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2）
说到这，喻景山拿出了一张银行卡，移到了对方的桌前。
“老样子，帮我存到保险箱。”接着他继续道，“如果我出了什么事情······”
“如果你出了什么事情，”斛律楚歌终于打断了他，女人抬起头，红着眼角逼着自己把话说完，“把你这几年存的所有钱都交给程婴，抚养她到成年，不要让联盟的人找到她，我知道，你说过很多遍了，不要再······”
女人转过头，用手盖住自己的狼狈，吸了吸鼻子，接着道：
“你不用每次都把这些说出来的。”
喻景山递给了她一张纸巾，笑了笑，试图缓和一下对方的情绪，“抱歉。”
“有屁用？你都说完了，”斛律楚歌接过纸巾，瞪他，“瞒着这么多人不说，非要对我这么狠。”
喻景山愣了一下，沉默地低下了头。
斛律楚歌又要了一杯气泡水，狠狠地灌了自己一口，像是逼迫自己咽下一些情绪，道，“行了，懒得跟你这种人较真。那小家伙最近怎么样？没给你惹事吧？”
喻景山喝了一口酒，笑着摇了摇头。
斛律楚歌接着回忆道：
“我上次见她，还是给她送初中习题册的时候，虽然很快就被她赶出来了·······不过这才过了多久，她就能直接上大学了？她要是个正常孩子，以这种智商，长到这个年纪，应该都可以去解人类未解之谜了吧？”
谈到程婴的时候，喻景山的面部表情明显活跃了一些，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接话道：“没那么夸张，她昨晚还用浴霸试图给自己美黑呢，蠢得要死。”
“哈哈哈哈，”斛律楚歌也笑，笑了一会儿又不笑了，认真地问，“浴霸不能美黑吗？”
喻景山看了她一眼，挑着眉喝了口酒。
“看来你们父女俩感情不错吗？”
斛律楚歌很快就转移了话题，紧接着又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了一个包装精美的小礼物盒，但扎着一个惨不忍睹的蝴蝶结，“对了，这个你拿回去给程婴，女孩子到了这个年纪，都会喜欢的。”
喻景山接过来看了看，犹豫了半天还是把蝴蝶结解开来重系了一边，这才问道：“是什么？”
“手链，装了定位器，用你的终端绑定一下，这样就不怕女儿离家出走找不到了，”斛律楚歌站起身，看了一眼时间，拍了拍男人的肩膀，做了个拜拜的手势，“下次见面别挑晚上，帮我结账，我得走了。”
喻景山点点头，追了一句：“记得帮我把事情办了。”
“知道，”斛律楚歌把自己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拍在桌上，甩开自己一头蓬松的卷发，提起自己能亮瞎人眼的包包，潇洒地离桌而去，远远地把最后一句话丢给他，“赶紧回去，不然那小家伙又要醋我抢他爸爸了。”
喻景山目送楚歌的身影消失在店门外，这才替两人都结了帐，站起身。
肋下的伤口在烧，整个人像是被炖在一锅温吞吞的汤里，就连眼睛的疼痛也不再清晰。
他走出了酒吧，坐回自己的车子里，降下车窗，让冷风吹了进来。
喻景山疲惫地向后躺倒，视线很自然地落到了方向盘的右侧，车前档放着一张合照，是秦朗拿相机给他和程婴拍的，两人坐在沙发上，边上摆着水母玩偶。
他把相框拿了过来，端详了很久，抚摸着女孩开心的笑脸，像是读到了被相片禁锢着的那瞬间的愉快情绪，不自觉地微笑了起来。
照片是三个月前拍的，拍完之后秦朗给他们父女两人一人一张，自己这张被放在了车上，程婴的那张却不知道被她藏到哪里去了。
喻景山轻轻地念了一遍女孩的名字，想起她从智能核里出来的第一天晚上，因为无法熟悉身体的呼吸系统，女孩像一只受伤的小兽一样将自己蜷缩了起来，用额头轻轻靠着他的胸膛，一下，一下，艰难地找回呼吸。
——刚从智能核里面出来的她太瘦了，背后的蝴蝶骨几乎能够刺伤人，仿佛他抱得紧一点，用力一点，就会将它折断。
那个时候，喻景山并不知道她能够活下来。
或者说，他并不确定自己有没有权利让她活下来。
它是一个不可控的武器，喻景山的耳边有一个声音反复地提醒着他，如果未来她失控了，这将全部都是他的杀孽。
他没有办法驾驭如此强大的生命——就算她此刻顺服地躺在他的怀里，但她依旧拥有可以肆意撕扯猎物的獠牙。
如果让程婴得知自己的身世，她会不会对那些人复仇？
但又有一个声音在他的耳边道，她若是真的要复仇，又怎样呢？他又有什么资格阻拦她的愤怒？
当年签署智能核研发资金的时候，虽然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帮助那些人铲除了剩下的那几张反对票——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他亲手给了那群刽子手机会，让他们把这些孩子关进了那个密不透风的囚笼。奴役他们，规训他们，剥夺了他们的肉体，将他们训练成只懂得服从的机械。
