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宋扬以自己头脑精明这点为傲。尽管因为时常争强好胜（直言无畏且喜欢找茬，在宋扬又一次把把教授惹恼后，夏朝阳说。宋扬对这个评价颇不赞同，在找茬方面他俩不分伯仲），而得偿所愿地失去了奖学金，看起来这并没有什么实际收益，他仍然将此视作自己闪闪发光的荣誉之一。
可以确信的是，他这种性格从小就让他吃了很多苦头，上城区不需要叛逆的大脑（如果他早先叛逆个六十年，说不定还能在上城区有一席之地）。他的人生前二十年和所有聪明的下城区学生一样，学习，然后拿到上城区的入场券。基础教育毕业后，他会选择去下城区当程序员，上城区每次招新只会留下不到一百人，他确信自己没法留下来。你也许觉得这是个好职业，但这是对于百年前的公元时代了，在高度智能的联合时代，程序员就是搞基建的高级工人。几百万程序员构成了维持政体的智能生活，他在这方面并没有过高的天资以使他进入上城区，但他想，他不至于饿死。
然而此时，他那赢得了奖学金更上得了处分名单的大脑，似乎正在面对着前所未有的困难：他似乎不小心招惹到了一位新生，罗莎蒙德·西塞特——现在想来，他们俩人能相遇相知绝对不是巧合。当时杨繁那个家伙很快出手调戏这位漂亮的姑娘，她的眉眼很像上城区的宣传画报上那位首领的剧作家妹妹，拥有漂亮的脸蛋和亲切的笑容，没有理由讨厌。该死的阿历克谢·瓦西里耶夫，他想，这家伙混入罗德里戈家族，带来了压倒性优势的东欧陆人种基因，东亚陆人基因现在是只表现在发色上了。不过正中他下怀，宋扬毫不收敛地笑了，他得以有机会出手教育教育杨繁。
局促不安，性格软弱——这时宋扬对罗莎蒙德的第一印象。真是别扭又麻烦——这是两秒钟后更改的第一印象。因为女孩非但没有感谢他帮忙回击（“如果你们打架的话，会被一起驱逐出学校的！”），还怀着一股莫名其妙的委屈批评起宋扬来，宋扬不再觉得对方那温润的眼神和动不动就脸红的毛病有什么可爱之处了。
温和的她一定会是在老师的信息网络课落荒而逃的失败者（后来真到了上课的时间，这个印象也被推翻了）。西塞特礼貌地笑笑，目光在眼前的大屏幕上移开，在他愕然的目光下，心平气和地陈述道，由于她父亲曾经开着一家软件小店的原因，她不仅对人工智能很熟悉，对计算机更像是老朋友。
总而言之，在那次对于西塞特来说不是什么好回忆，对宋扬来说仅仅是日常琐事的初遇后，他还会在计算机实验楼的走廊上撞见她。当然，他是违反宵禁偷溜出来找夏朝阳商量如何对真理（他们学校的人工智能监管者）进行下一次整蛊的，他很擅长钻人工智能的空子，他明明没怎么接触过人工智能，却熟悉这些东西到像是自己多年的宿敌一般，他喜欢找茬，所幸不至于剑拔弩张你死我活。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人工智能这种东西，只是靠着严密的逻辑和一丝不苟的算法，对于不走寻常路的入侵者它们也无能为力。不过但他没想到在这里碰上来试图黑掉真理的西蒙特小姐。
呃，他上次对罗莎蒙德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来着？
“罗莎蒙德，上课时候不要左摇右摆，我很难看清前面的投屏。”
……不算最礼貌最友好的劝告，她当时自尊受伤了吧？
