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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我真的会抓碎你的脑袋

    紫气弥漫之中,一道白色的气雾缭绕在一卷轴之上,于许小易的识海之中飘来飘去。角落里另是一道黑色封皮的书,像是被卷轴所压制,一动不动。

    许小易还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怎么看到自己的脑子之中的世界,就像是很潜意识的行为,他只需动起念头,意识便来到了眼前空荡荡的紫气世界。

    他像是在这个世界中有着自己的身体,又像是没有,因为他看不到自己的身体,却能感受到自己在走,在转身,在眨眼……

    还是说,这个世界就是自己的身体?

    人的身体难道真的蕴藏着一番世界吗?

    腹部那里,应该是道家所指丹田之处吧,那里还窝着把自己带到这个世界的紫色雷霆。

    许小易觉得这一切都好生奇妙。

    他靠近那道白雾缭绕的卷轴,怎么打开呢?

    随着这一想法,识海中的紫气向卷轴所在涌去,白色的气雾似是在做抵抗,被紫气消磨殆尽。

    那道卷轴自己缓缓的展开,许小易看着卷轴向自己飘来,也许是真的手,或是自己意想之中的手,他将卷轴拿在手中。

    太上录。

    许小易感受到着自这卷轴之上字迹的威势,仿若可以见到鸿蒙之始,天地之初。

    他记着卷轴之上的口诀,并盘腿而坐,仔细看着卷轴的内容。

    许小易闭上了眼。

    而他不知道,他真正的肉身也随着识海坐了起来,与识海中他自己一般无二。

    此处稀薄的灵气涌进他的身体,随后许小易身上有淡淡的紫芒闪烁,一呼一吸之间,如若暗合天地。

    从未有过如此的感受,身体的经脉,内脏,骨骼,都像是在经历一种洗礼。

    许小易只能做到太上录上所说的调息,调整自己的呼吸与灵气取得沟通。

    之后的随息与守息,他实在不明白。

    许小易合上太上录,心想,这便是调息吐纳之法吗?

    那么,雷法呢?

    哦,搁着呢,看起来好像有点,有点自卑?好像被这卷轴压的死死的。

    调息之法的话应该只是最基本的术法吧,看来这雷法是真的那种大街货了。

    龙虎山驭雷入门之法。

    额,名字就好像比太上录差好多。

    这上面说的,靠不靠谱?

    用自身的气息与天雷相连,引来天雷,初习之时还会被雷劈?

    我是要学拿雷劈人,不是要被雷劈好吧!

    若是可以在经历天雷契合后生出雷种,种于自身气海,便可养出自己的雷,便算得上雷法小成。再无需向天借雷,而是可取自身之雷,施展雷法。

    许小易还在想,要不要出去找一处地方试试。

    嗯?

    他想起来自己体内还有着那道古怪的紫色雷霆。

    气海,大概就是那个位置吧。那么,能把那道雷作为自己的雷种吗?应该是可以的吧。许小易自上次斩杀巨蟒之后便在探索体内的紫色雷霆有了一些进展,最后虽是被紫色雷霆将意识推了出来,但如今它即使不能随自己的心意使用,却似乎能操控一点了,哪怕是那么一点点,许小易都感觉自己的身体会承受不住。

    这么多年,这道体内的紫雷,也就在小时候救下狼嘴里的孩子时才莫名冒出来过,那会儿自己是怎么用出来的,好像也没什么感觉,许小易实在搞不清。

    许小易此刻就像一个瞎子一样,摸索着修行。

    将意识沉到气海,再次见到那紫色雷弧炸动的一团雷霆,许小易犹豫了一下,还是缓缓引导着紫色雷霆,按照驭雷法上所言,先与气海融合。

    跳动的紫色雷霆如同抽丝剥茧般于气海之中散开,许多紫色的雷线又徐徐化为紫色的雷气,气海之中弥漫起了紫色的雷流。

    许小易的面容上渗出了细细的汗珠。

    好像和驭雷法说的不一样,不应该是自己的气海将雷霆如同消化食物一般吸收掉吗?然后便会在气海之中生出一枚雷种。

    这怎么感觉,这道雷霆是要吸收了自己的气海?

