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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六章 【冀州篇】宦官

    “主人刚刚还算到您会来,请随我来。”

    王芬在小道童的带领下,谨慎的走进了蹇硕的宅邸。

    蹇硕,如同他的宅邸一样,眼下还是一个在洛阳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

    只有一些熟悉红墙秘闻的高官和贵戚知道,这位小人物来头可不小。别看他只是一个小宦官,但他伺候的主子实在是身份显赫,那便是当朝天子刘宏。至于南宫宦官多如牛毛,为何只有这位大人能够冲破“十常侍”的垄断,又是靠什么手段成为天子离不开的人物,就没人得知了。

    王芬自然是清楚蹇硕身份的,不然他不会跨过十常侍和一干重臣,甫一抵雒,便放下名士身份登门拜访,将身价性命全部交到这位大人身上。

    宅院不深,与王芬造访过的张让、赵忠等人逾制的豪宅形成了鲜明对比,开来这位宦官还是懂得些分寸。

    至于为什么会让门童打扮成小道士的模样,王芬心想,那不过是一个宦官想攀附上天子修道的风雅罢了。

    小道童的脚步在庭院中间停下,转过身向王芬微施一礼,便扭头而走,让王芬一个人站立在院中好不尴尬。

    就这样,堂堂冀州刺史,端着沉重的包裹和木匣,在一个宦官的院子里罚站般站了多半个时辰。

    “好你个阉竖!竟然要我难堪!”

    王芬心中咒骂着,脸上还不敢有一丝怨气,生怕这位当红宦官正在哪个角落里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终于,在王芬酸痛得发抖的手快要坚持不住的最后一刻,他面前正堂的竹帘被挑起,退出了一个魁梧的壮汉。

    “一切就拜托大人了!”这位壮汉一边退着,一边冲门帘里的身影点头哈,转身,和王芬迎面对视。

    董卓!

    王芬的脸色瞬间变红。

    在他眼前的这位壮汉,正是前日因“剿黄”不利被免官的“前”东中郎将董卓。本被廷尉判“减死罪一等”的他,乘着改元大赦的东风,逃过了牢狱之灾,没想到这会儿也跑到蹇硕府中,不知道为了什么事请托。

    俩人一个是秩比两千石的“前”大汉中郎将,一个是位列“八厨”名士的冀州刺史,却因为走关系在一个品级不入流的宦官府中相遇,说出去怕是会被人笑死。

    但相比尴尬,二人眼中首先闪过的是“英雄所见略同”的钦佩之色。京城里的人,都会把托关系走后门也是一门高深的战略,简直是谁的关系越硬,谁越是兵法之雄家!

    紧接着,二人心中又都浮上一股狐疑和猜测。

    “他怎么知道蹇硕这层关系的?”

    王芬眯着眼睛打量董卓,董卓也打量王芬,彼此眼神旋即充满敌视,不甘心自己的人脉被他人窥探,乃至被窃夺!

    一阵对视也就片刻功夫,二人仿佛长槊大刀颤抖了百余回合。

    在京城,保护人脉,就是保护政治生命线!

    “啊!王使君啊,我与蹇硕大人是同乡,怎么你也在这里啊?”董卓率先打破沉闷,还抛出了一张“同乡牌”。

    “仲颖老弟!”王芬看似热情,实则故意称呼董卓的表字,而不称呼他的官职,话里话外嘲讽他兵败丢官。

    “仲颖老弟,我听说你是陇西人,蹇硕大人与天子都是河间人,不知道你们同的是哪一郡、哪一乡啊?”

    天子!王炸!

    王芬看着董卓气得发绿的脸色,露出了胜利者的得意之情。

    董卓刚要还嘴,只听竹帘内一个极其富有磁性的嗓音:

    “天子四海为家,刺史大人刚刚所言不妥吧。”

    好一个下马威!这一句话,差点让王芬吓掉了魂。他本来只想逞一时口舌之快,没想到无意中犯了忌讳。要是平常玩笑还则罢了,现在实在雒阳京城,更实在天子近侍面前,如此口无遮拦,是要惹祸上身的!

    他刚要解释,门帘打开,一个黑衣束发的修长男子迎面而立。

    正是这宅院的主人蹇硕。

    “此间玩笑,使君勿忧,快请进!”

    王芬心想:笑里藏刀,此人绝不是普通的宦官!

    蹇硕转身又朝董卓说道:

    “仲颖老哥且先回去,天子任命诏书不日将至!”

