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老茶馆
“咱们上回书说道：广宁王、陈王会同吴王起兵谋反，聚兵十万发往徐州，在彭城击败了扬武军并于阵前俘虏扬武将军汪泷。这消息八百里加急传到京师洛阳，朝野震惊。一场平刘清君侧好容易打完才几年呐，要不是我大景积蓄几十年国力雄厚恐怕都挨不到今天，这又一场叛乱凭着朝廷疲弊之师能不能是个上到皇帝陛下、政事堂平章事、枢密院枢密使，下到虎牢关虎贲军站岗的小兵心里头都打鼓的问题。”
“但是老话说得好啊，大浪淘沙方显英雄本色！这举国上下倒也有些个心里不打鼓的，便是那在HD郡统御万骑军圣武营作为万骑军北上巡视幽辽边防禁军后军的万骑中郎将崔博崔广兼……”
茗儿看见对面小姐一听见这个名字两眼放光的样子心里一阵迷糊。袁泠喜欢几乎所有和已故骠骑大将军崔博有关的东西，戏曲、诗词、话本、图册等等等等所有的一切。如果有崔大将军所用旧物流入市面，哪怕只是一件贴身的里衣，自家小姐都会发疯去抢。袁家小姐的这个癖好甚至压下了秦淮河王怜卿喜欢收藏绣鞋却不穿、好甜食却不吃的名头被称为“金陵第一奇”，上行下效，袁家每年都有好些下人仆役以此领赏钱领得盆满钵满。
在茗儿为数不多的认识里，只有崔骠骑的结义兄弟、曾经的下属、现任卫北大将军英武侯易震才会在对崔骠骑的生前之物比自家小姐更为执着。
不过话说回来比不过那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不是谁都会花上万两银子去买一件甲胄上几叶甲片的，袁家再有钱想来也是干不出这种事的吧，何况自家小姐还代表不了整个袁家。
但是小姐为什么对那位基本上只在传说里出现过的崔骠骑有着一种近乎于是不可理喻的……痴狂？这是整个袁家都想不通的问题。
要是崔博还活着，凭着年纪轻轻就倚仗军功封侯拜将、威名震夷夏，几乎注定的位极人臣……确实满天下上至公主郡主公卿小姐下至青楼里的姑娘都有可能倾心仰慕于他，听说要不是崔将军调任京师之后就立刻成婚，就连当今圣上都有意让他尚公主。
可是崔博崔大将军都死了呀，人死如灯灭，过往种种功名利禄都烟消云散了呀。现在再去问问那些个闺阁小姐、青楼名妓，能在斜倚阑干对镜梳妆凝眸时偶尔想起这么个人再吟唱两句哀怨惋惜怀念的诗词估计就是极限了。将军美人可是连白头都不许现人间的，更遑论人间再不见此人了。
茗儿在胡思乱想，早就没注意上头谷老先生讲到哪了，不过她家小姐可是听得聚精会神。
……
袁翰看着前面越来越短的队伍，感觉自己头都要给挠秃了。本以为还要在北口城待一天，可看样子今日就能出城，这鬼地方想出的时候出不去不想走的时候又能走……城门口那些个小卒子怎么就没个眼力见，非得这会勤快起来干嘛？就不能跟前两天似的检查得再仔细些吗？
一件糟心事出现，就像是羊群里有了头羊，把其他原本不在意的不顺心都给带了出来。踏雪寻梅、金玉满堂、一掌乾坤，就连他早上最爱吃的蟹粉小笼都没有；那豆汁也难喝的不像话；状元红女儿红花雕不仅贵得离谱，滋味也跟家里的比不了……至于这两天赞不绝口的羊肉烧麦什么的早就不知道给抛到几重天外去了。
一想到这，袁翰就睡不好觉。
“唉，那木板床是真硬啊。”袁翰揉着脖子晃了晃，感觉自己有点想念家里那张描金镂空麒麟捧玉书的八步雕花大床还有上面苏绣的缎面锦被和猞猁狲的褥子了，“唉，早知道就听媳妇儿的把我那个JDZ白瓷的药枕给带出来了。”