他必须赎罪。
因此他竭尽全力想要给程婴一个简单快乐的童年，教会她人情世故，让她能够顺利地融入人类社会，只是奢望当她发现一切真相的时候，这些回忆或许能够冲淡她的仇恨。
但他知道这些远远不够。
车窗外突然传来了敲击声，喻景山回过神，抬起头，发现池秀斌站在车外，手里提着一个保险餐盒，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道：
“这位先生，你叫的代驾。”
代驾毫不客气地一把拉开驾驶座的车门，把保险饭盒咚地一声扔到喻景山的大腿上，空出两只手来去扒他的上衣。喻景山一把抓住对方越发肆无忌惮的手，一边又要护着腿上的饭盒，牵扯到自己的伤口，嘶了一声。
池秀斌乘机把他的上衣完全扯了开来，肋下伤口处的纱布早就被血给浸透了，他撕下一个小角，不出所料地看到了泛红发炎的伤口。
“哦？这位先生，看来有必要先送你去医院。”
池秀斌把人往里推，把喻景山赶到了副驾驶的位置，自己裹挟着冷气坐进了驾驶座，关上车门，设置好导航，一脚油门踩了下去，伸出右手把安全扣带扣到了喻景山的身上，继续道，“你女儿叫我给你带的晚饭，吃了，吃完我再骂你。”
喻景山打开了饭盒盖子，里面是饱满圆润的十颗水饺，周围飘着紫菜和虾皮，是他最爱吃的汤底。
身体在发热，男人本来没有什么胃口，但仍旧用筷子夹起一颗放进嘴里咀嚼，味觉迟钝了起来，但是食物的温度传递到舌根，让他虚弱的脾胃终于舒服了一些。
池秀斌在拥挤的车流里面灵巧地避让着，分出神看了一眼边上捧着饭盒的男人，作疑道，“大晚上的跑到这种地方见朋友？你不会是背着我们偷人呢？刚刚把车子停那酒吧门口，等谁啊？”
喻景山摇了摇头，拿起饭盒喝了一口汤，道：“等代驾。”
“少给我扯皮，”池秀斌骂他，鼻子嗅了嗅，闻出了淡淡的酒气，火气顿时又上来了，“你他妈伤口都烂成那样了，还喝酒？不要命了是不是？”
喻景山知道在这事情上，确实是自己理亏，只能解释道：“度数不高，就一口。”
“行，随你，反正命是你自己的，我搁这里生什么气，”池秀斌将车停到了一家小诊所的门口，看了一眼对方碗里还剩下的三颗饺子，不由分说的拿过来清了盘，摸了一把嘴巴，含糊道，“下车！看医生去！”
“老样子，帮我存到保险箱。”接着他继续道，“如果我出了什么事情······”
“如果你出了什么事情，”斛律楚歌终于打断了他，女人抬起头，红着眼角逼着自己把话说完，“把你这几年存的所有钱都交给程婴，抚养她到成年，不要让联盟的人找到她，我知道，你说过很多遍了，不要再······”
女人转过头，用手盖住自己的狼狈，吸了吸鼻子，接着道：
“你不用每次都把这些说出来的。”
喻景山递给了她一张纸巾，笑了笑，试图缓和一下对方的情绪，“抱歉。”
“有屁用？你都说完了，”斛律楚歌接过纸巾，瞪他，“瞒着这么多人不说，非要对我这么狠。”
喻景山愣了一下，沉默地低下了头。
斛律楚歌又要了一杯气泡水，狠狠地灌了自己一口，像是逼迫自己咽下一些情绪，道，“行了，懒得跟你这种人较真。那小家伙最近怎么样？没给你惹事吧？”
喻景山喝了一口酒，笑着摇了摇头。
斛律楚歌接着回忆道：
“我上次见她，还是给她送初中习题册的时候，虽然很快就被她赶出来了·······不过这才过了多久，她就能直接上大学了？她要是个正常孩子，以这种智商，长到这个年纪，应该都可以去解人类未解之谜了吧？”
谈到程婴的时候，喻景山的面部表情明显活跃了一些，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接话道：“没那么夸张，她昨晚还用浴霸试图给自己美黑呢，蠢得要死。”
“哈哈哈哈，”斛律楚歌也笑，笑了一会儿又不笑了，认真地问，“浴霸不能美黑吗？”
喻景山看了她一眼，挑着眉喝了口酒。
“看来你们父女俩感情不错吗？”
斛律楚歌很快就转移了话题，紧接着又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了一个包装精美的小礼物盒，但扎着一个惨不忍睹的蝴蝶结，“对了，这个你拿回去给程婴，女孩子到了这个年纪，都会喜欢的。”
喻景山接过来看了看，犹豫了半天还是把蝴蝶结解开来重系了一边，这才问道：“是什么？”
“手链，装了定位器，用你的终端绑定一下，这样就不怕女儿离家出走找不到了，”斛律楚歌站起身，看了一眼时间，拍了拍男人的肩膀，做了个拜拜的手势，“下次见面别挑晚上，帮我结账，我得走了。”
喻景山点点头，追了一句：“记得帮我把事情办了。”