    许小易原本只是想抽调一点点紫色雷霆尝试一下,却没想到自己只是稍稍引导,体内的紫色雷霆便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他确定这不是自己所操控的结果,而是这道雷霆在自己引导后自发地变成现在的情况。

    好像要出祸了。

    许小易不知道怎么才能将这紫色雷霆再回复到原来的状态,此刻气海已经承受不住还在弥漫的紫色雷霆。

    腹部如若要炸开一般疼痛,许小易面容惨白,脖子处青筋暴起,牙龈咬出了血,于嘴角渗出。

    许小易看见自己的气海碎了,是真的像玻璃般,碎成一片一片的了。没有了气海束缚的紫色雷霆暴动了起来,将已经成片的气海冲成了渣,顺着经脉向全身上下而去。

    他如同处在千万把刀剑搅碎腹部的痛觉之中,想发出惨叫却死死咬着牙只能传出闷住的痛苦,牙都要咬碎了。

    许小易的眼睛流出了两行血迹,耳朵鼻子亦有血迹,口中含着的血被他生生咽了下去。

    状若疯魔。

    随着紫色雷霆进入到全身上下,许小易再也受不了那种从脏腑之中万针穿刺的的痛楚,意识陷入黑暗之中。

    他好像要死了。

    失去意识的前一刻他好像感受到自己的身体要被那道紫色雷霆给吃了,自己的骨头好像已经被侵蚀掉了,还有经脉,一点一点在消失……

    盘腿坐着的他倒了下去,双腿还保持着盘腿的姿态。

    帐篷中的其他人没有任何察觉,他们因为灵力涌来此处的缘故睡的格外香甜,丝毫没有发现许小易七孔流血,命悬一线。

    丫头在此时回来,摇摇晃晃的趴到杨子焕身边,突然抬起头,圆溜溜的眼睛看向以怪异的姿势倒下的许小易,又起身朝许小易走去,跳到许小易的胸口,蜷缩着身体,伏作一团。

    有奇异的白色光芒从它身上散发出来。

    许小易原本似要破碎的身体被丫头所散发的白色光芒修补了起来。

    紫色的雷霆已经散发到了全身四处,随着白色光芒的进入,原本暴躁的紫色雷霆变得缓和起来。

    消失的骨骼与经脉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再生,一条条晶莹剔透的紫色经脉与紫色的骨骼拼接,相连,直至形成完整的人体内部。

    碎掉的气海在经脉再生之后又慢慢笼聚,成了一片紫气升腾的世界。

    在气海最中央,有一枚小小的紫色种子悬浮于空,周遭的紫气围绕着它翻涌。

    丫头将头埋在许小易胸口。

    它很累。

    ……

    雨还是没有停。

    武间不打算再犹豫下去了,他知道了昨日夜里的仙人并不会对他们出手。有士兵听到了燕国那个犹如怪物的少年与那位仙人的对话。

    他有种强烈的情绪,他不知道是什么,坐不住,站起来就想踹东西。

    听着营帐外的雨声他更是焦躁不已。

    武间把这种情绪归于昨日夜里见到了传说中的仙人,又或是那个燕国的怪物少年,这些超出常理的存在。

    自家的那位仙师又不知所踪。

    “那少年到底是什么来路?”

    “应当不是仙人,却又有着那样恐怖的手段。”

    想到那些被燕国少年吓破胆的士兵,他便更加焦虑了。士气绝对是两方交战最重要的东西。

    即便是现在的局面,他也确信自己可以率领铁骑大坡燕国,直入燕京。

    可内心的烦躁怎么也挥之不去。

    武间脸上的伤疤在帐内篝火的照映下显得格外可怖。

    他走出帐篷,“传令,行军!”

    武间在此刻做出了决断,为将者,可以衡量三思,却不能被自己的妄想所恐吓到不敢向前。

    假使他看到了怒江快要溢上岸的水,他便会明白为什么他这样坐立难安。

    赵军士兵迅速结队,身淋大雨,在天空破晓时分,向着杨子焕他们所驻守的营帐行去。

    ……

    许小易醒来的时候没有感受到任何一点痛苦,甚至说不出的舒坦,身体上下都在欢快地叫嚣着。

    他睁开眼看到胸口上趴着的丫头,还在微微打着鼾声,胡须轻轻地颤着。

    “醒了,醒了,小易子醒了。”一旁的李佑言大喊大叫。

    “吓死个人了,满脸是血呀,我还以为……”吕三幺也长出了一口气。

    那位教书先生也低语着,“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古人言,吉人自有天相……”

    杨子焕走上前来,面带担忧,“怎么了,我们醒来就看见你七窍流血。”