“大少爷，哎，大少爷。”袁翰从金陵带来的伙计田林在旁边小声跟袁翰招呼着。帮着老太爷的心肝宝贝袁儿泠混在自己的商队里离家出走还跑丢了这件事便是袁家大公子袁翰也不敢到处声张，袁翰只能吩咐他自己的亲信暗地里去找。
“哎……哦……老田啊。怎么，人找着了？”袁翰愣了一会儿回过神来，眼里闪着名为希冀的光。
“没，没找着小姐。大少爷，小姐功夫了得，我等便是寻到了也没办法……”老田颇为犹豫地看着自家大少爷道，“大少爷，这眼瞅着再有半个时辰一个时辰的就能轮着咱们出城了，用不用我去把那些派出去的伙计还有镖师给找回来……”
袁翰扭头看了一眼北口城，这座城虽然经历过几次扩建，但是其位于两山山口的地理位置和作为外长城上一处军事要塞的实际情况都决定了这座小城不可能容纳太多人口，但是再怎么少也得有个几万人，这两天由于大量行商的滞留这个数字还得往上加。指望着那些从没见过袁泠和她那个丫鬟只是从他这听了几句的伙计镖师在这么一座城里找着她与大海捞针无异。
“让人都回来吧，准备出城。”袁翰转头嘱咐老田，“你安排一下，留几个得力的接着找，跟他们说找不着小姐就别回金陵了……两天还没找着，让他们拿着我的手信去万全县衙报官……”
“万万不止于此吧，少爷，到时只怕老爷知晓此事……小姐手上没有通关文书，应是去不成渝国，咱们的人多用心些总能找着小姐的。”
“就怕那个在外边学了本事的鬼机灵有没有什么歪的邪的真就溜出这关口去了……你当她这次带着个小丫头能混进队伍还不被他人发现是我帮的忙……好吧，我是给了她那么一点方便……可大头是她自己！我都不知道她是怎么混进来的！”越往下说袁翰越不敢想，一个姑娘家家……就算聪明伶俐有点小手段也还是个姑娘家家……她那点小聪明真能应付得了外面那些老江湖？当年余杭钱老爷子家的丫头可不就是……
袁翰摇摇脑袋甩飞了这些想法，看着还在边上站着田林一瞪眼，赶忙道：“还站着干嘛，还不赶紧安排去！”
“哎，我这就去安排。”老田应下，准备忙去了。
“哎！哎！你等会儿！你先回来！”袁翰想到什么赶紧把老田招呼回来。
“大少爷您还有什么吩咐？
“你等会安排好了人就带着来找我，我写封信托他们带到北平城去找李叔帮忙。”袁翰说着翻包袱找笔墨纸砚去了，“多留些人，也多留些银钱。”
“哎，好嘞，大少爷。”老田看着袁翰在车垫了块板子铺上纸写信不再说话，试探着道，“大少爷，那您要没什么别的吩咐，我这就下去了。”
“嗯，你去吧。”
“是，大少爷。”
……
“……待至天色将明，崔博下令：‘全员上马！’平淡到近乎冷酷的声音在夜色中传递，就像是瘟疫一般感染着每一个圣武营士兵的身体，让这帮子身经百战见惯了生死的家伙们更加波澜不惊，像是被黎明冰冷的空气和漆黑的夜空冷冻成一群冻在冰块里的鱼。‘咔！’‘嗒！’几千个人的动作叠加在一起只有两个声音，所有人上到圣武校尉易震下到每一个圣武营骑卒都按照一个步调骑上战马，三千件漆黑的铠甲在刚刚氤氲而起的雾气中时隐时现，恰似一团还没有升起的乌云……”
“‘自太宗皇帝创立我万骑军至今日四十有七年矣，杀敌建功，报效朝廷，就在今日！大丈夫死节，死则死矣，何惜一命！’崔博说着提起手中一丈威朝西方一指，斗大红缨前的枪头锃亮，闪着光跟个灯笼似的。他接着说，声音一如既往的冷酷，‘插标卖首之辈尽聚于西方二十里，斩将夺旗，封妻荫子，就在今朝！诸君随我，杀——！’话语落下便一马当先直奔反贼大营，身后是易震领着三千圣武营。”
