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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莫名其妙地,这二天,田胜权的心情又好起来。坐在车里时唱着歌,接用户电话时唱着歌,吃饭时如果不用嘴,也会唱歌的。别人也许听不到,但他的潜意识会听到。他的头上三尺神明会听到。因为他的心一直在唱歌。人可以瞒天过海,但瞒不过一个人,他自己。他的潜意识会记住他所做的一切,无论意识怎么掩饰,潜意识不会放过他自己。只是,他不知道。

    田工,林总电话。田雅芳将电话转给他,还没等林总说话,他先表白立场:林总啊,正想给你打电话噻。我已经做好了去BJ的准备,随时可以出发,但凭总裁一句话。林小山已经无心奇怪他的转变了:你没机会了。呃?怎么说?在杭州呆久了,杭州人的口头语儿用得很熟练。你还不知道姚圣林的事情?什么事情噻?他不是准备来杭州吗?他恐怕哪儿去不了了。鉴于他这些年兢兢业业,方部特批他调回湖南,不过,下放到衡阳,并且工资减半,今年奖金全部扣除。啊!这是为什么!为什么?老田啊,不是我说你,你的得意门生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竟然不知道。我!我是真得不知道。究竟么子事情噻,你快讲咯,别卖关子啰。

    姚圣林在外面长期包二奶,他妻子去探亲,抓了个正着,二个女人打得头破血流,他妻子一气之下闹到厂里,要领导给她做主。田胜权真是低估了这个女人的能力,没想到她竟然这么配合!她以为这是三十年前!夫妻反目,需要村委会、党委会负责调解,她找到厂里,唯一的结果是断送丈夫的前程,弄丑丈夫的名声。还能得到什么?有这种事情!真是太过分了!你也要自我检讨一下噻,怎么在你名下出了这种事情。开玩笑噻。我管天管地还管他包二奶噻。我管得了他上半身,还能管得了下半身!他把持不住自己,难道要我连坐吗?这又不是政府机关,领导还要戴罪免职,如果要免,你也逃不了干系!不,最大的领导还是总裁噻!所有的一切都是发生在他领导的方圆帝国里。你要免他的职,追究他的连带责任,要他检讨吗?田胜权的声音可以掀翻屋顶,还好,他们不是在顶楼。

    齐炎亮最佩服得就是田胜权的这种功夫,有错不仅不承认,还可以将其美化得与他无关,在上头面前,从不低头,而是矛头直竖,让上面也扎得难受。他一直就很想学习他这种功夫,只叹自己虽和他一样是老员工,却是新主管,只要搭上一个“新”字,在“旧”面前就得点头哈腰。人的性格各有不同,他用媚上的方式巴结上面,田胜权用恐吓的方式撕破脸要挟上面。

    林小山反倒不知该说什么了,反而安慰他:老田哪,这么多年,你还是这个倔脾气,怎么像个小孩子!我能去追究总裁的错吗?那凭什么追究我的错误噻。是谁让这么壮年男人长年出差在外,与家里头的聚少离多;是谁要考验已婚男人的定力,让夫妻长期分居;男人是什么东西,你还不知道。要男人独守空房,除非女娲重新造人。本来,在外面玩个把女人,只要是你情我愿,纯属私生活,做领导的能够干涉!林总,你我心知肚明噻,这种事情,其他人不晓得有多少,不过是他们做得隐秘,或者没这么嚣张:公然长期姘居,也没他那么脑残,让妻子逮了个正着,没压住,还闹到上头!这种事情你要我负责!我连知情权都没有。他包二奶不跟我打招呼,她妻子跟二奶争风吃醋,也没给我打招呼,至于怎么闹到总部去,我更不晓得了,他要是把我当成领导,为什么,出了事情,自己搞不定,不先找我呀!如果找了我,我没解决好,再闹到上头,是我失职,你随便责罚。他们直接越级找到上面,你要我有算命的本事掐指头算好然后飞过去拦截!真是!我田胜权什么都怕,就不怕讲道理,我可以到法院上跟法官讲理,到天堂找上帝交流,他们还得跟我点头。

