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8）
一石惊起千层浪，周围的考官和考生都诧异地窃窃私语了起来。
没有任何教育基础的考生——这根本不应该出现在这种级别的考场上。
“你没有受过任何程度的教育？”尹周笑了，似乎觉得十分有趣，“这是一场专业性很强的考试，并不是什么飞行兴趣班，你确定你有足够的实力参加吗？”
程婴看了她一眼，周围十几道视线落在她的身上，但她的神情没有任何的变化，点了点头道：“是，我确定我没有来错地方。”
尹周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把手上的光屏熄了，和身后的监考官交换了一个眼神，示意可以开始第一阶段的考试。
考生在监考官的协助下坐入了标着自己考号的模拟舱中。
屏幕亮了起来，程婴看了一眼上面的试题，偌大的电子页面上，题目只有短短的四行字：
从近地飞船上发射一发粒子弹，借助恒星和行星的引力击中题中稳定运行的目标，请给出粒子弹所需速度、角度和发射条件。
周围几个考生倒吸了一口长长的冷气，显然他们并没有意料到会碰到计算量如此之大的答案，而就在他们正在焦头烂额地把自己所有知道的公式都默写上去的时候，尹周的声音再一次响了起来：
“只有十五分钟，过程不算分，只看你们的计算结果，所以不要再浪费时间默写那些没有用的狗屁公式了，抓紧时间，当然，随便蒙一个答案也是可以的，因为足够强大的直觉也是优秀飞行员的特质。”
尹周转了一圈，好奇心驱使她走到了程婴的模拟机前，凑过去看了一眼，发现女孩正望着屏幕出神，答题板上一个字也没写，颇像是要交白卷的意思。
“哟，这位同学，还有十分钟，你还在读题呢？”
程婴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拿起手里的笔，勉为其难地在空白的地方写出了粒子弹所需要的速度。
瞎猫碰到死耗子——那竟然是正确的答案。
尹周有点吃惊，又看了一眼程婴空空如也的草稿板，疑惑道：“你这是······心算出来的答案？”
程婴正打算写第二个答案，笔上一顿。
她其实早就得出所有的答案，但是为了听从喻景山的忠告——她不能展现出自己的太过异于常人的心算能力，本来打算稍晚一点再写答案，可奈何这个主考官完全没有离开的意思，大有要观摩她做完整道题的打算。
尹周自己一个人看热闹也就算了，谁知道她一抬手，把周围的几个监考官也都叫了过来，看猴戏似的围了程婴一圈，末了见程婴还没有写下一个答案的意思，还催促道：
“你继续答呀？不要管我们，我们就是好奇看看。”
程婴正想提笔写下一个答案，但又觉得有些过早了，看了一眼围在她模拟舱外的几个考官，犹豫了半天，还是开口道：
“那个，你们这样盯着我，会影响我的考试。”
尹周大大咧咧一挥手，没有要挪窝的意思，“优秀的飞行员要具备排除一切外部干扰的能力，这位考生，看看你自己的屏幕，你的心率从刚才开始就没有任何变化，你根本就没有紧张，不要骗我了·······这么想把我们支开，不会是因为想要作弊吧？”
程婴看了一眼屏幕，自己的心率确实过于平缓了，于是她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说服自己忽略周围的干扰，在心里默数道三分钟的时候，终于把剩下的答案都写到了答题板上。
就在她放下电子笔的瞬间，周围突然响起了震惊的吸气声，从尹周开始，连带着刚刚围在她舱外的四位监考官，紧接着更远的监考官也围了过来，看了一眼程婴的屏幕后——他们的脸上写满了欣慰、惊恐和难以置信，仿佛程婴解出来不是一道题，而是一个困惑了人类文明数千年的未解之谜。
“十年了，”其中一个监考官道，“从来没有考生能在规定时间内完成这道题，她竟然只花了八分钟！”
“她甚至连草稿板都没有用？”
四下的惊呼声中，一位监考官提出了异议：
“她会不会在哪里做过这道题，所以才知道答案？”
