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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掉钱眼儿里出不来

    “我道你有多厉害。”袁泠散去剑气收起扇子,眯眼斜向那人,“原来只是擅长潜行偷袭这一类阴险鬼蜮伎俩而已。”

    那人继续仰头看天连话都懒得回,踱着步子吹着不明意义的难听口哨,腰间的刀鞘和鼓鼓囊囊的两个破袋子一颠一颠的,这幅目中无人完全无视自己的样子让袁泠更气了。

    “我等眼下虽然脱险,可彼处尚有几十名姑娘深陷虎口。都是景国子民,我等见着了万没有坐视不理的道理。”郑赫见着袁泠神色不对立刻进入正题,原本平静河水般温和的眼神转瞬汹涌如大江来回在几人之间扫动,那是磅礴喷涌的凛然正气在冲击每一个人的神形,“先解决了这当务之急,余下的后面再谈。”

    “侠义所在,本公子自然是毫无问题。”袁泠近乎是咬着牙说出了“公子”两个字,斜眼瞧着游离在几人之外的那人说,“但是本公子不相信这种来历不明的家伙……”

    “我也不想和这种不辨雌雄的兔子一道。”那人悠悠地说,“也别还是这种有可能掉脑袋的事。”他说着居然还拍了拍腰间的两个布袋,“话也说回来,景国子民什么的有你们这些未来的官老爷和成长中的大侠去操心就好,跟我好像也没什么关系。”

    “我就说这来历不明之徒靠不住!”袁泠说着又握紧了抓折扇的右手,指尖青白气流溢像是微风吹动的轻纱。

    “勿要作此言论,这位兄台路见不平救了我们这些素不相识之流,定然是急公好义之士。”郑赫说着转身看向那人,“不过这位兄台还请报上尊号,总是这么称呼兄台太过不合礼数。”

    那人看着让开一个身位目光温润看着自己的郑赫以及再度直面自己手上青白气缭绕可见的袁泠还有悄悄走到郑赫身后几步的那个清秀到同样分不清男女的小伙撇撇嘴,“我姓凌名天表字牧云,唤我凌牧云即可。”

    “凌天?还有人起这名?”袁泠显然是被惊到了,瞪大了星眸看着这个看不出有什么出彩的家伙,“真大胆。”

    袁泠有些佩服这个家伙了,这名字看上去大气豪气甚至于是侠气什么的都有了,可是谁真敢叫这个呀。皇帝都只是屈居于天下的天子,这家伙竟然凌驾于苍天之上?这要是真闯出名头来便是再开明的皇帝朝廷只怕是也要以“大不敬”的罪名来拿人吧。

    郑赫郑和兄弟俩听到凌牧云的话也都本能的皱起眉头,这般僭越的名字要是放在九国时让官府知道了怕是直接就给定了个“谋逆”的罪名诛灭九族了吧。这世上不是谁都和“邪帝”应天休一样能在两国边境逗着几十万兵当傻子玩还谁都拿他没招的。

    看着他们那样凌牧云就知道他们在想些什么,他也懒得解释,撇撇嘴从腰衱后解下一块腰牌扔给他们,“喏,看看。”

    “小……公子,公子……”茗儿凑上来看着郑赫手里的那块牌子,迎着袁泠的目光小脑袋缩了缩,问道,“这是什么啊?”

    袁泠看着这块半个巴掌大小、材质一般。阴刻着一连串数字和天干地支不明字样的牌子也很好奇,江湖轶事小说话本里这样的牌子通常都是那些背景深厚的神秘组织才有。她看向郑赫,“郑兄,你怎么看?”

    郑赫没有回话,他转过牌子看向背面,一个阳刻的“兵”孤零零的霸占了这一整面。郑赫和郑和对视一眼,见着郑和不着痕迹点头后把这块牌子扔回给凌牧云,“凌兄是兵部的密谍?”