    林小山快要给他磕头了:祖宗啊,你小点声吧,我这边还没解决完,刚被方部痛骂了一顿,总裁还没倒出功夫来整治我呢,这次脑门又得被撮几个窟窿,你难道也要骂我不成!我才说一句,你瞧瞧,你说了一堆。我现在是焦头烂额,等着你给我出主意,你倒推得一干二净,要么是姚圣林的责任,要么是我的责任,我哪你那豹子胆,敢去找总裁问责。田胜权消了消气,嚣张是要讲究分寸的:林总,我明白你的难处,难道,我刚才说的没给你一些解决方案?你跟总裁汇报时当然不要用我这种语气噻,同样内核,重新装机嘛,给机器升下级,包装得漂亮些,您说您有多忙,售后服务人员有几百人,哪里管得住每个人的感情生活,说白了,就是男人的情欲,这是天王老子也奈何不得的呀。林小山顿时觉得眼前一亮,论胡搅蛮缠的本领,田胜权是他的祖师爷,他反倒要向他求教了:总裁的脾气你也是知道的,他的小孩性子一上来,跺着脚说:就是你的错,全都是你的错!我能怎么办?田胜权想了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具体怎么说?你也用跟总裁同样的姿态,他跺脚,你也跺,他拍桌子你也拍,然后诚恳认错,你一边跺脚一边说:是我的错噻,是我的错,我错了,总裁可以不手下留情,但要留点面子,在公司十年了,第一次失手,还望总裁暴打,但要仔细手疼,要不,我自己打。啊,这能行?总裁准乐了,你要跟他对着干,或摆出不认错的样子,那才死得惨噻。总裁最喜欢绝对服从,他说什么你都承认,还有什么火气噻。有道理。老田哪,你要是在总部,我一准让你陪我去见总裁。我要是在总部,当然会陪你去见总裁。田胜权嘴上那样说,心里这样想:会去才怪,正是因为不在,才这样说。糟糕,助理说总裁来电,暴风雨就要来临了。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像海燕一样迎风直上。喂……总裁。林小山马上变成一副奴才口吻,这边挂了田胜权的电话。

    一切搞定。风平浪静。他的一切还是从前的一切。田胜权在不显山不露水的情况下就用了攻战计中的三大计:瞒天过海、围魏救赵和声东击西。

    田雅芳悄悄地瞥着他笑,他低声说:想要什么礼物?田雅芳早想好了,这个礼物不能太贵,也不能太便宜,太贵了,田胜权会不高兴,太便宜,就太便宜田胜权了:香奈儿5号。嗯,嗯,有品味。夏天马上来临了,宝玉怎么说宝钗来着,体丰怯热。热则汗多,何以解忧,唯有香奈儿。田工,你这是变相说人家胖嘛。田雅芳向他撒娇道。田胜权哈哈大笑。被涮了,田雅芳依然开心,宝钗虽然丰腴圆润,但是风华绝代。这就是田胜权的高明之处:整治了你还让你觉得舒服,或者整人于无形之间。一切皆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谁要是敢动他的奶酪,他有本事,端了他整个世界。这种智慧,西方人穷其一生也参不透——几千年的智慧,岂非几十年能够研究明白?夏虫不可以语冰。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有这样的一个对手在身边,齐炎亮觉得心都寒了。今后,行事要备加小心。齐炎亮虽然在上头面前像个奴才,但只是表象,他最怕的就是暗中放箭的人,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恐怕姚圣林一生也不会知道自己究竟“死”在谁的手里。太曲折了,而且察无证据。没有丝毫蛛丝马迹。就像小李飞刀一样,出刀必致敌命,却没人看清楚,他是如何出刀的,刀藏在哪里。

