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安岭星（6）
气氛有些焦灼，池秀斌和秦朗交换了一个眼神，走上来缓和气氛道：“好了，病号们都需要好好休息，我们也需要尽早赶路。如果不再日落之前找到最近的气泡，咱们这一二三四·······七根残根都要折在这里。好了，老秦，去看看油箱，臭小子你继续留在后面照喻这个病号。”
池秀斌停顿了一下，视线转向了喻景山：“那个，老喻你······”
这是给他搭台阶下的意思，喻景山顺着下了，把身上的装备放进了后车厢，道：
“我去车顶。”
白球在他的头顶逆时针绕了一圈，表示同意。
士官长皱了皱眉头，看了一眼智能核，又想起喻景山之前的话，仍旧追问：“你在跟他对话？”
喻景山的动作停了下来，辩驳道：
“不，是它主动和我交流。”
士官长坐直了身子，厉声道：
“你不能和它有任何交流！这违反了军事规定！”
喻景山似乎并没有继续和他争吵的意思，示意李怜继续留在车子里照顾士官长，自己蹬着车尾的保险杠翻上了车顶。
白球紧接着升到了他头顶半米的位置，电子声愉悦地响起：“我们······要去哪里？”
车厢里，士官长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一点，试图从天窗里监视一人一球的举动。
但很快天窗被上面的男人一把盖上，喻景山坐在天窗盖上对白球道，枕着自己的背包：“回家。”
白球学习到了新的词汇，重复了一遍：“家？”
“有饭吃，有床睡，”
他顿了顿，似乎觉得以自己的现状来解释这个词，有些过分单薄了，于是又加了一句，“无论你走了多远，都想回去的地方。”
白球在他的头顶沉默了片刻，似乎并不能理解他说的话。
喻景山想了想又放弃了，道：“算了，你又不用吃，可能也不用睡，所以对你来说，家这种东西，应该很难想象。”
白球滴溜溜地转了一圈，反问：“我和你们不一样吗？”
喻景山沉默了一会儿，道：“不，对我来说，我也不能想象‘家’是什么样子的。”
白球似乎有些困惑：“所以你和他们也不一样吗？”
喻景山道：“或许吧，很多人都不一样，你不必在意。”
“我不理解。”
白球需要一个具体的例子来理解人类过分抽象的语言。
“比如······我看不见很多东西，但是你和他们能看见，你可以轻而易举地把我们升到高空，而我们却做不到，再比如说老池他很会开车，但我们其他人开不到像他那么好，老秦擅长和人社交，一个晚上能喝完一箱高度酒，而我和老池都做不到·······这样说你能明白吗？”
白球在上空盘旋了一会儿，似乎还有一些疑问：“那为什么他要阻止我和你交流？”
“你说刚刚那个人？”
白球在他的头顶逆时针转了一圈。
“因为你很特别，”
喻景山犹豫了半天，最后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只能转移话题道，“你还记得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吗？”
白球转了转：“他们说我需要休息，所以把我从船上拆了下来，要把我运到别的地方去，船坠落了，落在这里。”
出于安全考虑，联盟智能安全法规定，所有军用的人工智能都有使用时间的上限，短则两年，长则不超过十年。按照程婴的说法，它应该是一颗即将退役的智能核，在送回愿基地的路上被意外击落。
或许这就是海盗和反抗军势力们最想要的——他们无法打下一颗安装了智能核的舰船，但却可以打下运载着退役智能核的普通舰船，只要拿到这颗‘机械心脏’，他们就可以拆解它，破解联盟最新的科技密码，然后复制出同样的科技和联盟对抗。
“有人在我们之前找到你了吗？”
“很多人。”
“那你为什么没有跟他们走？”
“他们不是绿的。”
“绿的？”喻景山不理解。
“你是绿的，车里的人都是绿的。”
或许白球真的有识别联盟公民植入在手部的芯片的能力，这让喻景山之前的担忧终于落了地，他接着问道：“那那些人是什么颜色的？”
“如果攻击你们，他们就会变成红色。”
“那如果不攻击呢？”
“没有。”没有颜色。
喻景山想了想，又问：“你会攻击没有颜色的人吗？”
“不会。”白球顺时针转了转，补充道，“除非他们变成红色。”
