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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鱼还是狼

    金狐女人和紫菀站在观众席犹如鹤立鸡群,这样婀娜曼妙的两个美人儿不论身处何处都是引人注目的耀眼明灯,只是眼下席上的看客们都还沉浸在刚在那一场的戏剧结尾或亢奋或虚脱地期待下一场开始,而那些保持清醒的基本上都是输钱不忿的早都骂骂咧咧离开去到别处寻欢作乐去了。

    不过场下收拾残局的夜叉侍者对于场上的血腥场景早就见怪不怪,他们第一时间就看见了观众席上的两颗明珠,匆匆一瞥后按部就班抬着都哇下场,不久后便有夜叉侍者俯首而来。

    “带我们下去。”金狐女人对那人说,那人躬身后转身带路,从始至终这人不发一言。而他们仿佛成了图画上沾染的一点会缓缓移动的墨迹,席上的看客们都仿若视之不见却又自行避让。

    “紫菀姑娘请。”金狐女人对着紫菀微微一笑侧身让开道路。

    “嗯。”紫菀点头跟上那头前带路的夜叉侍者。

    夜叉侍者带着两人下到观众席最底层绕到对面在一处不起眼的死角里打开一道暗门率先下去,暗门旁守着的两名戴恶鬼面具佩刀的武士见着两女过来神色肃穆,见两女下去后他们从外部把门合上,一阵细密机栝声响后“咔哒”一声锁舌扣住严丝合缝,两名恶鬼武士拉了拉没能拉开转身离去巡视别处去了。

    “你们这里果然是机关重重。”紫菀听这背后的声响随口道,极乐世界有贡王爷的参股不假却不由紫菀负责,她也只是在金狐来王府上缴账目时才在王府见过这金狐女子几面,说起来往常她对此地也只是道听途说今日确实第一次亲临。

    “来这里消遣的客人都是些头面人物,这些人大多心怀好奇又耿介无畏。虽说他们做不出什么小偷小摸这等上不得台面的勾当,可若是让他们撞见了些不宜公开的私密却又不好处理,我等只好如此,就是设计施工维护颇为靡费。”金狐女人跟在紫菀身后笑道,“好在此处还称得上日进斗金,尚能负担。”

    紫菀点头,自家钱袋子摇钱树在如何小心也不为过。

    进入暗门走过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楼梯,夜叉侍者带着两人下到一条甬道。背后是透着迷蒙光亮的出口隐约有些细碎的喧嚣传入,那里是武士们教技厮杀的场所,有些时候也会让武士们和猛虎野兽在此搏斗。他们走过这条甬道去往场上迎接前方未知的生死胜负并把大量的金银带到甬道那头的一间账房暗室里去,然后这些财富会运往西边归化城渝国南院户部设立的钱庄再逐个分配发往各家豪强勋贵账上,听说其中还有库伦的皇亲国戚。

    “守卫很严密。”紫菀看着近乎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站立的恶鬼侍卫和墙上几乎不做掩饰密密麻麻似蜂窝的机关暗器道。这些都还只是明面上的威慑他人的,她相信暗地里类似千钧门毒烟迷瘴之流不易察觉的机关陷阱肯定也是不在少数。

    “那些上场的年轻人都是些血气方刚好勇斗狠偏生又没甚见识的,往往赢了几场便自以为能比肩武评十人。若是不加以威慑只怕会生出许多不该有的念头……唉,这般做也是为了他们好。”金狐女人轻叹口气解释道,“而且总有些野兽上了场被吓破了胆便往回跑,这些机关守卫也是防着它们伤人。”

    “只是如此便设置这般严密的机关岂非是以牛鼎烹鸡?”紫菀不置可否笑笑,紫色花边绣鞋踩在石板路上跟着带路的夜叉侍者漫步前进,脚步声盖过深处隐约传出的话语声和呼吸声,“守的具体是些什么我虽不甚明了却也是有些猜测,你更是心知肚明。就莫要如此搪塞我了,真当我是三岁小孩不成?”

    “紫菀姑娘能蒙王爷看重自是聪颖,奴哪里敢小觑您。”金狐女人会给紫菀一个微笑,“只是事情隐秘王爷又极为重视,我等不敢掉以轻心,而且如此布置也确实有那方面的考量。”

    “为王爷办差自当尽心竭力。”紫菀赞许道,“你们做得很好,只是不要再扯这种一眼便能看穿的谎言,反而容易横生枝节。”

    “是。”金狐女人微微行礼回应,面上笑容不减。

    很快几人走到甬道尽头,夜叉侍者侍立在甬道一侧等候差遣。

    “下去忙吧。”金狐女人挥手,夜叉侍者行礼后退下。

    “紫菀姑娘请。”金狐女人上前两步到紫菀身前,门里室内昏黄的灯火照着她脸上的金狐面具熠熠生辉,“您随我来。”

    “您来了,还带了个妞。真俊呐,来陪爷们玩玩?”一个坦胸露乳脸上带疤的糙汉子醉眼朦胧先是瞧见金狐女人想站却又站不起来,眼睛一撇见着她身后的紫菀突然哈哈大笑。

    “陪也不是陪你,你小子也不撒泡尿找找你自己,你配吗?”旁边一个同样喝醉的男人大笑拆台,“人家要陪也是陪巴图温都苏,人巴图温都苏可是打赢了都哇,你小子行嘛你?”

