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母（13）
秦朗畅快淋漓地摘下了自己头部设备，一个跃身从体验舱里跳了出来，趾高气昂地冲那五个还坐在椅子上发愣的孩子扬了扬下巴，得意道：“怎么样，服不服？不服再来一场啊？”
老大绝地武士站了起来，脸色有点僵硬，但是少年人的骄傲还是不肯卸下，伸长了自己的脖子，试图以这种方式找回几分钟刚丢的面子，大声道：“刚刚黑进我们舰船网络的是谁？”
“干嘛？”秦朗笑了，“输不起啊？想单挑啊？”
“我认得出你的声音，你是指挥官，反正肯定不是你，”
男孩的视线从他身上移了开来，看向了一旁的喻景山，“是你对不对？”
喻景山看着这孩子也笑，道：“你怎么不问问我们这边是谁开着机甲，一路杀到你们内线的？”
池秀斌跳出来自领战果：“不好意思，是爷爷我。”
男孩子的脸红透了，他瞪大了眼睛，憋了半天道：“你们都是做什么的？”
这话一出来，就连边上的工作人员也忍不住笑出了声，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其实很单纯，只是不怎么服输而已。
喻景山没有回答男孩的问题，反问道：“你们几岁了？”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男孩在哄笑声中，脸更红了，“明年就成年了，别把我当小孩子！”
“哦，那跟程婴一样大啊，就是小孩儿啊，”
喻景山把程婴拉了过来，拍了拍对方的水母帽子，“刚刚我们四个大人这么欺负你们确实是我们的不对，其实你们那招挺厉害的，一般大人应该也招架不住。”
程婴不满地把头上被拍歪的帽子戴正，接着喻景山的话道：“我阿大的意思是，他们不是‘普通大人’的水平，所以你们不用觉得输给我们没有面子。”
少年们对视一眼，都想离开这个让他们抬不起头来的战场，走的时候池秀斌叫住了他们，把游戏奖励的五张礼品卷给了他们四张。
“干嘛还留一张？”
秦朗看了看远处已经跑远的五个男孩，“你想让他们内斗啊？心思歹毒啊？”
“扯，”池秀斌把剩下了礼品卷递给了程婴，“咱家还有个孩子呢，怎么能亏待了咱家公主。”
程婴撇了撇嘴，很不情愿地接过了礼品卷，她并不喜欢‘孩子’这个称呼。
但喻景山似乎很喜欢，从他给她买了水母帽子之后就一直肆无忌惮地拍她头顶的行为就可以看出——对方明显很喜欢把她打扮地跟一个孩子一样。
一个‘普通’的孩子，需要被特殊照顾的孩子。
好像世界上最安全的事就是让她揉进在“多数”人类的模版之中。
程婴难过地把礼品卷揉成了一个小团团。
他们沿着园区的地图往回走，途中遇到的游客不多，离他们最近的是海洋馆，程婴没有见过海洋生物。只是站在入口处听到了几声海豚的叫声，就睁着眼睛走不动道，回头问喻景山道：“这里是不是有水母？”
喻景山这才意识到，虽然程婴拥有了各式各样的水母玩偶，但女孩并没有见过真正的水母。
海洋馆里面成年人不多，大都是带着孩子的家长，像程婴这么大的孩子就更少了，四个高大的男人保镖一样地跟在她的身后，走到哪里都会吸引过来很多视线。
程婴拉紧了自己的帽子，脚步走得快了一点。
喻景山看了看三个无所事事，无聊到都在拿鲨鱼的公母打赌的男人，果断决定打发他们去边上的甜品铺子里坐着，自己跟在程婴身后继续陪她找水母。
程婴察觉到了喻景山的靠近，脚步放慢了一点，回头睁大眼睛看了看他，叫道：“阿大。”
喻景山正要习惯性地把手放到程婴的水母帽子上，却被对方灵巧地躲过，落空的手在空中尴尬地悬浮了一会儿才落下，他好笑似的看了捂着耳朵的程婴，摘下对方的一只手，问道，“你遮什么耳朵？”
程婴重新又把耳朵捂住，看了看水廊周围各种各样自由游弋的海洋生物，“太吵了，它们都在说话。”
“你听得懂？”
喻景山这才意识到，程婴学会人类的语言不过是几个小时的事情，听懂这些海洋动物的对话，应该对她来说并不难，“它们在讲什么？”