人工智能显然植入了识别攻击行为的芯片，这样就能确保它在联盟公民遇到生命危险的时候，进行救援和对敌攻击行为。令喻景山欣慰的是，这个高杀伤力的武器并不会对那些无法识别出身份芯片的非法分子进行主动攻击——它或许设计得比他想象中的更加安全，也更加可控。
那为什么之前，他们三人遇到袭击的时候，白球并没有对海盗们下杀手？而只是将他们升到高空，停止了他们的攻击行为。
是不是说明，在白球的程序里，如果周围有‘绿色’的人，它就不能进行自主的攻击行为，而必须要听从他们的命令？
喻景山摇了摇头，深觉自己没有必要再想下去了，当下最重要的，是把白球安全的送回基地。只要它还留在沙安岭星一天，这里的反叛势力就一天都不会停止对它的抢夺，最可怕的是，他们对这些势力的来源一无所知。
就像一块掉进老鼠洞的奶酪。
日落将近，一切风沙都小了下去，灼热的空气终于沾染了一些凉意，吹在脸上也不再如剜肉般疼痛，柔和地让人想要小憩。那颗白球稳稳地悬在空中，不论装甲车如何变速拐弯，不动分毫，周围的气流稳稳地环绕在车身周围，像是多了一层气流护盾。
在一片昏暗中不知行驶了多久，天终于完全暗了下来，沙石下微弱的响动渐渐清晰了起来，喻景山坐起了身，留意着潜伏在暗处的沙漠生物们。
车里，驾驶位上的池秀斌疲惫地揉了揉眼，不远处就是沙安岭星上最大的补给基地，‘气泡’上空悬浮的石英卤素灯亮起，强光下，停泊港雪亮的如同一根拔地而起的银针，几艘舰船亮着防撞红灯盘旋在这个巨型圆柱的周围，像是夏日里绕着钨丝游旋的飞蛾。
“哟，要进城了？”
后座的秦朗把头探进了驾驶舱，嘴里还有一口金枪鱼没有嚼完，口齿不清道，“咱运气不错啊，怎么就这么顺路回大本营了？”
“顺路？你跟我说顺路？”
池秀斌差点直接把地图糊到了他的脸上，一把把人推回了后车厢，骂骂咧咧道，“睡得跟猪一样，跟你说要改道的时候根本叫不醒·······一级戒严，刚刚在电子屏蔽区收不到信号，早六个小时发布的，所有基地都暂时关闭了，滞留在外面的所有运输车和人员都得回大本营，听说军方的人还来了不少，这会儿正在防护罩外头拦人检查呢。”
“有大事啊？”
秦朗吃了一惊，用手戳了戳车里唯一的军方人员，“哎，这位大哥，你知道这突然检查是为什么吗？”
士官长头痛欲裂地睁开了眼，气泡外墙的光线透了进来，让他有些不适地眯了眯眼睛，他并不明白秦朗无头无尾的一句话，迷茫道：“什么检查？”
池秀斌停顿了一下，视线转向了喻景山：“那个，老喻你······”
这是给他搭台阶下的意思，喻景山顺着下了，把身上的装备放进了后车厢，道：
“我去车顶。”
白球在他的头顶逆时针绕了一圈，表示同意。
士官长皱了皱眉头，看了一眼智能核，又想起喻景山之前的话，仍旧追问：“你在跟他对话？”
喻景山的动作停了下来，辩驳道：
“不，是它主动和我交流。”
士官长坐直了身子，厉声道：
“你不能和它有任何交流！这违反了军事规定！”
喻景山似乎并没有继续和他争吵的意思，示意李怜继续留在车子里照顾士官长，自己蹬着车尾的保险杠翻上了车顶。
白球紧接着升到了他头顶半米的位置，电子声愉悦地响起：“我们······要去哪里？”
车厢里，士官长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一点，试图从天窗里监视一人一球的举动。
但很快天窗被上面的男人一把盖上，喻景山坐在天窗盖上对白球道，枕着自己的背包：“回家。”
白球学习到了新的词汇，重复了一遍：“家？”
“有饭吃，有床睡，”
他顿了顿，似乎觉得以自己的现状来解释这个词，有些过分单薄了，于是又加了一句，“无论你走了多远，都想回去的地方。”
白球在他的头顶沉默了片刻，似乎并不能理解他说的话。
喻景山想了想又放弃了，道：“算了，你又不用吃，可能也不用睡，所以对你来说，家这种东西，应该很难想象。”
白球滴溜溜地转了一圈，反问：“我和你们不一样吗？”
喻景山沉默了一会儿，道：“不，对我来说，我也不能想象‘家’是什么样子的。”
白球似乎有些困惑：“所以你和他们也不一样吗？”
喻景山道：“或许吧，很多人都不一样，你不必在意。”
“我不理解。”
白球需要一个具体的例子来理解人类过分抽象的语言。
“比如······我看不见很多东西，但是你和他们能看见，你可以轻而易举地把我们升到高空，而我们却做不到，再比如说老池他很会开车，但我们其他人开不到像他那么好，老秦擅长和人社交，一个晚上能喝完一箱高度酒，而我和老池都做不到·······这样说你能明白吗？”
