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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萧瑟将太医院庞远洋的令牌拿在手中,仔细检查了一番,确实是太医院的令牌,只是为何这庞远洋的令牌会在唐青山的手中?

    “你爹知道这令牌的主人在何处?”萧瑟严肃的问道,唐鸠说道:“我哪里去知道这些,我爹只是让我将这个交给你,其余的什么也不跟我说。他是偷偷回京都的,却被宫里的人知道了,如今被带到哪里去我都不知道,我只能来找你了。”

    “你爹被带走了是死是活也说不准,你还有心思吃?”萧瑟瞥了他一眼,唐鸠抱着干粮,吃还是不吃,有些难以抉择了。

    “如今江南的事迫在眉睫,你爹的事恕我无能为力。陛下抓走你爹,若以私自回京都去判处罪名,你爹还罪不致死,他领着的是押送粮草的几千兵,不至于谋反。只是你爹为何要私自回京,粮草押送完毕,应在城外报备,陛下准许后方能入京,再到户部报备粮草情况才能面君,他是兵部尚书这些规矩他不会不懂,怎么就偷偷回了京都?就为了赶在太子府上这次的议会?太子议的是什么事,这么重要能让你爹不顾生死的赶回去?”萧瑟看着唐鸠说道,其实除了江南的事,也没有什么事能让太子那些人紧张的了。文信侯李子风匆匆忙忙下了江南,手中握着那些人不知道的证据把柄谁也不知他会查出一些什么。唐青山赶回来,恐怕还另有要事否则决计不会这么鲁莽,陛下抓他进宫或许也是为了此事。

    “是谁抓你的爹?”萧瑟问道,唐鸠说道:“宫里的四大监掌香大监来府上拿的人,这事连四大监都动手了,你说我能不急着来找你吗。四大监心狠手辣可不是说着玩的,落在他们手中,跟落在北镇抚司的手里差哪儿?”

    四大监亲自拿人,这事儿可不小了。

    萧瑟不明白的是,自己与李子风查到大理寺卿的身上,大理寺卿钱文升就被革职然后在京都销声匿迹。查到兵部尚书唐青山,唐青山就运粮出城,如今又被掌香大监带走,这案子属实是越来越有趣了。

    “殿下!”忽然传来李子风的声音,萧瑟顾不上唐鸠,急忙跑了出去,只见到李子风抱着小火炉站在院子中,萧瑟疾跑过去,问道:“怎么了?”

    “有人引走了海董青,武功极高,我怕海老一个人应付不来,可能还有同伙。”李子风说道,看着海董青追出去的方向。萧瑟安顿好李子风,朝着那个方向追了出去,原以为能好好休息一晚,没想到出了这样的事。李子风盯着火堆对面的唐鸠,唐鸠起身朝他行了礼,道了声侯爷。

    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之前二人还同是太学府上的学子,如今李子风一跃成为大夏国的文信侯,而唐鸠还只是翰林院的小小编撰。

    “你这次来,是为了什么?除了你父亲的事,是不是还有其他事?”李子风冷冷问道。

    “你偷听我跟二皇子的谈话?”唐鸠激动道,险些站了起来,但是一想到对方乃是当今文信侯,陛下钦点南下的钦差,便不敢有太大的逾越。

    “京都早就传来了消息,兵部尚书唐青山私自进京,掌香大监连夜就将唐大人请进了宫。这些事还需要偷听?你除了找二皇子,在这京都之中也没人能帮得上。至于殿下要不要帮你,也不是我能做主的,但是你既然来了,就说明一定有能请得动殿下的筹码,你不说我花点时间也能查的到的。”李子风言道,终于正眼去瞧了一下这人。

    唐鸠已经背后冷汗,当日见他时不过一个在太学府上与人撕打的学子,那日李子风与徐龙祥在太学府上殴打的事情还历历在目,那个软弱到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如今看来,才知道京都之中的传言,说他是病虎,显然不为过。

