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武松在家已经呆了十来天了，官府对他的安排没有任何指示。武松就这么在家呆着，伤势也渐渐地好了。潘金莲发现这次武松回来之后有些变化，比以前的话少多了，还有就是经常一个人发呆。更重要的是，他绝口不提剿灭陈老大的事情。
潘金莲：“陈老三也被杀了？”
这个话问过十几遍了，她没有得到明确的答案。
武松不敢看她，也不说话。由于官府封锁消息，潘金莲也不知道到底是谁杀了陈氏兄弟。武松不是不敢说，而是怕说了之后，潘金莲看不起他，毕竟陈氏兄弟对自己有恩。
潘金莲：“阿武-----”
武松：“我没有杀陈老三，也没有杀陈老大陈老二。他们是官军杀的。”
这基本上是武松平生第一次撒谎。他把头埋得很低，生怕潘金莲看出来他在撒谎。武松确实羞愧难当，但是不杀他们，他就要回西山继续搬石头。他只是希望陈老三带着残部走得越远越好。
潘金莲相信了武松的话。
潘金莲：“阿武，你这次回来好像变了-----”
武松：“我对不起他们。毕竟是我带人去的----”
武松心里百味杂陈。杀了陈氏两兄弟，他心中不好受，但是他心里又隐约盼着官府对他网开一面，甚至能让他重回衙门做一个捕快。放走陈老三，是他最后的良心使然。但是，如果官府还是要他回西山呢？武松心中掠过一丝阴影。他看看潘金莲，又看看在一旁玩耍的武十八。
李达天确实正在为怎么安排武松而大伤脑筋。武松这次立了功，可以说是将功赎罪。如果再让他回西山，李达天担心武松不从，惹出不必要的麻烦。听官军汇报描述，武松一如既往的彪悍。万一他发作起来，岂不是前功尽弃？可是既然武松早就不是打虎英雄了，这次剿灭贼寇的立功受奖名单中又没有武松，那怎么对待安排这个人呢？另外，时间久了，老百姓总会知道这次武松是立了大功的，多多少少会知道一些的。到时候官府怎么解释呢？
李达天叫来乔郓城。
李达天：“那个陈老三到底有没有被打死？”
乔郓城：“回大人，没有看到他的尸体。”
李达天：“你见过陈老三？”
乔郓城：“没有。可是----”
李达天：“那就是在乱军中被杀死了。”
乔郓城：“大人，会不会是武松有意放了陈老三一马？”
李达天毫无表情地：“本官的话你听不明白吗？”
乔郓城立刻跪下：“小人明白。可是-----”
李达天：“关杰已经说了，陈老三死于乱军之中！”
李达天说的关杰就是打乔郓城耳光的那个官军军官。这个关杰有一个大名鼎鼎的父亲，就是梁山泊的大刀关胜！关胜曾经随梁山军征剿方腊立功，凯旋归来后被朝廷授封为大名府正兵马总管。老关非常希望二儿子关杰能够子承父业，半年前就把他送到了清河县做了一个小小的千总。天赐良机，在递呈东平府的报告中，关杰率部一举剿灭北山贼寇，战功卓著。如今，关杰已经升任东平府兵马都统制了。李达天当然知道个中利害，陈老三怎么能不死于乱军之中呢？况且，这对李达天也相当有利。
乔郓城并不知道关杰是谁：“可是小人觉得-----”
李达天恼火地一耳光扇过去：“你觉得？你有什么资格觉得？！不听招呼了是不是！”
乔郓城捂着脸点头不止。
李达天：“本官跟你最后说一遍，陈老三已经死于乱军之中！”
乔郓城：“是是是，陈老三已经死于乱军之中。”
李达天：“滚！”
关杰上任之前，找李达天和西门庆谈过话。他的意思是清河县绝对不能再乱再出事了，武松可以留在清河县。
李达天：“关统制，武松可以留在清河县，可是-----”
关杰打断：“至于如何安排这个人，那是李大人的事。”
西门庆：“万一武松----”
关杰打断：“他敢？！”
西门庆：“关统制，武松在梁山泊做过贼寇-----”
关杰勃然大怒：“住口！本官这个兵马都统制是吃素的吗？”
关杰发火是有原因的。他老爹关胜不管怎么说也是在梁山泊当过贼寇的，与宋江卢俊义也称过兄道过弟。关杰最怕别人提起这档子事。虽然老爹的情况跟武松不太一样，但毕竟都在梁山泊大块吃过肉大碗喝过酒的。
西门庆还没有被人喊过“住口”，心里特别不爽。但是在这个前程不可限量的年轻都统制面前，他也只能忍气吞声。
西门庆笑笑：“依统制大人的意思，武松该如何安排？”
关杰：“李大人，这是你的事。”
李达天连忙拱手：“全凭统制大人指点。”
关杰以一种轻描淡写的口气说道：“给武松一个闲差，严加看管。万一有什么事，武松也可以效力嘛。”
李达天心领神会：“统制大人高见！”
李达天来回踱步，还是拿不定主意。虽说给武松一个闲差是个不错的主意，但是那样的话，武松就留在了家里，那么这辈子就别再惦记潘金莲了。所以，李达天犹豫不决。
武松已经知道花千树打算嫁给鲁秀才的原因，所以当他在路上碰到花千树的时候，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花千树很久没有见到武松了，她看到武松的头上已经有白头发了，人也似乎老了一头，不禁伤心落泪了。
花千树：“武哥哥-----”
