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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小集来贵客

    老铁匠搬了只胡床坐在他那只有几间木头屋子的简陋铁匠铺子门口,提着一只装满了酒糟的酒葫芦哼着不知道是哪的小曲摇头晃脑不时来上一口。炉子里加了碳可以不用管,反正现在也没活,他享受着几乎日日都是如此清闲的悠闲时光。

    老铁匠以前叫啥名集市里没人知道,只是听说这老铁匠以前是库伦兵部军器监下属的工匠,只是因为年岁大了体力跟不上了方才离开,到这么个小市集开了一间不算大的铁匠铺安度晚年。市集上的人也都因为这老铁匠打出的铁够硬给他起了个“哈力图格”的名字——哈力图格是鞑靼语,译成汉话来说就一个字“硬”。

    哈力图格定居在此也有几年,知道这地方听上去像是个才子佳人风花雪月的地方可实际上玩的都是些下里巴人的东西。想想也是,都是些大字不识一箩筐一个个都是从脑子到肠子直挺挺不会打弯的货,整出那么些看不懂的名堂哪有图一时痛快重要。那些轮休歇着没事的军爷惯常都是三五成群地走出军营来这,先挑一个还看的过眼的在街上揽客的衣着暴露娼妓,然后搂着她们走进集市里的赌坊和酒馆,等到天黑了再到娼妓们的地方住上一晚。

    往日里揽月集为军爷们服务昼夜不休,集市上几家食肆酒铺灶上的火从不熄灭,酒气辛辣气吆喝声日夜不息经久不绝。只是因为归化城比武近在眼前贡王爷下令加强戒备确保地方安定,驻军这两日巡视严密,大营里更是时不时就喊上那么一两声“杀!”气势大得连太阳都黯淡了些,揽月集这才在近些时日里消停下来。

    在哈力图格看来揽月集就是个归化城东边的垃圾场,在那一片的破烂屋子和如同蛛网交错的阴暗小道下埋藏着数不清的污垢。这些污垢是这揽月集上家们生存的主要养料,让这个阴沉如鬼蜮一样的小小集市显现出一种畸形的繁荣。

    曾有邻里闲话时问他怎么选了这么个地方来养老,以哈力图格被军器监看上的手艺到哪里开店不比在这生意兴隆?那一军士卒的铁甲兵器自有漠南总督府和兵部的大人照看,轮不着他这么个小铺子插手。哈力图格的好手艺也就只能给街坊打个剪子菜刀补个锅什么的,这么好的手艺就干这些活计可真就是埋没了。

    哈力图格通常都是灌两口酒笑着说饿不死就行,他这把年纪能吃饱饭就知足,至于赚钱什么的反而是次要,有活他就干没活他就跟今天一样歇着,他也乐得清闲。

    老铁匠靠着自家铁匠铺外墙,迷蒙醉眼中模糊看到远处几匹马具奢华的骏马疾驰过来,那马鞍上的硕大宝石隔着老远就晃得人睁不开眼睛。这几匹高头大马载着它们的主人停在了这破烂铁匠铺子的门口,几个衣着华丽的贵客结伴下马,四下打量了一番后就皱着眉头站在铺子门口小声交谈。他们几个人身处在这揽月集里就像是污泥里的白莲花一样,怎么看都是格格不入。

    哈力图格见着贵客来了赶紧放下酒壶起身前去迎接。穿着中原产的上等丝绸制成华丽衣裳的贵客不能怠慢,骑着汗血宝马又穿着上等丝绸的客人那就更不能怠慢。这种体型饱满优美、头细颈高、四肢修长、皮薄毛细,步伐轻灵优雅、体形纤细优美、以“出血汗”而闻名的骏马因其速度快、耐力强、力量大一直以来都是军中骑兵大将所钟爱的马种,且因为这种西域来的马数量稀少难以培育在景渝两国都是供不应求,能骑着这种马来的人必定是既富且贵的大人物。

    哈力图格看看这些人的年纪行事猜测他们都是些家世不凡的少爷小姐。领头的那个小姐扔出几枚带有九叠篆钱文“建业通宝”给了哈力图格,哈力图格看看铜板上的清晰文字和成色,毫无疑问这就是景国户部发行的钱币,景国铜钱流通多年这枚铜钱和黄金白银一样都是天下诸国承认的硬通货。虽然包括渝国朝廷在内的各国官府也都发行自己的货币,但是随着景国的商人带着货殖通行天下,连渝国自己的百姓一直都更愿意用景国的铜钱。

    哈力图格醉着的老眼中迸发出恭敬的目光,他佝偻着身子迎着这几位贵客走进他那间谁瞅着都觉得寒颤的小铺子:“几位贵人要点什么?小人我打磨箭头锻刀什么的手艺都还行……”

    “别说这些有的没的,我也不是第一次来你这了。”外罩无杂色雪狐披风内里是上等松江印花棉布做成的女子武士袍头戴貂鼠昭君套的十七八岁的肌肤雪白少女走在这群贵胄后裔的最前边一马当先。她一甩宽厚的披风狐裘上掀起一阵翻飞的雪浪,露出她系在她腰间的两把套在古朴皮鞘里的短刀,她反手握住其中一只刀柄微微抽出一寸,刀锋闪亮寒光逼人,“我带他们来可不是为了看你这些破铜烂铁的。”