她真挚的不像是下城区的居民。大家都知道下城区的年轻人愤世嫉俗，没有希望的他们要么拼尽全力跻身上城区，要么沉浸在虚幻里放弃自我。但她既不不择手段的向上攀升，却也认真好学，不散布反叛的言论，却也不是那群完全相信上城区决策的人之一。她和周围的人不一样，她有点像自己？
他甚至黑出来了这个女孩的档案，还被真理记过了，但他不介意。西塞特父亲现在开着一家古董店，专卖公元时代的小玩意和书籍，家里还挺有钱的——果然，不做计算机相关了之后她家越来越有钱了。她显然是违背了父亲的意愿，不去那些冲击上城区的学校，而是选择了一意孤行地申请来了这家臭名昭著、问题学生层出不穷的上城区富家子弟的后花园的公立学校——资料比本人似乎有趣多了，宋扬有些扫兴地看着面前这个来了十天半月档案仍干干净净、甚至和杨繁做起了同桌的女孩。
那可是杨繁！不择手段的家伙，他挑逗小姑娘，自己就是伊甸园的纨绔子弟，打算娶个差不多的女孩巩固自家在伊甸园的地位。他心中已经有了几位合适的人选，比如马上就要冲击上城区居民人选的有几十项专利的伯利克兄弟的四个女儿。另一方面，杨繁虽然完全不喜欢计算机，但这家伙在虚拟人物学业上面真是严于律己，书架上连本小说都没有，全是虚拟人物塑造的内容。宋扬和他在一个宿舍里，他百无聊赖地翻着杨繁的课堂笔记，时不时把活页纸拆出来调个位置，就算作给对方的惊喜（对付井井有条的人这种小伎俩最好用了）。在杨繁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回来之前，宋扬得找到其他的娱乐方式。他不怀好意的目光向四周打量一番，最终落在了滋滋乱转的隐形摄像头处。
他有着奇怪的天赋，他似乎和这些人工智能有着相同的磁场，他可以轻易发现别人发现不了的人工智能相关的小秘密和bug。他去了实验楼，没找不到和他一样的喜欢黑电脑的坏学生夏朝阳同学，却意外发现了罗莎蒙德·西塞特同学。
宋扬听见有人开门吓了一大跳，胡乱抓起一本书来，把电脑恢复成黑屏。
“喂，”罗莎蒙德抱起双臂，“林奈的诗集倒过来也可以读吗？”
她存心要吓唬这位喜欢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的小英雄，特意敛声屏气，直到站到宋扬身后才开口。果然吓了人一跳，害他瞬间红了脸，将手中的书调换了个位置。
“我什么都没看到。”她喃喃自语。“你继续做你需要做的就好，我也喜欢看别人违反规定。承认和你一样叛逆而试着能在现实生活中找到一丝丝乐趣也很有趣。”
“你也是在下城区长大的吗？”罗莎蒙德好声好气地挑起话题。西塞特的档案赫然罗列着她所获得的各种奖，其中一个就是她获得了去上城区参与青年议案写作小组的机会。宋扬自认在写作这方面颇有些才华，因此遇到同领域同年龄段堪称翘楚的存在还是有点惺惺相惜的，她继续补充，“我记得前几年那个沟通上下城区的食物运输的议案就是你提的吧，引经据典地批评上城区的科技和高营养食材转运竟然有中间人牟利的不透明行为？还有上下城区中转站有过于繁杂的办事人员的那个？”
“你把那一千多页从头看到尾了？我很荣幸。”宋扬脸上不自然的红起来，显得十分可爱。“我还打印出来了，甚至于背下来了”她自豪地昂起头：“比《人类生存宣言》熟一百倍，不过我记东西很快。”她挺直了胸膛，向来温和的她难得高声说话，“上城区的富裕蒙蔽了执政者的双眼，我恳求首领思考总督和下城区十二人共同执政的可能性。你——缺少罗德里戈夫人那种煽动性的文字，这是你唯一的失误，大家都知道《人类生存宣言》里一句实话都没有，完全是.......”
