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尘埃落定
雪寻在屋子前面的小溪流里用力地搓洗双手，溪水很凉，不过比起肖榕的手，还是温暖的，李无看着雪寻双手通红，不知是因为溪水寒冷还是因为用力搓洗所致：“小白，你怎么了？”雪寻听到李无的声音，才停止了揉搓：“这是我第一次碰尸体，虽然肖姑娘她……但我……”李无目光突然柔了下来，似乎想起了自己第一次接触尸体的时候，虽然出生时就挨着去世的双亲，但有记忆以来，第一次触碰尸体应该是李今朝的吧，那时倒是没有觉得害怕，毕竟是自己熟悉的人，陌生的尸体，应该是五年前马车中的女尸：“尸体不过是承载魂灵和魄灵的器皿，没什么可怕的。”
“也不是害怕，也许是没经历过吧，毕竟这是我第二次下山。”雪寻拿帕子擦干了手上的水珠，生怕李无小看自己，李无望了望天：“生入尘世，死入轮回，我们都在生死之间。”
“你对生死倒是看得淡然。”雪寻起身顺着李无的目光看去：“可惜，秦元冬无法参透。”
“执迷不悟。”
“先不管他，今天都没有吃东西，折腾这么久，我都饿了，我们去找些吃的果腹吧？”雪寻不想再提秦元冬这个人了，他与白衣门有深仇，怎可能会放过自己，不如先饱餐一顿再说，李无点头，二人纵身离开屋子附近，大概隔了两三里吧，李无道：“在这等我。”尔后继续前行，雪寻应下，还支了堆火，不过嘴里一直嘀咕着这秋风真是越来越刺骨了。不一会儿，李无手里提着一只已经处理好的妖猫回来，头已经被砍掉了，脖颈处还滴答着水，雪寻咽了咽口水，有些不可置信：“李无，我们的晚餐不是就是这只妖猫吧？”李无找了一根光滑的木棒穿过妖猫的躯干，坐下来放在火上烤：“阵中只有妖猫出没。”
“李无，李哥哥，你不是开玩笑吧？这妖猫可是吃过尸体的！”雪寻目光由不可置信变成了惊恐，李无转着手中的木棒，一股肉香飘了出来：“我吃过尸体。”雪寻呆住了，李无严肃的神情并不像开玩笑，而且李无也不是那种爱开玩笑的人，李无看到呆若木鸡的雪寻，嘴角突然扬起一丝弧度，不过雪寻并未看到。二人的对话就这样止住了，除了燃烧的声音，就是妖猫肉被烤得滋滋冒油的声音，李无不停地翻动着妖猫肉，快熟的时候，李无从怀里摸出个香囊，从里面拿出一小把盐，均匀地撒在了猫肉上面，雪寻看着这一系列的动作，心中有些堵，也不知道李无这些年是如何过来的，若他真吃过尸——尸体，那定是饿到濒死之境了吧。李无扯下一只后腿给雪寻，良久雪寻也没有要接过去的意思，李无直接将腿肉塞到雪寻手里，自己则是扯下前腿送入口中，肉撕开的瞬间，香味迸发出来弥漫在空气中。雪寻看着吃得津津有味的李无，不自觉的将手中的腿肉拿到嘴边，一口下去肉香十足，咸淡得宜且很有嚼劲，嚼着嚼着便笑了，脑海里全是与师父雪莫忘及师叔寻隐相处的画面，那些温馨、那些关怀充满了回忆，师父与师叔从未让自己受过半分委屈，虽然偶尔会拌嘴，可三人从来不会放在心上，二人的一言一行、一颦一笑仿佛就在昨日，雪寻想着想着雪寻眼泪控制不住地滑落：“若不是遇到师父与师叔，真不敢想象我会是什么样子。”李无有些手足无措，怎么吃个东西还哭上了：“小白，小白……”雪寻没有反应，继续啃着肉，李无提高声音：“雪寻——雪思存！”雪寻这才反应过来，胡乱抹了眼泪：“啊，我没事，没事。”
“你哭什么？”李无直接问道，右手还掰扯下另一条后腿肉吃着，雪寻哽咽着咽下口中食物：“李无，你过去一定过得很苦吧？”李无动作僵住了，不过只是瞬间：“何为苦？失去双亲？还是爷爷离世？”
“那十年，你很苦吧？”雪寻想看看李无的表情，可夜幕不知何时降临，雪寻只觉得有些模糊。李无左手将串着猫身的木棒一端插入泥土：“那十年，我过得很好。”
“那你吃过尸体，你……”