    吴叙也在,看得出来,他也很担心许小易。

    “额,没事了,就是练功走火入魔了。”许小易将胸口上的丫头轻轻放在一边,还盖上了一角被褥,其实丫头是不冷的吧?他翻身起来,将辛夷剑背在身上。还好,这次没有泡在桶里,不然这么多人,怪尴尬的。

    他看到自己的鞋在一边,也便穿上了鞋。

    “真的没事了吗?要不要好好休息一下?”杨子焕还是有些不放心。

    “真没事了。”许小易站起来舒展了一下身体,“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好过。”

    “这位是?”许小易发现在杨子焕身便还站着一位身材魁梧,两眼有神的着甲老者。

    “蒋正。”老者出言,掷地有声。还对着许小易抱拳行礼。

    “你可以叫他蒋叔,他在修完坝后又带着人回来了。我也是醒来后才知道的。”

    “奇怪,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昨天睡得格外沉,都没有发现你受伤了。蒋叔来时吴叙带着蒋叔来找我,我竟都没有醒来。还是他们发现你满面鲜血才将我喊醒的。”杨子焕有些愧疚。

    “睡的沉是好事呢。”许小易对着杨子焕笑了一下。

    “有没有感觉,睡醒来后好生精神?”李佑言奇怪道。

    “是啊,一觉起来,竟感觉浑身轻松,精神饱满。”

    昨日在这间帐篷里睡觉的众人都有些奇怪。

    许小易心想大抵是昨日调息之时引来灵气的缘故,只是不好解释,也就没有做声。

    “怒江还没有决堤吗?”许小易摸着戴在手腕上的镯子,经年。这是让他们活下去的希望。

    “虽不是顷刻之间,但也快了。”蒋正言道,“小兄弟,大恩不言谢,老夫,老夫替这大燕大好的儿郎于你行礼了!”

    老者虽是甲胄在身,却一手掀起腿甲,单膝于地,对着许小易行了一礼。

    许小易连忙扶起来,“老将军快起来。”

    唉,许小易头都大了,这些人怎么动不动地就跪下表示感谢呢,握个手其实就行了的。

    可蒋正眼里的诚恳与感激实在让许小易慌乱,怎么说呢,很奇怪吧,自己确实是要帮他们一个很大的忙,可他们的感激却会让他生出些许尴尬。

    许小易心想自己可能还是不够潇洒,可能,他本身就是一个别扭的人?

    “报!赵军距我部已不足一里!”一名士兵人还没到,声音就已经到了。

    此刻,怒江的江水先是有一点冲上了岸,随后便是一发不可收拾。本要从分流流出的水被人堵上之后汇聚,怒江变成了一头张开巨口的猛兽,可怖的獠牙一展无余。咆哮着,怒吼着,汹涌的江水一泻千里,以恐怖的速度席卷着怒江沿岸的万千生灵。

    ……

    “师兄,快到了欸。御剑真累,要是能把吴师叔的那艘仙舰借来就好了,吴师叔真小气,又不会不还了。”

    “是你飞太快了吧,我都是一直在追你。”

    白榆苦着脸,经年没在,她又不想师兄知道,只好一直飞在前面,师兄离他近了她就得加速,早知道就应该在师兄后面的,再背着手就好了。她现在只好把手藏在前面,显得有点奇怪。

    “啊,快吗?没觉得啊,御剑就得快,一剑千里,那才是剑仙的风范呢!”白榆只好嘴硬道。

    “剑仙么,还很远呢。”北辰笑了一下。

    “师兄,我以后一定会是很厉害很厉害的女剑仙,会罩着你和师父的,嘿嘿。”白榆傻乐着,心想要是自己成了剑仙,就再也不用被师父师兄管着了,可以每日都去俗世中找好吃的好玩的。

    飞剑之上的北辰眼含温煦,嘴角带笑,也不说话。

    如同一座山被翻过来,山顶朝下,又架在了一座山上,便连成了一座山。云雾飘飘,仙气渺渺。

    山脚有着一把剑身埋入地下的巨剑,剑柄上有着苍梧两字。

    苍梧。

    东土三大为首仙门之一。

    衡机亭里,一位身穿麻衣的中年男子盘坐在莲花垫上,闭目养神。

    “师父,师父,我们回来了!”白榆蹦蹦跳跳着,跑到中年男子的身边,刚伸出手,“欸?师父,你怎么把胡子给剃了?”