    夕阳西下时,正巧落在保叔塔的耳边,映射出淡淡的晚霞,笼罩着整个西湖,水中的波光粼粼穿上一层金色的纱衣,船也成了金色的,人也变成了金色,正是西湖好时节,花开双堤,香飘满湖,暖而不热,冷热相宜,十分舒适。日落时,龚唯就在西湖边焦急的等车,根本没有注意到身后这些美丽的神奇的变化,她太累了,太想早点回去,吃一顿热呼呼的饭菜给自己的身躯充充电,明天还要拼命放电呢。超负荷动作太久,机器是要出故障的。一个匆忙赶路的人是无心欣赏路边的风景的。一个饿着肚皮的人也谈不上浪漫情怀。车来了,只是人挤人,人挨人。龚唯呼了一口气,不情愿但不得不挤进去,让自己夹在门边,但不要被门夹住,这需要技巧,也需要体力,当门关上的一瞬间,她将身体变成“S”型,不然,丰满的臀部一定会挡在门中间。

    龚唯完好无损地跳下车,飞奔到食堂,放下包,用水冲冲手,就去盛饭。顾不上风度及形象,转眼,就吃完一碗饭,又盛了二碗排骨山药汤,把胃里仅有的空隙全部塞满了,才满足地上楼洗漱、洗澡。她打算一会儿去办公室加班做个方案。

    她打开浴室的门,先探出头,四下看看无人,便系着浴巾溜进房间,反锁了,然后将浴巾扯开,丢到椅子上,一具曼妙的女性的躯体,她一样无心也无意欣赏。她穿了件粉色的公主裙,把包背在肩膀上,下意识地拿出手机看了看,有个未接电话,是BJ的区号。会是谁呢?她转了转葡萄般的黑眼球,只有一个中学同学在BJ,但是个超级有名的小气鬼,去年十一她去BJ游玩之前给他打过电话,他说得很好,会来接站,结果下了车,狂打传呼不回。之后就像人间蒸发了。他不太会舍得电话费主动联系她吧。

    龚唯到一楼会客室里回了电话。

    喂,小唯,是我,闵无言。竟然是他,意外,相当意外。怎么不说话?呃,没想到你会主动打电话给我,更没想到你从BJ打来。出差还是学习。对方沉默了一下:都不是。我辞了职,到BJ发展,有三个月了。更大的意外。好吗?她问。不太好。还没找到合适的工作。BJ人很排外。住在地下室,很孤独。龚唯没说什么,除了住地下室外,她都亲身经历过。都是这样的,刚刚出来谋生,到一个举目无亲、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我刚来上海时也一样。怎么想到去BJ了?北方人嘛,更适合BJ一点,而且BJ离家很近。是的,没错。当时你怎么没跟我说这样的话。说了,你地听吗?你是那么想去上海。也是。我以为上海是天堂。来了之后,却发现是有钱人的天堂,穷人的地狱,而我不幸是穷人的行列。小唯,我错了,我真正地体会到你一个人在上海奋斗时的艰辛和不易。没能切实关心你,我很抱歉。龚唯向上翻了翻眼珠,遏止妄想外涌的水滴。谢谢你的感同身受,你一定要亲身经历后才能明白吗?我反复对你说过,我孤身一人在上海多么寂寞,多么艰辛,渴望得到你精神上的关爱,但你太吝啬了,不打电话、不写信、不发mail。你也挺执着的,二年都不做这些。凭着这种执着做什么做不成。你又在讽刺我了。哪敢?何况有用吗?小唯,我知道错了。我们可以重新开始吗?

    龚唯无奈而嘲讽地“哼”了一声:你在跟我说笑话,如果你想重新开始,就不是到BJ三个月之后给我打电话,而是应该在杭州火车站给我打电话。闵无言沉默了:你可以来BJ吗?不可以。如果你三个月之前给我电话,我刚好想离开上海重新找工作的间隙,现在,一切尘埃落定,我所在的公司薪水高、福利好,提供免费高质量食宿,你要我去BJ从头再来,和你一起住地下室?对方又沉默了,他总是这样:是我不好。不是不好的问题,是根本没有诚意。对于你来说,无论在BJ,还是在杭州,都是从头开始,如果,你真想重拾逝去的情感,就该行动起来。对方还是沉默。你还有事儿吗?我要去公司加班。她等着他说他会来杭州。没有了。你忙吧。好啊。挂了。小唯,我很想你。我爱你。这句话终于让龚唯层层包裹着的硬壳颤抖了,去了一层,泪水狂奔而出。三年,他从来没有主动说过这七个字,都是她先说,他说‘我也是’。我真笨!那时,我怎么没有意识到你是那么需要我?我爱你,却没有想怎么去好好地爱你……龚唯已经泣不成声,可是,她不想他听到:再见。她挂了电话。短信声音。