“戏言罢了，不必当真。”李无表面无动于衷，内心却如江海翻腾，那过去的桩桩件件，他都铭记于心，至于吃尸体的这件事情，真假只有他自己知晓。雪寻拭去残留的泪珠，吃着刚好可以入口的猫肉，只觉得很香，并未觉得害怕，不管李无的话是真是假，待会却有正事要办。
“以后莫在人前哭。”李无吃完最后一口，突然道，雪寻也结束了进食，还吮吸了手指上的油脂：“我们是生死之交，算不得外人，在他人面前我自有分寸，不会让人笑话了去。”
“嗯！”李无没有反驳，这二十多年来，雪寻算是李无的第一个好友吧，不会畏惧自己，也不会算计自己。雪寻调整好情绪：“那你，有没有哭过？”李无摇头，有记忆以来确实没哭过，哪怕是李今朝去世的时候，哪怕是一人独行、饥寒交迫的时候，哪怕是重伤不能动的时候。
“所以说你苦，虽然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但哭也是一种宣泄方式，事情憋在心里是很压抑的，你放心，我会替你保守秘密的。”
“吃好就走吧！”李无转移话题，在哭这个话题上，还是不要继续讨论下去为妙，雪寻起身：“先去洗洗手，然后，该去找秦元冬了。”李无用内力扑灭了火堆，二人回到了屋子前，洗净双手后踏进屋前的回廊，铃铛声骤然响起，秦元冬的声音传来：“进来吧。”李无看了一眼雪寻，两人按照先前进去的路径，回到了密室前，李无用力推开门，一阵阴风吹灭了屋内所有的蜡烛，只是瞬间，秦元冬立马让所有的蜡烛复燃：“别耍花招，不然，你们再也出不去这个门。”
“风大而已，秦元冬，你在怕什么？”雪寻走到塌前，此时的她已经没那么害怕了，秦元冬冷哼，十分不满二人的行径。李无走到雪寻旁边站着，右手掌中一团黑气注入肖榕的心脏处，很快，肖榕便被黑气笼罩着，可不管李无如何输入鬼气，肖榕的魂灵就是不应召，像是被束缚在体内一般，李无撤去鬼气：“阵法困住了她的魂灵，我无法召唤。”秦元冬不否认此事：“是我施法困住的，不过要救她为何要召唤出她的魂灵？”
“三魂招七魄，没有七魄便算不得活人。”李无神情肃穆，雪寻都信了他的话，于是在识海里问：“你真的能让她复生？”
“不能！”李无应道，秦元冬对李无多了几分信任：“你的意思是，找回榕儿的七魄，榕儿就能重生了？”
“我在古法中窥得此法，不知是否灵验。”李无认真道，正是这种未知结局的言辞让秦元冬不再怀疑，秦元冬大喜：“好，我先撤去困住榕儿魂灵的术法，你，你一定要让她复生。”语毕秦元冬双手交叉，收回了术法，不过他也留了个心眼，在这间密室四周设了结界，以防万一，李无再次注入阴邪的鬼气，肖榕周身鬼气大盛，白色的气息正一丝一丝游离出来，秦元冬见到此情此景，眼眶中蓄满泪水，却没有掉下来，那一丝丝白色气息汇在一起，慢慢地出现了肖榕的身形，秦元冬有些紧张，又期待又害怕。肖榕的魂灵聚成后，缓缓地飘向秦元冬：“元冬，是你吗？”秦元冬听到这久违的声音，双目瞠得很大，颤抖着用手去抚摸肖榕的脸庞，可手直接穿过了肖榕的脸：“榕儿，是我，是我，可我摸不到你……”肖榕红着眼眶：“我已经死了，元冬，你看到的我只是我的游魂。”
“不，榕儿，他们说，可以让你复生。”秦元冬指着李无与雪寻：“这样你就可以回到我身边了。”肖榕看到李无与雪寻有些意外，很是佩服他们的实力，于是施礼道：“肖榕谢过两位，还不知你们尊姓大名呢？”
“白衣门雪寻。”雪寻颔首微笑，李无没反应，雪寻只得继续道：“他是李无。”肖榕苍白的脸上浮现出笑意：“多谢二位肯来帮我。”雪寻会意地点点头，肖榕说的帮她，是指昨晚说的话。
