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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六章

    妹妹出生时夏逾清去摇篮旁看她,他抬头问他的父亲,这个孩子与我到底有什么关系?父亲说,她的你的妹妹,和你有着一样的血脉,她以后可以保护你。夏逾清很不服气的哼了一声说我不可能需要人保护。

    妹妹总是喜欢陪着他,看他读那些厚的可怕的旧书,他们家没有其余的电子设备,她哥哥有时候只能手抄书目。她问,书籍是很珍贵的东西吗。夏逾清耐心的说是的,只要我学会了书里的内容就可以保护你。妹妹吃吃地笑,可是你现在就保护我保护的很好呀。

    夏逾清半敷衍半认真地说,有知识就可以过得更好,你是不会懂的。

    后来夏朝阳要离开他回家照顾年迈的父亲,她很平静地递给他西蒙请求她埋藏的毒药,夏逾清匪夷所思地看着她,妹妹说,你不敢吗,如果你是真的能改变历史的走向,也能保护好我。我开始认为,知识和暴力总是能保护住生命的,哥哥你来帮我弄清楚这一次我是否犯错吧。

    夏逾清沉默,说,我从来都搞不懂你在想什么。妹妹说,我知道,因为你是伟大的哥哥。在分开始她握着他的那只手抽动了一下,像是要触摸他的脉搏。

    到现在他也不明白自己所做的一切是为了什么。那或许只是不甘心,混杂着悲伤与愤怒之类的感情,如同每一个遭到背叛的理想,在最后时刻渴望得到正式且得体的告别与承认;但他又从未如此清醒,他坚定接下来要完成事情的意志,但并非仅是复仇,更多的是他无法忍受他对西蒙梦想的篡改。他要么是幸运,要么是不幸。他们的死将是未来的毁灭,他别无选择,但如果有选择,他还是会选择效忠西蒙。

    普罗米修斯的魅力,由花朵制成,花朵在给人类带来火的人的血液中绽放。那些老鹰每天都把他的内脏弄得一团糟,难怪宙斯会假装分心。或者也许木卫三有他的眼睛,胡须才刚刚开始长在男孩般的脸颊上,以展示男子气概。无论是火焰还是土生土长的人都无法胜过他。

    拉格尔·布鲁诺是这样的傲慢、自私、愚蠢,可西蒙也足够疯狂;他们一定会在地狱里咒骂着彼此,他们的理想又注定此生纠葛,像是生锈多年而相连的钥匙和锁,沉没深海的船与遍布其上的藤壶,将要写进寓言的仇敌与爱人,纵使死亡也不能将革命的两个极端分离——至此两颗天体轨道相交,并行不悖。

    那天晚上的议会上西蒙直接怼他:“对于夏逾清的指控是他的某些原则违背了惯有法则……”

    萨利在他身边发出了颇为反常的动静:她震惊地抽了口气,在鸦雀无声的房间里分外明显。而夏逾清看向章重安,无声地张了张嘴。他或许已身陷危险,却仍旧心存善意,不愿再把同样一滩脏水泼别人一身。

    “我却想问一问,究竟是谁,将这些本该发生在个人层面的惨烈争吵带上了下城区的舞台?又究竟是谁这般专注于私人恩怨、甚至多于重视伊甸园的需要?究竟是谁宁愿看到我们在这自相残杀,把矛头指向真正的革命者,而非分裂人士和阴谋家?又究竟是谁会在这场战争中活得最大利益?若说夏逾清支持的某些原则并不属于雅各宾,那我们是否要转而信任那些令我们陷入没完没了琐碎纷争的人?去相信他们的原则才属于自由与平等?”

    议会厅四下里开始冒出议员们叽里咕噜的喃喃细语,夹杂着金属坐舱因为人们挪动而发出的一阵吱吱呀呀。萨利站在讲台上,看上去仍旧对自己的演说词充满自信。她似乎将这阵嘈杂理解为了全然的共情。章重安却知道绝非如此,这是原本的潮水正在逆流的声音。片刻之后,一个声音响起,盖过了所有低语。

    “那萨利女士,您觉得不需要在乎我们内部的分歧,是您还不知道一个人的意见在现在的时代里还不能改变历史的走向,还是您就是罗德里戈派的卧底?”

    议会厅瞬间被引爆。聒噪的漩涡席卷了一切:跺脚的,拍手的,有人对着西蒙矫揉造作的表演一通嚎叫,也有人吼着萨利的讲话根本是在施行暴政。在风暴的正中央,章重安无言地站起身,面色灰暗,表情凝重,抓着萨利强行拖回属于他们的安全角落。萨利却一脸怒不可遏,挣扎着想要继续战斗。夏逾清强迫自己站了起来,他的身体穿过空气中充斥的嘈杂之声,于是它们附着下来,挟着一整个世界的千钧之重沉淀到他的双肩上。所有的目光都汇聚到他一个人的身上、到他举起示意的那只手上。章重安坐在她身边,只用了一个眼神,周身的群众便吓得噤了声,而他必须出口的话语沉甸甸地挂在舌根后面。他觉得自己应该直接被这些话呛死。那样没准会好一些,或者说容易一些。

    “萨利女士,”夏逾清开了口,声音如此坚定果决,他自己几乎都不敢认,“从讲台上下来。您后来的言论傲慢无礼。若非我支持会议记录的透明化,我本该将它们从今晚的讨论中删去。下来。”

    萨利顺从地走下讲台,脸上写着被背叛的委屈和困惑。夏逾清于心不忍,只得转开视线,看向章重安温柔而忧虑万千的面孔。

    “西蒙的要求合情合理:我们必须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有所解释。西蒙提出的问题也公允得当,这个问题早该被讨论和解决:反叛者右派的行为、言辞、以及宣传的信念,它们是否已经有违反叛者的价值观。一个有德之人不应恐惧这种质疑,因为西蒙的所作所为理应无可指摘。萨利对我们提出的问题固然严肃,不可忽略,但作为议会议长,我必须在此声明:萨利女士和章重安先生的新想法需要在一周后的地下城开幕式之前的会议上再次判决。届时我相信,他们也会就她发表过的言论做出合理的解释,并回应西蒙对他们是否是罗德里戈派的指控。”

    朦胧中他看到了那荣光的尽头。那里有着空无一人街头,吊死在路灯上的西蒙,玫瑰色的朝霞里洛德薇安巍峨的身影,以及泡影般消逝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