    “他哪行?他能忍着不吓尿了就不错了。”又一个醉醺醺四仰八叉躺在地上的家伙勉力撑起半边身子一块拆台。

    “呸,那小子还真是走了大运。”一摞酒坛子后面走出个愤愤不平的醉汉,“居然让他赢了都哇,还有这么俊的姑娘。”

    “巴图温都苏有这个福分吗,那小子刚和都哇打了一场就算没受伤这会也脱了力了吧,这么漂亮的小娘子就是钻了他的被窝只怕那小子也有心无力吧,还不如让弟兄们先沾沾光。”刀疤脸的汉子带头哈哈大笑,边上几个人跟着附和。

    这只有两只明烛照明的屋里还算宽敞摆着足以坐下二十人的两列长椅,就这么四个人或坐或卧倒在这里放声大笑说浑话,四周坛子高磊把几人埋住,浓烈酒气冲得紫菀一手捂鼻直皱眉头,墙边墙角站着恶鬼武士们都是一手按刀冷眼旁观。

    “怎么回事?”金狐女人抬手招来一名恶鬼武士询问,“他们怎的喝得如此放浪,等下不用上台了吗?”

    “他们本是要上场与都哇厮杀,刚才都哇死了的消息传进来,这帮家伙都乐疯了,说是要庆祝一二便如此了。”恶鬼武士悄悄抬头看了两女一眼又赶紧俯首,“您也知道,咱们这一直不排斥他们饮酒,只要能自己走上场便是。若是因为醉酒在场上被人打杀了也是他们自己的事,我们都不干涉。”

    “你看看他们的样子,还能自己走上场吗?”金狐女人怒形于色,青葱手指指着那爬起来都很难的四人,“一个都哇就把他们吓成这个样子,往后如何指望他们挣来银子,只怕是还没上场就瞒着我们私下里做好协议打假赛了吧……都给我拉下去处理了,让所有人都去看着,告诉他们这里谁才是主人!”

    “我记得你先前与我说过那个都哇是个什么常胜将军百胜王?”紫菀上前道,椅上地上的四人还在挣扎摸爬往嘴里灌酒。

    “都是我们甬道一些小手段,把他捧上去然后又摔下来,如此才能获利最大。”金狐女人道,“那种家伙连武道的门都没摸着更说不上什么境界,若是想要随时能找出大把的来。”

    “那也是你们花了功夫的,先前那事虽然只是意外但到底也有我的过错,再杀了这四个只怕是你们也要心疼、”紫菀看着金狐女人笑道,“都哇死了,他们也算是劫后余生,过分激动举止失措也算是情有可原,小惩大诫便是了。”

    “多谢紫菀姑娘宽仁。”金狐女人笑笑给了恶鬼武士一个眼神后便手持一盏烛台走向屋侧回廊,“您请随我来。”

    “啊——”

    “噌——”

    走在回廊里身后刀锋出鞘切割肉体和惨叫声此起彼伏,片刻后又听见那醉倒几人求饶告谢的嘶哑嗓音。

    “我先前说过了莫要当我是三岁孩童有话直说吧。”紫菀在金狐女人身后悠悠开口,“事不过三,没有下次了。”

    金狐女人顿了一下继续带路往里敲响了尽头的那扇小门。

    “进。”门内传出的声音有气无力,像是街面上纵酒多日未曾熟睡的青皮无赖,仅是听着就有种此人命不久矣的感觉,“今儿怎么这么早,赚多了?扰人清梦……”屋里那人说着意犹未尽地咂摸了两下嘴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姿势接着说,“老规矩,账目就都放那去,后天早上再来拿,期间别来烦爷。”

    金狐女人把门打开,紫菀看见小屋里占地面积最大的一张红木方桌上趴着个邋里邋遢抱着个酒葫芦的男人,他伸出一只手指着屋子一角哪里整齐堆放着账本卡片。

    “您请进。”金狐女人拉住小门让开道路,“此处是极乐世界的总账房,每月王爷过目的账目均由此出。”