“现在要怎么做，快，快继续！”秦元冬双手箍住李无的双肩，用力地摇晃着，李无不看他，肖榕道：“元冬，人死不能复生，你怎么不明白呢？他们二人是我请来的，你不要再为我造杀孽了。”秦元冬用力将李无一推，愤怒道：“这么说，你不能让榕儿复生，你骗我，你竟敢骗我！”肖榕挡在李无前面：“元冬，你停手吧。”可肖榕是魂灵根本挡不住秦元冬的攻击，还好李无瞬移到一旁，再次熄灭了屋内烛火：“人死如灯灭，束手就擒吧。”秦元冬取下烛台上的一只蜡烛，施法使其复燃：“我能让这蜡烛复燃，那我也能让榕儿复生。”
“元冬，我求你，收手吧！”肖榕梨花带雨站在秦元冬面前，秦元冬一手举着蜡烛，一手凌空摸着肖榕的脸：“榕儿，你信我，我会复活你的，你一定要信我。”肖榕摇头，神情悲戚：“你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你以前那么善良，现在却杀人如麻，丝毫没有怜悯之心。”
“因为他早已不是你认识的那个秦元冬，他是杀害你全家的藤妖。”李无说话的同时，向秦元冬发出攻击，秦元冬怒极：“休要胡说，我就是秦元冬，竟敢在榕儿面前胡言，我这就杀了你。”随后扔掉蜡烛，袖中藤蔓迅速窜出，在黑暗中与李无扭打在一起。听到李无的话，肖榕瘫坐在地：“不，不会的，为什么会是这样，为什么……”雪寻过去安抚肖榕：“他胡诌的，他……”
“元冬是一介书生，他不会懂得束灵术的，你看他以藤蔓为器，我见过他杀人的样子，他就是害我全家的藤妖，我，我竟陪着我的仇人过了这么多年。”肖榕心痛难忍，万念俱灰，雪寻不知所措，心中责怪李无冲动，这样说出实情，肖榕的魂灵若是承受不了，怕是会散的。肖榕哭笑着，看着打斗的二人，魂灵已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着，望着心心念念的人表情那么狰狞，出手招招狠辣，要人性命，肖榕痛得魂灵都颤抖不已：“雪姑娘，你说，我都死了，怎么还这么痛啊。”
“肖姑娘，你情绪不可波动太大，不然你的灵会散的。”雪寻看着飘散的金色碎片：“你们别打了，快想想办法，灵散了就入不了轮回了。”秦元冬闻言扭头一看，放弃了攻击李无，奔向肖榕：“不要散，不要，回去，快回到身体里去。”肖榕不看秦元冬，秦元冬疯狂地想抓住肖榕散去的灵，见不起作用后，又想施法将肖榕的魂灵困在体内，李无震开缠住手臂的藤蔓，趁机引发将刚刚召唤肖榕魂灵时，在她魂灵中暗藏的噬魂术，只见肖榕的魂灵很快被冷绿色火焰包裹，秦元冬想退去攻击李无，不想肖榕一把抱住秦元冬，欲同归于尽，那火焰灼烧着肖榕的魂灵与秦元冬的妖灵，以肖榕的魂灵为料，燃烧着秦元冬的妖灵，也算是报仇了，秦元冬不忍挣开肖榕，默默承受着这销魂蚀骨之痛：“若是这样能让我们永远在一起，那也好。”肖榕突然松开了手：“你不是元冬，为何还这样说？”
“因为这该死的躯体太爱你了，我也控制不住他想你的心，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心。”秦元冬咬牙忍住痛苦，只觉得心脏要蹦出来了。
“你我之间有血海深仇，我们注定没有结局的。”
“杀你家人，是我此生最悔的事情，一开始我以为是秦元冬太爱你，所以我也会受影响，我可是数百年的妖，怎么可能会对人类产生感情，可我真是一只失败的妖，不知不觉就爱上你了，你的温柔善良，是我第一次感受到来自人类的善意；你的音容笑貌，是我见过最美好的样子，就像清晨的露珠在朝阳下闪闪发光；你对我的照顾，是我数百来年感受到的唯一温暖；若没有你，我不知道该如何度过余生，与其被世人诛杀，不如就陪着你，一起死。”
“你杀我全家，我也杀了你，这辈子算是两清了。”
“还有下辈子吗？”
“不知道，若是有，你下辈子补偿我吧，你有名字吗？你可不是元冬，他应该早已投胎转世了吧！”
“没有，世人皆称我藤妖。”