台上谷老先生还在说着，老人家坐在暗处的一角只有面前桌上一盏昏黄油灯照明，在袁泠的位置看不清老人家。不过所幸茶馆不大，客人多是熟客听书也都不吱声，老先生的声音清亮很有穿透力，袁泠能听清楚每一个字、每一个拟声词和每一回表演的口技。
袁泠是听得入迷，表情眼神动作都随着书里的情节变化，坐着反倒是出了一身的汗，桌上的茶水饭食是都顾不上了。不过袁泠对面的茗儿听着听着就跑神了一直在想自家小姐的问题，越想越饿，胡吃海塞，小嘴里塞得满满的，腮帮子鼓起来基本上就没下去过。
“这老话说的好，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万骑军是什么？那是国朝禁军中的精锐。圣武营又是什么？那是万骑军中的精锐。精锐中的精锐！圣武营中的每一个士卒都是百死余生、万里挑一、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好汉！这朝廷叛逆确实横，徐州、兖州，一路横行都打到虎牢、伊阙两座关口。但碰上了崔将军统率的圣武营，正好就是那横的撞到了那不要命的手里。”
“二十里距离圣武营骑兵不过转瞬即至，崔博引着三千骑隐匿在东边将明未明的漆黑天际下，崔博看着西方星火点点大部分还沉寂着的大营，与易震一人手中各持一面大纛当先而去，崔博手中是炎黄色‘景’字旗，易震手中是红底‘万骑’军旗。其余骑兵以此二位将军为首结成锋矢阵型疾驰而去”
“三千多件漆黑的披风随着战马的狂奔翻动，凑成一记汹涌的浊浪；数千把兵刃在东方微弱的阳光下折射成无数道金色的闪电，它们追随着最前方的两面旗帜那就是悬在天边永不落幕的太阳！”
“金色的闪电愈发明亮几成雷云，‘轰隆隆’的声响也愈加清晰，惊醒了瞭望塔上打瞌睡的哨兵。等他们揉着眼睛看清楚了的时候猛然见到烈阳下一道电光灵蛇般舞动一拨一挑荡开了大寨门前的拒马鹿角。揉揉眼睛再看，只见到巨浪浪尖撞开了寨门，汹汹巨浪打碎石堤蔓延开来一发不可收拾。哨兵们还没想清楚究竟是哪路神仙竟然赶在这个时候来撩拨军威正盛三王的虎须就一个个的被圣武营神射手们用枢机弩射成了刺猬，连鸣金示警都没来得及。攻入大营后，崔博易震二人各领一部分作南北两军扑向中军大营！圣武营将士高声大喊：‘万骑军奉旨平叛，降者不杀！’”
“反军士卒在杀声四起惊醒，胡乱拿起兵器走出各自营帐听见‘万骑军’三个字都吓懵了！万骑军是什么？那是普天之下唯一一支没有固定营地代天巡狩天下的禁军！人员战马军械的补充、粮草医药服装的补给所到之州郡一应优先供应。太宗皇帝元光十八年创建这支军队起，这万骑军就是天底下最精锐的军队！有句俗语是怎么说来着？‘万骑军旗现，无常枷上身。’”
“乍一听见来敌是万骑军叛军都吓傻了，乱跑的、吓趴下的、不敢出门的……自相扰乱，一时之间不成阵势，活脱脱一帮子乌合之众。以至于崔博易震二人领军在大营里往来纵横，所向皆披靡，竟无一人敢当！”
“中军大帐中陈王、吴王闻得万骑军蹋营，急忙下令以车仗穿连伏路，中军士卒列阵戒备。可军阵尚未成型崔博易震就纷沓而至，在这刚要箍起来的铁桶上打出来一个又一个窟窿。圣武营将士在营中逢着便杀四处纵火，易将军老远就望见了中军大帐中的吴王，一百五十步外张弓搭箭好似一道惊鸿钉在他脑门上；乱军中陈王撞见了崔将军，被崔将军长枪一挑后衣领大手一挥就给摁在马背上。到得日上三竿崔博易震两位将军引军自大营西门杀出，直奔虎牢关去。”
“此举有诗赞曰：圣武孤营出HD，南下千里任往来。三千袭破十万师，崔博易震将帅才”