武松还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花千树：“武哥哥，你受苦了-----”
武松结结巴巴地：“没、没有，好着呢-----”
武松本想问鲁秀才的事，可是他实在是张不开嘴。花千树并不知道武松带人剿灭北山贼寇的事。
花千树：“武哥哥，还、还回西山不？”
武松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嗯、呃-----”
花千树：“武哥哥，嫂子很难，十八也需要你，你又没有犯法，凭啥还要去西山？”
武松：“我、我-----”
花千树突然发现武松变了，跟以前不大一样了。她当然不知道武松在西山吃了多少苦，经历了些什么，是怎么熬过来的，但是她确实发现武松身上的英武之气似乎少了很多。
花千树：“咋了武哥哥？”
武松：“没啥，我还好----”
花千树：“武哥哥，你有点变了。”
花千树的直言不讳让武松有些难堪，也多多少少唤醒了他沉睡的意志。正在这个时候，乔郓城走过来了。
乔郓城有些傲慢地看着武松：“李大人叫你去一趟衙门。”
武松愣了一下，看了看花千树，转身走了。乔郓城看着武松的背影：“你们在说什么？”
花千树：“你管得着吗？”
她扭头就走。
乔郓城：“离他远一点！”
花千树：“你离我远一点！”
乔郓城：“听说你打算嫁给鲁秀才，有这回事吗？”
花千树止步，慢慢转过身：“有这回事。”
乔郓城不屑地一笑：“鲁秀才？我踩死这个老东西就像踩死一只蚂蚁一样。你信不信？”
花千树：“你试试。”
乔郓城：“没人敢帮你，武松也不敢。”
花千树：“那你就试试。”
乔郓城突然有些激动：“花千树，我一个堂堂的清河县都头，难道还配不上你吗？！”
花千树轻蔑地：“你不配。”
乔郓城想发火，又觉得不妥，他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我可以让你吃香的喝辣的，保证你一辈子荣华富贵！”
花千树冷冷一笑。
乔郓城：“你笑啥？我能做到！”
花千树转身要走。
乔郓城脱口而出：“我也可以承认武松打虎！”
花千树扭头打量着他。
乔郓城看看周围，压低声音：“真的，我可以承认他打过老虎。只要你嫁给我，我啥都可以承认。”
花千树：“不需要你承认。”
看着走远的花千树，乔郓城感到一阵奇怪的口渴，费力地咽着口水。他拔出刀，把路边的一棵小树拦腰砍断。
李达天看着武松，他想从武松的表情里探测些什么。他最后认定，潘金莲没有把那件事告诉武松。李达天心里有一种奇异的欣慰。想到这里，他竟然有些兴奋。
李达天略带微笑地：“武松，对以后有什么想法？”
武松：“全凭大人裁夺。“
李达天点点头：“西山那边呈报，你在那里表现良好。还是回西山吧，但是不用搬石头了。”
武松不吭声，但是表情有些郁闷。
李达天：“西山那边会给你安排一个合适的事情做。”
武松鼓起勇气：“李大人，你说过，我只在西山-----”
李达天打断：“本官是说过你只在那边呆一段时间，可是东平府认为时间太短了，我没有办法。”
武松的语气像是在求告：“李大人说话要算数啊-----”
李达天：“本官没有办法呀。”
武松一下子站起来，满脸通红，但又慢慢坐下。李达天多少还是有些心虚地看着他，但是表情却很坚决的样子。武松想起了花千树的话，不由得再次涨红了脸。武松心中有些惭愧。
李达天：“就这样吧，你明天就回西山。”
武松不动，也不吭声。
李达天看着他：“怎么？”
武松还是不说话，只是愣愣地看着虚空。
李达天拉长声音：“武--松？”
武松慢慢扭头：“大人，小人到底犯了啥法？”
李达天语气稍缓：“这是东平府的意思，本官毫无办法。”
李达天想，武松居然敢这么问，看来他是不想回西山了。如果硬要他回西山，会有什么后果呢？
武松：“请大人开恩，小人确实不想回西山。”
李达天：“那怎么可以？”
武松听了很绝望。他是死也不想再回去了。
武松：“求大人开恩！”
李达天：“不行。”
武松突然想到了陈老三，他决定不顾一切了。
武松：“大人，有人说陈老三没死，这是咋回事？”
李达天脸色一变：“胡说！陈老三死于乱军之中，这是不容置疑的事实！”
武松：“小人听外面的人说，陈老三没死，说不定哪天要回来血洗清河县-----”
李达天拍桌子：“一派胡言！”
武松不明白李达天为什么那样坚信陈老三已经死了，更不知道关杰已经升任都统制了，但是他觉得陈老三可以帮他不去西山。
武松：“外面的人说，万一陈老三没死-----”
李达天压低声音：“那你的罪过就大了！”
武松：“是是是，可是-----”
李达天打断：“武松！休得胡言乱语！”
由于乔郓城坚称陈老三没有死，李达天心里是有些害怕的。但是全部剿灭贼寇的报告早就递交东平府，所以只能相信陈老三已死。关杰临走之前也说过，武松这个人可以控制使用，其实就是暗示他，万一陈老三没死，还得靠武松去摆平。
武松扑通一声居然跪在李达天面前：“求大人开恩，小人死也不回西山，死也不回！”
