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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访客

    Day-218:17PM

    C-011离开食堂回房间躺了大半天后,突然才想起来需要去买新的沐浴露。她急忙套上衣服来到回收区的正门口,从真空容器中掏出迷你模型般大小的赛格威,抛到了不远处的地面上,很快遇氧就发出解压的清脆泡沫爆裂声,如气球般逐渐膨胀了起来。这个与担架舱和红船采用了同样压缩科技的军用赛格威,在完全延展后规格来到了15X10X10(cm)。双脚踩上去,两侧又伸展出四条机械腿,像柯基犬一样小碎步带着她,朝市中心跑去。别看它“腿短”,但速度可是又快又稳定,最高时速最高可达三十公里每小时。依靠这个速率,没多久就抵达了人群密集、各种霓虹灯牌堆积的集市区。

    收起赛格威,011不由自主地来到位于标志性的墨绿色青铜浇铸、留有时间痕迹的三十米高天使雕像喷泉旁,这家叫约根森(Jorgenson)的店外,拉了张摆在户外的椅子坐了下来。第一次外出采购,是跟C-017一起,她给011点了杯“新兵蛋子(Rookie,其实就是果血加糖兑水)”,然后自己看着来去的人群和风景发起了呆,仿佛已经忘记了来这里的本来目的。

    “017前辈……”

    “嘘,我正在洗澡呢。”

    “洗澡?”

    “对啊,我正在在帮灵魂洗澡。”这时两人的饮料被端上来,017马上拿起嘬了一口。果木香里带着略微的苦涩,冰镇的液体顺着食道仿佛也流入了血管,让身体内部传来类似沐浴后的清爽感。她缓慢地喝着,生怕喝地太快,没有了看风景的下酒菜,“你知道为什么狐火区里没有自然光吗?”

    “因为我们处于地底很深的位置,而且阳光对人的皮肤有很大的伤害。”011说着抬头望向狐火区的“天空”,那边是一大片冷冰冰的合金板。

    “你会这么说,是因为你从没去过其他区。他们挖出一大块地方让地表的光透入,然后用抵挡紫外线的玻璃挡上。只是这么简单,他们就可以随意享受阳光、感知昼夜的交替。”

    “如果真的那么简单,那为什么……”

    “因为在扎卡斯王的美学中,自然光会让美感失去平衡、出现不确定性。而黑暗中的人造光会产生稳定而平衡的美。仅是这个理由,他就让狐火区成为了不夜城。知道这点后再看那个大铁皮,是不是就有不一样的感觉了呢?”

    这番话在011的内心留下了波动。确实,在人生的旅程中,也许有时适当地“慢下来”也未尝不可。当她再次来到这家店,点了相同的饮料,看向各种不同造型和颜色的赛格威正忙碌奔跑着的街道,疲惫的灵魂好像真的得到了洗涤。

    喷泉上的天使雕像缓慢而规律地旋转,巨大黄金护栏大门前,站着四个如机械般面无表情的护卫。门的后方是个可以用“天梯”形容的巨大自动扶梯,就像直通天国一眼望去看不到尽头,两旁种满了樱鱼树,远看像是普通的樱花树,近看才知道是粉嫩如樱花瓣的小鱼,仿佛在水中游动般浮在空中环绕于树。这个叫“樱鱼”的小鱼,就是狐火区最著名特产樱鱼酒的原材料。狐火区被规划为上下两层:下层居民的住处与回收队宿舍区同样,向下挖掘建造;而上层是贵族们的住处,则是与月殒前的普遍建筑逻辑同样,向上建起如诸神般从上俯视着众生。

    就当她还沉浸在“新兵蛋子”与街景带来的心灵宁静时,“不和谐”的色彩在视觉中突然一闪而过。那是个非常美丽的身影,就像草丛中掠过的蝴蝶,很难让人不注意到。更重要的是,她活了十五年,除了自己跟母亲外,她还是第一次见到银发紫罗兰瞳孔的人。好奇心化为无形双手把011直接从座位上揪了起来,推着她跟着走进了隔了条街、由一对慈祥的老夫妇经营的20小时超市,这里也刚好就是她准备采购日用品的地方。奇怪的是,明明眼睁睁看着那个身影进来,但逛遍了整个商场却都没能找到。这时一个醉醺醺的年轻女人从身边路过,两人短暂四目相对,女人露出了轻蔑且厌恶的眼神,是那种看脏东西的眼神。大部分居民对回收队队员的印象都是脏兮兮的孤儿、底层人,好像通过轻蔑就能够让自己获得优越感。011无法理解,明明整个狐火区的资源都是靠她们在回收,为什么还有人会如此看不起回收队?