“不可能，每一场考试的答案都是用计算机重新调整计算的，就算她知道计算方法和步骤，那些计算缓解都是不可缺少的——她根本不可能知道答案。”
“院长这回终于要换题了。”
“是啊，他老人家听到这消息估计也会高兴吧？”
程婴深深地叹了口气，听着监考官越发不着调的夸赞，心说自己头场考试就错误地估计了平均水平，那么就要靠下一场交白卷赢回来了。
于是她看向这群人中唯一还算冷静的尹周，指了指头顶的倒计时牌，开口道：“尹教官，那我要等其他考生都答完才能进行下一项考试吗？”
尹周这才回过神，打发边上的监考官各司其职，各归各位，自己留了下来，探进程婴的模拟舱，拿自己的身份卡刷开了权限，在屏幕上点按了一下，打开了模拟飞行考试的系统。
尹周把头戴设备带到了程婴的头上，同时在模拟舱的边沿按了一个键，笑了笑道，“我答应过你，会让你提早交卷，但是鉴于你的表现优异，所以我单方面决定，对你进行一场特别考试。”
“什么意思？”
“提高一点难度，”尹周微笑道，“计分的时候我会注明这一点，你尽全力就好。”
程婴睁大了眼睛，正想要抓住人问个清楚，可是模拟舱的玻璃盖板早她一步闭合了起来，尹周站在舱外，交叉了自己的食指和中指，做了一个祝她好运的手势。
页面亮起，周围的全系投影投射出了模拟飞船的数据型号，程婴没有时间继续和舱外的人打哑语，只能被迫接受现实。
她粗略地撇了一眼目标速度和障碍物数量，在原标准上，尹周直接在后面加了个零。
这是要看她的极限反应速度——程婴的心里突然有些没底，她并不知道正常人类的反应速度会是多少，如果又再一次地弄巧成拙，免不了又要让这些人对她的大脑结构起疑心。
模拟机的声音再一次响了起来。
“模拟测试开始，测试时间，十五分钟。”
“任务内容，躲避障碍物，到达目标点，击毁指定目标。”
“测试开始。”
程婴无奈地握住了方向杆，突然觉得有些陌生。
在智能核里的那些时间，她几乎永远处于药物和电流带来的肾上腺素高峰中，以便随时接入舰船为她特别定制的，能够联通所有武器设备的服务器中。
那些人训练她，让她的意识能够轻松地脱离身体，将所有的神经接入那些机械四肢中，操控舰船躲避开无数的乱流的粒子弹，飞行早就成为了她的本能。
对于曾享受过超越肉体的精神空间的程婴来说，她其实并不明白如何用操纵杆去控制舰船，人类的肢体太过于笨拙且缓慢，她仿佛坠入了自身肉体的囚笼之中
——大脑里明明已经做完了一整套动作，手上却只做了前三步。
但是即便如此，她依旧能够灵巧地避开模拟场景中的障碍物，在飞船滑行的间隙，利用周围行星的引力场，送出了一枚粒子弹。
弹道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曲线，精准地击中了不远处高速移动的飞行目标。
“完了，”当程婴做完这些的时候才突然意识到，她本来应该在这场考试里交白卷的，于是她紧急拉高了飞船，故意偏离航道，并且直接将飞船送进了小行星带。
十秒钟之后，放弃任何避让和抵抗的飞行器，被一颗直径大它四倍由于的陨石砸毁了。
“正在统计数据，数据传送中，本次考试结束。”
模拟舱的舱盖开启，程婴摘下了头戴设备，看到屏幕前出现的‘考试完成’的字样，长舒了一口气。
尹周走了过来，看着光屏上回传的数据信息，微微一愣，但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只是伸出手，让女孩能够借力从模拟舱里出来，关切道：“怎么样？晕不晕？这么高的速度，我估计你连隔夜饭都得吐出来了吧？”
程婴稳稳地落在地上，听了尹周的话，故意左脚绊右脚，一个趔趄后慢悠悠地站直了身子，装模作样地揉了揉脑袋，道：“还真有点晕。”
“要吐出门吐啊，吐这里罚款，按面积收费，一块砖三百，你可要想好了。”尹周摆了摆手，示意她赶紧出去，好像生怕女孩一个不小心吐在她身上，“你不是赶着要回家吗，考试结束了，把你的准考证交给门口的监考官，你就可以走了。”
程婴看了她一眼，终于确认这次的成绩并没有引起对方过分的关注，松了一口气，点了点头，歪歪斜斜地绕过人，晕晕乎乎地走了。