    “你在京都有眼线?”唐鸠急道,李子风笑了笑,说道:“你爹什么时候进的京都,去了哪里,我都一清二楚,就连你偷偷跟在你爹身后,我也知道的清清楚楚。你爹既然是因为太子的事偷偷回京,你为何不去求太子救你爹,反而来找与太子一直不合的二皇子?我想凭你在太学府上与二皇子的交情,不至于能请得动他吧?所以你肯定是带着筹码过来的,是什么,我也不知道,所幸你反而送上了门所以倒不如亲口问你,你想说就说,不想说,我可以去问殿下。你到底想将殿下往哪里引?”

    这天气凉的渗人,但是唐鸠额头却是冒出了许多汗珠,背后的内衫湿透了紧贴在身子上,即便难受唐鸠也不敢伸手去扒拉一下,只能不停的咽着口水,缓解自己的情绪。

    “你爹做了兵部尚书十几年,手中却不曾有一兵一卒可以调配。你爹怨恨我李家抢了他的兵权,你也跟着仇恨我,在太学府上别人都是明着跟我来,你却背地里放冷箭,别以为我不知徐龙祥那一根筋是被谁唆使的!若非我爹致力压下这件事,你唐家能熬到现在?”

    李子风又一番话,将唐鸠推到了冰窟一样,只觉得浑身冷汗,贴着火堆还是觉得阴寒。

    “李子风!你不要欺人太甚!”唐鸠壮着胆子,喝了一声,抬头看见李子风那想吃人的目光,不寒而栗。

    “江南的事,你唐家最好没有份儿!否则别怪我这个同窗手下无情!”李子风轻声说道,门外传来萧瑟的声音,说道:“今晚守夜的打起精神,仔细搜查各个角落!”听到他在吩咐手下,唐家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急忙起身跑去门外,正巧撞在了萧瑟的身上,萧瑟见到慌慌忙忙的,问道:“唐兄何事惊慌?我家子风又不吃人。”李子风抬眼看去见着萧瑟正抓着唐鸠的手,一个眼神过去,萧瑟急撒手跑了过去。

    “海老回来了。”

    “你怎么找到的他?”李子风问道。

    “我追到半路,海老自己走回来的。”萧瑟抓起刚烤好的红薯,剥干净递给李子风,唐鸠站在门口见状,急转过头去。心道:二皇子与他关系如此之好,若是他坏了事情,自己的父亲怎么办才好!

    刚要想着怎么跟二皇子说,就听到萧瑟叫他,唐鸠小跑过去,萧瑟问道:“你二人聊什么,你怎么这么慌张?”

    “文信侯给我讲了些鬼故事,又在这义庄之内,我心生害怕,听到二皇子声音,就想着出去看看。”

    “你就这胆子?你爹好歹也是个兵部尚书,净给你爹丢人了。”萧瑟笑道,唐鸠瞥了一眼李子风,不敢多言。

    海董青此时也走进屋来,四人围着火堆坐了下来。

    李子风出言问道:“海老有什么收获?”

    “被他逃了,武功看不出来路数,是个硬茬子。”海董青说道。

    “休息一下吧,一会还要赶路,这雨也快停了,明日晌午应该能赶到长宁县了。这次路赶得急,江南的事耽误不得,辛苦海老了。”李子风又道。

    一行人歇一个时辰又重新上路。

    周安小鱼跟在李子风的车上,前面的路就是去长宁的路,路还有很远,但是周安小鱼还是朝那个方向远远看去,好似能看到家乡一样。李子风伸手将小鱼拉倒自己身边,笑道:“小鱼儿想家了?”小鱼摇了摇头,说道:“爹爹妈妈都不在了,安哥跟我讲,我们老家有一句话,说父母在,尚有归处。如今我跟安哥都是没有归处的人了。”