    董卓喜形于色的朝这个比自己笑了二十岁的小太监深施一礼,也不理王芬,兴奋且恭敬的退出大门。

    王芬则在蹇硕邀请下,进入了正堂。

    这是王芬第一次见蹇硕。在他的视线里,这位宦官身高不长,体型偏瘦,穿着一袭玄黑长袍,腰间系着一条金丝白玉带,脚踏凌云锦布鞋。乌黑亮泽的长发梳成一个紧实的发髻,套在白玉发冠之中。

    蹇硕面如傅粉,皮肤像梨花白里透红,俊美的五官如山峦起伏一般鲜明瑰丽,隐隐有胡相。一双眼睛,透露出与宦官身份极度不和的高傲。

    然而,更吸引王芬目光的是,尽管这位“俊宦”面颊白净光泽没有一根胡须,但是他颀长的脖颈上,赫然长着男性才有的喉结。

    按规矩,后汉内宫不接受成年男子自宫进侍。宦官都是从年幼的孩童中选拔,没等喉结发育就已施刑。眼下这蹇硕竟然长有喉结,实在是不得不令人侧目。

    也许自河间国就服侍天子的也说不定……王芬不及多想,和董卓假笑示意,热情的赶到蹇硕身边,随他进屋。

    一进屋,王芬就被眼前墙上的两列篆字所吸引。

    “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好诗啊。说来惭愧,下官好歹粗通诗书,这两句却从未听过。”

    一位朝廷命官竟然对宦官自称“下官”,即便这两句诗真的绝妙,在王芬的姿态下,也沾染上了一片谄媚之气。

    蹇硕哈哈一笑,毫不谦让的坐上了上座:

    “那是去年的颍川魁元所赠的佳句,说来也是一位奇人啊……话说回来,王大人可是听了吾师之言,前来找在下的?”

    王芬见蹇硕开门见山,也不拐弯抹角,连忙道:

    “大人明察,那黄巾逆贼猖狂啊,竟然敢聚众十万侵袭邺城!是可忍孰不可忍!下官全力组织抵抗,可是实在寡不敌众,让那匪首张梁实在是太……”

    “匪首张梁?难道王大人没听说吗,那张角死而复生,返老还童之说?”蹇硕的眼神异常冷峻。

    “混乱之时,到时也听闻角逆的名字,还以为是讹传……大人,不管是张角还是张梁,请您一定代我向天子讲明,派重兵来冀州剿匪啊!”

    “派兵的事您不该找我啊,百官都知道,大汉朝朝政由十常侍管,武备有大将军何进何国舅管,我一个伺候天子的小宦官,可是管不了这样的家国大事啊……”

    正说着,一个下人进屋,向蹇硕附耳几句。蹇硕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热情,朝王芬笑着说道:

    “文祖兄怎么如此客气,第一次见面就带这么贵重的礼物!”

    “大人您帮我办事,自然不能让大人破费。只要下官能回到邺城,以后每年春秋冷暖,都会有一份孝心!”

    蹇硕收了王芬的大礼,不再打官腔,嘴上也称呼起了王芬的表字。

    “文祖兄啊,不就是不想天子怪罪嘛,这件事你找我算是找对人了,放心,没多大事。当今天下,黄匪不是一天两天了,不是你老兄一个人就能解决的。朱俊、卢植,哪一个不比你老哥兵多将广,不还是一样无功而返?只要我向天子讲明,你不但不会受委屈,还有可能回京里坐上三公九卿之位呢……”

    天下百官都知道,地方上的官员,从县长道刺史,没有哪一个不想进京当官的。王芬听到蹇硕竟然还能将自己调成京官,两眼直冒金光,心想自己顺着左慈这条线走,果然没有找错人。

    “下官前途荣辱,身家性命全都交给您了,以后下官就是您的人,刀山火海,但凭吩咐!”王芬说完,心潮澎湃的朝蹇硕行了个大礼。

    蹇硕扶起王芬,说道:

    “话可不能怎么说!咱们都是天子的人,是大汉朝的人!唉,要说这大汉朝,确实是不比当年了。估计您也听说了,朝堂之上,何国舅,就是大将军慎侯何进,和张常侍天天较着劲,从用人到用兵,别人看不出来,真当天子不上朝就不知道啊!不怕告诉文祖兄你……”

    说着,蹇硕将身子朝王芬靠了靠,用手掌挡着嘴说道:

    “虎贲天天都会给天子报送密报,南宫宫墙外面的大小事,就连三公每天搂着哪个姬妾睡觉,天子都一清二楚!”

    此话一出,王芬又是吓得一身冷汗,即便他已经贵为封疆大吏,也从不知道刘宏在深宫里竟然还能掌握着天下的一举一动,那邺城的一切,恐怕早就已经摆在天子龙案前了。

    “放心,我都会先看的,文祖放心,喝茶喝茶!”

    蹇硕饮了一口茶,继续说道:

    “还有那帮士族,什么袁家、杨家、陈家,一个个口口声声说忠于天子,忠于大汉,可实际上呢,无非是想掌权罢了。一个个自诩名士,可是天天就会争、就会骂!他们图的是什么,不还是名利嘛……我不是说你老哥啊!我是说只有咱们,才是真正忠心天子的。我今天把话放在这,让他们去争,文祖你只要跟我好好服侍天子,什么十常侍、大将军,全都不足虑,将来我一定给你留一张三公的位子!”

    王芬连连诚谢。他本以为雒阳城中宦官、外戚、士族三党相争就已经够乱的了,没想到蹇硕这颗冉冉新星竟然也要崛起,让本就不堪的世道再起风波。

    他知道,就像去年九月自己亲眼目睹了张角落雷的神迹一样,自己又一次陷进了足以载入历史的混乱和争斗之中,权力的斗争,将为汉朝这座“百年老宅”带来新一轮震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