没有任何教育基础的考生——这根本不应该出现在这种级别的考场上。
“你没有受过任何程度的教育？”尹周笑了，似乎觉得十分有趣，“这是一场专业性很强的考试，并不是什么飞行兴趣班，你确定你有足够的实力参加吗？”
程婴看了她一眼，周围十几道视线落在她的身上，但她的神情没有任何的变化，点了点头道：“是，我确定我没有来错地方。”
尹周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把手上的光屏熄了，和身后的监考官交换了一个眼神，示意可以开始第一阶段的考试。
考生在监考官的协助下坐入了标着自己考号的模拟舱中。
屏幕亮了起来，程婴看了一眼上面的试题，偌大的电子页面上，题目只有短短的四行字：
从近地飞船上发射一发粒子弹，借助恒星和行星的引力击中题中稳定运行的目标，请给出粒子弹所需速度、角度和发射条件。
周围几个考生倒吸了一口长长的冷气，显然他们并没有意料到会碰到计算量如此之大的答案，而就在他们正在焦头烂额地把自己所有知道的公式都默写上去的时候，尹周的声音再一次响了起来：
“只有十五分钟，过程不算分，只看你们的计算结果，所以不要再浪费时间默写那些没有用的狗屁公式了，抓紧时间，当然，随便蒙一个答案也是可以的，因为足够强大的直觉也是优秀飞行员的特质。”
尹周转了一圈，好奇心驱使她走到了程婴的模拟机前，凑过去看了一眼，发现女孩正望着屏幕出神，答题板上一个字也没写，颇像是要交白卷的意思。
“哟，这位同学，还有十分钟，你还在读题呢？”
程婴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拿起手里的笔，勉为其难地在空白的地方写出了粒子弹所需要的速度。
瞎猫碰到死耗子——那竟然是正确的答案。
尹周有点吃惊，又看了一眼程婴空空如也的草稿板，疑惑道：“你这是······心算出来的答案？”
程婴正打算写第二个答案，笔上一顿。
她其实早就得出所有的答案，但是为了听从喻景山的忠告——她不能展现出自己的太过异于常人的心算能力，本来打算稍晚一点再写答案，可奈何这个主考官完全没有离开的意思，大有要观摩她做完整道题的打算。
尹周自己一个人看热闹也就算了，谁知道她一抬手，把周围的几个监考官也都叫了过来，看猴戏似的围了程婴一圈，末了见程婴还没有写下一个答案的意思，还催促道：
“你继续答呀？不要管我们，我们就是好奇看看。”
程婴正想提笔写下一个答案，但又觉得有些过早了，看了一眼围在她模拟舱外的几个考官，犹豫了半天，还是开口道：
“那个，你们这样盯着我，会影响我的考试。”
尹周大大咧咧一挥手，没有要挪窝的意思，“优秀的飞行员要具备排除一切外部干扰的能力，这位考生，看看你自己的屏幕，你的心率从刚才开始就没有任何变化，你根本就没有紧张，不要骗我了·······这么想把我们支开，不会是因为想要作弊吧？”
程婴看了一眼屏幕，自己的心率确实过于平缓了，于是她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说服自己忽略周围的干扰，在心里默数道三分钟的时候，终于把剩下的答案都写到了答题板上。
就在她放下电子笔的瞬间，周围突然响起了震惊的吸气声，从尹周开始，连带着刚刚围在她舱外的四位监考官，紧接着更远的监考官也围了过来，看了一眼程婴的屏幕后——他们的脸上写满了欣慰、惊恐和难以置信，仿佛程婴解出来不是一道题，而是一个困惑了人类文明数千年的未解之谜。
“十年了，”其中一个监考官道，“从来没有考生能在规定时间内完成这道题，她竟然只花了八分钟！”
“她甚至连草稿板都没有用？”
四下的惊呼声中，一位监考官提出了异议：
“她会不会在哪里做过这道题，所以才知道答案？”
“不可能，每一场考试的答案都是用计算机重新调整计算的，就算她知道计算方法和步骤，那些计算缓解都是不可缺少的——她根本不可能知道答案。”
“院长这回终于要换题了。”
“是啊，他老人家听到这消息估计也会高兴吧？”
