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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母(2)

    ------地球外环卫星总站,废弃物管理中心-----

    池秀斌靠着柜台,焦虑地抖着腿,视线在废管所铁灰色的天花板上绕了一圈,重新落在柜台后正在慢吞吞输入数据的男人身上,问道:“怎么样?”

    “钛合金210千克,碳纤维增强碳材料456千克,铝蜂巢板34公斤,液态有机燃料2千克,其余废料1.39吨......按照今日沃贡时间八点更新的联盟废物回收物价,扣除8.275%税收,一共是3798星际币。”柜台里的人打印出了收据,在上面盖了一个电子章,打开身后的保险柜,放了进去。

    池秀斌挠了挠头,觉得不对:“还有一个小型飞行器,怎么没算进去。”

    “体积过小,如果你需要我们回收,需要支付额外的拆卸服务费。”

    池秀斌心中暗骂奸商,但嘴上不死心,问道:“多少钱?”

    柜台后的人看了他一眼,回道:“3万。”

    “.......那回收了你能给我多少钱?”

    “卡特尔443,生产年份新历67年,混合动力引擎,钛合金含量6.54%.......”

    坐在柜台里面的男人推了推自己鼻子上的眼镜,又看了他一眼,友好地建议道:“我建议你直接送去焚烧区,或者你可以选择自己拆解了送过来。”

    多棒啊,又是一笔亏本买卖。

    池秀斌叹了口气,把个人终端递进了柜台。柜台里的男人从桌下拿出了电子货币转账仪,在系统里点了确认,对准池秀斌的个人终端,把钱转了过去。

    他收回手,确认了金额,从柜台上拿走了纸质收据,揣进了兜里。

    然后再点开个人终端,发起了私人转账,汇完款后退出转账系统,查看了一下自己的账户余额。

    屏幕上出现了一个可怜的三位数。

    他又叹了一口气,走出了废管所的大门,打算去边上的集市里买一杯酒,顺便去街后面的垃圾场翻翻有没有可以带回船上的东西。道路尽头刺眼的车灯闪现,在看清车牌的同时,他意外的挑起了眉。

    “怎么着,又要背着你女儿出去啊?”他凑到降下的车窗跟前,看了看坐在驾驶座上的人,“大晚上开车还带墨镜,凹造型啊?”

    喻景山把墨镜扒拉下一点,露出里面边缘有些泛红的眼睛。

    “哟,感染的这么严重,得赶紧去医院,话说你这个月是第几次去医院了?”

    说这他抬了抬手,指了指自己的终端,“刚给你转了钱,收到没有?这次虽然没收到什么好东西,但是怎么说吃穿也不愁,你也别每天都出去干夜班司机这活了,干久了伤身。”

    喻景山带回了墨镜,点头,道:“再干一天,明天休息,我把程婴留在家里了,你早点回去,不然我怕她无聊要把家给拆了。”

    “老秦和小诗人呢?他们俩不在家?”

    “说是去采购东西了,应该过一会儿也回去了,”喻景山松了松刹车,又紧了紧,补上一句,“我可能会很晚才回去,叫她别等我了,早点睡。”

    “行嘞,那你注意安全,”池秀斌站直身子,拍了拍他的车顶,“眼睛要是修不好就别开了,你瞎着也没事,我们哥几个养你。”

    喻景山看了他一眼,眼神里仿佛在说‘得了吧’,终端突然响了起来,他接起电话,对那头简单地说了几句。

    “知道了,”

    他抬起手,对池秀斌做了一个拜拜的口型,继而发动了汽车,对电话那头的人道,“等我十分钟,马上到。”

    -----极乐城,夜行者酒吧------

    这里有着沃贡星最大的地下拳场,在不起眼的小街拐角,推开满是锈迹和凹痕的电子门,再穿过乌烟瘴气肮脏杂乱的一条狭窄的过道,就可以看到猩红色的的金属拳台。

    喻景山把车子停在门口,推开门,从一群文身纹满全身的男人中挤出了一条道,在四周震耳欲聋的叫骂和欢呼中走向拳台。上面等着他的是一个浅金色头发的壮实男人,此时正在跟拳台经理询问着有关自己的押注。台上两个机械清洁机器人正在快速地拖过拳台的地面,海绵上吸满了上一场战败者的血。

    这里充斥着汗臭味,胶皮味,生存,暴力和荷尔蒙。

    “来一杯克莱宁火酒…..”