李达天也觉得武松变了，他可以跪在你面前，也可以装疯卖傻地主动提起陈老三以示威胁。这个武松开始动脑子了。
李达天扶起武松那一刻，武松有些感动，甚至有点受宠若惊。而李达天扶起武松的那一刻，也决定把武松留在清河县了。毕竟比起得到潘金莲来说，保住官位更重要。欺骗上司终究是要吃苦头的。万一陈老三真的没死呢？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李达天语重心长地：“武松，本官可以为你向东平府求情，但是你要听话，要懂事，绝对不能给本官找麻烦。”
武松几乎眼含泪花：“小人一切都听大人的。”
李达天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武松啊——坐坐坐，你坐。”
武松一拱手：“不敢。”
李达天：“叫你坐你就坐嘛！”
“是，大人。”武松坐下，身子笔挺。
李达天似笑非笑地：“武松啊，你对本官是不是多有不满啊？”
武松几乎是跳起来了：“大人对武松恩重如山，小人哪里敢对大人有一点不满？大人言重了！”
李达天看着武松诚惶诚恐的脸，突然想起几年前他去杭州请武松回清河县的事。那时候的武松英姿勃发，犹如天神一般，举手投足无不显示出狂野彪悍的力量。李达天想到这里，不禁哑然失笑，竟微微地叹了一口气。
李达天：“武松，从今以后，你要老老实实做人，少说话，不要让本官为难。”
武松点头不止。
李达天来回走了几步：“这样吧，本官先给你找一个事情做。”
武松心怀感激：“多谢大人！”
李达天：“你现在不可能再回衙门了，就做一个临时的协捕吧。你看咋样？”
武松：“协捕？“
李达天：“协助捕快做些事情。”
武松一阵激动。
李达天：“记住，是协助捕快做事情。平时不用去衙门，有事的时候再去。去了也不要逞强，叫你做什么就做什么，一切都要听从乔都头的指令。总之，不许给本官惹麻烦，否则你就回西山。”
武松满口答应。只要不回西山，武松觉得一切都可以接受，包括每个月只有微薄的银两。
李达天最后总结道：“武松，你好自为之。”
武松回到家里，欢天喜地的把留在清河县做协捕的消息告诉了潘金莲。潘金莲喜极而泣。
从此，武松过上了安定的生活。虽然清苦了一点，但比起在西山的日子，还是要好得多。
武松几乎每天都要去衙门口去转一转，希望有什么事能叫他。他只能在衙门口附近转悠，不敢走进衙门。但是从来没有人叫他，也几乎没人跟他打招呼。有一次，武松见到乔郓城带着几个捕快急匆匆从衙门出来，赶紧快步迎上去，满怀期待。可是乔郓城看了他一眼，仿佛不认识似的，扬长而去。武松紧跟了几步，又停下来，有些落寞地咬了咬嘴唇，四下看了看，低头往家走。
武松回到家中，显得很疲惫的样子。武十八跑过来，武松一下子把儿子抱起来，走到院坝。
武松：“十八，从今天起，我们开始学打拳。”
武十八很兴奋，还没等武松开始教，就自己胡乱打起一套拳来。武十八常常看到武松在院坝打拳，不知不觉的就记住了一些。武松看了惊喜万分，觉得儿子是练武的好材料。
但是潘金莲不愿意儿子习武，她觉得儿子应该读书识字。
武松：“为啥？”
潘金莲：“阿武，清河县谁打得过你？”
武松很得意：“哼！”
潘金莲幽幽地：“可又咋样？”
潘金莲有些淡淡的忧愁，她不敢看武松的表情，更不忍心说伤害他的话。武松似乎明白她的意思，涨红了脸，有一股热血冲上来，但是随即就压下去了。
武松：“我、我可以保护你和十八------”
潘金莲轻轻地：“让十八念书吧。”
武松不吭声，随后又点点头。但是说到念书，家里哪有闲钱供十八去学馆呀？潘金莲是识得些字的，她说她先教十八识几个字，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武松：“打拳还是要学的。”
潘金莲没有说什么，只是看着在院坝活蹦乱跳的武十八。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潘金莲教武十八识字，她欣喜地发现儿子很聪明，认字很快，记性也很好。她所认得的那些字已经不够教了。潘金莲既欣慰又犯愁。
武松每天还是去衙门口转转，没什么事情就回家了。回到家里有些无所事事，于是就教武十八打拳。教了一段时间，武松发现儿子只是喜欢打拳，但是并没有什么天赋，这让武松非常沮丧。他想不通为什么儿子不像自己？
但是武松还是颇有耐心地教导儿子，不厌其烦地讲解，做示范。武松想起自己小时候跟着庙里的一个老和尚学打拳，开始的时候也是不得要领，笨手笨脚，以至于老和尚只有摇头叹息，甚至有了放弃的念头。可是武松却没有放弃的打算，每天勤学苦练，仔细琢磨。老和尚见状，便对武松重新投入了热情。几年之后的一个早上，武松突然觉得自己身轻如燕，神清气爽，所有的招式变得无比流畅，而且力量刚猛。
老和尚微微一笑：“会打拳了。”
武松辞别老和尚那天，老和尚问他为什么学打拳？
武松：“徒儿要打遍天下。”