程婴深深地叹了口气，听着监考官越发不着调的夸赞，心说自己头场考试就错误地估计了平均水平，那么就要靠下一场交白卷赢回来了。
于是她看向这群人中唯一还算冷静的尹周，指了指头顶的倒计时牌，开口道：“尹教官，那我要等其他考生都答完才能进行下一项考试吗？”
尹周这才回过神，打发边上的监考官各司其职，各归各位，自己留了下来，探进程婴的模拟舱，拿自己的身份卡刷开了权限，在屏幕上点按了一下，打开了模拟飞行考试的系统。
尹周把头戴设备带到了程婴的头上，同时在模拟舱的边沿按了一个键，笑了笑道，“我答应过你，会让你提早交卷，但是鉴于你的表现优异，所以我单方面决定，对你进行一场特别考试。”
“什么意思？”
“提高一点难度，”尹周微笑道，“计分的时候我会注明这一点，你尽全力就好。”
程婴睁大了眼睛，正想要抓住人问个清楚，可是模拟舱的玻璃盖板早她一步闭合了起来，尹周站在舱外，交叉了自己的食指和中指，做了一个祝她好运的手势。
页面亮起，周围的全系投影投射出了模拟飞船的数据型号，程婴没有时间继续和舱外的人打哑语，只能被迫接受现实。
她粗略地撇了一眼目标速度和障碍物数量，在原标准上，尹周直接在后面加了个零。
这是要看她的极限反应速度——程婴的心里突然有些没底，她并不知道正常人类的反应速度会是多少，如果又再一次地弄巧成拙，免不了又要让这些人对她的大脑结构起疑心。
模拟机的声音再一次响了起来。
“模拟测试开始，测试时间，十五分钟。”
“任务内容，躲避障碍物，到达目标点，击毁指定目标。”
“测试开始。”
程婴无奈地握住了方向杆，突然觉得有些陌生。
在智能核里的那些时间，她几乎永远处于药物和电流带来的肾上腺素高峰中，以便随时接入舰船为她特别定制的，能够联通所有武器设备的服务器中。
那些人训练她，让她的意识能够轻松地脱离身体，将所有的神经接入那些机械四肢中，操控舰船躲避开无数的乱流的粒子弹，飞行早就成为了她的本能。
对于曾享受过超越肉体的精神空间的程婴来说，她其实并不明白如何用操纵杆去控制舰船，人类的肢体太过于笨拙且缓慢，她仿佛坠入了自身肉体的囚笼之中
——大脑里明明已经做完了一整套动作，手上却只做了前三步。
但是即便如此，她依旧能够灵巧地避开模拟场景中的障碍物，在飞船滑行的间隙，利用周围行星的引力场，送出了一枚粒子弹。
弹道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曲线，精准地击中了不远处高速移动的飞行目标。
“完了，”当程婴做完这些的时候才突然意识到，她本来应该在这场考试里交白卷的，于是她紧急拉高了飞船，故意偏离航道，并且直接将飞船送进了小行星带。
十秒钟之后，放弃任何避让和抵抗的飞行器，被一颗直径大它四倍由于的陨石砸毁了。
“正在统计数据，数据传送中，本次考试结束。”
模拟舱的舱盖开启，程婴摘下了头戴设备，看到屏幕前出现的‘考试完成’的字样，长舒了一口气。
尹周走了过来，看着光屏上回传的数据信息，微微一愣，但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只是伸出手，让女孩能够借力从模拟舱里出来，关切道：“怎么样？晕不晕？这么高的速度，我估计你连隔夜饭都得吐出来了吧？”
程婴稳稳地落在地上，听了尹周的话，故意左脚绊右脚，一个趔趄后慢悠悠地站直了身子，装模作样地揉了揉脑袋，道：“还真有点晕。”
“要吐出门吐啊，吐这里罚款，按面积收费，一块砖三百，你可要想好了。”尹周摆了摆手，示意她赶紧出去，好像生怕女孩一个不小心吐在她身上，“你不是赶着要回家吗，考试结束了，把你的准考证交给门口的监考官，你就可以走了。”
程婴看了她一眼，终于确认这次的成绩并没有引起对方过分的关注，松了一口气，点了点头，歪歪斜斜地绕过人，晕晕乎乎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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