵的诀窍,艮良一会如此轻易地便告知于他,甚至连个要求都没提。而艮良一所说的内容,又的确刷新了他对修元习武的认知,所以从这一刻起,宫常已经打心底认可了艮良一。

    艮良一并没有察觉到宫常的细微变化,见到宫常仍然在坚持,便继续劝说道,“宫兄的实力远超于我,当然是你指导我更多了,这钱你得的理所当然。就算宫兄非要抬举我,最多也就是个相互指导,共同进步!”

    宫常一听,立马心思一动,“即是共同进步,我又怎能收艮兄的银钱呢,所以这次酬谢之资,还需艮兄收下,要不实在是说不过去。”

    艮良一意识到自己口误,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是好。但很快他就想到了一个好的办法,“宫兄,要不这样吧,我也问你一个问题,你来解答我的疑惑,如此一来,你我二人也就扯平了,当然就不必在争论这银钱酬谢之事!”

    宫常的言语之中表现出浓浓的兴趣,“哦?艮兄有何问题,但说无妨,只要是我知道的,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我怕只怕这问题的分量达不到千两银钱的价格啊!”

    艮良一苦笑着摇了摇头,“宫兄,这个问题绝不简单,已经困扰了我好几天的时间,本来想找个时间去请教我的元师顾秋白,可由于一直忙于修元没有机会,今天趁着如此良机,便拿来向宫兄请教了!”

    宫常的兴趣更加浓厚,“哦,是吗?我倒很想知道到底是什么问题能够困扰艮兄如此之久,快些说来听听!”

    艮良一也不转弯抹角,随即便说出了自己的问题,“宫兄,你可知道我们到底有什么办法可以确定自身所处的修元境界?”

    “艮兄,为了不收银子,你可真是煞费苦心啊!这样一个简单的问题,你随便找一个修元之人,都能回答出来!至于拿这个问题来消遣我吗?”宫常瞪着大大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艮良一,语气之中带着几分叹息,也带着些许怒意。

    听了宫常的反问,艮良一立刻意识到宫常会错了意,出言解释道,“哈哈,宫兄误会了,也怪我没有解释清楚。我说的可不是通过爆发元力这种方式来确定自身境界,而是如何根据元气的多少来确定自身所处的境界。”

    宫常有些迷惑,“嗯?怎么说?”

    艮良一的脸上露出了思索的神色,“是这样的,在前几天的元武课堂之上,我的元师顾秋白说,凡境的划分实际上是根据体内元气的多少来划分的,只是因为元气的多少无法直接进行测量,才使用元力来划分境界。”

    宫常不置可否,“顾师这样说有什么问题?元气多了,爆发的元力自然也就高了!同样的,爆发的元力高,自然也代表着元气高。”

    听了宫常如此说,艮良一不禁皱起眉头,“如果单说使用元气划分境界当然没什么问题,但使用元气多少划分境界,就意味着,通过元力来判断境界的这种方式,不可避免的存在一定的误差!宫兄你想一想,如果两个人有相同的元气,爆发出的元力却不相同,那么我们就会认为他们二人的境界不同,可实际上这两个人明明具有相同的元,也就是相同的境界。所以我就想知道有没有什么方法,可以不通过元力,只通过测定元气的多少,来判定修元的境界。”

    “两个人有相同的元气,爆发出不同的元力?艮兄的意思是有一个人藏拙吗?”听完艮良一的解释,宫常也变得有些迷惑,但令他迷惑的是艮良一所说的内容。

    艮良一看了宫常一眼,不明白宫常为什么忽然说到了藏拙之上,“宫兄为何突然说到藏拙?不同的人使用相同的元气,本来就可能爆发出不同的力量,又何来藏拙一说呢?”

    宫常感到有些不可思议,“艮兄,你怎么会有如此想法!相同的元气,在双方竭尽所能的情况下,自然就会爆发出相同的元力!如果没有人藏拙,怎么可能会爆发出不同的元力?”

    艮良一听着宫常的语气,不像是在开玩笑,顿时觉得惊异莫名,“宫兄何处此言呐!众所周知,爆发元力的高低,除了与元气的多少有关系以外,还与爆发元力所用的时间有一定的关系,如果爆发元力所用的时间越短,相同元气所能爆发的元力也就越高!如此一来,在爆发时间不确定的情况下,如何能用元力来代表元气?”

    宫常的声音变得高昂,“艮兄,你在胡说些什么?爆发元力是一瞬间的事情,又怎么是人力所能减少的呢?”

    “宫兄,一瞬间再短,那也是一个时间段,不是时间点,只要是一个时间段,就可以通过不断的提高自己来缩短时间!”

    “一派胡言,一瞬间就是一瞬间,一瞬间就是最短的时间,如何还能缩短!”

    “宫兄莫不是在开玩笑吧!”

    “是艮兄在开玩笑吧!”

    “你凭什么说一瞬间不能缩短?”

    “你又凭什么说一瞬间还能缩短?”