老和尚神情黯然不语。
武松：“徒儿不行么？”
老和尚：“你是天伤星下凡，老衲已无法节制于你。”
武松听不懂，但是也不想问。
老和尚：“你杀气太重，老衲恐你伤及无辜。这是老衲的罪过。老衲六十年的修行毁于一旦了。”
武松不知道老和尚到底在说什么。
老和尚长叹一声：“武松，能少杀几个人就少杀几个人吧！”
武松跪别老和尚下山。在半山腰的时候，他似乎听到老和尚的声音，他只听到几个字杭州六和塔什么的。
所以武松虽然有些着急沮丧，但是他还是相信总有一天儿子能像自己一样会打拳。武松对未来充满信心。他甚至觉得儿子将来一定比自己更会打拳。
花千树建议潘金莲把武十八送到鲁秀才的学馆去念书。潘金莲有些迟疑。她听说鲁秀才的学馆涨了学费，担心付不起。
花千树：“学费我去跟他谈。武十八需要念书。”
潘金莲不同意。由于鲁秀才最终还是不敢坚持讲武松打虎，花千树很失望，嫁给他的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如今花千树为了学费去找鲁秀才，说不定又会谈到这个事情。潘金莲内心是矛盾的，她不愿意看到花千树嫁给鲁秀才。她曾经暗示过武松，让花千树搬过来一起住，但是武松坚决不答应。
花千树：“嫂子，武十八叫什么名字？叫武树。武树就是我儿子。我儿子的事情我当然要管。”
鲁秀才对于武十八来学馆念书有些犹豫。
“你怕啥？”花千树盯着他。
鲁秀才有些为难的样子。武十八是武松的儿子，身份有点特殊，有可能给他带来麻烦。
花千树：“鲁秀才，瞧你那点出息！”
花千树转身就走。鲁秀才迟疑片刻，叫住她。
鲁秀才：“不是不想教他，我是觉得-----”
花千树打断：“别说了！好好教。教得好我就嫁给你，教不好什么也别想！”
鲁秀才一阵激动莫名。
花千树：“没有学费哈！”
鲁秀才：“啊？没学费？”
花千树：“你要收我的学费吗？”
鲁秀才尴尬地笑笑：“子曰-----”
花千树：“谁曰都没用！你教还是不教？”
鲁秀才觉得教武十八识字念书总比讲武松打虎要容易一些，也不犯忌，于是就连连点头答应了。从此，武十八就天天到学馆跟着鲁秀才识字念书了。
没有过多久，鲁秀才发现武十八是一个非常聪明的孩子，识字比别的同伴快，记性比同伴好，字也写得比同伴有章法，是块读书的料。鲁秀才渐渐喜欢上武十八了。
鲁秀才：“武树，长大了想做啥？”
武十八：“打拳，像爹爹一样。”
鲁秀才愣了一下，摇摇头，轻轻叹了一口气。
鲁秀才：“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
武十八没有听懂，但是他点了点头。武十八点头，这让鲁秀才感到有些欣慰。鲁秀才暗暗决定好好培养武十八，把自己平生所学尽皆传授给他，为清河县培养出第一个状元！
潘金莲惊奇的发现武十八认识的字已经比自己多了，而且时常拿着一本书看，看得很认真，好像看得懂似的。但是让她有些不解的是，每当武松回家叫他练打拳的时候，他总是很快放下书，跟着武松去了院坝，非常认真地学打拳。儿子到底喜不喜欢念书呢？从内心深处来说，潘金莲是希望儿子做一个读书人的。
潘金莲：“阿武，如果没有千树妹妹，十八念不成书的。”
武松：“嗯。”
潘金莲：“十八没有交过学费，都是千树妹妹-----”
武松：“我知道。就练一会儿。”
潘金莲压低声音：“阿武，十八的书念得好，千树要兑现诺言嫁给鲁秀才了------”
武松呆了片刻，大步走到院坝中间，大声地：“十八，来，爹爹教你打醉拳！来呀！来呀！”
花千树确实打算嫁给鲁秀才了。这几个月下来，花千树看到鲁秀才对武十八关心有加，尽心尽力，还主动给他开小灶。花千树问到武十八的学业的时候，鲁秀才两眼放光，兴奋地夸赞武十八天资聪慧，是块读书的料，将来一定有一个锦绣前程。花千树看到鲁秀才的兴奋之情溢于言表，知道他没有说假话。
鲁秀才感慨万千：“没想到武松的儿子这么会念书啊！”
十天之后，花千树就真的嫁给了鲁秀才。这件事全清河县的人没有一个人知道。花千树把自己关在屋里想了三天，武十八渐渐长大了，喜欢念书识字，武松从西山回来了，就住在清河县城里，如果愿意，每天都能看到他。跟嫂子很谈得来，亲如姐妹。花千树觉得没有什么遗憾了，她觉得自己很幸福。花千树不想让别人知道，其实最主要的是不想让武松知道自己嫁人了。当然以后都会知道，但是那已经是以后了。花千树把花店所有的花都扎成花环，放满了自己的屋子，她自己从头到脚也挂满了花环。她为自己斟满了酒，想象着与武松成亲的情形，开心的笑着，哭着，把满满的一大杯酒喝了下去。酒劲儿上来了，全身是花的花千树躺在地上就睡着了。这个夜晚，花千树睡得很香很甜。她做了一个梦，她梦到自己真的嫁给了武松。
第二天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天空下着小雨，花千树敲开了鲁秀才家的门。
“老鲁，我来了。”