    周安听到,急将小鱼拉过来抱在怀里道:“胡说什么,这句话是我跟你没遇到小侯爷之前说的,现在不一样了,小侯爷就是我跟你的归处。你瞧小侯爷给你吃给你穿,还给咱的爹妈翻案,你还说什么没有归处。”

    “那你晚上睡觉还问我想不想家,我说想,你还跟我说什么都是没有家的人了。”小鱼说道。

    “以后啊,侯爷府就是你们的家。”李子风说道,看着周安又说:“你放心,我答应你的事会做到的,这趟我求了陛下,先查野猪岭上的事,会给你跟小鱼,还有那些无辜惨死的人一个交代的。”

    野猪岭上数百条人命,绝不会这么简单。即便是看到那些人云火药就要死了?李子风不知这背后有什么阴谋,但是他直觉告诉他一定要查下去,要查下去。

    “我觉得刚刚海老有些不正常。”马车外传来萧瑟的声音,李子风点了点头,海董青从离开到回来的时间,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后面萧瑟追出去遇到他自己走了回来,身上没有打斗的痕迹,而且一路下去也没有发现有人打斗的痕迹。如果那个人纯粹为了引开海董青,然后再接下来做一些什么事,但是一行人刚刚歇脚的时候并没有发生什么事,只能说那个就是为了见海董青才想着引开他的。

    “海老不说自然有他的原因,我看咱两也不要多事了,说不定是海老这些年在江南布下的暗桩,这人越少人知道越好,你也别操心了,就快到长宁了。”

    第二日晌午,远远就见到胡贞站在新修的大堤上迎接他们。车马刚停,李子风走出马车就看到胡贞与一众百姓,见到李子风胡贞带头下跪。这些人都认识李子风,都知道今年是他救了两县的百姓,这是他们的救命恩人。

    “青天老爷!您回来了!”不知谁喊了一句,百姓纷纷叫道:“青天老爷,您回来了!”李子风急下车,扶起胡贞,对大家喊道:“乡亲们,地上湿咱站起来说话,别跪着!”

    “胡贞见过小侯爷。”胡贞双手抱拳朝他行礼,李子风笑了笑说道:“胡大人可深得民心啊。”李子风在一众百姓的簇拥下,走上了那条新修的大堤。

    “这么短的时间,大堤就修成这般模样,来年春分能插下秧苗了。胡大人功不可没啊。”

    “侯爷说笑了,这两条大堤,功劳都在侯爷。若非侯爷来得及时,又决策果断,这大堤决计不会修的这么快。还有前些日子来的那位尚书大人,在这儿也是尽心尽力才能有如此成效。”胡贞说道,李子风一愣,知道胡贞所说的人便是林中良,心中想道:此人刚升职时还曾宴请京都有头有脸的人物,原以为也是同流合污之众,难不成是看到岭南两县之苦,悬崖勒马不成?

    “胡大人说的是当今新上任的工部尚书,这一趟下来可是苦了这位林尚书了,在京都养的白白胖胖的,来了一趟江南晒得跟猴儿似的,人也瘦了,在朝上见他脸都黑了。”李子风笑了笑,胡贞也跟着笑了笑。

    “江南这水,你胡大人是知道的,这次我来不是为了大堤的事,也不是为了跟你胡大人叙旧的。胡大人可知道野猪岭的事?”

    胡贞奇道:“侯爷怎么想到野猪岭了?这野猪岭在长宁县内,县衙门往西半个时辰的路,说是岭其实是成片的山林。那位置常年雾气缭绕,不适合耕种,但是有些猎户就住在那边山脚下,今年发大水的时候淹了不少人。侯爷怎么问起这个地方了?”