    “省得你再惦记。不懂礼数,为师的胡子是能乱揪的吗?再被你揪下去,为师如何在苍梧中服众?”中年男子似有恼怒,也未睁眼,语气不善地说道。

    “我又没有在有人的时候揪。”白榆不服气道。

    “上次你郭师姐都看到了!”

    “为师的脸都丢尽了!”中年男子似是被白榆的信口雌黄气得不轻,闭着的双眼也睁了开来,是一双小眼睛,单眼皮。

    “闻人过!你信不信我煮了你的那只小乌龟!”白榆直接喊出了中年男子的名字,她从小就喊他的名字,叫师父只是少数情况。

    “我只是觉得,胡子还是新蓄的揪起来会好一些。”中年男子把眼睛眯成了一道缝,都快看不见了。

    他这个师父当的,不说也罢。

    全无威信可言。

    为了自己的宝贝乌龟免遭这恶徒毒手,自己只好忍下此等奇耻大辱,可悲,可叹!

    白榆哼了一声,脑袋枕着手臂就躺了下来,“好好的掌门居处定坤堂不去,倒是跑来此处偷清闲。”

    中年男子欲言又止,只好当作没听到一般,“辰儿,此去除的妖兽是何等修为?”

    “并无修为高深的妖兽,只有一只聚灵不久,两只甚至还未聚灵。”北辰站在中年男子身后,闻言后回答道。

    “师父,这类寻常妖兽您为什么还特意让我和师妹一同前去呢?只需一名普通弟子便可轻松完成。”

    北辰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声,他觉得师父这次让他们出去,有点奇怪。

    就好像是故意支开他们。

    “怎么着,觉得金丹了,就看不上这些小妖了?你这种心态会让你载跟头的!知不知道有的妖兽天赋之力极其强大,哪怕是聚灵都有可能与金丹一战?师父教你的小心谨慎都忘了?”中年人站起且转过身来,努力睁着自己睁不大的眼睛。

    “那您的掌教授印呢?”北辰盯着师父的腰间问道。

    白榆闻言直接跳了起来,一把就将自己的师父又拽了过来,看着原本挂在腰间的掌门授印不见了,一双大眼瞪着自己的师父。

    “自然是放在定坤堂了,那东西那么大,那么重,嗯,好像也不是很大,也不重,我编不下去了。”

    “我已经不是苍梧的掌教了。”

    “我早就不想当了,又烦又无聊,也不知道你们师爷怎么想的,非要我当。你们杨师叔想当,就让他当吧。还要谢谢他呢,我可算是解脱了。”

    “主要是怕你俩给我生事,尤其是你,榆儿,对我无礼也就算了,上次在定坤堂竟敢对你师叔们无礼,这次你们要是在还指不定给我惹出什么祸事呢!”

    “闻人过!你个骗子!”白榆气的又喊出了闻人过的名字,向闻人过扑打而去,闻人过的身影消失在亭中,向外飘去。

    白榆御剑追了上去。

    “别喊那么大声,师父不要面子的吗?”

    “我偏喊,我偏喊!”

    两道身影远去。

    留下北辰还在横机亭中,待白榆远去直至看不见,闻人过的身形又在亭中显现出来。

    分身之术。

    “这恶徒,太造次了!无法无天!”闻人过用一种无可奈何的语气说着。

    “师父,您真的不想当掌教吗?”北辰很认真地问道。

    “自然是真的,早就不想当了,谁爱当去当。”闻人过一副落得清闲的神情。

    北辰点了一下头。他看得出来师父是真的不喜欢那个位子。

    师父不想当的话,也好。

    若是师父想当的话,他一定会帮师父,将掌教之位,再夺回来。

    “你点头是什么意思?”闻人过有时候也搞不懂自己的这位弟子。

    “师父,还有一件事。”

    “这次除妖,有些古怪,那些妖好像是一位修士所操控的。我追到那位修士时,却又突然自爆而亡。而且,可能不是自爆,而是他人以控命魂之术致使那位修士身亡。”北辰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闻人过的脸色变得冷了起来,也没了之前的闲散。

    他转过身去,双手负于身后,良久都未做声。

    北辰也只是站在师父时候等待。

    “好,我知道了。你去吧,去找你周师叔,这次他带你们去福地历练。”闻人过用很平常的语气道。

    北辰虽心有疑惑,却还是听师父的话离去。

    一身麻衣站在亭中,有风吹得麻衣鼓涨而起,簌簌作响。

    “有十五年了。”

    “他死了,你们又跳出来想干些乱七八糟的事。”

    “最好不要想着牵扯苍梧进来。”

    他此刻是怎样的心情呢。

    好像有点遗憾。

    当年,也许,不只是遗憾,还有愧疚?

