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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偶像

    吕子其自恋,喜欢镜头中的自己很久了。

    这年秋天,他发现电视上的明星秀突然多起来,大城市电视台接洽小城市选送的明星脸,小城市电视台大肆宣传,从民间寻找。

    娱乐节目从来没有独树性,抄袭不被指责,一个台的一档娱乐节目收视率好,其他台立即变换一种方式推出。等到铺天盖地,观众厌烦,又有新花样。

    可喜的是,离百根市几百公里以外的省城,也兴起这种民间娱乐节目,每天广告寻找与某位明星长得相似,或模仿度极高的人。

    此前,吕子其上过一个边缘城市的明星秀,得了第三名,在那个城市很有名气,但名声没传到百根市,百根人对他知之甚少。

    除了周围人的欣赏,和他自己拿录像带给亲戚朋友的炫耀,他不可能逮住一个人就宣传自己。所以说,他还是一文不名。

    近来闲暇无事,他又想起了这茬。拉弟管不住他,就用冷漠加冷战的方式对待他,她以在工地做饭为由,尽量少回家,流连在外,每天打扮得花枝招展,肩上披个时髦的毛领领,故意在他面前显摆。

    拉弟挣的钱,他连一分钱也见不上,家里需要什么,拉弟会买回来,还主动给他母亲零花钱,就是不给他吕子其。

    吕子其心里很不舒服,他的男子汉尊严受到极大的伤害,省城的明星脸广告刺激了他,他决定参加,在当地红起来,赚点钱,在拉弟面前炫耀。

    吕子其说出打算,他不指望拉弟有好头脸,这个农村女人,是不会理解他的追求。她无语,沉默许久说:你觉得有意义吗?

    他不屑向她解释。这么多年,她不让他在家练,把他赶到外面,整天对着无花河吼喊,像个疯子。

    长久的风吹日晒雨淋,他的脸没有光气,不好上妆——上次在边缘城市上镜时,化妆师说的。如果他出了名,脸面最重要,需要保养。

    拉弟不仅不管他的脸,还不正经看他的脸,哪怕关注一次也好。他顶着拉弟对他理想的蔑视,偷偷在心里下了决心。

    不知道能不能出名,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名,他懒惰地等待着机会,偷偷为自己置办起了行头——请本地老裁缝做了一套中山服。

    他太瘦了,又用类似于薄棉袄的材料做了一副的身垫,上了两副垫肩,将身体弄得魁梧一些。这也是上次在边缘城市上镜时,导演给他的建议。

    没有人明白他的快乐,上镜的快乐,他只能一个人孤独地想。

    拉弟很想与他正经谈一次话,也许会对他们夫妻的感情有所帮助。

    此前,拉弟在外人面前从不提自己的丈夫,有时候加夜班,卖场女人都有丈夫接,她从不通知吕子其,自己一个人硬着头皮往回跑。

    寂静无人的夜,她将头脸用纱帽包住,故意走得脚步很重,让人感觉是个男人。反而,这种装束在黑夜很容易吓着别人。

    现在,家里经济条件好转,又住上楼房,事事顺遂,拉弟也想夫妻和睦,表里如一,再添个孩子,好好过日子。

    他们没有深谈的机会,多年养就的习惯,谁也不关心谁,彼此搭伴过日子,几乎是AA制生活。

    双方亲戚礼尚往来,吕子其出钱。共同的生活用度,吕子其和拉弟都出钱。个人衣物个人添置,从不一起上街。

    拉弟的初恋是个高中生,不善言语,眼神温情,很老实。他们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在感情的状态里,两个人天真的像孩子,内心是什么,表面就是什么。

    后来他转去省城,接受家里安排,一门心思考大学,和她断了联系。

    她至今保存他送的红棉线手套,红色的。

    她也想试着理解丈夫的理想,保持与他同一步调。他散漫惯了,没一件事上心,唯独在这件事情上,她感觉到了他的努力。

    她看过明星秀节目,试着去接受男人像王刚的脸,希望慢慢喜欢上他和他的爱好。

    所以,她又说:想去就去,成功了最好。

    简短的两句话,震撼到了吕子其,他不明白拉弟今天是怎么啦?

    她马上给他买了两件出门的好衣裳,还给了他一些钱,叮嘱他不要弄丢了,最好装进带拉链的内裤口袋,给他做了两顿好饭菜。那一刻,他差点动摇了去省城的决心。

    因为缺乏,又因为突然给予的缘故,吕子其这次出门特别想念拉弟。

    他前脚出门,一场沙尘暴就降临了,刮了两天一夜。

    公路几乎不通行。他坐的小班车摇晃了十几个小时,滞留在省城的一个乡镇。车上的人就地住下,躲避这场风灾。

    小镇旅馆突然热闹起来,五块一床突然涨成十块,几小时后变本加厉,喝开水三块。

    路面情况恶劣,能见度不足一米,偶有私车经过,慢慢腾腾,所有车灯大开,仍不见光明。

    他带的衣服不够用,从旅馆小卖部买了一条秋裤,多年积压的产品,质地轻薄,保暖作用不大。沙尘暴不知何时停歇,他只能随遇而安,在肮脏的旅馆床上睡了又睡。

    没有吃的,有人偷拿老板的馒头,他不敢,花钱买了一包方便面,大象牌的,五毛钱。又买了水泡面,水比面贵。

    有人风趣地说:物以稀为贵。第二天,流感袭来,很多人感冒了。

    老板备下的药以粒出售,2粒消炎药搭配1粒感冒药,三块钱。吕子其用剩余的水服药,把衣服搭在被子上,祈求一觉醒来风停病好。

    传统的农家路边店,离公路几米远,屋顶与路面齐,处在低洼地,僻风。因常年没有旅客,条件简陋,不通电。

    夜里醒来,吕子其似乎感觉风停了,打开门一看,路面依旧一片混沌。

    滞留的乘客内心都不安宁,硬木板床一夜呀呀作响。天明与天黑没有区别,寒冷无法阻挡,几个年迈乘客感冒加重,再次加钱买药。

    他们好像被世界遗弃,狂风过后,暴雨紧随其后。

    傍晚,风雨俱停,天空露出本来面目,清蓝无云。沙尘暴后遗症随处可见,大地灰蒙蒙的,夜再次降临。

    第三天,有班车过来,大家一涌而上,迅速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