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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母(4)

    上午七点,池秀斌顶着一头爆炸的卷发推开房间门,就听着客厅里的动静,他探头过去看,发现程婴又在客厅的空地上做俯卧撑,秦朗一边囫囵着他的早饭,一边帮着数数,这会儿已经数到快一百了。

    “可以啊,小狗皮膏药,你这进步挺大啊?我们都要做不过你了。”

    池秀斌从女孩的身边绕过,从秦朗手里接了个包子,咬了一口,道,“你阿大呢?回来没有?”

    程婴撑直了手臂,抬头看他,满脸通红,汗水沾湿了鬓角,气喘吁吁道:“回来了,在睡觉,让我们不要叫他起来。”

    “什么时候回来的?”

    “早上五点。”

    “好家伙,又通宵了。”池秀斌摇了摇头,“都叫他注意身体了,那眼睛怎么也不见好,真的是不想要了。”

    秦朗躺在沙发上看了看喻呈野的房间门,突然发问:“瞎子他晚上都去干什么活了?他平时根本都没时间花钱,赚那么多干嘛啊?”

    “夜班司机呗,这不是还有一个宝贝女儿要养吗?”

    池秀斌接着秦朗的数接着帮女孩计数,“一百一十四,一百一十五,真厉害,还要做吗?”

    程婴已经比昨天多做了五个,摇了摇头,卸了劲儿趴在地上,沉默了一会儿,拽了拽自己脑袋边上的裤腿,抬头看了看池秀斌:

    “我可以去打工吗?”

    秦朗在旁边哈哈大笑:“你小胳膊小腿的,能干什么啊?”

    “我······”程婴刚想发动力场证明给他看,但是想起了喻景山的警告,泄气一般地站在原地,小声道,“我也是能干一点活的。”

    “行啦,你别担心你阿大了,他本事大着呢,”

    池秀斌安慰她道,“等秋天到了,你就好好去上学,等你毕业了,找到工作,要养我们三个都行,我没意见。”

    “哦,”程婴点了点头,问:“那我什么时候能毕业?”

    秦朗和池秀斌对视了一眼,最后还是秦朗接过了话:“这个嘛·······要看你学得怎么样了,老喻他上次说这丫头要去读什么学校?”

    “汉承大学,说是唯一一所接收没有高中毕业文凭的孩子,只要通过了他们的考试就行,”

    池秀斌把冰箱上的招生广告拿了下来,“也不知道这学校靠不靠谱啊?”

    程婴机敏,立刻就把握住了两人对话的重点:“这个学校不好吗?”

    池秀斌挠了挠头,道:“也不是,就是感觉学费这么贵,总有点骗钱的感觉。”

    “那我不读了,”程婴道,“我要读免费的大学。”

    “别听你池叔叔瞎说八道,小家伙,这个钱对你阿大来说真的不是什么事,”

    秦朗在一旁道,“你想啊,你之前十六年,你阿大没能把你养大,现在想要弥补一下,你总得给他一个当好爸爸的机会,对不对?听我的,别管钱的事儿,你就安安心心上个大学,交交朋友,没事的时候出去逛逛,别一天到晚跟着我们去捡垃圾了。”

    程婴心说——喻景山才不欠我什么,只是你们都被清了记忆,不记得我是那颗球了而已。我们俩长得一点都不像,也就你们会信他的鬼话。

    “哎,老秦,我们是不是也得换份工作了?”池秀斌打岔道,“等小狗皮膏药上了学,老师要是来家访,问咱们是干什么的,咱们总不能说自己是捡垃圾的吧?多掉面子啊,学校的同学该笑话她了。”

    “也是,是该好好打算一下了,”

    秦朗叹了口气,“咱四个里面就李怜的学历高点,别耽误他,让他今天就去人才招聘市场上转转。我修东西在行,钱也攒得差不多了,开家修理铺也不是问题。”

    “那我只能去抢老顾的生意了,我除了驾驶技术拿得出手,别的也没什么了,”

    池秀斌思索了片刻,又道,“你觉得的哥和拾荒者这俩比起来,有什么阶级的飞跃吗?我感觉收入可能还不如咱之前的呢。”

    两人大眼瞪小眼看了对方半天,叹了口气,又开始犯愁了。

    程婴在一旁听着,默默收了桌上的包装袋和空奶瓶子,把剩下的食物和奶瓶放进冰箱,接着给李怜留了一张字条贴在上面。收拾完这些,见池秀斌和秦朗还在为工作的事情发愁,顺带给他俩一人拿了一罐冰啤。

    搁到桌上后,她看了眼时间,又蹑手蹑脚地进了喻景山的房间,床上的男人还在熟睡,她轻轻地拉开衣柜,拿了一件喻景山平时不怎么穿的外套套上,悄无声息地摸出了房间门,然后顺着门厅又摸出了大门。

    门外早就蹲着一人,吴明看到女孩的一瞬间就站起了身,刚要和她打招呼,对方就嘘了一声,示意他不要发出声音。

    “我背着阿大出来的,你别让他们发现了。”

    程婴小声道,招了招手,“走,陪我去个地方。”

    “下一站,乱铺巷,请要下车的乘客提前做好下车准备。”

    基站轻轨从蜂巢居民区始发,绕了小半个阿尔法基站,拐进了位于东区最繁华的商业街,早铺已经开张,油烟和食物的香气很快就顺着车窗飘了进来。程婴和吴明下了车,迅速就被人潮给包围吞并,一直被推着往前,直到第一个分叉口的时候,人流才稀疏了一点。

    吴明的耳朵有点红,这是他第一次和女孩站得那么近,对方的手臂紧紧地贴着他的,那一小片皮肤烧得厉害,连带着把他的耳朵也烤红了。

    但是一到人少的地方,程婴就和他拉开了距离,她抬起手,遮住了自己头顶有些刺眼的灯光,回头看了看吴明,觉得他的神情有些奇怪,于是道:“你怎么了?”