“知道，”斛律楚歌把自己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拍在桌上，甩开自己一头蓬松的卷发，提起自己能亮瞎人眼的包包，潇洒地离桌而去，远远地把最后一句话丢给他，“赶紧回去，不然那小家伙又要醋我抢他爸爸了。”
喻景山目送楚歌的身影消失在店门外，这才替两人都结了帐，站起身。
肋下的伤口在烧，整个人像是被炖在一锅温吞吞的汤里，就连眼睛的疼痛也不再清晰。
他走出了酒吧，坐回自己的车子里，降下车窗，让冷风吹了进来。
喻景山疲惫地向后躺倒，视线很自然地落到了方向盘的右侧，车前档放着一张合照，是秦朗拿相机给他和程婴拍的，两人坐在沙发上，边上摆着水母玩偶。
他把相框拿了过来，端详了很久，抚摸着女孩开心的笑脸，像是读到了被相片禁锢着的那瞬间的愉快情绪，不自觉地微笑了起来。
照片是三个月前拍的，拍完之后秦朗给他们父女两人一人一张，自己这张被放在了车上，程婴的那张却不知道被她藏到哪里去了。
喻景山轻轻地念了一遍女孩的名字，想起她从智能核里出来的第一天晚上，因为无法熟悉身体的呼吸系统，女孩像一只受伤的小兽一样将自己蜷缩了起来，用额头轻轻靠着他的胸膛，一下，一下，艰难地找回呼吸。
——刚从智能核里面出来的她太瘦了，背后的蝴蝶骨几乎能够刺伤人，仿佛他抱得紧一点，用力一点，就会将它折断。
那个时候，喻景山并不知道她能够活下来。
或者说，他并不确定自己有没有权利让她活下来。
它是一个不可控的武器，喻景山的耳边有一个声音反复地提醒着他，如果未来她失控了，这将全部都是他的杀孽。
他没有办法驾驭如此强大的生命——就算她此刻顺服地躺在他的怀里，但她依旧拥有可以肆意撕扯猎物的獠牙。
如果让程婴得知自己的身世，她会不会对那些人复仇？
但又有一个声音在他的耳边道，她若是真的要复仇，又怎样呢？他又有什么资格阻拦她的愤怒？
当年签署智能核研发资金的时候，虽然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帮助那些人铲除了剩下的那几张反对票——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他亲手给了那群刽子手机会，让他们把这些孩子关进了那个密不透风的囚笼。奴役他们，规训他们，剥夺了他们的肉体，将他们训练成只懂得服从的机械。
他必须赎罪。
因此他竭尽全力想要给程婴一个简单快乐的童年，教会她人情世故，让她能够顺利地融入人类社会，只是奢望当她发现一切真相的时候，这些回忆或许能够冲淡她的仇恨。
但他知道这些远远不够。
车窗外突然传来了敲击声，喻景山回过神，抬起头，发现池秀斌站在车外，手里提着一个保险餐盒，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道：
“这位先生，你叫的代驾。”
代驾毫不客气地一把拉开驾驶座的车门，把保险饭盒咚地一声扔到喻景山的大腿上，空出两只手来去扒他的上衣。喻景山一把抓住对方越发肆无忌惮的手，一边又要护着腿上的饭盒，牵扯到自己的伤口，嘶了一声。
池秀斌乘机把他的上衣完全扯了开来，肋下伤口处的纱布早就被血给浸透了，他撕下一个小角，不出所料地看到了泛红发炎的伤口。
“哦？这位先生，看来有必要先送你去医院。”
池秀斌把人往里推，把喻景山赶到了副驾驶的位置，自己裹挟着冷气坐进了驾驶座，关上车门，设置好导航，一脚油门踩了下去，伸出右手把安全扣带扣到了喻景山的身上，继续道，“你女儿叫我给你带的晚饭，吃了，吃完我再骂你。”
喻景山打开了饭盒盖子，里面是饱满圆润的十颗水饺，周围飘着紫菜和虾皮，是他最爱吃的汤底。
身体在发热，男人本来没有什么胃口，但仍旧用筷子夹起一颗放进嘴里咀嚼，味觉迟钝了起来，但是食物的温度传递到舌根，让他虚弱的脾胃终于舒服了一些。
池秀斌在拥挤的车流里面灵巧地避让着，分出神看了一眼边上捧着饭盒的男人，作疑道，“大晚上的跑到这种地方见朋友？你不会是背着我们偷人呢？刚刚把车子停那酒吧门口，等谁啊？”
喻景山摇了摇头，拿起饭盒喝了一口汤，道：“等代驾。”
“少给我扯皮，”池秀斌骂他，鼻子嗅了嗅，闻出了淡淡的酒气，火气顿时又上来了，“你他妈伤口都烂成那样了，还喝酒？不要命了是不是？”
喻景山知道在这事情上，确实是自己理亏，只能解释道：“度数不高，就一口。”
“行，随你，反正命是你自己的，我搁这里生什么气，”池秀斌将车停到了一家小诊所的门口，看了一眼对方碗里还剩下的三颗饺子，不由分说的拿过来清了盘，摸了一把嘴巴，含糊道，“下车！看医生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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