三个月之后，武松和潘金莲才知道花千树嫁给了鲁秀才。很快，清河县城的人都知道了，当然也包括乔郓城。
潘金莲：“陈老三也被杀了？”
这个话问过十几遍了，她没有得到明确的答案。
武松不敢看她，也不说话。由于官府封锁消息，潘金莲也不知道到底是谁杀了陈氏兄弟。武松不是不敢说，而是怕说了之后，潘金莲看不起他，毕竟陈氏兄弟对自己有恩。
潘金莲：“阿武-----”
武松：“我没有杀陈老三，也没有杀陈老大陈老二。他们是官军杀的。”
这基本上是武松平生第一次撒谎。他把头埋得很低，生怕潘金莲看出来他在撒谎。武松确实羞愧难当，但是不杀他们，他就要回西山继续搬石头。他只是希望陈老三带着残部走得越远越好。
潘金莲相信了武松的话。
潘金莲：“阿武，你这次回来好像变了-----”
武松：“我对不起他们。毕竟是我带人去的----”
武松心里百味杂陈。杀了陈氏两兄弟，他心中不好受，但是他心里又隐约盼着官府对他网开一面，甚至能让他重回衙门做一个捕快。放走陈老三，是他最后的良心使然。但是，如果官府还是要他回西山呢？武松心中掠过一丝阴影。他看看潘金莲，又看看在一旁玩耍的武十八。
李达天确实正在为怎么安排武松而大伤脑筋。武松这次立了功，可以说是将功赎罪。如果再让他回西山，李达天担心武松不从，惹出不必要的麻烦。听官军汇报描述，武松一如既往的彪悍。万一他发作起来，岂不是前功尽弃？可是既然武松早就不是打虎英雄了，这次剿灭贼寇的立功受奖名单中又没有武松，那怎么对待安排这个人呢？另外，时间久了，老百姓总会知道这次武松是立了大功的，多多少少会知道一些的。到时候官府怎么解释呢？
李达天叫来乔郓城。
李达天：“那个陈老三到底有没有被打死？”
乔郓城：“回大人，没有看到他的尸体。”
李达天：“你见过陈老三？”
乔郓城：“没有。可是----”
李达天：“那就是在乱军中被杀死了。”
乔郓城：“大人，会不会是武松有意放了陈老三一马？”
李达天毫无表情地：“本官的话你听不明白吗？”
乔郓城立刻跪下：“小人明白。可是-----”
李达天：“关杰已经说了，陈老三死于乱军之中！”
李达天说的关杰就是打乔郓城耳光的那个官军军官。这个关杰有一个大名鼎鼎的父亲，就是梁山泊的大刀关胜！关胜曾经随梁山军征剿方腊立功，凯旋归来后被朝廷授封为大名府正兵马总管。老关非常希望二儿子关杰能够子承父业，半年前就把他送到了清河县做了一个小小的千总。天赐良机，在递呈东平府的报告中，关杰率部一举剿灭北山贼寇，战功卓著。如今，关杰已经升任东平府兵马都统制了。李达天当然知道个中利害，陈老三怎么能不死于乱军之中呢？况且，这对李达天也相当有利。
乔郓城并不知道关杰是谁：“可是小人觉得-----”
李达天恼火地一耳光扇过去：“你觉得？你有什么资格觉得？！不听招呼了是不是！”
乔郓城捂着脸点头不止。
李达天：“本官跟你最后说一遍，陈老三已经死于乱军之中！”
乔郓城：“是是是，陈老三已经死于乱军之中。”
李达天：“滚！”
关杰上任之前，找李达天和西门庆谈过话。他的意思是清河县绝对不能再乱再出事了，武松可以留在清河县。
李达天：“关统制，武松可以留在清河县，可是-----”
关杰打断：“至于如何安排这个人，那是李大人的事。”
西门庆：“万一武松----”
关杰打断：“他敢？！”
西门庆：“关统制，武松在梁山泊做过贼寇-----”
关杰勃然大怒：“住口！本官这个兵马都统制是吃素的吗？”
关杰发火是有原因的。他老爹关胜不管怎么说也是在梁山泊当过贼寇的，与宋江卢俊义也称过兄道过弟。关杰最怕别人提起这档子事。虽然老爹的情况跟武松不太一样，但毕竟都在梁山泊大块吃过肉大碗喝过酒的。
西门庆还没有被人喊过“住口”，心里特别不爽。但是在这个前程不可限量的年轻都统制面前，他也只能忍气吞声。
西门庆笑笑：“依统制大人的意思，武松该如何安排？”
关杰：“李大人，这是你的事。”
李达天连忙拱手：“全凭统制大人指点。”
关杰以一种轻描淡写的口气说道：“给武松一个闲差，严加看管。万一有什么事，武松也可以效力嘛。”
李达天心领神会：“统制大人高见！”
李达天来回踱步，还是拿不定主意。虽说给武松一个闲差是个不错的主意，但是那样的话，武松就留在了家里，那么这辈子就别再惦记潘金莲了。所以，李达天犹豫不决。
武松已经知道花千树打算嫁给鲁秀才的原因，所以当他在路上碰到花千树的时候，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花千树很久没有见到武松了，她看到武松的头上已经有白头发了，人也似乎老了一头，不禁伤心落泪了。
花千树：“武哥哥-----”
武松还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花千树：“武哥哥，你受苦了-----”
武松结结巴巴地：“没、没有，好着呢-----”
武松本想问鲁秀才的事，可是他实在是张不开嘴。花千树并不知道武松带人剿灭北山贼寇的事。