    “是是是,您说的对……”哈力图格陪着笑连连点头。

    “哎,这儿还有这种好东西?”一声惊奇的叫声响起,这些贵客中一个只有十二三岁的小男孩眼睛一亮,快步走出越过了那领头的姑娘和引路的哈力图格走进铺子。

    “嘿,这是景国禁军用的吧,好东西啊。”那小男孩稚嫩的声音传出,引得他的同伴都快走几步跟着他走进了那简陋的大门。

    那不大的木头屋子里就只有一盏昏暗的油灯还没有开窗,但屋子里却并不昏暗,那满墙的刀剑枪斧弓矢箭簇都闪着光,照亮了屋子里的同时也让屋子里比刮大风的外头还冷上几分。

    几人进门后就见着那个男孩站在屋子中央手上拿着一把足有七尺长比他人还要高些的苗刀左右比划。那闪亮的刀光沿着弯曲流畅的刀锋移动,和之前那雪白女子推出刀鞘一寸一闪而过的那道也毫不逊色,绝对的上品。

    “景国那边流过来的玩意儿,小人托了好些关系才弄着这么一把,前前后后花了得有小两百两银子。”哈力图格神色恭敬。

    “呦,你这还有这种好东西啊,以前从没见过呀。”领头的雪白女子从墙上摘下一只箭囊,箭囊里放着十几枝三尺长的长鈚箭,铁质箭镞杨木箭杆外裹桦树皮黑雕翎,那样式她一眼就能看出来是御用品,“这东西总不会是景国那边来的吧……”

    “啊,哈哈,这东西是脱里将军的。将军听说小人在军器监做过手艺还凑活,嘱咐小人帮忙养护。”力图格摸摸后脑勺打哈哈勉强压下自己的心惊肉跳,撞上这些祖宗搞不好今天他就得掉脑袋,“小人哪见过这么好的东西,也就是帮忙磨磨箭头啥的。”

    这帮年轻人一看就是勋贵子弟,按照渝国马上定江山的传统来说他们可都是弓马娴熟。为了和同样精通骑射的普通牧民区分开来他们通常都用特制器具,要是家里官爵高的搞不好还有陛下赐予的御用之物。这小集市上的居民和普通士兵看着他铺子里的东西也就是觉着不错,不过这些膏腴子弟可是一眼就能看出这满墙东西的来路,这是渝国勋贵的必修课。

    “好家伙……这东西你都有?”又一个男孩站在一堵墙边赞叹,“渝国重骑的浮屠铁甲,一就计有一千八百多枚甲叶,全重得有六十来斤……这东西可是妥妥的军中用品,民间私藏按谋逆论处按律当判处绞监候……你是从哪弄来的?”

    “样子货样子货,小人就是照着那样子打的,看着像而已其实轻的很,五十步开外随便一箭都能给射穿……”哈力图格擦着额头上的冷汗,他觉着自己备着的棺材要派上用场了。

    “行了,我们不是官府派来查你的,没兴趣管你的这些事。”那雪白女子手一挥止住了她的同伴,“给我们开门,我们要下去。”

    “哎哎哎……您几位请跟我来。”哈力图格收好那些铜板后松了口气,可算是要送走这些活祖宗了。

    门外凌牧云三人看着几人进去好一会后只有老铁匠一个人出来,他挨个牵着那些配着精致鞍具的汗血马绕进他那破铁匠铺子门面一边的小巷。待所有马匹都牵走后老铁匠在乌黑的袍子上拍拍手,他拾起胡床颠啊颠地走进铺子一个尥蹶子“砰”的一声把门锁上,一道木门隔绝了他那破锣嗓子哼出来的难听曲调。

    “真就是这了?”袁泠从小巷里走出来,好奇看着这间大白天窗户遮掩严实昏黄灯火闪烁跳跃的破木头房子,“怎么看这地方也不像是有什么乐子的地方……”

    袁泠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突然顿住,按着老板娘的说法那老爷子以前不过只是官府里的小吏,能有多大见识?就算老人家不是胡言乱语,他说的乐子袁泠也还真不一定看得上眼。

    “那那些来头不小的家伙到此地来为何?”凌牧云一句话打消了袁泠的疑虑,他们这些外乡人在这种事情上肯定是比不过地头蛇……也不一定,天知道这个死掉钱眼的那个破脑袋里还藏着些什么东西。天可怜见,谁知道这厮为何连自己的名字岁数都记不住却晓得揽月集和归化城西纸坊街这些名不见经传的地方。

    “你可知道此处有何隐秘所在?”袁泠问凌牧云。

    凌牧云似笑非笑地看着袁泠半晌,笑而不语。

    “你到底知不知道。”袁泠给看得羞恼在他小腿上踢了一脚。

    “不知道。”凌牧云说,“等进去看了不就都知道了?”

    “我还真以为你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呢,感情就知道些有的没的……”袁泠不屑瞥了凌牧云一眼小声咕哝,转身看看那间破屋子星眸闪烁跃跃欲试,“咱们现在就进去看看?”

    “别着急,再等等。”凌牧云按住袁泠肩膀,“咱们不懂这里面的门道,这会进去万一撞上先前那伙人不好收场。多等一阵子,咱们都到这了,现在也不急于这一时半刻。”

    “那得等到是么时候?”袁泠按捺住身形皱眉。

    “等到天黑吧,咱们也顺道再观察观察。”凌牧云看着袁泠似是有些不耐的面上调笑道,“你不是喜欢看那些小说话本吗?你看那老铁匠想不想那种武功绝世功成身退的高手高手高高手?寻常的话本上都是这么写的吧,神功大成又为情所伤遭人暗算含恨黯然退隐什么的……”

    “你当我是瞎的?那人脊梁弯得都成了拉满的弓了,眼睛昏黄全无神意可言,哪有丁点‘气冲斗牛,意力充沛’的模样?”袁泠翻了个白眼冷笑,显然对凌牧云混弄鬼的说法很不满,“要真如你所言我就挖个坑自己跳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