    “此人能够理账?”桌上的账目纸张胡乱铺得横七竖八,笔架倒了长短毛笔甩的到处都是在那些翻动的账本上留下粗细深浅不一的墨迹,桌角上一张上了年头算珠包了浆的老算盘盖住砚台摇摇欲坠,趴在桌上昏睡的那人放下手臂晃动了倒着的酒葫芦,没盖住的葫芦口里流出了些许酒液沾湿了他垫在身下的账本。

    紫色绣鞋轻踮避免踩住满地都是的纸张,等到了墙边一处勉强能下脚立足的干净地方紫菀才站定身形,她捡起一张纸看着上面看不出名堂的数字放下又看着趴在桌上的账房先生远山般的眉头蹙得厉害,“你们每月就是拿此人写出的账本去给王爷看?”

    “不乐意看爷写的就找别人写去!当爷愿意写似的……”那人似醉非醉地砸吧嘴嘀咕,“放下东西就赶紧滚……”

    “姑娘可莫要小瞧了刘先生,这位可是先帝统合年间的榜眼,最是擅长经算。”金狐女人看着紫菀写明了一切的难看脸色小声道,“刘先生过目不忘神思敏捷,账目再繁杂也只看一眼便能一挥而就且从无错漏,当初刘先生到了这南院韩大王可是心疼了许久。”

    “榜眼?”紫菀再看这人还真给惊着了,渝国本就缺读书种子,走科举正途出来的历来都是南北两院抢着要的宝贝,石逾那样的二甲进士可都是几年里就做到了从五品永清城牧这样的实权官职,一甲三名照理不犯大错更是前途不可限量,现任南院大王就是大同年间的状元。这等人物居然就只是在此地算账,这可是货真价实的大材小用。

    “刘先生,刘先生……”金狐女人走到桌边轻轻摇晃这位邋遢账房小声呼唤。

    “说了放那就行,别烦爷。”那人晃动一下肩膀拍开金狐女人的手,“懂点规矩。”

    “刘先生,我等今日到此可不是为了什么账目。”紫菀用力一拍桌面“啪”的一声惊醒了这人,这邋遢账房一个激灵坐起来靠在交椅椅背上,两手耷拉着酒葫芦滚落在地上,酒水洒了一地溅到好几本账目上模糊了一大片字迹。

    “嗯——不是算账就更别来找我。”刘先生伸直胳膊蹬腿抻了个懒腰,他在椅子上蹭了蹭又摔了回去,抬头睁开那双浑浊的眼睛打量紫菀好几圈,“你谁啊?新来的?”

    紫菀这才看清楚这位刘先生的脸,胡子拉碴头发散乱满脸油腻不修边幅到了极点,不过那双桃花眼和上面的那对剑眉可真是英气,再看看这脸型,若是好好打理收拾应也是名俊秀的男儿。

    “这位是紫菀姑娘,奉贡王爷之命前来,要下无间。”金狐女人扶着刘先生站起来在他耳边小声道。

    “贡王府来的?”刘先生闻言眼睛一亮神色瞬间清明再次打量紫菀竟如大旱之望云霓一般,七尺多高的身子站直一身酒气尽数散去兴奋之情溢于言表,“要下无间去?”

    紫菀实在是不了解这人究竟是在高兴什么,但还是点头亮出手腕上的那串葡萄玉坠:“奉王命下无间。”

    “那还在此作甚?娘的,等了多少年了都,可算是来人了……”这刘先生险些高兴地蹦了起来,他看也不看那截皓腕上的玉饰弯腰捡起地上的酒葫芦摇了摇,没听见动静便扔到一边转身打开一个小柜子又取出一只葫芦别在腰间,“来来来……跟紧了,赶紧下去把那老东西给处理了……可算是等到这一天了……”

    说着刘先生挤开墙角站着的紫菀一脚踢开她身旁整齐堆着的账目,然后用力在墙根里的某块砖上用力一跺。齿轮咬合转动和铁链格子碰撞声一齐响起。房屋晃动,屋里烛火摇曳带着墙上人影扭摆,地面上酒葫芦滚动抚平一张又一张跳动的字纸。

    “断龙石?这么大动静,怕是足有几万斤种吧。”紫菀摊开的掌心里落下些许灰尘,她看着刘先生面前明显缓缓被向上吊起的墙壁,“好家伙,整得跟地龙翻身似的。”

    “兹事体大,自当小心。”金狐女人见怪不怪踱步到紫菀身边道。

    “嘀咕什么呢,下去了。”刘先生迫不及待把屋里的烛台拔起猫着腰勉强从渐渐张开门洞里钻进去,闷声自门外传入,“赶紧的。”

    金狐女人冲着紫菀歉意笑笑,两人一道靠近那洞开的门扉,门外漆黑一片浓重如墨阴风阵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