    他走到吧台边,摘下了自己的墨镜,眯了眯眼睛习惯了一下周围的光线,照常要了一杯酒。

    “打完再喝吧,喻哥。”

    酒保卢克跟他很熟,从酒桌后面走过来,隔着吧台勾上了他的肩膀,“今天这个……啧,三场了,打残了两个,还有一个直接休克,你看看他的眼睛,红的都快流出血来了,你今天可以吗?可别掉链子啊,我可把今天的钱全压在你上面了。”

    喻景山看了一眼台上:“这种灯下黑的场你也敢压我,对方体重都快两百斤了吧,投我?你傻了吧?”

    “何止是体重上。”

    卢克熟络地敲了他一记,打开了自己的光屏,“卡加杜,纯种俄罗斯人,据说他曾经徒手掐死了一只六米长的棕熊,握力可以把硬币对折4次,肺活量也很惊人,据说一口气可以吸掉一整根雪茄……”

    喻景山听了一半就没在听了,打断了他。

    “你这哪里来的信息,街头小报吗?”

    “你看看我的数据模拟,从你们的力量和格斗技巧上分析,你获胜的概率只有48.7%,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情,在我以往的数据记录上,你的获胜概率可从没有低于过一半。”

    “对方连打三场了,”

    喻景山长手一伸,从吧台里偷了一杯酒出来,兀自喝了,把空杯子敲在了铁桌上,揉了揉自己发涩的眼睛,“再说输了也没事,早点打完,我还能去港口多接几个客人。”

    他脱下了他的皮衣外套,开始活动着他的关节。男人的身材不算健硕,和拳台上的卡加杜比起来,显得十分单薄,除了身高和对方相差不多以外,他几乎没有任何生理上的优势。

    他抬起手抹干了自己嘴边最后一滴酒液,一双线条流畅的长腿轻松地攀上了擂台。

    裁判是一个小个子的日本男人,他的右腿近日刚刚做了机械义肢,漆亮的红色小腿在拳台上灵活地跳动了一下,为了确保待会能够躲过台上两人的攻击。事实上很多拳台裁判会比拳手要更早倒下,因为他们无法躲过拳手的误伤范围。

    格斗场充斥着各种脏话和欢呼声,来自于各种语言,这是夜行者酒吧今晚最后一场拳赛,不少赌客都下注给了这个连赢了三场的俄国大个,他们在等待着他今晚四连冠的奇迹。

    酒吧老板请来的廉价摄影师此时正在台下疯狂地给卡加杜取景,想要把他当作下周的宣传海报,写上‘俄国熊霸,四连冠王者’贴到酒吧的大门口去。

    裁判吹响了比赛开始的口哨。

    卡加杜的右脚在瞬间蹬地甩了过来,直直地朝喻景山的头部扫了过去。

    可惜这一下威力惊人的扫腿并没有击打到实处,喻景山的腰部顺势后仰,弯成了一个难以维持平衡的弧度,随后小腿发力,像个不倒翁一样,重新又把自己拨了回来。

    过十几招后,卡加杜的呼吸已经开始急促起来,他在这期间几乎不间断的攻击全都落了空,喻景山的总是能在他角度刁钻的攻势中,像游鱼一样找到可以回避的空隙,这个亚洲男人的身体似乎可以在任何姿态下保持平衡,并且瞬间又能重新回到原位。

    这让他觉得异常的愤怒。

    卡加杜停下了攻击的姿势,站在台上平复自己的呼吸。喻景山站在他的对面,也没有任何要攻击的意思,台上两人静静的面对面站着,都做着标准的防御姿势,没有人率先发动攻击,整个看台的观众也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陷入一种莫名的尴尬的情绪中。

    “累了?”