“那你这辈子就叫应悔吧，为你的杀孽赎罪。”
“好，你说什么都好。”
“那说好了，下辈子你要记得我啊。”
“记得，我一定记得你。”秦元冬终于能够抱着肖榕的魂灵，就在魂灵散尽的最后一刻，秦元冬一手抱着肖榕最后的灵，一手从识海中取出无生与墨青，并用进最后的力气将李无与雪寻推送出去，整个过程雪寻都是懵的，她从未见过这种画面，这可能就是寻隐说的，爱情吧。秦元冬缓缓挪过去，将肖榕的尸身抱在怀里，明明知道没有来世，还是义无反顾：“榕儿，等我。”语毕用力在自己心脏处一击，仿佛能听见心脏碎裂的声音。尔后，复燃所有的蜡烛后推倒烛台，瞬间火光冲天，浓烟滚滚，将二人吞没。
雪寻手中的墨青哐当落地，整个人瘫软下来，这一切发生的太快，李无的心也有一丝动容，不过他不后悔，肖榕确实无辜，可藤妖不死，雪寻时刻都有危险。李无知道雪寻接受不了这突然地变故，于是坐在雪寻旁边，静默地看着眼前的屋子化为灰烬。
“结束了，没有下辈子。”雪寻有些喘不过气，她不明白为何肖榕的魂灵突然就燃烧起来，李无道：“想问什么？”
“是不是你？”
“不是。”
“你知道我问什么？”
“我知，虽我贸然揭露藤妖身份欠妥，可我给他们留了一线。”
“什么？”
“你以为肖榕为何会染病，三月而亡。”
“是藤妖！”
“藤妖妖灵残存，因秦元冬爱慕肖榕，所以他吸食肖榕精气而不自知。”
“哎，这其中的是非恩怨，我们是不得而知了。”雪寻叹气，或许这是最好的结局了，李无解开压制灵力的封印，刚刚差点被鬼气侵蚀：“锁灵阵散了。”也证明藤妖已亡。雪寻也解开灵脉的封印，瞬间灵力上涌，有灵力傍身的感觉真好：“你刚刚没受伤吧？”
“他伤不了我。”
“白天的时候……”
“我不那样，他就会攻击你。”
“那你也不能拿自己开玩笑啊？我哪有这么弱，需要你保护。”雪寻话虽这么说，心里却十分感动。李无起身要走：“走吧，离开这。”
“嗯，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天亮我们就出发。”雪寻站起来跟着李无，李无紧握着无生，大步离开。
“也不是害怕，也许是没经历过吧，毕竟这是我第二次下山。”雪寻拿帕子擦干了手上的水珠，生怕李无小看自己，李无望了望天：“生入尘世，死入轮回，我们都在生死之间。”
“你对生死倒是看得淡然。”雪寻起身顺着李无的目光看去：“可惜，秦元冬无法参透。”
“执迷不悟。”
“先不管他，今天都没有吃东西，折腾这么久，我都饿了，我们去找些吃的果腹吧？”雪寻不想再提秦元冬这个人了，他与白衣门有深仇，怎可能会放过自己，不如先饱餐一顿再说，李无点头，二人纵身离开屋子附近，大概隔了两三里吧，李无道：“在这等我。”尔后继续前行，雪寻应下，还支了堆火，不过嘴里一直嘀咕着这秋风真是越来越刺骨了。不一会儿，李无手里提着一只已经处理好的妖猫回来，头已经被砍掉了，脖颈处还滴答着水，雪寻咽了咽口水，有些不可置信：“李无，我们的晚餐不是就是这只妖猫吧？”李无找了一根光滑的木棒穿过妖猫的躯干，坐下来放在火上烤：“阵中只有妖猫出没。”
“李无，李哥哥，你不是开玩笑吧？这妖猫可是吃过尸体的！”雪寻目光由不可置信变成了惊恐，李无转着手中的木棒，一股肉香飘了出来：“我吃过尸体。”雪寻呆住了，李无严肃的神情并不像开玩笑，而且李无也不是那种爱开玩笑的人，李无看到呆若木鸡的雪寻，嘴角突然扬起一丝弧度，不过雪寻并未看到。二人的对话就这样止住了，除了燃烧的声音，就是妖猫肉被烤得滋滋冒油的声音，李无不停地翻动着妖猫肉，快熟的时候，李无从怀里摸出个香囊，从里面拿出一小把盐，均匀地撒在了猫肉上面，雪寻看着这一系列的动作，心中有些堵，也不知道李无这些年是如何过来的，若他真吃过尸——尸体，那定是饿到濒死之境了吧。