花千树：“武哥哥，还、还回西山不？”
武松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嗯、呃-----”
花千树：“武哥哥，嫂子很难，十八也需要你，你又没有犯法，凭啥还要去西山？”
武松：“我、我-----”
花千树突然发现武松变了，跟以前不大一样了。她当然不知道武松在西山吃了多少苦，经历了些什么，是怎么熬过来的，但是她确实发现武松身上的英武之气似乎少了很多。
花千树：“咋了武哥哥？”
武松：“没啥，我还好----”
花千树：“武哥哥，你有点变了。”
花千树的直言不讳让武松有些难堪，也多多少少唤醒了他沉睡的意志。正在这个时候，乔郓城走过来了。
乔郓城有些傲慢地看着武松：“李大人叫你去一趟衙门。”
武松愣了一下，看了看花千树，转身走了。乔郓城看着武松的背影：“你们在说什么？”
花千树：“你管得着吗？”
她扭头就走。
乔郓城：“离他远一点！”
花千树：“你离我远一点！”
乔郓城：“听说你打算嫁给鲁秀才，有这回事吗？”
花千树止步，慢慢转过身：“有这回事。”
乔郓城不屑地一笑：“鲁秀才？我踩死这个老东西就像踩死一只蚂蚁一样。你信不信？”
花千树：“你试试。”
乔郓城：“没人敢帮你，武松也不敢。”
花千树：“那你就试试。”
乔郓城突然有些激动：“花千树，我一个堂堂的清河县都头，难道还配不上你吗？！”
花千树轻蔑地：“你不配。”
乔郓城想发火，又觉得不妥，他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我可以让你吃香的喝辣的，保证你一辈子荣华富贵！”
花千树冷冷一笑。
乔郓城：“你笑啥？我能做到！”
花千树转身要走。
乔郓城脱口而出：“我也可以承认武松打虎！”
花千树扭头打量着他。
乔郓城看看周围，压低声音：“真的，我可以承认他打过老虎。只要你嫁给我，我啥都可以承认。”
花千树：“不需要你承认。”
看着走远的花千树，乔郓城感到一阵奇怪的口渴，费力地咽着口水。他拔出刀，把路边的一棵小树拦腰砍断。
李达天看着武松，他想从武松的表情里探测些什么。他最后认定，潘金莲没有把那件事告诉武松。李达天心里有一种奇异的欣慰。想到这里，他竟然有些兴奋。
李达天略带微笑地：“武松，对以后有什么想法？”
武松：“全凭大人裁夺。“
李达天点点头：“西山那边呈报，你在那里表现良好。还是回西山吧，但是不用搬石头了。”
武松不吭声，但是表情有些郁闷。
李达天：“西山那边会给你安排一个合适的事情做。”
武松鼓起勇气：“李大人，你说过，我只在西山-----”
李达天打断：“本官是说过你只在那边呆一段时间，可是东平府认为时间太短了，我没有办法。”
武松的语气像是在求告：“李大人说话要算数啊-----”
李达天：“本官没有办法呀。”
武松一下子站起来，满脸通红，但又慢慢坐下。李达天多少还是有些心虚地看着他，但是表情却很坚决的样子。武松想起了花千树的话，不由得再次涨红了脸。武松心中有些惭愧。
李达天：“就这样吧，你明天就回西山。”
武松不动，也不吭声。
李达天看着他：“怎么？”
武松还是不说话，只是愣愣地看着虚空。
李达天拉长声音：“武--松？”
武松慢慢扭头：“大人，小人到底犯了啥法？”
李达天语气稍缓：“这是东平府的意思，本官毫无办法。”
李达天想，武松居然敢这么问，看来他是不想回西山了。如果硬要他回西山，会有什么后果呢？
武松：“请大人开恩，小人确实不想回西山。”
李达天：“那怎么可以？”
武松听了很绝望。他是死也不想再回去了。
武松：“求大人开恩！”
李达天：“不行。”
武松突然想到了陈老三，他决定不顾一切了。
武松：“大人，有人说陈老三没死，这是咋回事？”
李达天脸色一变：“胡说！陈老三死于乱军之中，这是不容置疑的事实！”
武松：“小人听外面的人说，陈老三没死，说不定哪天要回来血洗清河县-----”
李达天拍桌子：“一派胡言！”
武松不明白李达天为什么那样坚信陈老三已经死了，更不知道关杰已经升任都统制了，但是他觉得陈老三可以帮他不去西山。
武松：“外面的人说，万一陈老三没死-----”
李达天压低声音：“那你的罪过就大了！”
武松：“是是是，可是-----”
李达天打断：“武松！休得胡言乱语！”
由于乔郓城坚称陈老三没有死，李达天心里是有些害怕的。但是全部剿灭贼寇的报告早就递交东平府，所以只能相信陈老三已死。关杰临走之前也说过，武松这个人可以控制使用，其实就是暗示他，万一陈老三没死，还得靠武松去摆平。
武松扑通一声居然跪在李达天面前：“求大人开恩，小人死也不回西山，死也不回！”
李达天也觉得武松变了，他可以跪在你面前，也可以装疯卖傻地主动提起陈老三以示威胁。这个武松开始动脑子了。