“至于伊阙关前的广宁王听闻此事后作何反应？满朝衮衮诸公听闻此事后又有何谋划？”
“嘭！”惊堂木再度挥下响起一声，谷老先生接着道，“请听下回分解！”
“但是老话说得好啊，大浪淘沙方显英雄本色！这举国上下倒也有些个心里不打鼓的，便是那在HD郡统御万骑军圣武营作为万骑军北上巡视幽辽边防禁军后军的万骑中郎将崔博崔广兼……”
茗儿看见对面小姐一听见这个名字两眼放光的样子心里一阵迷糊。袁泠喜欢几乎所有和已故骠骑大将军崔博有关的东西，戏曲、诗词、话本、图册等等等等所有的一切。如果有崔大将军所用旧物流入市面，哪怕只是一件贴身的里衣，自家小姐都会发疯去抢。袁家小姐的这个癖好甚至压下了秦淮河王怜卿喜欢收藏绣鞋却不穿、好甜食却不吃的名头被称为“金陵第一奇”，上行下效，袁家每年都有好些下人仆役以此领赏钱领得盆满钵满。
在茗儿为数不多的认识里，只有崔骠骑的结义兄弟、曾经的下属、现任卫北大将军英武侯易震才会在对崔骠骑的生前之物比自家小姐更为执着。
不过话说回来比不过那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不是谁都会花上万两银子去买一件甲胄上几叶甲片的，袁家再有钱想来也是干不出这种事的吧，何况自家小姐还代表不了整个袁家。
但是小姐为什么对那位基本上只在传说里出现过的崔骠骑有着一种近乎于是不可理喻的……痴狂？这是整个袁家都想不通的问题。
要是崔博还活着，凭着年纪轻轻就倚仗军功封侯拜将、威名震夷夏，几乎注定的位极人臣……确实满天下上至公主郡主公卿小姐下至青楼里的姑娘都有可能倾心仰慕于他，听说要不是崔将军调任京师之后就立刻成婚，就连当今圣上都有意让他尚公主。
可是崔博崔大将军都死了呀，人死如灯灭，过往种种功名利禄都烟消云散了呀。现在再去问问那些个闺阁小姐、青楼名妓，能在斜倚阑干对镜梳妆凝眸时偶尔想起这么个人再吟唱两句哀怨惋惜怀念的诗词估计就是极限了。将军美人可是连白头都不许现人间的，更遑论人间再不见此人了。
茗儿在胡思乱想，早就没注意上头谷老先生讲到哪了，不过她家小姐可是听得聚精会神。
……
袁翰看着前面越来越短的队伍，感觉自己头都要给挠秃了。本以为还要在北口城待一天，可看样子今日就能出城，这鬼地方想出的时候出不去不想走的时候又能走……城门口那些个小卒子怎么就没个眼力见，非得这会勤快起来干嘛？就不能跟前两天似的检查得再仔细些吗？
一件糟心事出现，就像是羊群里有了头羊，把其他原本不在意的不顺心都给带了出来。踏雪寻梅、金玉满堂、一掌乾坤，就连他早上最爱吃的蟹粉小笼都没有；那豆汁也难喝的不像话；状元红女儿红花雕不仅贵得离谱，滋味也跟家里的比不了……至于这两天赞不绝口的羊肉烧麦什么的早就不知道给抛到几重天外去了。
一想到这，袁翰就睡不好觉。
“唉，那木板床是真硬啊。”袁翰揉着脖子晃了晃，感觉自己有点想念家里那张描金镂空麒麟捧玉书的八步雕花大床还有上面苏绣的缎面锦被和猞猁狲的褥子了，“唉，早知道就听媳妇儿的把我那个JDZ白瓷的药枕给带出来了。”
“大少爷，哎，大少爷。”袁翰从金陵带来的伙计田林在旁边小声跟袁翰招呼着。帮着老太爷的心肝宝贝袁儿泠混在自己的商队里离家出走还跑丢了这件事便是袁家大公子袁翰也不敢到处声张，袁翰只能吩咐他自己的亲信暗地里去找。
“哎……哦……老田啊。怎么，人找着了？”袁翰愣了一会儿回过神来，眼里闪着名为希冀的光。