    “……”

    宫常与艮良一就这样吵了起来,而且越吵声音越大,越吵劲头越足。可一时之间,二人谁也说服不了谁!也许是吵得太过投入,为了更好地说服对方,二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到最后,宫常已经把艮良一逼得只能靠在擂台的石柱之上。此时的艮良一,距离宫常的黑衣只有一指之遥,宫常也能够清晰地看到艮良一脸上的毛孔大小。

    这个时候,如果有不明所以的第三人在场,一定会认为宫常是在壁咚艮良一!

    二人就这样紧紧地盯着对方!

    “哈哈哈!哈哈哈!”艮良一忽然放声大笑起来,这笑声打破了僵局,也惊醒了正在对他怒目而视的宫常。

    宫常反应过来之后,第一时间就意识到二人的距离太近,觉得有些不妥,立即往后跳了一步,拉开了与艮良一之间的距离。但看着狂笑不止的艮良一,忍不住怒声道,“你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不许笑!”

    “哈哈哈!”

    艮良一并不理会宫常,依然在不停地大笑,他的笑在宫常的眼中,甚至有些癫狂!他笑到全身一点力气都没有,他笑到自己连站都站不稳,他笑到顺着柱子滑落在地,他笑到自己连气都喘不匀,可他依然在笑!

    艮良一的笑让宫常有些摸不着头脑,他前前后后,左左右右来回扫视了几遍,又上上下下打量了自己一番。可他什么都没有发现,除了依然在笑的艮良一,一切看着都很正常,宫常有些搞不明白艮良一到底为什么笑!

    过了好一会,艮良一的笑声渐渐平息,他努力地平复自己的心情,许久之后,艮良一终于恢复了一些力气,然后才对站在一旁的宫常说道,“宫兄,抱歉了,我不是在笑你,我只是在笑我自己!”

    “笑你自己?你自己有什么好笑的!”

    听了宫常的问题,艮良一沉默了一会,然后才用带着追忆的语气说道,“没什么,只是与宫兄的争论,让我想到了与其他同学如此争论的场景!不禁有种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的感慨!”

    宫常看着面上依然笑意十足的艮良一,心中十分不满,忍不住嘟囔道,“也不知道发什么疯!一会儿一瞬间可以缩小,一会儿恰同学风华正茂!明明自己就是少年,还非得装作老成的样子!”

    宫常的声音并不小,艮良一完全听得到,不过心情大好的艮良一并没有理会,也不在意宫常如何说他。思索了一下,艮良一率先开口说道,“宫兄,既然你我二人各执一词,不如我再问宫兄一个问题如何?”

    宫常对刚刚发生的事情,仍然有些耿耿于怀,“这次又是什么奇怪的问题?”

    艮良一闻言,再一次忍不住笑出了声。好不容易收敛住笑意,才在宫常那可怖的眼神之下,缓缓地说出了自己的问题,“宫兄,如果让你用相同的元气分别去捶豆腐和捶铁,哪个更疼?”

    “哪个更疼?”宫常语气之中带着些许疑惑,思考了好一会,都没有给出答案。

    本来艮良一在问出问题之后,就自信满满的等待着宫常的回答,可等了许久,一直没有等到他想要的答案。艮良一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心里也有些纳闷,不知道这样一个简单的问题,为什么会让宫常如此难以回答。于是他忍不住出言催促道,“宫兄,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

    “额,让我想想!”

    “这还用想?”艮良一更加迷惑,终于就在艮良一快要忍耐不住的时候,宫常那不太确定的声音再次响起,“应该是豆腐疼吧!”

    听到宫常的回答,艮良一一脸的不可置信,“豆腐疼?怎么会是豆腐疼呢?”

    “你想啊,我一拳击出,即使只使用200斤的元力,那豆腐也必定会被打成碎块,而铁在200斤的力量之下最多也就是变形。豆腐变成碎块,那就等于是粉身碎骨啊,而铁的变形连骨折都算不上,粉身碎骨与骨折相比,当然是粉身碎骨的豆腐更疼了!”宫常在说完之后,好像是为了说服自己一般,又重复说道,“对,是豆腐疼,一定是豆腐疼,毕竟它都已经粉身碎骨了!”

    听了宫常的回答,艮良一感到头皮发麻,他目瞪口呆地看着宫常,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宫常看到艮良一先是大笑,又是发呆,不知道艮良一到底出现了什么问题。于是,他慢慢的走到艮良一的身旁,伸出手在艮良一的眼前晃了晃,“喂,你又怎么了?”

    艮良一慢慢地转过头,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口中喃喃说道,“真是可惜了这白玉一般的双手,竟然长在了你这个没有脑子的人身上!”

    宫常听到艮良一骂他没有脑子,不禁大怒,“你说谁没有脑子呢?”

    艮良一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我说谁,谁心里清楚!”

    “你!”

    “你什么你!我是问你,捶豆腐和锤铁,捶哪个你的手更疼!你告诉豆腐疼!我还tm肺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