    “啊?没没怎么啊?”

    吴明咳嗽了一声,试图让自己看上去稳重一些,但是心跳得还是很快,根本压制不住。他看着阳光下女孩几近透明得皮肤,有些尴尬地收回了视线,转移话题道,“那什么,今天人还真多哈?”

    “是吗?平时这里没有这么多人吗?”

    程婴是第一次到乱铺巷子,好奇地打量着周围,抬手把自己口袋里的一张名片掏了出来,确认了一下上面的地址信息,“乱铺巷C-F-119号,是这里没错。”

    “这是什么?”

    吴明凑过去看了一眼,名片上什么多余的字也没有,只用烫金的小字写着:

    胡志明侦探事务所

    什么活都干

    “侦探事务所?”吴明瞪大了眼睛,“你找侦探干什么?”

    程婴把名片收回了兜里,小声道:

    “我要找一个东西。”

    “什么东西?你丢东西了?”

    程婴摇了摇头,看了吴明一眼,对方显然靠自己有些过分近了,这让她有一些不舒服。脑子里又想起了喻景山的警告,于是往旁边挪了挪位子,这才继续道:“不是,替别人找。”

    “别人?什么人?你交别的新朋友啦?”吴明心里顿时有些醋,“男的女的?”

    程婴没理会他,兀自继续往前走。

    乱铺巷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有原因的,大大小小数十个分叉口,网格状排布的上千个铺子门口都挂着乱铺巷的门牌,只不过在门号前加了两个英文字母以示区别。所以同样是116号铺子,在这片巷子里,可能有二十几家都是这个号码。

    两人找到侦探事务所的时候,已经过了饭点,程婴打发吴明去周围的店里买份午饭,自己推开了事务所被小广告镀了三四层模的玻璃门,扬声道:

    “打扰了,有人吗?”

    室内空间并不大,这里唯一的一扇窗户也被小广告贴的严严实实,里面只有一张长桌上还有一个微弱的光源,进门处的沙发上随意放着大大小小数十个没拆的包裹。包裹下面是一件男人的西装外套,从颜色和磨损程度上来看,应该已经很久没换了。

    “在!快进来!”

    里面的隔间传来了冲水的声音,随后是盥洗池的水龙头被打开的声音,过了五六秒,一个男人从里面湿着手走了出来,看到来人不过是个十七八岁的姑娘,就知道这笔生意一定大不到哪里去,眼里的精光一下子散了,声音也降了一阶,“想要办什么业务啊?”

    他拉开长桌靠里的椅子坐了下来,拿出两个杯子,两块冰,全加在一个杯子里,然后从后面的冰箱里开了一罐啤酒,往里面倒了半杯,正想往另一个杯子里也倒一点,看了看程婴的年纪,把剩下的半杯也倒进了自己的杯子里。

    “你要喝点什么?热茶没有,矿泉水可以吗,但都是冰的。”

    程婴走了进来,把口袋里的名片拿了出来,放到对方的面前:“请问这儿是这里吗?”

    对方显然没意识到自己的名片会在一个半大的孩子手里,他喝了一口啤酒,把视线落在对方大半号的外套上,记忆里一个人脸很快浮现了出来,但他并不确定面前这个孩子和他的联系,咽下口腔里的冰啤酒,套话道:

    “这张名片,你从谁那里拿到的?”

    程婴没想到对方会问这个问题,但她并不会说谎,于是道:“捡的。”

    她洗阿大的衣服的时候,这张名片掉了出来,她从地上捡了起来。

    “不说真话我可不接你的活啊,”男人指了指程婴身上的衣服,“那你这衣服哪来的?”

    程婴看了一眼自己的皮衣,似乎明白对方的意思了,回道:“我阿大的。”

    “阿大?”

    对方呢喃了一下这个称呼,拿不准似的再问,“你爸爸还是你哥哥?”

    “是爸爸,”程婴想了想,反问道,“我阿大也来过这里吗?”

    “他可有好多年都没来啦,”

    男人伸出了手,自我介绍道,“胡志明,私家侦探,小活一百,大活一万,【影】是我的老朋友了,你又是他的女儿,我就给你优惠一点,给个半价吧。”

    程婴怔了一下,不太确定地伸出了手,犹犹豫豫地道:“你确定你没有认错人吗?”

    “嘿?你这是什么话,我记脸从来都没有出错过,况且你身上这件衣服,我看他穿过好几次,绝对不会认错的。”

    程婴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陈旧的皮衣,在她的记忆里,喻景山从来没有把它从衣橱里面拿出来过,应该是很多年前的旧物,眼前的男人若是多年前见过她阿大,也不是没有可能。

    但为什么阿大要用了另外一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