李无扯下一只后腿给雪寻，良久雪寻也没有要接过去的意思，李无直接将腿肉塞到雪寻手里，自己则是扯下前腿送入口中，肉撕开的瞬间，香味迸发出来弥漫在空气中。雪寻看着吃得津津有味的李无，不自觉的将手中的腿肉拿到嘴边，一口下去肉香十足，咸淡得宜且很有嚼劲，嚼着嚼着便笑了，脑海里全是与师父雪莫忘及师叔寻隐相处的画面，那些温馨、那些关怀充满了回忆，师父与师叔从未让自己受过半分委屈，虽然偶尔会拌嘴，可三人从来不会放在心上，二人的一言一行、一颦一笑仿佛就在昨日，雪寻想着想着雪寻眼泪控制不住地滑落：“若不是遇到师父与师叔，真不敢想象我会是什么样子。”李无有些手足无措，怎么吃个东西还哭上了：“小白，小白……”雪寻没有反应，继续啃着肉，李无提高声音：“雪寻——雪思存！”雪寻这才反应过来，胡乱抹了眼泪：“啊，我没事，没事。”
“你哭什么？”李无直接问道，右手还掰扯下另一条后腿肉吃着，雪寻哽咽着咽下口中食物：“李无，你过去一定过得很苦吧？”李无动作僵住了，不过只是瞬间：“何为苦？失去双亲？还是爷爷离世？”
“那十年，你很苦吧？”雪寻想看看李无的表情，可夜幕不知何时降临，雪寻只觉得有些模糊。李无左手将串着猫身的木棒一端插入泥土：“那十年，我过得很好。”
“那你吃过尸体，你……”
“戏言罢了，不必当真。”李无表面无动于衷，内心却如江海翻腾，那过去的桩桩件件，他都铭记于心，至于吃尸体的这件事情，真假只有他自己知晓。雪寻拭去残留的泪珠，吃着刚好可以入口的猫肉，只觉得很香，并未觉得害怕，不管李无的话是真是假，待会却有正事要办。
“以后莫在人前哭。”李无吃完最后一口，突然道，雪寻也结束了进食，还吮吸了手指上的油脂：“我们是生死之交，算不得外人，在他人面前我自有分寸，不会让人笑话了去。”
“嗯！”李无没有反驳，这二十多年来，雪寻算是李无的第一个好友吧，不会畏惧自己，也不会算计自己。雪寻调整好情绪：“那你，有没有哭过？”李无摇头，有记忆以来确实没哭过，哪怕是李今朝去世的时候，哪怕是一人独行、饥寒交迫的时候，哪怕是重伤不能动的时候。
“所以说你苦，虽然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但哭也是一种宣泄方式，事情憋在心里是很压抑的，你放心，我会替你保守秘密的。”
“吃好就走吧！”李无转移话题，在哭这个话题上，还是不要继续讨论下去为妙，雪寻起身：“先去洗洗手，然后，该去找秦元冬了。”李无用内力扑灭了火堆，二人回到了屋子前，洗净双手后踏进屋前的回廊，铃铛声骤然响起，秦元冬的声音传来：“进来吧。”李无看了一眼雪寻，两人按照先前进去的路径，回到了密室前，李无用力推开门，一阵阴风吹灭了屋内所有的蜡烛，只是瞬间，秦元冬立马让所有的蜡烛复燃：“别耍花招，不然，你们再也出不去这个门。”
“风大而已，秦元冬，你在怕什么？”雪寻走到塌前，此时的她已经没那么害怕了，秦元冬冷哼，十分不满二人的行径。李无走到雪寻旁边站着，右手掌中一团黑气注入肖榕的心脏处，很快，肖榕便被黑气笼罩着，可不管李无如何输入鬼气，肖榕的魂灵就是不应召，像是被束缚在体内一般，李无撤去鬼气：“阵法困住了她的魂灵，我无法召唤。”秦元冬不否认此事：“是我施法困住的，不过要救她为何要召唤出她的魂灵？”
“三魂招七魄，没有七魄便算不得活人。”李无神情肃穆，雪寻都信了他的话，于是在识海里问：“你真的能让她复生？”
“不能！”李无应道，秦元冬对李无多了几分信任：“你的意思是，找回榕儿的七魄，榕儿就能重生了？”