    你那份真挚而又深刻的爱放在我面前时,我没有好好的把握,我还有机会吗?如果你给我机会,我会用一生珍惜。

    龚唯咬着嘴唇,泪如雨下,为什么,他的表白迟来了半年。如若她在上海,她会毫不犹豫地跟他去BJ。可是,她给了他无数次机会,这个她用灵魂深爱着的男人,最终的选择是离开了她。她为此心碎成灰,绝决地离开伤心之地,现在,又来打扰她平静的生活,这个男人,是上天派来爱她,还是折磨她的?

    用我一生的真心相对也不能弥补我曾经的失误吗?我爱你!

    能吗?她还能信任他吗?有些失误可以弥补吗?她擦干眼泪,倔强地腰杆,把手机调为静音,扔进包里。方案明天呈给甲方,她答应过的,无论发生什么事,她都要去做这个方案。

    去西湖边坐坐吧。随着声音的传过来,齐炎亮站在门边,他一定听到了什么。他不容质疑地转身出去,开动了车子。龚唯坐进那个平时只有齐炎亮才坐的副驾驶室。一路上,谁也没有说话。齐炎亮打开CD,《梁山伯与祝英台》小提琴协奏曲,飘满了去往西湖的路。他把车子停在楼外楼对面的停车场,为龚唯打开车门。

    龚唯默默地走在白堤上,一言不发。船家在招揽生意。坐船吧,你一定没坐过。齐炎亮说,并韩平湖秋月边的停船走过去。她坐过,与另一个口称爱自己的男人,那个,三天就离开了她,这个三年才离开她。这样一来,她反而感谢那一个,当真是长痛不如短痛,与丁兆阳的分手,她快淡忘了,太短,伤害也浅。而这一个,她懂事以来的人生才有几年,与他的恋爱就占去了三年。

    初恋的感觉。齐炎亮的一句感慨把她拉回现实,恩?这样的月色,这样的美景,还有……真是初恋的感觉。龚唯迅速从自己的悲伤中抽离回来,觉得这句话变了味儿。在月色下,你更像我的初恋……齐炎亮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显然是有备而来。原来如此,这是所有的原因,这是他力挺龚唯并一定要龚唯到杭州的原因,龚唯只知道前半段的事实,齐炎亮看中她不是、或者不只是因为她的能力,而是她长得像他的初恋。她正在为自己恼人的初恋缅怀,却不小心成了别人的初恋的替代品。她望向西湖,眼珠飞速地转动着。继而,抬起头,字字句句掷地有声:不是所有的感觉都能够寻找回来,也不是所有的角色都能够寻找替代品。事过境迁,时过境迁,同样的感受无法重新来过,即使重新开始,味道远不如从前。就像现在,我们对于新年,哪里像小时候那样欢天喜地?盼着穿新衣服,盼着拿压岁钱,盼着吃一串糖葫芦,每一天都是那么新鲜,那么有趣,现在,新年对于我们来说是鸡肋,我们开始给家人买新衣服,给家人压岁钱,可以买上一船的糖葫芦,但是,好吃吗?还是当年吃糖葫芦那种欢天喜地、像得到了全世界的感觉吗?

    说实话,齐炎亮有点小小的震惊。尽管职场目前处于瓶颈,但情场上从未失意过,不知是他太自信,还是女人们太廉价,他总能得手。但这一个,还远远没有开始,仅仅是一句话就被挡了回来,而且挡得这样天衣无缝,细想想,每句话都非常有道理。他料想不到龚唯还有理性的一面,她理性起来,一点不像那个莽撞、直率的小女孩。他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

    虽然,有太多事情我还不明白,但,我相信,我可以做得很好!我会是个出色的营销专家,不是吗?我所有的、全部的重心都在工作上,我一定会出单,而且出大单,在您的帮助和带领下,对吗?我们都需要业绩,对吗?