“没，没找着小姐。大少爷，小姐功夫了得，我等便是寻到了也没办法……”老田颇为犹豫地看着自家大少爷道，“大少爷，这眼瞅着再有半个时辰一个时辰的就能轮着咱们出城了，用不用我去把那些派出去的伙计还有镖师给找回来……”
袁翰扭头看了一眼北口城，这座城虽然经历过几次扩建，但是其位于两山山口的地理位置和作为外长城上一处军事要塞的实际情况都决定了这座小城不可能容纳太多人口，但是再怎么少也得有个几万人，这两天由于大量行商的滞留这个数字还得往上加。指望着那些从没见过袁泠和她那个丫鬟只是从他这听了几句的伙计镖师在这么一座城里找着她与大海捞针无异。
“让人都回来吧，准备出城。”袁翰转头嘱咐老田，“你安排一下，留几个得力的接着找，跟他们说找不着小姐就别回金陵了……两天还没找着，让他们拿着我的手信去万全县衙报官……”
“万万不止于此吧，少爷，到时只怕老爷知晓此事……小姐手上没有通关文书，应是去不成渝国，咱们的人多用心些总能找着小姐的。”
“就怕那个在外边学了本事的鬼机灵有没有什么歪的邪的真就溜出这关口去了……你当她这次带着个小丫头能混进队伍还不被他人发现是我帮的忙……好吧，我是给了她那么一点方便……可大头是她自己！我都不知道她是怎么混进来的！”越往下说袁翰越不敢想，一个姑娘家家……就算聪明伶俐有点小手段也还是个姑娘家家……她那点小聪明真能应付得了外面那些老江湖？当年余杭钱老爷子家的丫头可不就是……
袁翰摇摇脑袋甩飞了这些想法，看着还在边上站着田林一瞪眼，赶忙道：“还站着干嘛，还不赶紧安排去！”
“哎，我这就去安排。”老田应下，准备忙去了。
“哎！哎！你等会儿！你先回来！”袁翰想到什么赶紧把老田招呼回来。
“大少爷您还有什么吩咐？
“你等会安排好了人就带着来找我，我写封信托他们带到北平城去找李叔帮忙。”袁翰说着翻包袱找笔墨纸砚去了，“多留些人，也多留些银钱。”
“哎，好嘞，大少爷。”老田看着袁翰在车垫了块板子铺上纸写信不再说话，试探着道，“大少爷，那您要没什么别的吩咐，我这就下去了。”
“嗯，你去吧。”
“是，大少爷。”
……
“……待至天色将明，崔博下令：‘全员上马！’平淡到近乎冷酷的声音在夜色中传递，就像是瘟疫一般感染着每一个圣武营士兵的身体，让这帮子身经百战见惯了生死的家伙们更加波澜不惊，像是被黎明冰冷的空气和漆黑的夜空冷冻成一群冻在冰块里的鱼。‘咔！’‘嗒！’几千个人的动作叠加在一起只有两个声音，所有人上到圣武校尉易震下到每一个圣武营骑卒都按照一个步调骑上战马，三千件漆黑的铠甲在刚刚氤氲而起的雾气中时隐时现，恰似一团还没有升起的乌云……”
“‘自太宗皇帝创立我万骑军至今日四十有七年矣，杀敌建功，报效朝廷，就在今日！大丈夫死节，死则死矣，何惜一命！’崔博说着提起手中一丈威朝西方一指，斗大红缨前的枪头锃亮，闪着光跟个灯笼似的。他接着说，声音一如既往的冷酷，‘插标卖首之辈尽聚于西方二十里，斩将夺旗，封妻荫子，就在今朝！诸君随我，杀——！’话语落下便一马当先直奔反贼大营，身后是易震领着三千圣武营。”
台上谷老先生还在说着，老人家坐在暗处的一角只有面前桌上一盏昏黄油灯照明，在袁泠的位置看不清老人家。不过所幸茶馆不大，客人多是熟客听书也都不吱声，老先生的声音清亮很有穿透力，袁泠能听清楚每一个字、每一个拟声词和每一回表演的口技。
袁泠是听得入迷，表情眼神动作都随着书里的情节变化，坐着反倒是出了一身的汗，桌上的茶水饭食是都顾不上了。不过袁泠对面的茗儿听着听着就跑神了一直在想自家小姐的问题，越想越饿，胡吃海塞，小嘴里塞得满满的，腮帮子鼓起来基本上就没下去过。