    李子风朝周安小鱼招招手,二人走上大堤,李子风指了指这两人,问胡贞:“胡大人可认得这两个孩子?”胡贞仔细瞧了瞧两人,问道:“这不是野猪岭猎户的小儿子吗?这大的没见过,侯爷怎么认得这两个孩子?”胡贞也是好奇。

    “上一趟来的时候,路边捡到的。”

    “长江九个县,去年岭南两县被毁堤淹田,致使两县数十万百姓无家可归。我奉命赈灾,钱、粮都给你带来了不少,如今大堤修缮工事,你功不可没,待我年底回京都再向陛下举荐你做这长江九县的巡查。九个县背靠长江,年年修缮每年拨款以千万计,花费颇大但是却不能不花这笔钱。如今北边打战,军饷都凑不齐陛下还要拨款赈灾这两个县。你可知为何?”李子风问道,胡贞笑了笑,反问李子风:“内忧外患并存,陛下有爱民之心,宁愿苦了将士也不愿苦了百姓,是不想寒了一些人的心。只是侯爷觉得这个做法妥吗?这样不寒了北方战士的心?不寒了侯府李家的心了?”

    “要不说你胡大人聪明,岭南两县那么大的事,都能把你留下来,反而还因祸得福升了个两县巡查史。”

    “卑职不敢,卑职能有今日全是托了侯爷的福,若非侯爷保全,卑职也跟蒋中才一样,早已经身死化白骨了。”

    “你若跟蒋中才一样,我也留不得你了。宁五方在京都有掌印大监的庇护,想来胡大人在江南也能办点事了。”李子风轻声说道,胡贞经历了那么些事,此时听到宁五方安然无恙,脸上并无太大波澜,只是笑了笑。

    “大堤被毁之前,野猪岭发生了一桩人神共愤的大案子,胡大人可有兴趣?”李子风继续说道。

    胡贞一愣,能让这位侯爷千里迢迢又下江南的案子,铁定是惊动了朝廷了,可是自己却一点风声都没有收到。

    “野猪岭上,死了数百人,有人亲眼目睹了那场屠杀,死的都是百姓。本候要查此案,想要胡大人从中协助。”

    “侯爷所言,是否属实?”胡贞忙问道。

    “千真万确。如此滔天大事,岂能容我儿戏?我奉命去沿海四省,打通今年通商海外的水路,你也知道今年通商海外是如此重要的事。但是我还是冒死在陛下面前进言要先彻查此案,你觉得我在骗你?”

    “卑职自任长宁县令以来,从未出现过这样泯灭人性的案子。数百人被屠戮,就没人报案?”

    周安闻言,冷笑一声,说道:“官官相卫,我从县衙告到府衙全被拦了回来,你长宁县衙,我也不是没来过。”

    胡贞一愣,无奈笑道:“奸人误我!来人啊!”胡贞喝了一声,小吏急跑了上来朝几人行礼,问道:“老爷有何吩咐?”

    “自今日回县衙,将伸冤鼓给我撤去!将本官的案几公文搬到大门口去!本官每日亲自坐在门口候着那些有冤屈的人!”

    小吏一愣抬头看了看胡贞,哪有大老爷接状纸接成这样的?李子风摆摆手,让那小吏下去,对胡贞道:“胡大人大可不必。你这样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搞不好明年在野猪岭上的白骨,就有你的一副了。”

    胡贞怒道:“青天白日之下,朗朗乾坤之中,若胡某身死能换一方福祉,岂不快哉!这些人是可忍孰不可忍!”

    “胡大人!”李子风说道:“你死了这两个县的百姓就没人管啦!自古官字两张口,上面要吃下面也要吃。你一个小小的巡查拿什么去管?京都那位,算位高权重了吧?还不是得跟这些人就这么周旋着?”李子风说吧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胡贞知道他说的是谁,估计这天下也就只有他李家的人敢这样说京都的那位了。

    “所以我们要查,查到一个杀一个,查到两个杀一双!查到一群那就连锅端起,锅我都不要了!”随后李子风恶狠狠地说道,胡贞看着他的模样,没有畏惧反而心中一股气油然而生,也明白了这位侯爷在京都之中人送外号病虎是怎么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