    “我更喜欢说我们这些人是被兵部雇佣的短工,兵部掏钱让我们干活或者我们拿着兵部要的东西向他们讨赏。反正那些官老爷也看不太上我们这些江湖上的散兵游勇,真正重要的差事还是要他们自己的密谍去干。”凌牧云把牌子收起来,“要是有其他别的衙门愿意掏钱我也不是不乐意借点散活,像是这一趟我就是来杀一个在并州云中郡犯事的逃犯。”凌牧云说着拍了拍被他一直别在腰间的那个口袋,“救下你们就只是顺带的,我本来还以为是撞上劫匪流民勾结渝国官兵,想着能多挣一笔外快,没想到事更大呀。”

    “凌兄好胆气。”郑赫笑着抱拳赞叹,完全不去纠结什么义利之别,此时能插手进这场天大麻烦里帮他们一把的人本身就已经称得上是好儿郎真君子了。他们捅破这件事要面对的可不仅仅是渝国这边的能调动永清城官兵的买家,还有经过那边的卖家。

    “圣人说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此事就有劳凌兄援手了。”说着郑赫一揖及地。

    郑和跟着郑赫同样躬身。

    “麻烦了。”袁泠见状不情不愿拱拱手,脸上说不出的嫌弃和敷衍。

    就连茗儿都迷迷糊糊跟着一道抱拳。

    “哎哎,小涂啊。”几个站在老茶馆门口等着吃早点的老头看着茶馆小二收拾好印着“茶”字的灯笼旗子后重新填上门板落锁问道,“今儿个这是怎么了这是,不开张啊?”

    “呦,五爷、刘叔、宋掌柜……您几位早。”小二弓着腰挨个向着几位客人点头问好,这几位可真是货真价实的老主顾,比他这个小二来这做工都早,据说那个刘叔还是张掌柜的第一个客人,老茶馆茶水吃食屋子啥都不出彩,能一直经营可全靠着这些人脉交情,“我们掌柜的昨儿晚上突然就害了病了,什么都没来得及准备,说今儿索性就歇一天,还请老几位海涵。”

    “老张病了?严重吗?”几人中最为年长留着灰白山羊胡子身着员外袍的刘叔开口询问,他平日里也要忙自己的活计也就只有早上来吃个早点顺道和老朋友交流交流,几十年来雷打不动,“请郎中了没?说是什么病?可要紧?”

    “不打紧不打紧……说是昨夜睡觉没关好窗户受了风寒,大夫说吃两副药蒙着被子睡一觉发发汗第二天就见好。”

    “变天了都不知道关好窗户,还当自己是年轻时候光屁股睡凉炕全凭火力旺呢。”几个老伙计摇头调笑两句,“这么大岁数了再小的病也是大事,一点都不知道调养。”

    “哪比得上您五爷呀,日进斗金富裕得很,天天地研究着修道养生,北平城外朝天观一年您要去好几趟,怕不是要成神仙喽。”

    “是极是极,我们这些劳碌命可不就得起早贪黑地干吗……那老几位先聊着,我那还有笔账没清,我就先回了。”

    “散了吧散了吧,大家都各忙各的去吧,明再来……”

    “明儿见……”

    “几位慢走,明儿再来,小的给您几位上好茶。”小二一一送走这几位离开,留下封好的大门。

    不过门前挂着的那把锁能挡住客人却挡不住主人。

    偌大的茶馆大厅里就只坐着齐圣一个人,他穿着一身饕餮纹锦袍,袍子上的纹路是金线织就的,头上戴的老和田玉束发玉冠手上的翡翠扳指无一不是价值连城的稀世珍宝。他穿戴着这些坐在这家老旧的破茶馆里,就像是天上的仙人落在不堪的尘世中。

    “齐先生,您请用茶。”对外称病的张掌柜亲自动手,从后堂端着白瓷茶碗小碎步走出来,一路走来他始终低着头一眼都不敢看向坐在大厅中央的魁伟男子。把茶碗放下后,张掌柜低着头侍立在一边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看来你这两年赚的不少啊,连金镶玉中最上等的贡尖都喝上了”齐圣看着白色茶碗里如黄沙滚滚一般的淡黄色茶汤还有在其中似是刀枪林立争锋一般的茶叶淡淡的道。