    北辰问他是不是真的不想当掌教,他是真的不想当。

    如果不是因为被师父逼迫着当上那破掌教,为了不牵连苍梧千年基业,他也不会不能随心而为。

    当年之后,他便弃剑了。

    他练的是随心而为的剑,所为都不能随心了,还练什么狗屁剑。

    ……

    白榆追着追着就发现师父不见了,她气得皱起了鼻子,“我要是不把杨师叔的那只大鸟炖着吃了,我就不叫白榆!”

    她只是生气师父骗她,她的师父只能她欺负。

    别说师叔了,师爷师祖都不行!

    她是打不过杨师叔,但她总能打的过那只蠢鹅吧!

    她很记仇的!

    白榆在苍梧闯下的祸大大小小数不胜数,这次出去因为担心给师父惹麻烦,才算老老实实没有触犯那什么破规矩,不曾想才回来师父的掌教之位便没了。

    她悬空而立,白衣飘飘,皱起的鼻子低了下来,明彻的眸子里捎进微许难以知晓的情绪。

    那个奇怪的家伙,现在怎么样了呢?

    ……

    武间知道自己内心的焦躁不安到底来自何处了。

    他率领军队来到杨子焕的营帐前,还未叫阵,便得到负责压后的士兵练爬带滚带来的消息。

    他顺着士兵脸上的惊恐与指的方向,看到了席卷而来的滔天洪水。

    心底的绝望骤然间吞噬了武间,此刻他依然保持着为将的决断力,“快,所有人,向高处走!爬到树上!快!”

    可这里却偏偏是一处低地,树木也稀少的可怜。

    武间突然间像是明白了什么,他再回头看杨子焕的营地,没有一处哨位,此刻也没见一位燕国士兵。

    功成之前的一场洪水让他感受到了什么叫不甘与绝望。

    “杨子焕,是你搞的鬼!否则区区一场连夜雨怎么会引发洪水?”仍身在雨水中的武间向着空无一人的营帐撕声大喊,雨水顺着嘴角流到他的嘴里,呛得他连连咳嗽。

    “是你!”

    “杨家!”

    “当年你杨家先祖火烧金口,今日你杨子焕又是来一出怒江大水!”

    “好个绝世将门!”

    一口气闷在胸口,竟是吐出了一口污血。

    “将军,我们快逃吧!”武间身边的副官即便是此刻也没有撇下自家将军独自逃命。

    武间再回头看己方溃散四逃的士兵,只觉得心头滴血。他大赵近十年来的修生养息才造就这么一支铁骑,今日难道要尽数葬于此处吗?

    “逃,往哪里逃?”

    “大赵今日,毁于我手!”武间将一口似要吐出的血强行咽了回去。

    “无颜再见我王。”

    武间翻身下马,竟向着洪水缓缓走去。面容之上,尽是凄然。

    还有,死志。

    他的副将狠下心,咬了咬牙便策马离开。

    茫茫然的一片侵袭而来,被洪水卷入的士兵甚至都带不起一点泡沫,便消失在了其中。

    此处的地势俨然成为了怒江之水肆虐的最佳场所,无数人在不要命地逃离,却还是被身后的洪水撕扯,淹没。

    有寻得树木的人一时之间怎么也爬不上去,只好死死抱住树木,可洪水袭来,活下来的几率又能多几分?

    抱着树被淹死的。

    侥幸爬上了树,却被洪水将树冲断,抱着树干飘荡着的。

    有爬上树的几人,看着树下的同袍,再看着树上已没有了容得下第二个人的空间。用自己的长矛阻止树下的人继续爬上树来。

    有一魁梧的中年男子用自己的身体坐肉垫,双手撑着将他人送上一株算得上高大的树。

    “去三九城的胡子街,我老娘在那里卖草鞋,替我为他老人家养老,听到没得,小文子,不然我做鬼都不放过你!”