白球在上空盘旋了一会儿，似乎还有一些疑问：“那为什么他要阻止我和你交流？”
“你说刚刚那个人？”
白球在他的头顶逆时针转了一圈。
“因为你很特别，”
喻景山犹豫了半天，最后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只能转移话题道，“你还记得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吗？”
白球转了转：“他们说我需要休息，所以把我从船上拆了下来，要把我运到别的地方去，船坠落了，落在这里。”
出于安全考虑，联盟智能安全法规定，所有军用的人工智能都有使用时间的上限，短则两年，长则不超过十年。按照程婴的说法，它应该是一颗即将退役的智能核，在送回愿基地的路上被意外击落。
或许这就是海盗和反抗军势力们最想要的——他们无法打下一颗安装了智能核的舰船，但却可以打下运载着退役智能核的普通舰船，只要拿到这颗‘机械心脏’，他们就可以拆解它，破解联盟最新的科技密码，然后复制出同样的科技和联盟对抗。
“有人在我们之前找到你了吗？”
“很多人。”
“那你为什么没有跟他们走？”
“他们不是绿的。”
“绿的？”喻景山不理解。
“你是绿的，车里的人都是绿的。”
或许白球真的有识别联盟公民植入在手部的芯片的能力，这让喻景山之前的担忧终于落了地，他接着问道：“那那些人是什么颜色的？”
“如果攻击你们，他们就会变成红色。”
“那如果不攻击呢？”
“没有。”没有颜色。
喻景山想了想，又问：“你会攻击没有颜色的人吗？”
“不会。”白球顺时针转了转，补充道，“除非他们变成红色。”
人工智能显然植入了识别攻击行为的芯片，这样就能确保它在联盟公民遇到生命危险的时候，进行救援和对敌攻击行为。令喻景山欣慰的是，这个高杀伤力的武器并不会对那些无法识别出身份芯片的非法分子进行主动攻击——它或许设计得比他想象中的更加安全，也更加可控。
那为什么之前，他们三人遇到袭击的时候，白球并没有对海盗们下杀手？而只是将他们升到高空，停止了他们的攻击行为。
是不是说明，在白球的程序里，如果周围有‘绿色’的人，它就不能进行自主的攻击行为，而必须要听从他们的命令？
喻景山摇了摇头，深觉自己没有必要再想下去了，当下最重要的，是把白球安全的送回基地。只要它还留在沙安岭星一天，这里的反叛势力就一天都不会停止对它的抢夺，最可怕的是，他们对这些势力的来源一无所知。
就像一块掉进老鼠洞的奶酪。
日落将近，一切风沙都小了下去，灼热的空气终于沾染了一些凉意，吹在脸上也不再如剜肉般疼痛，柔和地让人想要小憩。那颗白球稳稳地悬在空中，不论装甲车如何变速拐弯，不动分毫，周围的气流稳稳地环绕在车身周围，像是多了一层气流护盾。
在一片昏暗中不知行驶了多久，天终于完全暗了下来，沙石下微弱的响动渐渐清晰了起来，喻景山坐起了身，留意着潜伏在暗处的沙漠生物们。
车里，驾驶位上的池秀斌疲惫地揉了揉眼，不远处就是沙安岭星上最大的补给基地，‘气泡’上空悬浮的石英卤素灯亮起，强光下，停泊港雪亮的如同一根拔地而起的银针，几艘舰船亮着防撞红灯盘旋在这个巨型圆柱的周围，像是夏日里绕着钨丝游旋的飞蛾。
“哟，要进城了？”
后座的秦朗把头探进了驾驶舱，嘴里还有一口金枪鱼没有嚼完，口齿不清道，“咱运气不错啊，怎么就这么顺路回大本营了？”
“顺路？你跟我说顺路？”
池秀斌差点直接把地图糊到了他的脸上，一把把人推回了后车厢，骂骂咧咧道，“睡得跟猪一样，跟你说要改道的时候根本叫不醒·······一级戒严，刚刚在电子屏蔽区收不到信号，早六个小时发布的，所有基地都暂时关闭了，滞留在外面的所有运输车和人员都得回大本营，听说军方的人还来了不少，这会儿正在防护罩外头拦人检查呢。”
“有大事啊？”
秦朗吃了一惊，用手戳了戳车里唯一的军方人员，“哎，这位大哥，你知道这突然检查是为什么吗？”
士官长头痛欲裂地睁开了眼，气泡外墙的光线透了进来，让他有些不适地眯了眯眼睛，他并不明白秦朗无头无尾的一句话，迷茫道：“什么检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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