    齐炎亮彻底清醒了,情人易找,良将难求。而眼前这个,是可以帮助他摆脱困境,走上星光大道的良将苗子,只需悉心调教,哪怕揠苗助长,它也会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这是一棵坚韧不拔、生命力极其顽强的野草。而她也明白自己只是根草,从小生长在旷野之中,只有自己坚强独立才能经得住风吹雨打。她没有一丝一毫温室里成长的花朵所拥有的娇媚、柔弱与依赖,她明白万事必须靠自己,她曾经想过,也试着依靠男人,显然,感情给了她深刻的伤痕和教训,令她不得不完全依赖自己。他以为自己终于等到了机会,却永远失去了机会。除非他不想自己的事业有所起色,不可能,那是他最看重的,事业能够给他带来成功、名誉、金钱及成打的女人。他开始懊悔自己判断失误。

    对!因而,我看到你今晚如此伤心,就带你出来散心。你的心情好了,才能安心工作。我猜,他,一定是你的初恋,你的伤心就是初恋的感觉。

    龚唯点点头:都过去了。

    还有机会吗?

    没有。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断了就是断了,我不是藕,也不是藤。龚唯用手做了一个“切”的姿势:以为自己能够劈开湖水,只是幻觉而已,水无痕,亦无声。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要想不愁上加愁,最好全力以赴地工作,若为消愁反而犯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这愁会缠着你不放,才是真正的自我折磨。

    齐炎亮稍微有点后悔刚才迅速做出的放弃的念头,这个女孩值得一爱。但,还是算了吧,他更爱自己的事业。更何况,男人的爱本就是昙花一现。到了手之后,即使是奥黛丽·赫本,也会厌倦,她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小女子而已。女人唯一能够让男人持续爱的方式是吊起男人的胃口却让他吃不着,让他在饥饿中幻想吃她时的快乐,仅仅是幻想。因为,任何美味在流口水时与大口咀嚼时都是那么不同,那么令人失望,根本不如想你它时美好。咽进肚里,oh,myGod!最终,还是变成了一坨屎。

    先生小姐,靠岸了,请小心。船家伸出手欲搀扶龚唯。龚唯说了句“谢谢”,没扶他的手,自己跳上了岸,她没装过淑女,没必要作戏给人看。她不需要任何人搀扶,依然走得很稳。齐炎亮搭着船家的手优雅地踩在陆地上。多少?一百八,先生。他抽出二张百元钞票:不用找了。谢谢,先生,我们不收小费。船家找给他二十块。他笑笑,随手接过来。去哪儿?公司,我还有个方案明天要呈给甲方。噢,好,我送你去公司。

    睡觉前,又收到闵无言一条温馨的、温暖的、温情的短信:

    我想和你一起一天天变老看着你老去我会为你拢拢白发告诉你我最爱的依然是你我爱你年轻时的美貌也爱你年老时的苍桑。

    龚唯回复:看文学名著看多了。我不像法国女人那样无拘无束,你也非我的情人。我原本想要你做我的丈夫,你却对我说:还是做朋友吧。

    想起这句话,龚唯的心就隐隐作痛。他竟然先跟她提出分手!真是再过分也没有的事情!不付出也就罢了,却率先射出离别的利箭,直插入她心房,她用了几世积攒的坚强才能够支撑到今天,活得依然有声有色。男人,不负责任的男人还不比鸡肋,至少鸡肋不伤人。男人伤起女人的心来,胜过世界上任何毒箭。而且永无愈合的可能。除非它没发生过,否则永远会被储存在潜意识的某个空间。你可以遗忘,但它一直存在,直到死亡。

    如果他肯来,也许会不一样……龚唯望着浅水湾里那抹迷人的火烧一般的夕阳之晕。他为什么不来?Mary问:这不符合常理,如果他真得在乎你,就应该立即到杭州找你。

    龚唯淡淡地说:那只能问他了。也许是我们前世欠下一段情缘,还完了,就终结了,没有下文。就像丁兆阳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