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前一天晚上宋扬去见了艾琳娜·瓦西里耶夫。
洛德薇安宫，自詹姆斯·罗德里戈出任第五任首领后就成为了首领的固定居所，现在住在那儿的是第七任首领，他的外甥女，年仅三十三的艾琳娜小姐。对于为什么不选择自己的私人府邸洛德微安宫的海琳娜厅，而是选择了会见常用的基努广场，他感到疑惑。他觉得似乎这位年轻的首领，没有人想象的那么无能。
此时这位年轻美貌的姑娘正斜靠在高座的羊绒垫子上。她的头发黑得像乌玉一般，柔顺的扎成小髻，用蓝色宝石镶嵌的发夹夹起来。她身材颀长、苗条，面颊白里透红。她的头很小，细长的浅蓝色的眼睛遗传了她的外祖父，明眸善睐，再加上樱唇皓齿，她是东欧人与亚陆人的完美结合，比她的母亲积极，比她的外祖母貌美，更何况她现在过得春风得意。
她端正的坐着，匀称丰腴洁白的手指，正在懒洋洋的抚弄一束石南花，花瓣被撕碎了散在地板上。她用脚蹭了蹭厚实的木地板，粉花长裙显得她身子更加纤细，她整体的装束与柔软年轻的腰身非常协调；她那双柔软好看的脚上穿着纱袜，踝处绣着灰蓝色的小花，由于内心无聊不安，一只脚正在轻轻地拍打着地面，好像要露出她那丰满匀称小腿似的。
她穿戴的华丽衣饰多是在外祖母那里继承而来的，她自带着上位者骄傲与大气的风度，习惯俯视别人。她的穿戴与谈吐相匹配，她的思想与微笑相称，她的妆容与为人一致，想从人世间最高贵的人群中寻找一个比她更美、外表与衣饰和谈吐更协调的人只能是枉然。他忍不住想，她长的和罗莎蒙德很像，一样的东欧陆人长相，一样浅蓝色大海一样的眼睛里有着一样的野心。
“瓦西里耶夫女士，”他恭敬的行了下城区的贵重礼节，眼睛瞥到桌子上招待客人的事先冻好的冰淇淋滑稽又甜美。他来之前熬夜恶补了《贝弗利女生报》上所有关于艾琳娜的细节，但他不觉得艾琳娜是传说中那种在大拇指上带着翡翠戒指，把脚伸到客人面前让他们去亲吻的那种人。
“先生，罗莎蒙德还好吗？”她的声音轻飘飘的，似乎如果你不赶快抓住的话，就会立刻飘散在空中。他抬头看了她，怀疑她是在说笑，没有回答她。她避开了他的眼神，石楠花碎了一地，她抬头异常冷静的回应：“您尽管说，先生，我对罗莎蒙德的关心是超过对您的关心的。”
“我需要您去和主谈判，”他不愿意和她白耗时间，“主不会再见我了，但是它扣留了罗莎蒙德，如果我不能抓紧时间，主就会在监测后取出罗莎蒙德的神经元和大脑进行替换。它现在已经知道了罗莎蒙德是以前的那个上帝，打算更新自己的功能和信息墙。”
“亲爱的，您也知道在寻求主的帮助前先来找我，您和我在主看来是一样的，都是它无知的子民，我的商讨结果不会比您还好。”她坐正了，看着他的眼睛，两手交叉不断摩挲，表露出自己同样的不耐烦。她知道背后的这一切，只感觉无比荒唐。像是看见一个小丑一边踩独轮车，一边抛接球一样，她看见宋扬在谎言与真情之间努力地寻找平衡。
“艾琳娜小姐，”他换了称谓，自信的抬头说：“罗德里戈是王，‘主’是神，人从来无法打败神的。主试图无限接近人，但又与人的概念相背而驰，神和王是两列相对的列车，除了错身和相撞没有别的选择。你们都做好投身死亡的觉悟，初衷却全然不同，人的个体和全人类被放在天平的两端当作筹码，有一端会在神的心中重重地沉下去。”
“我不是喜欢听威胁的人，先生，”艾琳娜双手交叉做出进攻式的姿势，弯起嘴角，报以进攻者一个深长的，属于胜利者的，居高临下的微笑，“我也可以效仿亨利八世，既然我们家能造神，就可以把现在的神踢下台去再换一个听话的神。只不过您忘了我们从一开始就不是一路人，我对下城区的一切都了如指掌，下城区的居民不明白我们为他们所做出的各种努力，我们也从未指望过您能明白。不过您清楚，我愿意给您最好的人工智能，因为罗莎蒙德的出现本来就是我们的错误……”