“我在古法中窥得此法，不知是否灵验。”李无认真道，正是这种未知结局的言辞让秦元冬不再怀疑，秦元冬大喜：“好，我先撤去困住榕儿魂灵的术法，你，你一定要让她复生。”语毕秦元冬双手交叉，收回了术法，不过他也留了个心眼，在这间密室四周设了结界，以防万一，李无再次注入阴邪的鬼气，肖榕周身鬼气大盛，白色的气息正一丝一丝游离出来，秦元冬见到此情此景，眼眶中蓄满泪水，却没有掉下来，那一丝丝白色气息汇在一起，慢慢地出现了肖榕的身形，秦元冬有些紧张，又期待又害怕。肖榕的魂灵聚成后，缓缓地飘向秦元冬：“元冬，是你吗？”秦元冬听到这久违的声音，双目瞠得很大，颤抖着用手去抚摸肖榕的脸庞，可手直接穿过了肖榕的脸：“榕儿，是我，是我，可我摸不到你……”肖榕红着眼眶：“我已经死了，元冬，你看到的我只是我的游魂。”
“不，榕儿，他们说，可以让你复生。”秦元冬指着李无与雪寻：“这样你就可以回到我身边了。”肖榕看到李无与雪寻有些意外，很是佩服他们的实力，于是施礼道：“肖榕谢过两位，还不知你们尊姓大名呢？”
“白衣门雪寻。”雪寻颔首微笑，李无没反应，雪寻只得继续道：“他是李无。”肖榕苍白的脸上浮现出笑意：“多谢二位肯来帮我。”雪寻会意地点点头，肖榕说的帮她，是指昨晚说的话。
“现在要怎么做，快，快继续！”秦元冬双手箍住李无的双肩，用力地摇晃着，李无不看他，肖榕道：“元冬，人死不能复生，你怎么不明白呢？他们二人是我请来的，你不要再为我造杀孽了。”秦元冬用力将李无一推，愤怒道：“这么说，你不能让榕儿复生，你骗我，你竟敢骗我！”肖榕挡在李无前面：“元冬，你停手吧。”可肖榕是魂灵根本挡不住秦元冬的攻击，还好李无瞬移到一旁，再次熄灭了屋内烛火：“人死如灯灭，束手就擒吧。”秦元冬取下烛台上的一只蜡烛，施法使其复燃：“我能让这蜡烛复燃，那我也能让榕儿复生。”
“元冬，我求你，收手吧！”肖榕梨花带雨站在秦元冬面前，秦元冬一手举着蜡烛，一手凌空摸着肖榕的脸：“榕儿，你信我，我会复活你的，你一定要信我。”肖榕摇头，神情悲戚：“你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你以前那么善良，现在却杀人如麻，丝毫没有怜悯之心。”
“因为他早已不是你认识的那个秦元冬，他是杀害你全家的藤妖。”李无说话的同时，向秦元冬发出攻击，秦元冬怒极：“休要胡说，我就是秦元冬，竟敢在榕儿面前胡言，我这就杀了你。”随后扔掉蜡烛，袖中藤蔓迅速窜出，在黑暗中与李无扭打在一起。听到李无的话，肖榕瘫坐在地：“不，不会的，为什么会是这样，为什么……”雪寻过去安抚肖榕：“他胡诌的，他……”
“元冬是一介书生，他不会懂得束灵术的，你看他以藤蔓为器，我见过他杀人的样子，他就是害我全家的藤妖，我，我竟陪着我的仇人过了这么多年。”肖榕心痛难忍，万念俱灰，雪寻不知所措，心中责怪李无冲动，这样说出实情，肖榕的魂灵若是承受不了，怕是会散的。肖榕哭笑着，看着打斗的二人，魂灵已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着，望着心心念念的人表情那么狰狞，出手招招狠辣，要人性命，肖榕痛得魂灵都颤抖不已：“雪姑娘，你说，我都死了，怎么还这么痛啊。”
“肖姑娘，你情绪不可波动太大，不然你的灵会散的。”雪寻看着飘散的金色碎片：“你们别打了，快想想办法，灵散了就入不了轮回了。”秦元冬闻言扭头一看，放弃了攻击李无，奔向肖榕：“不要散，不要，回去，快回到身体里去。”肖榕不看秦元冬，秦元冬疯狂地想抓住肖榕散去的灵，见不起作用后，又想施法将肖榕的魂灵困在体内，李无震开缠住手臂的藤蔓，趁机引发将刚刚召唤肖榕魂灵时，在她魂灵中暗藏的噬魂术，只见肖榕的魂灵很快被冷绿色火焰包裹，秦元冬想退去攻击李无，不想肖榕一把抱住秦元冬，欲同归于尽，那火焰灼烧着肖榕的魂灵与秦元冬的妖灵，以肖榕的魂灵为料，燃烧着秦元冬的妖灵，也算是报仇了，秦元冬不忍挣开肖榕，默默承受着这销魂蚀骨之痛：“若是这样能让我们永远在一起，那也好。”肖榕突然松开了手：“你不是元冬，为何还这样说？”