    “都是仰仗齐楼主您,我们这些人才过上好日子,周围邻里谁不知道建元二年我还只是个种两亩薄田摆茶摊有了上顿没下顿的。”张掌柜低着脑袋小心翼翼,“咱们幽州地界上,大大小小的镖局酒楼茶馆可都是仰仗着您的英雄楼讨生活,不少人都盘算着开春给您建生祠。”

    “那你往后就跟他们说说,别给我建什么生祠,我没那么大功德,让官府的人知道落下口实就不好了。咱们烧香拜的都是什么人呐?死人,你们可别给我送走了。”张掌柜闻言“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冷汗淋漓,齐圣捻着茶杯温声细语不去看他,“你们都是给我做事的,你们挣得多了我的钱袋子也就鼓,有钱大家一起赚嘛,这是好事。”

    “是是是……”张掌柜伸手在额头擦了一把,连连点头。

    “今年生意怎么样?”齐圣斜了跪着的张掌柜一眼,“实话实说。”

    “是是……小人不敢欺瞒……”张掌柜全身冒汗风吹着直给人冻僵,组织了一阵言辞才咬牙说,“不算好,您也知道朝廷这几年查得严,生意不好做……不过您放心,我们多想想办法,明年肯定能做好。”

    “嗯,用心就好,日子还长。”齐圣满意点头,张掌柜见着稍微踏实了些,“我听下边人说你们这一趟去还带了些别的值钱东西?来,跟我说说。”

    张掌柜的心又提起来,“就是几个初出茅庐的愣头青,说是想找路子出关。我们看着挺周正,就顺水推舟……”

    “都是些什么人?”齐圣摸出两卷画轴展开,“有她们没?”

    “有有……不过她们来时作的是公子书童的打扮。”张掌柜看着画轴上有袁泠茗儿七分像的女装肖像连连点头,“还有一对兄弟俩,说是两位举人,也要出关,就跟着一起安排了。”

    “是吗?挺有眼光的嘛,遇上这么几个好货,我都要动心了。”齐圣笑笑,张掌柜更加紧张心都调到嗓子眼了,“胆子也不小,把我订的规矩当耳旁风了……”

    “不敢不敢……”张掌柜脸色煞白唇色紫青。

    “不敢?举人的生意都敢做,一做就是俩,还有什么不敢的……另外那个两个也不查查底细,就敢私自做主……知不知道那是我要找的人?”齐圣右手用力,手中白瓷茶盏上裂纹蛛网般蔓延最后碎落在地上,他看了看张掌柜,“你说我要是因此一年一万八千两的买卖做不了了,我该去找谁赔偿?”

    张掌柜感觉自己魂都要飞了,脑子一片空白,磕头入捣蒜,“齐楼主饶命,饶命……”

    “饶命?呵呵……你们的命轮不找我来要。”齐圣嗤笑两声,“人家是金陵袁家的闺女,刑部左侍郎没过门的儿媳妇,更何况还有两位正经的举人呢……你们的命可轮不着我来要。”

    “齐楼主您大人有大量救救我们,我们以后再也不敢怀您的规矩。”张掌柜哭着磕头,皱纹满布的老脸上涕泪横流难看得很,“往后我们当牛做马报答您的恩情。”

    “行了,我可不需要那么多的牛马。”齐圣仰头靠回在椅子上,“跟我说说吧,他们几时走的,走的哪条线。”

    “前日凌晨走的,永清城往归化城那条线。”张掌柜连忙说。

    “前天?你们还挺急。”齐圣说着拎起黑布包裹的长棍就要离开,“往后你们的分红减到半成。”

    张掌柜闻言瘫软在地上,感觉浑身汗水湿透的冰凉,松了口气。

    “顺便问一句。”齐圣驻足,“那两个姑娘,你们能挣多少?”

    “最多……”张掌柜嘴唇颤抖,“五……五百两。”

    “五百两?呵呵。”齐圣意义不明笑笑,离开了老茶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