“我愿意献给您真正的上帝。”宋扬打断了艾琳娜，骄傲的昂起脸来，看着艾琳娜被打断后呆滞的神情，他想赌一赌艾琳娜是更注重罗德里戈家族还是联合政府——二者的利益不会总是一致的，对于联合政府还是王来执政，可伊甸园是需要神的完全管理的。
“您会为此而死。”她怜悯的低头。
“我为爱而死。用上帝换罗莎蒙德，您一举两得，怎么样？我送给您另一个神，主是没经过选举被您的祖母推举上任的，而您和您背后的家族，是经历了战争和上百轮的选举上台的，总不会斗不过一个人工智能吧，这不也是您选择见一个无关紧要的程序员的原因吗？您不必担心我的叛变，我可以被代替，被诅咒，被流放饥饿而亡，对我而言，也比在囚禁中，在停滞的、混乱的时间里到处寻求出路强。反正总有一天我会走向毁灭，会在某刻被死亡和地狱的漏斗沉重地、无声地碾碎，然后我会沉入地心，看到火雨自天而降，看到热砂滚烫烧灼皮肤，看到地心冰湖冻结每一个弑亲者的肢体，叫他们眼睁睁看着内脏一同溃烂，嘴里还咀嚼尸体的血肉。我将走过骸骨和残肢，走过毒蛇和沼泽，走向更深的地狱，走向死掉的神的所在。”
艾琳娜站了起来，裙子上的石楠花碎片掉到地上，她做出了她的选择。
“我会去和“主”商量商量，但您知道，对我而言罗德里戈的荣光不容践踏，只有这个是我必须遵守的底线，是那些妄想践踏者的生命线，哪怕人工智能也是威胁。所以事情的结果不是我们能知道的，上帝和天神必然要牺牲一个，这是神已经说过的话了。现在您动身去找杨颂吧，在我要求您再次来面见我时，您再离开杨颂来找我。”
她离开的时候又停下脚步：“希望您不会后悔，我把主的这个行为视作某种罪恶的预兆，往好了说或许是某种救赎的代价，某种必须的牺牲，某种狂热的理想，某种注定的毁灭。”
洛德薇安宫，自詹姆斯·罗德里戈出任第五任首领后就成为了首领的固定居所，现在住在那儿的是第七任首领，他的外甥女，年仅三十三的艾琳娜小姐。对于为什么不选择自己的私人府邸洛德微安宫的海琳娜厅，而是选择了会见常用的基努广场，他感到疑惑。他觉得似乎这位年轻的首领，没有人想象的那么无能。
此时这位年轻美貌的姑娘正斜靠在高座的羊绒垫子上。她的头发黑得像乌玉一般，柔顺的扎成小髻，用蓝色宝石镶嵌的发夹夹起来。她身材颀长、苗条，面颊白里透红。她的头很小，细长的浅蓝色的眼睛遗传了她的外祖父，明眸善睐，再加上樱唇皓齿，她是东欧人与亚陆人的完美结合，比她的母亲积极，比她的外祖母貌美，更何况她现在过得春风得意。
她端正的坐着，匀称丰腴洁白的手指，正在懒洋洋的抚弄一束石南花，花瓣被撕碎了散在地板上。她用脚蹭了蹭厚实的木地板，粉花长裙显得她身子更加纤细，她整体的装束与柔软年轻的腰身非常协调；她那双柔软好看的脚上穿着纱袜，踝处绣着灰蓝色的小花，由于内心无聊不安，一只脚正在轻轻地拍打着地面，好像要露出她那丰满匀称小腿似的。
她穿戴的华丽衣饰多是在外祖母那里继承而来的，她自带着上位者骄傲与大气的风度，习惯俯视别人。她的穿戴与谈吐相匹配，她的思想与微笑相称，她的妆容与为人一致，想从人世间最高贵的人群中寻找一个比她更美、外表与衣饰和谈吐更协调的人只能是枉然。他忍不住想，她长的和罗莎蒙德很像，一样的东欧陆人长相，一样浅蓝色大海一样的眼睛里有着一样的野心。
“瓦西里耶夫女士，”他恭敬的行了下城区的贵重礼节，眼睛瞥到桌子上招待客人的事先冻好的冰淇淋滑稽又甜美。他来之前熬夜恶补了《贝弗利女生报》上所有关于艾琳娜的细节，但他不觉得艾琳娜是传说中那种在大拇指上带着翡翠戒指，把脚伸到客人面前让他们去亲吻的那种人。