“因为这该死的躯体太爱你了，我也控制不住他想你的心，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心。”秦元冬咬牙忍住痛苦，只觉得心脏要蹦出来了。
“你我之间有血海深仇，我们注定没有结局的。”
“杀你家人，是我此生最悔的事情，一开始我以为是秦元冬太爱你，所以我也会受影响，我可是数百年的妖，怎么可能会对人类产生感情，可我真是一只失败的妖，不知不觉就爱上你了，你的温柔善良，是我第一次感受到来自人类的善意；你的音容笑貌，是我见过最美好的样子，就像清晨的露珠在朝阳下闪闪发光；你对我的照顾，是我数百来年感受到的唯一温暖；若没有你，我不知道该如何度过余生，与其被世人诛杀，不如就陪着你，一起死。”
“你杀我全家，我也杀了你，这辈子算是两清了。”
“还有下辈子吗？”
“不知道，若是有，你下辈子补偿我吧，你有名字吗？你可不是元冬，他应该早已投胎转世了吧！”
“没有，世人皆称我藤妖。”
“那你这辈子就叫应悔吧，为你的杀孽赎罪。”
“好，你说什么都好。”
“那说好了，下辈子你要记得我啊。”
“记得，我一定记得你。”秦元冬终于能够抱着肖榕的魂灵，就在魂灵散尽的最后一刻，秦元冬一手抱着肖榕最后的灵，一手从识海中取出无生与墨青，并用进最后的力气将李无与雪寻推送出去，整个过程雪寻都是懵的，她从未见过这种画面，这可能就是寻隐说的，爱情吧。秦元冬缓缓挪过去，将肖榕的尸身抱在怀里，明明知道没有来世，还是义无反顾：“榕儿，等我。”语毕用力在自己心脏处一击，仿佛能听见心脏碎裂的声音。尔后，复燃所有的蜡烛后推倒烛台，瞬间火光冲天，浓烟滚滚，将二人吞没。
雪寻手中的墨青哐当落地，整个人瘫软下来，这一切发生的太快，李无的心也有一丝动容，不过他不后悔，肖榕确实无辜，可藤妖不死，雪寻时刻都有危险。李无知道雪寻接受不了这突然地变故，于是坐在雪寻旁边，静默地看着眼前的屋子化为灰烬。
“结束了，没有下辈子。”雪寻有些喘不过气，她不明白为何肖榕的魂灵突然就燃烧起来，李无道：“想问什么？”
“是不是你？”
“不是。”
“你知道我问什么？”
“我知，虽我贸然揭露藤妖身份欠妥，可我给他们留了一线。”
“什么？”
“你以为肖榕为何会染病，三月而亡。”
“是藤妖！”
“藤妖妖灵残存，因秦元冬爱慕肖榕，所以他吸食肖榕精气而不自知。”
“哎，这其中的是非恩怨，我们是不得而知了。”雪寻叹气，或许这是最好的结局了，李无解开压制灵力的封印，刚刚差点被鬼气侵蚀：“锁灵阵散了。”也证明藤妖已亡。雪寻也解开灵脉的封印，瞬间灵力上涌，有灵力傍身的感觉真好：“你刚刚没受伤吧？”
“他伤不了我。”
“白天的时候……”
“我不那样，他就会攻击你。”
“那你也不能拿自己开玩笑啊？我哪有这么弱，需要你保护。”雪寻话虽这么说，心里却十分感动。李无起身要走：“走吧，离开这。”
“嗯，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天亮我们就出发。”雪寻站起来跟着李无，李无紧握着无生，大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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