    洪水袭来,树下已没有了那中年男子。

    虎狼犹可缚,水火过无情。

    有一名从帐前侍卫历经无数厮杀才成为赵国主将的,脸上有条狰狞伤疤的男人,一步一步走向正在急速袭来的洪水。

    他拔出腰间的长刀,无视即将淹没他的滔天江水,一声大喝,脸上的伤疤也狰狞着伸长蔓延,他将手中的刀向前劈了出去。

    洪水淹没了他。

    ……

    一个少年奔袭在路上,上窜下跳,速度之快,匪夷所思。而且是不是翻个跟头,让人不禁想起远古时期在丛林中灵活的猴子。

    只不过他并没有身处丛林,没有藤蔓供他飘荡。

    许小易在赵军来之前将己方的士兵全部收入了经年之中,这可真是个宝贝,许小易只是心念一起,偌大的人群便化为白光消失在了经年之中。

    许小易能透过意念看到经年之中杨子焕他们的情况,李佑言那家伙,进去之后就没消停过,这会儿正趴在丫头身边,很是认真地看着睡着的丫头。

    大概他在奇怪,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狗?

    “怎么回事呢?那会儿感觉身体都已经被打碎了,太疼了,他大爷的。”许小易自醒来之后内视发现自己的身体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像是与体内的雷霆融合了一般,自己的经脉,骨骼,都变成了紫色。

    气海之中也真的出现了雷种。

    许小易能够感受到,这枚雷种虽然现在还不能使用,但它需要养分,让它,应该是让它发芽,等到发芽之后他便能自由使用了。

    “差点把自己送走。”许小易此刻还是有些后怕,那种疼痛实在是……,许小易现在想起来都头皮发麻。

    “是你这个小家伙吗?救了我?”许小易用意识看着一直熟睡的丫头,总觉得,小家伙看起来变小了些。

    他知道丫头应不是寻常的小狗。

    意识陷入黑暗的时候,有点点白色的光芒,像是一点一点修补着自己支离破碎的身体,也将自己的意识拉入唤醒。醒来时自己的胸口趴着丫头,而丫头直至此刻都在沉睡,许小易大抵能猜到在昨夜可能是这个小家伙救了自己。

    他需要找处高的地方,这么一直跑下去无济于事,许小易看到右侧有着一处山头,边向那个方向跑了过去。

    许小易觉得马都没他跑得快,真的。

    而且,他还没有使全力。

    那词这么说来着,风驰电掣,差不多了吧?

    许小易想起那一道飞剑之上卓然而立的少女,便再没了半点因为跑的欢快而产生的雀跃。人都会飞,御剑而来,御剑而去,嗖嗖的,那么潇洒快意,那么拉风,人都没觉得自己有多牛,瞧你那点出息!

    许小易摸了摸背后的剑,叹了口气,这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之前还能有一点交流,现如今根本得不到回应。辛夷剑许小易是能拔出来了,脑子里师父陈江河挥出的那一剑也记忆犹新,可握着剑他却根本不知道如何练剑,如何才能斩出那一道诸邪避退的剑光。

    愁人啊。

    得赶快找个洪水祸害不到的地方,经年内的空气快要消耗尽了。

    “嗯?这儿怎么还有营帐?还有士兵?”许小易不禁疑惑,他看到两名士兵在站岗,他们身后是围成圈的营帐。

    “怎么这么多人?是燕国的士兵吗?”许小易思索再三,还是决定换个地方,毕竟在这里的将杨子焕他们放出来的话难免会被这些人发现。

    虽说杨子焕是燕国的英雄,可也说不准这些人会想着拿下杨子焕去到什么燕王那儿请赏,毕竟杨子焕是他们打了反旗的,相信没有一位帝王可以接受自己的封地内存在反抗自己的旗帜。

    许小易想了一下还是决定离开这里,再找一处地方。

    就在许小易要离开的时候,突然感到寒毛乍立,只一瞬间,便有细细的冷汉从额头渗出。

    他身后有人,一只手正在摸着他的头。

    清冷的声音传入耳中,让许小易不寒而栗“短发?很少见呢。”

    “请问,子焕是不是在你这儿?”

    “我还想着就要去见他呢,看来是不用了。”

    “能不能让我见一下子焕呢?我很想他的,我还准备了一份大礼要给他呢。他见到的话会感动到痛哭流涕的吧。”

    “对不住啊,我想见他已是思之若狂,迫不及待了。给你三息,我见不到子焕的话。”

    “我真的会抓碎你的脑袋的。”

    一双阴鹜的眸子中闪烁着令人心悸的红光,嘴角蔓延起笑意,浸染带有病态的疯狂,修长的手指却在不紧不慢打理着许小易乱糟糟的头发。

    他希望这个少年不认为他是在说笑。

    抓碎一个人的头颅,会很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