    夜晚的心情被这个小插曲敲碎,她无奈地摇了摇头,打消寻找银发紫罗兰身影的念头,拿起洗发水走到了结账处。反正这也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事,她现在只想早点回去好好睡一觉。

    “啊,这不是依洛拉吗?”站在收银台的老妇人罗拉(Lola)见到011露出了温柔的微笑,眼部松弛的皮肤让她在笑起来时眼睛几乎变成了一条缝,“看你那手环,你已经成为正式队员了?时间过得也太快了吧。”

    “嗯,刚入队不久。”011看到这个很久前就认识,头是个完美圆形的老妇人,也露出了微笑。

    “我听说昨天好像……”

    罗拉话还没说完,身后头像个三角形的老爷子威士忌(whisky),就转过身来拍了她一下(罗拉的丈夫,在另一侧负责收银),眼神就像在责怪她干嘛哪壶不开提哪壶。

    “没,没事的。”011嘴角勉强保持笑容地点点头,。

    “人、人没事就好,活着比什么都重要。”罗拉试图化解尴尬的气氛,转移起话题,“话说最近到底是怎么了?所有回收区同时爆发灾难天还真是前所未闻,这样下去的话会不会就没办法上去回收月石了……”

    “听你的口气怎么感觉好像地球就快完蛋了一样?世界上是存在‘意外’这种东西的。”威士忌显得不以为然。

    “老头子你就是太乐观了,两百年前的人也不会想到会有月殒的一天,这些东西谁都说不准。”

    “凡事都有解决的办法。两百年前的人应该也不会想到就算月亮没了,人类也没毁灭。你说对吧,依洛拉?”威士忌朝011挤了下右眼,两夫妇之间的拌嘴让011多少看到了些回收队区里见不到的色彩,是那种更活生生的色彩。

    “对了,依洛拉。既然已经编入,这不就代表你刚过完了生日?那今天这个就不要你钱了,顺便再去多选点什么,就当是我跟老头子给你的生日礼物,毕竟你妈以前跟我们都很要好。”罗拉说道。

    “不不不,这怎么好意思。”011把手环伸出来执意要给钱。

    “好了,快去选吧。”威士忌说着绕出收银台,“你自己不选,我就帮你咯?”

    “我、我……”,011犹豫地看了看两人想了一会,最后决定接受他们的好意,伸出拿起了收银台上摆着的糖果,“真的很感谢!但是这两个东西就够了,我平时也用不到什么别的,太多东西用不了也是浪费。”

    “那糖你再多拿两包。”

    “真的一包就可以了!”

    “这丫头……”,威士忌望着她坚定的眼神,明白再劝下去只会让她难做,“那回去的时候小心点,后续出去回收的时候要保护好自己。记住无论遇到什么事都别放弃,活下去、只有活得够久才能见证更多的事。”

    “嗯,我向您保证!”011站在店门口朝两人点头致谢,临走前再次环视了商场,依旧没有那个银发紫罗兰瞳孔的身影。有缘人无论怎么样都会出现在面前,而无缘人最终只会擦肩而过。想着她骑上赛格威,离开了市中心。

    回到住处,011觑了眼墙上的时间——19:20,一天即将走到终点,安雅静静地看着她把墙面的窗口风景换到了城市夜景。睡前准备一切就绪,躺在床上睡前看着手环全息投射出的新闻,没几分钟眼皮就开始打架,意识变得越来越模糊,朝另一个次元飘去了。

    Day-300:00PM

    “又见面了,依洛拉。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再见。”

    等011再次回过神,她已经又来到了昨天梦中的海边。身旁坐着的一如既往是那个披着米色斗篷,名为雷电的男人。天空看上去比昨天更暗,太阳的方位也离海平线更近,至暗眼看也即将要笼盖这边的世界。

    “雷电,我今天遇到了……”

    “K-172,对吧?”

    “你怎么知道?”

    “我也不知道我怎么知道。”他耸耸肩,“我的脑袋里有些你第一视角的片段,但我不知道都是哪儿来的。另外今天我自身的记忆像热水灌进保温杯,开始在慢慢恢复了。虽然缓慢,但无疑我正在想起更多关于门的线索。所以我想问你,你知道教堂吗?这是在我大脑闪过最多画面,可能这是很重要的信息。”

    “教堂?要说教堂的话,确实在旱地区……不过我现在还只是打捞队队员,还没有权限去那附近。K-172也许可以,但这几天地表天候异常,要去也只能等恢复正常了。”

    “等是不行的,不找到门的话,这种情况就永远不会恢复,而且会变得更糟。阿米巴(Amoebas)……,门是被那些叫阿米巴的家伙制造出来的,是群非常棘手的家伙。暂时我现在能想起来的只有这么多,要我一下子全部仔细说明很难。”雷电瞪大了双眼,扶着额头好像在逼自己想起更多,表情变得痛苦,但今天一个果子能榨出的果汁貌似也只有这么多了,“虽然那些家伙非常危险,但与他们的冲突无法避免。不,也许已经开始了。”