李达天扶起武松那一刻，武松有些感动，甚至有点受宠若惊。而李达天扶起武松的那一刻，也决定把武松留在清河县了。毕竟比起得到潘金莲来说，保住官位更重要。欺骗上司终究是要吃苦头的。万一陈老三真的没死呢？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李达天语重心长地：“武松，本官可以为你向东平府求情，但是你要听话，要懂事，绝对不能给本官找麻烦。”
武松几乎眼含泪花：“小人一切都听大人的。”
李达天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武松啊——坐坐坐，你坐。”
武松一拱手：“不敢。”
李达天：“叫你坐你就坐嘛！”
“是，大人。”武松坐下，身子笔挺。
李达天似笑非笑地：“武松啊，你对本官是不是多有不满啊？”
武松几乎是跳起来了：“大人对武松恩重如山，小人哪里敢对大人有一点不满？大人言重了！”
李达天看着武松诚惶诚恐的脸，突然想起几年前他去杭州请武松回清河县的事。那时候的武松英姿勃发，犹如天神一般，举手投足无不显示出狂野彪悍的力量。李达天想到这里，不禁哑然失笑，竟微微地叹了一口气。
李达天：“武松，从今以后，你要老老实实做人，少说话，不要让本官为难。”
武松点头不止。
李达天来回走了几步：“这样吧，本官先给你找一个事情做。”
武松心怀感激：“多谢大人！”
李达天：“你现在不可能再回衙门了，就做一个临时的协捕吧。你看咋样？”
武松：“协捕？“
李达天：“协助捕快做些事情。”
武松一阵激动。
李达天：“记住，是协助捕快做事情。平时不用去衙门，有事的时候再去。去了也不要逞强，叫你做什么就做什么，一切都要听从乔都头的指令。总之，不许给本官惹麻烦，否则你就回西山。”
武松满口答应。只要不回西山，武松觉得一切都可以接受，包括每个月只有微薄的银两。
李达天最后总结道：“武松，你好自为之。”
武松回到家里，欢天喜地的把留在清河县做协捕的消息告诉了潘金莲。潘金莲喜极而泣。
从此，武松过上了安定的生活。虽然清苦了一点，但比起在西山的日子，还是要好得多。
武松几乎每天都要去衙门口去转一转，希望有什么事能叫他。他只能在衙门口附近转悠，不敢走进衙门。但是从来没有人叫他，也几乎没人跟他打招呼。有一次，武松见到乔郓城带着几个捕快急匆匆从衙门出来，赶紧快步迎上去，满怀期待。可是乔郓城看了他一眼，仿佛不认识似的，扬长而去。武松紧跟了几步，又停下来，有些落寞地咬了咬嘴唇，四下看了看，低头往家走。
武松回到家中，显得很疲惫的样子。武十八跑过来，武松一下子把儿子抱起来，走到院坝。
武松：“十八，从今天起，我们开始学打拳。”
武十八很兴奋，还没等武松开始教，就自己胡乱打起一套拳来。武十八常常看到武松在院坝打拳，不知不觉的就记住了一些。武松看了惊喜万分，觉得儿子是练武的好材料。
但是潘金莲不愿意儿子习武，她觉得儿子应该读书识字。
武松：“为啥？”
潘金莲：“阿武，清河县谁打得过你？”
武松很得意：“哼！”
潘金莲幽幽地：“可又咋样？”
潘金莲有些淡淡的忧愁，她不敢看武松的表情，更不忍心说伤害他的话。武松似乎明白她的意思，涨红了脸，有一股热血冲上来，但是随即就压下去了。
武松：“我、我可以保护你和十八------”
潘金莲轻轻地：“让十八念书吧。”
武松不吭声，随后又点点头。但是说到念书，家里哪有闲钱供十八去学馆呀？潘金莲是识得些字的，她说她先教十八识几个字，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武松：“打拳还是要学的。”
潘金莲没有说什么，只是看着在院坝活蹦乱跳的武十八。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潘金莲教武十八识字，她欣喜地发现儿子很聪明，认字很快，记性也很好。她所认得的那些字已经不够教了。潘金莲既欣慰又犯愁。
武松每天还是去衙门口转转，没什么事情就回家了。回到家里有些无所事事，于是就教武十八打拳。教了一段时间，武松发现儿子只是喜欢打拳，但是并没有什么天赋，这让武松非常沮丧。他想不通为什么儿子不像自己？
但是武松还是颇有耐心地教导儿子，不厌其烦地讲解，做示范。武松想起自己小时候跟着庙里的一个老和尚学打拳，开始的时候也是不得要领，笨手笨脚，以至于老和尚只有摇头叹息，甚至有了放弃的念头。可是武松却没有放弃的打算，每天勤学苦练，仔细琢磨。老和尚见状，便对武松重新投入了热情。几年之后的一个早上，武松突然觉得自己身轻如燕，神清气爽，所有的招式变得无比流畅，而且力量刚猛。
老和尚微微一笑：“会打拳了。”
武松辞别老和尚那天，老和尚问他为什么学打拳？
武松：“徒儿要打遍天下。”
老和尚神情黯然不语。
武松：“徒儿不行么？”
老和尚：“你是天伤星下凡，老衲已无法节制于你。”
武松听不懂，但是也不想问。
老和尚：“你杀气太重，老衲恐你伤及无辜。这是老衲的罪过。老衲六十年的修行毁于一旦了。”
武松不知道老和尚到底在说什么。