“这老话说的好，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万骑军是什么？那是国朝禁军中的精锐。圣武营又是什么？那是万骑军中的精锐。精锐中的精锐！圣武营中的每一个士卒都是百死余生、万里挑一、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好汉！这朝廷叛逆确实横，徐州、兖州，一路横行都打到虎牢、伊阙两座关口。但碰上了崔将军统率的圣武营，正好就是那横的撞到了那不要命的手里。”
“二十里距离圣武营骑兵不过转瞬即至，崔博引着三千骑隐匿在东边将明未明的漆黑天际下，崔博看着西方星火点点大部分还沉寂着的大营，与易震一人手中各持一面大纛当先而去，崔博手中是炎黄色‘景’字旗，易震手中是红底‘万骑’军旗。其余骑兵以此二位将军为首结成锋矢阵型疾驰而去”
“三千多件漆黑的披风随着战马的狂奔翻动，凑成一记汹涌的浊浪；数千把兵刃在东方微弱的阳光下折射成无数道金色的闪电，它们追随着最前方的两面旗帜那就是悬在天边永不落幕的太阳！”
“金色的闪电愈发明亮几成雷云，‘轰隆隆’的声响也愈加清晰，惊醒了瞭望塔上打瞌睡的哨兵。等他们揉着眼睛看清楚了的时候猛然见到烈阳下一道电光灵蛇般舞动一拨一挑荡开了大寨门前的拒马鹿角。揉揉眼睛再看，只见到巨浪浪尖撞开了寨门，汹汹巨浪打碎石堤蔓延开来一发不可收拾。哨兵们还没想清楚究竟是哪路神仙竟然赶在这个时候来撩拨军威正盛三王的虎须就一个个的被圣武营神射手们用枢机弩射成了刺猬，连鸣金示警都没来得及。攻入大营后，崔博易震二人各领一部分作南北两军扑向中军大营！圣武营将士高声大喊：‘万骑军奉旨平叛，降者不杀！’”
“反军士卒在杀声四起惊醒，胡乱拿起兵器走出各自营帐听见‘万骑军’三个字都吓懵了！万骑军是什么？那是普天之下唯一一支没有固定营地代天巡狩天下的禁军！人员战马军械的补充、粮草医药服装的补给所到之州郡一应优先供应。太宗皇帝元光十八年创建这支军队起，这万骑军就是天底下最精锐的军队！有句俗语是怎么说来着？‘万骑军旗现，无常枷上身。’”
“乍一听见来敌是万骑军叛军都吓傻了，乱跑的、吓趴下的、不敢出门的……自相扰乱，一时之间不成阵势，活脱脱一帮子乌合之众。以至于崔博易震二人领军在大营里往来纵横，所向皆披靡，竟无一人敢当！”
“中军大帐中陈王、吴王闻得万骑军蹋营，急忙下令以车仗穿连伏路，中军士卒列阵戒备。可军阵尚未成型崔博易震就纷沓而至，在这刚要箍起来的铁桶上打出来一个又一个窟窿。圣武营将士在营中逢着便杀四处纵火，易将军老远就望见了中军大帐中的吴王，一百五十步外张弓搭箭好似一道惊鸿钉在他脑门上；乱军中陈王撞见了崔将军，被崔将军长枪一挑后衣领大手一挥就给摁在马背上。到得日上三竿崔博易震两位将军引军自大营西门杀出，直奔虎牢关去。”
“此举有诗赞曰：圣武孤营出HD，南下千里任往来。三千袭破十万师，崔博易震将帅才”
“至于伊阙关前的广宁王听闻此事后作何反应？满朝衮衮诸公听闻此事后又有何谋划？”
“嘭！”惊堂木再度挥下响起一声，谷老先生接着道，“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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