“好饿，好饿，真他妈饿，”程婴甚至把语气也还原了出来，“他们说今天的午饭晚了很久都没有来，他们饿得都想吞人了。”
喻景山笑了，虽然他也觉得这些海洋生物的叫声中确实透露着焦躁不安，但他并不能像程婴一样理解其中的语法规律。两人绕着水廊一路走，终于在一个小区域找到了一群电光水母。
“其实人们记忆中水母的模样，都是它们生命的第二阶段，”
喻景山站在程婴的身边，看着眼前如同纱裙一般飘曳在水中的水母群，轻声道，“水母的生命是从幼虫开始，竭尽全力去找一块可以附着的海礁，然后它们会在上面生根，繁衍，生长成为一个庞大的族群。当它们迎来花期的时候，从它的原身里长出来的小花蕾就会变成可以自由漂浮的水母。”
“当它们老去，会慢慢下沉，落到海泥里面，重新变回幼虫，然后重新开始它的生命循环。”
喻景山的声音静静地回荡在这片狭小的水廊里，原本环绕在程婴耳畔的那些嘈杂声音逐渐淡去，那个低沉的声音像是把每一个字都钉进了她的耳朵。
“这么小，这么柔软的东西，其实很难想象，”喻景山低下头，看了看程婴，很温和的神色，“它们曾经是大海中称霸一方的掠食者，而且作为一种凝胶状的浮游生物，它作为猎物，提供给狩猎者的营养物十分有限，因此它曾经一度成为了食物链的死结，而被人类大量的捕杀。”
“为什么一定要杀它们？”程婴仰头看他，视线落在对方柔和的眉眼上，像是被黏住了似的，怎么也移不开来，“因为它吃得很多吗？”
“因为它不老不死，又足够强大，”喻景山移开了视线，视线望向自己头顶的柔软生物，又落到了标明了‘一级珍稀动物’的牌子上，“这是大自然的生存规律，没有办法的事情。”
程婴感受到身后人逐渐低落的情绪，最后看了一眼飘渺靓丽的水母群，拉着喻景山离开了那里。
四个男人说是陪程婴来的游乐园，到了闭馆的时候，舍不得走的却是大人们。
程婴的身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战利品——有射击游戏赢来的一堆丑丑的兔子玩偶，还有砸沙包赢来的仿真蛇，无数从娃娃机里面抓出来的小挂件，还有停了她满手臂的机械蝴蝶。
池秀斌和秦朗还在射击铺子前拖着快要哭的老板比最后一句，李怜陪着负重招标的程婴坐在椅子上，喻景山刚刚接了个电话，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今天玩得开心吗？”李怜接过女孩身上的大部分玩偶，又帮她把歪掉的帽子戴正，“还有什么想玩的？李叔陪你去。”
程婴摇了摇头，视线一直落在远处的喻景山身上。
就在五分钟之前，有几个表露出害羞情绪的女性试图跟他搭话，虽然喻景山很快就拒绝了她们，但最后露出的礼貌微笑还是让程婴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李怜安慰她道：“别担心，你爸爸说只是朋友的电话，他今天一定会陪你的。”
程婴安静地等了一会儿，终于坐不住了，她赶走了一手臂的机械蝴蝶，摘掉了一身碍事的战利品，脱下自己的水母帽，径直跑向了远处的喻景山。
察觉到女孩的靠近，男人早早地回过了身，跟电话那端匆匆说了一句‘晚点聊’，挂断了电话，伸出手接住了试图往自己身上蹦的程婴——肋下的伤口经不起撞，他只能把手放在对方胳膊下，把人举了起来。
程婴似乎早就知道他会这么做，极为自然地把手上的水母帽子扣到了对方的头上。
喻景山哭笑不得地向后甩了甩帽子，把眼睛露了出来，看向嘟着一个嘴，仿佛在生气的程婴，问道：“怎么啦？干嘛把帽子给我？”
程婴落了地，仰头看了看他，道：“把你变得‘普通’一点。”
这句话太过莫名其妙，喻景山也没有放在心上，见程婴的表情仍然有些不高兴，猜是自己电话打得太长，眼下离闭园只剩五分钟了，想要再陪女孩玩什么项目已经不可能了。
喻景山叹了口气，牵着她的手，真心实意地道歉道：“对不起啊，阿大不该打这么长时间电话的。”