老和尚长叹一声：“武松，能少杀几个人就少杀几个人吧！”
武松跪别老和尚下山。在半山腰的时候，他似乎听到老和尚的声音，他只听到几个字杭州六和塔什么的。
所以武松虽然有些着急沮丧，但是他还是相信总有一天儿子能像自己一样会打拳。武松对未来充满信心。他甚至觉得儿子将来一定比自己更会打拳。
花千树建议潘金莲把武十八送到鲁秀才的学馆去念书。潘金莲有些迟疑。她听说鲁秀才的学馆涨了学费，担心付不起。
花千树：“学费我去跟他谈。武十八需要念书。”
潘金莲不同意。由于鲁秀才最终还是不敢坚持讲武松打虎，花千树很失望，嫁给他的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如今花千树为了学费去找鲁秀才，说不定又会谈到这个事情。潘金莲内心是矛盾的，她不愿意看到花千树嫁给鲁秀才。她曾经暗示过武松，让花千树搬过来一起住，但是武松坚决不答应。
花千树：“嫂子，武十八叫什么名字？叫武树。武树就是我儿子。我儿子的事情我当然要管。”
鲁秀才对于武十八来学馆念书有些犹豫。
“你怕啥？”花千树盯着他。
鲁秀才有些为难的样子。武十八是武松的儿子，身份有点特殊，有可能给他带来麻烦。
花千树：“鲁秀才，瞧你那点出息！”
花千树转身就走。鲁秀才迟疑片刻，叫住她。
鲁秀才：“不是不想教他，我是觉得-----”
花千树打断：“别说了！好好教。教得好我就嫁给你，教不好什么也别想！”
鲁秀才一阵激动莫名。
花千树：“没有学费哈！”
鲁秀才：“啊？没学费？”
花千树：“你要收我的学费吗？”
鲁秀才尴尬地笑笑：“子曰-----”
花千树：“谁曰都没用！你教还是不教？”
鲁秀才觉得教武十八识字念书总比讲武松打虎要容易一些，也不犯忌，于是就连连点头答应了。从此，武十八就天天到学馆跟着鲁秀才识字念书了。
没有过多久，鲁秀才发现武十八是一个非常聪明的孩子，识字比别的同伴快，记性比同伴好，字也写得比同伴有章法，是块读书的料。鲁秀才渐渐喜欢上武十八了。
鲁秀才：“武树，长大了想做啥？”
武十八：“打拳，像爹爹一样。”
鲁秀才愣了一下，摇摇头，轻轻叹了一口气。
鲁秀才：“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
武十八没有听懂，但是他点了点头。武十八点头，这让鲁秀才感到有些欣慰。鲁秀才暗暗决定好好培养武十八，把自己平生所学尽皆传授给他，为清河县培养出第一个状元！
潘金莲惊奇的发现武十八认识的字已经比自己多了，而且时常拿着一本书看，看得很认真，好像看得懂似的。但是让她有些不解的是，每当武松回家叫他练打拳的时候，他总是很快放下书，跟着武松去了院坝，非常认真地学打拳。儿子到底喜不喜欢念书呢？从内心深处来说，潘金莲是希望儿子做一个读书人的。
潘金莲：“阿武，如果没有千树妹妹，十八念不成书的。”
武松：“嗯。”
潘金莲：“十八没有交过学费，都是千树妹妹-----”
武松：“我知道。就练一会儿。”
潘金莲压低声音：“阿武，十八的书念得好，千树要兑现诺言嫁给鲁秀才了------”
武松呆了片刻，大步走到院坝中间，大声地：“十八，来，爹爹教你打醉拳！来呀！来呀！”
花千树确实打算嫁给鲁秀才了。这几个月下来，花千树看到鲁秀才对武十八关心有加，尽心尽力，还主动给他开小灶。花千树问到武十八的学业的时候，鲁秀才两眼放光，兴奋地夸赞武十八天资聪慧，是块读书的料，将来一定有一个锦绣前程。花千树看到鲁秀才的兴奋之情溢于言表，知道他没有说假话。
鲁秀才感慨万千：“没想到武松的儿子这么会念书啊！”
十天之后，花千树就真的嫁给了鲁秀才。这件事全清河县的人没有一个人知道。花千树把自己关在屋里想了三天，武十八渐渐长大了，喜欢念书识字，武松从西山回来了，就住在清河县城里，如果愿意，每天都能看到他。跟嫂子很谈得来，亲如姐妹。花千树觉得没有什么遗憾了，她觉得自己很幸福。花千树不想让别人知道，其实最主要的是不想让武松知道自己嫁人了。当然以后都会知道，但是那已经是以后了。花千树把花店所有的花都扎成花环，放满了自己的屋子，她自己从头到脚也挂满了花环。她为自己斟满了酒，想象着与武松成亲的情形，开心的笑着，哭着，把满满的一大杯酒喝了下去。酒劲儿上来了，全身是花的花千树躺在地上就睡着了。这个夜晚，花千树睡得很香很甜。她做了一个梦，她梦到自己真的嫁给了武松。
第二天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天空下着小雨，花千树敲开了鲁秀才家的门。
“老鲁，我来了。”
三个月之后，武松和潘金莲才知道花千树嫁给了鲁秀才。很快，清河县城的人都知道了，当然也包括乔郓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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