宋扬慌慌张张的喊住他，告诉他自己还没黑掉真理，要是真理上报给下城区校园执行委员会，是肯定会被记过了。他确信自己对她的第一印象简直是完全错误。
她看着他，被他滑稽的样子逗笑，继续笑着说：“我们的丰功伟绩将会铭刻于大理石上，储存在送上宇宙的飞船里永世长存。当伊甸园的事迹在世上广为流传，幸福的世纪就会到来。她替她的公公写下这些文字的时候，心里想的难道不是她自己？
“我对政治早就不感兴趣了。”他低着头慌慌张张的收拾着自己的草稿纸，关掉了自己打算黑进去的屏幕，清除了自己的证据。
“哇，是托马斯的《从基督教理解神本位并运用》。”罗莎蒙德弯腰拾起来被林奈诗集扫到地上的资料，她手中握着对方厚厚的一沓罪证，上面甚至密密麻麻地爬满了红笔批注的痕迹：“这是——连托马斯用的脏话也做了专门的文件栏装吗？”她把那沓纸里夹紧的小文件夹高高举起，不顾宋扬的反对和威胁继续翻看，脸上笑意渐浓。
“罗莎蒙德，”宋扬向前去够层层叠叠的文件，“我的个人消遣与你无关吧。”
可以确信的是，他这种性格从小就让他吃了很多苦头，上城区不需要叛逆的大脑（如果他早先叛逆个六十年，说不定还能在上城区有一席之地）。他的人生前二十年和所有聪明的下城区学生一样，学习，然后拿到上城区的入场券。基础教育毕业后，他会选择去下城区当程序员，上城区每次招新只会留下不到一百人，他确信自己没法留下来。你也许觉得这是个好职业，但这是对于百年前的公元时代了，在高度智能的联合时代，程序员就是搞基建的高级工人。几百万程序员构成了维持政体的智能生活，他在这方面并没有过高的天资以使他进入上城区，但他想，他不至于饿死。
然而此时，他那赢得了奖学金更上得了处分名单的大脑，似乎正在面对着前所未有的困难：他似乎不小心招惹到了一位新生，罗莎蒙德·西塞特——现在想来，他们俩人能相遇相知绝对不是巧合。当时杨繁那个家伙很快出手调戏这位漂亮的姑娘，她的眉眼很像上城区的宣传画报上那位首领的剧作家妹妹，拥有漂亮的脸蛋和亲切的笑容，没有理由讨厌。该死的阿历克谢·瓦西里耶夫，他想，这家伙混入罗德里戈家族，带来了压倒性优势的东欧陆人种基因，东亚陆人基因现在是只表现在发色上了。不过正中他下怀，宋扬毫不收敛地笑了，他得以有机会出手教育教育杨繁。
局促不安，性格软弱——这时宋扬对罗莎蒙德的第一印象。真是别扭又麻烦——这是两秒钟后更改的第一印象。因为女孩非但没有感谢他帮忙回击（“如果你们打架的话，会被一起驱逐出学校的！”），还怀着一股莫名其妙的委屈批评起宋扬来，宋扬不再觉得对方那温润的眼神和动不动就脸红的毛病有什么可爱之处了。
温和的她一定会是在老师的信息网络课落荒而逃的失败者（后来真到了上课的时间，这个印象也被推翻了）。西塞特礼貌地笑笑，目光在眼前的大屏幕上移开，在他愕然的目光下，心平气和地陈述道，由于她父亲曾经开着一家软件小店的原因，她不仅对人工智能很熟悉，对计算机更像是老朋友。
总而言之，在那次对于西塞特来说不是什么好回忆，对宋扬来说仅仅是日常琐事的初遇后，他还会在计算机实验楼的走廊上撞见她。当然，他是违反宵禁偷溜出来找夏朝阳商量如何对真理（他们学校的人工智能监管者）进行下一次整蛊的，他很擅长钻人工智能的空子，他明明没怎么接触过人工智能，却熟悉这些东西到像是自己多年的宿敌一般，他喜欢找茬，所幸不至于剑拔弩张你死我活。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人工智能这种东西，只是靠着严密的逻辑和一丝不苟的算法，对于不走寻常路的入侵者它们也无能为力。不过但他没想到在这里碰上来试图黑掉真理的西蒙特小姐。
呃，他上次对罗莎蒙德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来着？
“罗莎蒙德，上课时候不要左摇右摆，我很难看清前面的投屏。”
……不算最礼貌最友好的劝告，她当时自尊受伤了吧？
她真挚的不像是下城区的居民。大家都知道下城区的年轻人愤世嫉俗，没有希望的他们要么拼尽全力跻身上城区，要么沉浸在虚幻里放弃自我。但她既不不择手段的向上攀升，却也认真好学，不散布反叛的言论，却也不是那群完全相信上城区决策的人之一。她和周围的人不一样，她有点像自己？