    看到他如此痛苦,011没有再继续追问。抬头看向了变得越来越暗的天际线,在那里太阳几乎就要消失,至暗即将降临。至暗到底是什么样的呢?她突然思索起来。可能就像熄灯后的房间?但那种黑暗好像在眼睛适应后,还是能看见些什么。011还从未亲眼见过,估计回收队里很多人也不曾亲眼见过,因为大部分人都会在天黑前回到地底。与猫不同,比起好奇心人好像往往更在意自己的安危。

    “总感觉今天在这里待得比上次要久。”跟上次不同,这次海面风平浪静,就像突然陷入沉默的两人,011情不自禁把心里想的话说了出口。

    “这是因为我今天更快地找到了你。每当你进入睡眠状态后,一直身处黑暗的我,身边就会出现很多扇门,每扇门都通往不同的地方。第一次出现门是在六天前,这也几乎是我现在能想起来跟门无关最‘久远’的事了。直到昨天打开这扇通往岸边的门,我才第一次找到你,相比这个海岸的景色一定对你来说,是很重要的回忆吧?”

    “嗯,很重要。”011看向雷电,她没想到他会接自己的话。他看上去已经从刚才的痛苦中恢复过来,这个浑身上下散发不可思议磁场的男人视线,又像第一次出现时那样,追向了准备喘口气的太阳的方向。

    “依洛拉,有什么正准备在你现实的身体周边发生。”两人再次陷入沉寂过了五分钟,也可能是十分钟。雷电突然浑身起满鸡皮疙瘩,慌张地站了起来,眼神从之前望着天际线的迷茫,变成了暗黑深渊般的惊恐。

    “怎,怎么了?”

    雷电没有回答,手中不知何时手中多了一把六十公分的日本打刀,转过身用手中的刀劈向了她。这是011第一次看到他的正脸,那是张五官端正、轮廓深邃的脸,但却碍于光线很弱,只能看到大概的轮廓。可能由于是梦的关系,她并没有对下落的刀刃感觉到惊恐,只是看着它砍入自己的身躯,然后等再次睁开双眼,又望到了一如既往的天花板。安雅闭眼低着头仍处梦乡,似乎没有什么任何奇怪的地方。到底是什么要在我的身边发生?她想也许只是自己太把梦里的话当真了,梦就是梦,永远不会是现实。就当011刚松了口气,准备躺下再次睡去时,她突然感觉到了一个强烈的视线。

    “翻下床!”

    雷电的声音突然从她的脑内传来。尽管还没完全清醒,身体却本能地随着这个脑海深处传来的指令翻滚了下床。下一秒,一个黑影就扑到011的床上,长而锐利的双爪贯穿了床板。她被这一幕完全吓傻了,漆黑的房间里,隐约可见轮廓的黑影嘴里发出低鸣,如猫般的瞳孔反射出光线,就像两颗光球,在那里她看到了通往冥府的通道。四目相对的瞬间,她仿佛落入渔网的鱼,只能眼巴巴地透过河面的折射,看着渔夫扭曲的恐怖面孔,除此之外无能为力。她不敢大声呼吸,心脏干涩地跳动着,只敢用短而缓慢的节奏完成每一个呼吸周期。不管眼前这个是什么,她都知道这个东西不是手无寸铁状态下能对付得了的。挪动屁股小心翼翼退到门边,她发现明明睡前锁好的门,此时却处于虚掩状态。这怎么可能?能打开锁的只有自己的手环和回收队管理室的中控台,现在手环还好好戴在自己手上,管理室也有警备二十小时把守,这东西到底是怎么进来的?

    漆黑的访客蹲在床上头快速而诡异地晃动起来,一秒晃八、九下,出现重影,随后从床板拔出双爪,开始朝她的方向爬去。011知道此时任何一个错误判断,都可能会让她短暂人生到此为止。无力感再次涌上心头,绝望与恐惧犹如从天而降的蓝鲸,逐渐将她的内心吞噬殆尽。

    狐火区情报03:

    月石品质:

    品质更好的月石,可以换取更多区域币,且品质决定月石的用途。

    丁级月石:长年累月浸泡在海水的低品质月石,主要在海域区出现,用于当作燃料能源使用,或制作海域打捞队使用的低阶装备;

    丙级月石:经风沙摧残的普通品质月石,主要在沙漠区出现,用于制作陆上队使用的中阶装备;

    乙级月石:成色优秀的高品质月石,在雪地区大概率出现,用于制作狐火区民众日常用品,或最高精锐的高阶装备。

    甲级月石:顶级品质的月石,旱地区出现的概率最高,雪地区也会有小概率出现,用于制作贵族日常用品,或统帅部队的特殊装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