“先生，罗莎蒙德还好吗？”她的声音轻飘飘的，似乎如果你不赶快抓住的话，就会立刻飘散在空中。他抬头看了她，怀疑她是在说笑，没有回答她。她避开了他的眼神，石楠花碎了一地，她抬头异常冷静的回应：“您尽管说，先生，我对罗莎蒙德的关心是超过对您的关心的。”
“我需要您去和主谈判，”他不愿意和她白耗时间，“主不会再见我了，但是它扣留了罗莎蒙德，如果我不能抓紧时间，主就会在监测后取出罗莎蒙德的神经元和大脑进行替换。它现在已经知道了罗莎蒙德是以前的那个上帝，打算更新自己的功能和信息墙。”
“亲爱的，您也知道在寻求主的帮助前先来找我，您和我在主看来是一样的，都是它无知的子民，我的商讨结果不会比您还好。”她坐正了，看着他的眼睛，两手交叉不断摩挲，表露出自己同样的不耐烦。她知道背后的这一切，只感觉无比荒唐。像是看见一个小丑一边踩独轮车，一边抛接球一样，她看见宋扬在谎言与真情之间努力地寻找平衡。
“艾琳娜小姐，”他换了称谓，自信的抬头说：“罗德里戈是王，‘主’是神，人从来无法打败神的。主试图无限接近人，但又与人的概念相背而驰，神和王是两列相对的列车，除了错身和相撞没有别的选择。你们都做好投身死亡的觉悟，初衷却全然不同，人的个体和全人类被放在天平的两端当作筹码，有一端会在神的心中重重地沉下去。”
“我不是喜欢听威胁的人，先生，”艾琳娜双手交叉做出进攻式的姿势，弯起嘴角，报以进攻者一个深长的，属于胜利者的，居高临下的微笑，“我也可以效仿亨利八世，既然我们家能造神，就可以把现在的神踢下台去再换一个听话的神。只不过您忘了我们从一开始就不是一路人，我对下城区的一切都了如指掌，下城区的居民不明白我们为他们所做出的各种努力，我们也从未指望过您能明白。不过您清楚，我愿意给您最好的人工智能，因为罗莎蒙德的出现本来就是我们的错误……”
“我愿意献给您真正的上帝。”宋扬打断了艾琳娜，骄傲的昂起脸来，看着艾琳娜被打断后呆滞的神情，他想赌一赌艾琳娜是更注重罗德里戈家族还是联合政府——二者的利益不会总是一致的，对于联合政府还是王来执政，可伊甸园是需要神的完全管理的。
“您会为此而死。”她怜悯的低头。
“我为爱而死。用上帝换罗莎蒙德，您一举两得，怎么样？我送给您另一个神，主是没经过选举被您的祖母推举上任的，而您和您背后的家族，是经历了战争和上百轮的选举上台的，总不会斗不过一个人工智能吧，这不也是您选择见一个无关紧要的程序员的原因吗？您不必担心我的叛变，我可以被代替，被诅咒，被流放饥饿而亡，对我而言，也比在囚禁中，在停滞的、混乱的时间里到处寻求出路强。反正总有一天我会走向毁灭，会在某刻被死亡和地狱的漏斗沉重地、无声地碾碎，然后我会沉入地心，看到火雨自天而降，看到热砂滚烫烧灼皮肤，看到地心冰湖冻结每一个弑亲者的肢体，叫他们眼睁睁看着内脏一同溃烂，嘴里还咀嚼尸体的血肉。我将走过骸骨和残肢，走过毒蛇和沼泽，走向更深的地狱，走向死掉的神的所在。”
艾琳娜站了起来，裙子上的石楠花碎片掉到地上，她做出了她的选择。
“我会去和“主”商量商量，但您知道，对我而言罗德里戈的荣光不容践踏，只有这个是我必须遵守的底线，是那些妄想践踏者的生命线，哪怕人工智能也是威胁。所以事情的结果不是我们能知道的，上帝和天神必然要牺牲一个，这是神已经说过的话了。现在您动身去找杨颂吧，在我要求您再次来面见我时，您再离开杨颂来找我。”
她离开的时候又停下脚步：“希望您不会后悔，我把主的这个行为视作某种罪恶的预兆，往好了说或许是某种救赎的代价，某种必须的牺牲，某种狂热的理想，某种注定的毁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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