    喻景山在一片安静中率先开了口,“你的腿部动作不错,但是很明显你的核心力量不够,导致你回腿的动作有一些缓慢……”

    卡加杜整张脸都写满了愤怒,他觉得自己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羞辱,这让他十分难堪,他顺势一个前踢朝喻景山的胸口踹去,又被对方一个闪身避过,只不过这次对方终于回了他一腿,腿风快到在空中划出了残影,卡加杜在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闪避了,用手臂侧挡接下了他的攻势。

    喻景山的腿力比想象中还要厉害,卡加杜几乎无法原地缓冲这股力,不得已朝右侧移了好几步,堪堪停在擂台的边上。

    喻景山站在原地慢吞吞地收回了腿,露出一个友好的笑容,他的额发被汗打湿了,他顺手朝后不在意地抓了一把,又抬手揉了揉自己越发疼痛的眼睛。

    他的对面,卡加杜的气愤已经蔓延到了他的每一寸肌肉,他的全身都处于一个微微颤抖的状态,下一秒,他整个人像饿了一个月的野兽一样朝喻呈野扑了过来,密集的拳脚在瞬间包围了他。

    在躲过几次几乎致命的攻击后,喻景山堪堪拉开了点距离,他在先前几近混乱的攻势中,胸腹挨了一拳,右下的肋骨传来清晰的痛感,脸上也挨了一拳,扯裂了嘴角,鲜血瞬间溢出嘴角,顺着他因为喘息而浮动不止的脖颈,一直流进他浸透了汗的黑色上衣。

    观众沸腾了,台下乌压压的人群里,有人喊打死那个亚洲种,有人喊干死那个俄国佬。喻景山的眼神从那群病态地叫嚣着的人群上空冷冷的扫过,他忽然想起三天前的一场比赛,为了博取观众的眼球,一个小个子拳手用胶水在拳套上沾满了钢化玻璃渣,每一拳打在对手身上都能打出血肉横飞的效果。

    这群观众像是一群被关在一个看不见的铁笼里许久未曾进食的恶犬,看到鲜血就能不要命地吠叫起来,越是血腥,越是残酷的现场,他们越是兴奋,越是愿意砸下更多的金钱。

    台下离得最近的是所谓的贵族观赏区,里面做着的三四个衣着华丽的男人是各种花样的赌局签订人,他们会为每一场撕斗估值,预测,并为下一场签下各种荒谬的对赌协议,就如此刻站在他面前的卡加杜,如果他无法把他打趴在这个红色的铁板上,等待他的可能是一笔巨额的赔款,或者是一场威胁他不能尽全力的假拳赛,让他在这个血腥的擂台上永远趴下。

    “嘿,大个子,你的老板在台下吗?”

    喻景山把视线重新收了回来,用拳套把嘴边的血迹抹干净,一个闪身避开了对方的一个组合拳,“四连冠会是个很好的商业机会,我想他们今晚会用你狠狠捞一笔。”

    “你难道没签吗?”

    卡加杜嗤笑一声,轻蔑的说道,“听说你从来都是最后一场才来,用你们的话说应该叫‘专挑软桃子捏’对吧?”

    “是‘柿子’,桃子软了就烂了,还吃什么。”喻景山一本正经地纠正道,“我从来不签那些,我只会遵纪守法地给自己下注,让他们血本无亏。”

    小个子的日本裁判看他们又开始兜圈子聊天,上前一步警告性地吹了一声哨子,示意他们终止谈话。

    这种地下擂台,唯一的规则就是没有规则。

    于是卡加杜蹲下身,从自己的靴子里拔出了一把锋利的匕首。

    人群沸腾了,他们想看见最血腥的厮杀。四面八方的欢呼一阵高过一阵,喻呈野站在拳场上,面对着双目血红的卡加杜和满场失控般兴奋的人群,紧了紧自己的拳套。

    喻呈野咬死牙关,咽喉中涌出铁锈味的甜腥气,一道寒光劈面而来,他的瞳孔骤然放大,侧身躲过刀刃,小臂顺势攀上了卡加杜的胳膊,反关节一拧。

    刀掉落在了地上。

    紧接着他抬起右腿,腰腹骤然发力,狠狠踢在对方的后腿。卡加杜膝盖一软,单膝跪地,刚想要重新站起来,喻景山第二腿直接踢中了他的后颈。

    他的头重重地砸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