程婴看了他一眼，气似乎消了那么一点，借此机会要了十盒爆米花。
老大绝地武士站了起来，脸色有点僵硬，但是少年人的骄傲还是不肯卸下，伸长了自己的脖子，试图以这种方式找回几分钟刚丢的面子，大声道：“刚刚黑进我们舰船网络的是谁？”
“干嘛？”秦朗笑了，“输不起啊？想单挑啊？”
“我认得出你的声音，你是指挥官，反正肯定不是你，”
男孩的视线从他身上移了开来，看向了一旁的喻景山，“是你对不对？”
喻景山看着这孩子也笑，道：“你怎么不问问我们这边是谁开着机甲，一路杀到你们内线的？”
池秀斌跳出来自领战果：“不好意思，是爷爷我。”
男孩子的脸红透了，他瞪大了眼睛，憋了半天道：“你们都是做什么的？”
这话一出来，就连边上的工作人员也忍不住笑出了声，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其实很单纯，只是不怎么服输而已。
喻景山没有回答男孩的问题，反问道：“你们几岁了？”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男孩在哄笑声中，脸更红了，“明年就成年了，别把我当小孩子！”
“哦，那跟程婴一样大啊，就是小孩儿啊，”
喻景山把程婴拉了过来，拍了拍对方的水母帽子，“刚刚我们四个大人这么欺负你们确实是我们的不对，其实你们那招挺厉害的，一般大人应该也招架不住。”
程婴不满地把头上被拍歪的帽子戴正，接着喻景山的话道：“我阿大的意思是，他们不是‘普通大人’的水平，所以你们不用觉得输给我们没有面子。”
少年们对视一眼，都想离开这个让他们抬不起头来的战场，走的时候池秀斌叫住了他们，把游戏奖励的五张礼品卷给了他们四张。
“干嘛还留一张？”
秦朗看了看远处已经跑远的五个男孩，“你想让他们内斗啊？心思歹毒啊？”
“扯，”池秀斌把剩下了礼品卷递给了程婴，“咱家还有个孩子呢，怎么能亏待了咱家公主。”
程婴撇了撇嘴，很不情愿地接过了礼品卷，她并不喜欢‘孩子’这个称呼。
但喻景山似乎很喜欢，从他给她买了水母帽子之后就一直肆无忌惮地拍她头顶的行为就可以看出——对方明显很喜欢把她打扮地跟一个孩子一样。
一个‘普通’的孩子，需要被特殊照顾的孩子。
好像世界上最安全的事就是让她揉进在“多数”人类的模版之中。
程婴难过地把礼品卷揉成了一个小团团。
他们沿着园区的地图往回走，途中遇到的游客不多，离他们最近的是海洋馆，程婴没有见过海洋生物。只是站在入口处听到了几声海豚的叫声，就睁着眼睛走不动道，回头问喻景山道：“这里是不是有水母？”
喻景山这才意识到，虽然程婴拥有了各式各样的水母玩偶，但女孩并没有见过真正的水母。
海洋馆里面成年人不多，大都是带着孩子的家长，像程婴这么大的孩子就更少了，四个高大的男人保镖一样地跟在她的身后，走到哪里都会吸引过来很多视线。
程婴拉紧了自己的帽子，脚步走得快了一点。
喻景山看了看三个无所事事，无聊到都在拿鲨鱼的公母打赌的男人，果断决定打发他们去边上的甜品铺子里坐着，自己跟在程婴身后继续陪她找水母。
程婴察觉到了喻景山的靠近，脚步放慢了一点，回头睁大眼睛看了看他，叫道：“阿大。”
喻景山正要习惯性地把手放到程婴的水母帽子上，却被对方灵巧地躲过，落空的手在空中尴尬地悬浮了一会儿才落下，他好笑似的看了捂着耳朵的程婴，摘下对方的一只手，问道，“你遮什么耳朵？”
程婴重新又把耳朵捂住，看了看水廊周围各种各样自由游弋的海洋生物，“太吵了，它们都在说话。”
“你听得懂？”
喻景山这才意识到，程婴学会人类的语言不过是几个小时的事情，听懂这些海洋动物的对话，应该对她来说并不难，“它们在讲什么？”
“好饿，好饿，真他妈饿，”程婴甚至把语气也还原了出来，“他们说今天的午饭晚了很久都没有来，他们饿得都想吞人了。”
喻景山笑了，虽然他也觉得这些海洋生物的叫声中确实透露着焦躁不安，但他并不能像程婴一样理解其中的语法规律。两人绕着水廊一路走，终于在一个小区域找到了一群电光水母。