他甚至黑出来了这个女孩的档案，还被真理记过了，但他不介意。西塞特父亲现在开着一家古董店，专卖公元时代的小玩意和书籍，家里还挺有钱的——果然，不做计算机相关了之后她家越来越有钱了。她显然是违背了父亲的意愿，不去那些冲击上城区的学校，而是选择了一意孤行地申请来了这家臭名昭著、问题学生层出不穷的上城区富家子弟的后花园的公立学校——资料比本人似乎有趣多了，宋扬有些扫兴地看着面前这个来了十天半月档案仍干干净净、甚至和杨繁做起了同桌的女孩。
那可是杨繁！不择手段的家伙，他挑逗小姑娘，自己就是伊甸园的纨绔子弟，打算娶个差不多的女孩巩固自家在伊甸园的地位。他心中已经有了几位合适的人选，比如马上就要冲击上城区居民人选的有几十项专利的伯利克兄弟的四个女儿。另一方面，杨繁虽然完全不喜欢计算机，但这家伙在虚拟人物学业上面真是严于律己，书架上连本小说都没有，全是虚拟人物塑造的内容。宋扬和他在一个宿舍里，他百无聊赖地翻着杨繁的课堂笔记，时不时把活页纸拆出来调个位置，就算作给对方的惊喜（对付井井有条的人这种小伎俩最好用了）。在杨繁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回来之前，宋扬得找到其他的娱乐方式。他不怀好意的目光向四周打量一番，最终落在了滋滋乱转的隐形摄像头处。
他有着奇怪的天赋，他似乎和这些人工智能有着相同的磁场，他可以轻易发现别人发现不了的人工智能相关的小秘密和bug。他去了实验楼，没找不到和他一样的喜欢黑电脑的坏学生夏朝阳同学，却意外发现了罗莎蒙德·西塞特同学。
宋扬听见有人开门吓了一大跳，胡乱抓起一本书来，把电脑恢复成黑屏。
“喂，”罗莎蒙德抱起双臂，“林奈的诗集倒过来也可以读吗？”
她存心要吓唬这位喜欢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的小英雄，特意敛声屏气，直到站到宋扬身后才开口。果然吓了人一跳，害他瞬间红了脸，将手中的书调换了个位置。
“我什么都没看到。”她喃喃自语。“你继续做你需要做的就好，我也喜欢看别人违反规定。承认和你一样叛逆而试着能在现实生活中找到一丝丝乐趣也很有趣。”
“你也是在下城区长大的吗？”罗莎蒙德好声好气地挑起话题。西塞特的档案赫然罗列着她所获得的各种奖，其中一个就是她获得了去上城区参与青年议案写作小组的机会。宋扬自认在写作这方面颇有些才华，因此遇到同领域同年龄段堪称翘楚的存在还是有点惺惺相惜的，她继续补充，“我记得前几年那个沟通上下城区的食物运输的议案就是你提的吧，引经据典地批评上城区的科技和高营养食材转运竟然有中间人牟利的不透明行为？还有上下城区中转站有过于繁杂的办事人员的那个？”
“你把那一千多页从头看到尾了？我很荣幸。”宋扬脸上不自然的红起来，显得十分可爱。“我还打印出来了，甚至于背下来了”她自豪地昂起头：“比《人类生存宣言》熟一百倍，不过我记东西很快。”她挺直了胸膛，向来温和的她难得高声说话，“上城区的富裕蒙蔽了执政者的双眼，我恳求首领思考总督和下城区十二人共同执政的可能性。你——缺少罗德里戈夫人那种煽动性的文字，这是你唯一的失误，大家都知道《人类生存宣言》里一句实话都没有，完全是.......”
宋扬慌慌张张的喊住他，告诉他自己还没黑掉真理，要是真理上报给下城区校园执行委员会，是肯定会被记过了。他确信自己对她的第一印象简直是完全错误。
她看着他，被他滑稽的样子逗笑，继续笑着说：“我们的丰功伟绩将会铭刻于大理石上，储存在送上宇宙的飞船里永世长存。当伊甸园的事迹在世上广为流传，幸福的世纪就会到来。她替她的公公写下这些文字的时候，心里想的难道不是她自己？
“我对政治早就不感兴趣了。”他低着头慌慌张张的收拾着自己的草稿纸，关掉了自己打算黑进去的屏幕，清除了自己的证据。
“哇，是托马斯的《从基督教理解神本位并运用》。”罗莎蒙德弯腰拾起来被林奈诗集扫到地上的资料，她手中握着对方厚厚的一沓罪证，上面甚至密密麻麻地爬满了红笔批注的痕迹：“这是——连托马斯用的脏话也做了专门的文件栏装吗？”她把那沓纸里夹紧的小文件夹高高举起，不顾宋扬的反对和威胁继续翻看，脸上笑意渐浓。
“罗莎蒙德，”宋扬向前去够层层叠叠的文件，“我的个人消遣与你无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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