“其实人们记忆中水母的模样，都是它们生命的第二阶段，”
喻景山站在程婴的身边，看着眼前如同纱裙一般飘曳在水中的水母群，轻声道，“水母的生命是从幼虫开始，竭尽全力去找一块可以附着的海礁，然后它们会在上面生根，繁衍，生长成为一个庞大的族群。当它们迎来花期的时候，从它的原身里长出来的小花蕾就会变成可以自由漂浮的水母。”
“当它们老去，会慢慢下沉，落到海泥里面，重新变回幼虫，然后重新开始它的生命循环。”
喻景山的声音静静地回荡在这片狭小的水廊里，原本环绕在程婴耳畔的那些嘈杂声音逐渐淡去，那个低沉的声音像是把每一个字都钉进了她的耳朵。
“这么小，这么柔软的东西，其实很难想象，”喻景山低下头，看了看程婴，很温和的神色，“它们曾经是大海中称霸一方的掠食者，而且作为一种凝胶状的浮游生物，它作为猎物，提供给狩猎者的营养物十分有限，因此它曾经一度成为了食物链的死结，而被人类大量的捕杀。”
“为什么一定要杀它们？”程婴仰头看他，视线落在对方柔和的眉眼上，像是被黏住了似的，怎么也移不开来，“因为它吃得很多吗？”
“因为它不老不死，又足够强大，”喻景山移开了视线，视线望向自己头顶的柔软生物，又落到了标明了‘一级珍稀动物’的牌子上，“这是大自然的生存规律，没有办法的事情。”
程婴感受到身后人逐渐低落的情绪，最后看了一眼飘渺靓丽的水母群，拉着喻景山离开了那里。
四个男人说是陪程婴来的游乐园，到了闭馆的时候，舍不得走的却是大人们。
程婴的身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战利品——有射击游戏赢来的一堆丑丑的兔子玩偶，还有砸沙包赢来的仿真蛇，无数从娃娃机里面抓出来的小挂件，还有停了她满手臂的机械蝴蝶。
池秀斌和秦朗还在射击铺子前拖着快要哭的老板比最后一句，李怜陪着负重招标的程婴坐在椅子上，喻景山刚刚接了个电话，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今天玩得开心吗？”李怜接过女孩身上的大部分玩偶，又帮她把歪掉的帽子戴正，“还有什么想玩的？李叔陪你去。”
程婴摇了摇头，视线一直落在远处的喻景山身上。
就在五分钟之前，有几个表露出害羞情绪的女性试图跟他搭话，虽然喻景山很快就拒绝了她们，但最后露出的礼貌微笑还是让程婴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李怜安慰她道：“别担心，你爸爸说只是朋友的电话，他今天一定会陪你的。”
程婴安静地等了一会儿，终于坐不住了，她赶走了一手臂的机械蝴蝶，摘掉了一身碍事的战利品，脱下自己的水母帽，径直跑向了远处的喻景山。
察觉到女孩的靠近，男人早早地回过了身，跟电话那端匆匆说了一句‘晚点聊’，挂断了电话，伸出手接住了试图往自己身上蹦的程婴——肋下的伤口经不起撞，他只能把手放在对方胳膊下，把人举了起来。
程婴似乎早就知道他会这么做，极为自然地把手上的水母帽子扣到了对方的头上。
喻景山哭笑不得地向后甩了甩帽子，把眼睛露了出来，看向嘟着一个嘴，仿佛在生气的程婴，问道：“怎么啦？干嘛把帽子给我？”
程婴落了地，仰头看了看他，道：“把你变得‘普通’一点。”
这句话太过莫名其妙，喻景山也没有放在心上，见程婴的表情仍然有些不高兴，猜是自己电话打得太长，眼下离闭园只剩五分钟了，想要再陪女孩玩什么项目已经不可能了。
喻景山叹了口气，牵着她的手，真心实意地道歉道：“对不起啊，阿大不该打这么长时间电话的。”
程婴看了他一眼，气似乎消了那么一点，借此机会要了十盒爆米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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