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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约见

    午饭时间。

    父母陪许诺一起吃。青一色素菜,许诺点的。她一直坚持吃素,为了保持苗条的身材。母亲唠叨,让女儿适量吃点肉,强健强健筋骨,以后结婚生孩子。

    许维华春风满面,推门而入,见家人围坐在一起吃饭,很欣慰:这样真好,一家人在一起,我们以后一直这样。他毫不掩饰自己内心的喜悦。

    母亲起身给儿子张罗碗筷,父亲让出凳子,说自己已经吃饱了,去外面抽烟。许维华坐下来享受美餐。许诺逮住机会就问他和施桐的事儿。

    她说:你这半天去哪儿了?也不陪我。

    喏。许维华指指桌上的书和水果。水果是买的,书不会也是买的吧?

    水果是买的,书是借的。许维华说。

    哼,我就知道。

    你俩别打哑谜了,快吃。母亲坐在一边,慈爱地看着一双斗嘴的儿女。

    许维华迅速吃完,剥了一个香蕉给许诺。

    弟弟,我不爱吃香蕉,你兴奋地忘记了?

    许维华没理会她的阴阳怪气,说:从今天、现在开始,你每天的饭后水果改成香蕉,上下午零食改成巧克力,不得有违!

    不可能,谁说的?

    施医生。

    啊……

    下午三点,约见时间。许诺跟随医生助理,沿着蜿蜒的走廊,去往高级心理师施桐的办公室。

    原本,施桐一句话点明她目前的情绪状态,已然让她对这个女子刮目相看。现在又知道了她与弟弟的关系,一种焦灼的亲近感油然而生。

    施桐的办公室与众不同,没有办公桌,手提电脑放在一只小几上。主要道具是一张大躺椅,铺着淡蓝色的单子,干净素雅。

    躺椅旁是施桐的位置——小方凳,上面有一层厚厚的海绵。这是寥院长请人特制的,考虑到施桐经年累月坐着与人交流,凳子硬不舒服。施桐为此很感动,以一件棉布衬衣作为回馈,巧妙地划清了他们之间的界线。

    许诺进来时,施桐已经坐在小方凳上等她,她是个时间观念很强的人,恰好许诺也是。

    施桐示意许诺躺上去,许诺照做。施桐起身做了两件事:点燃薰衣草,启动轻音乐。

    房间内立刻变成世外桃园,淡紫色的天地中,溪水潺潺,有飞鸟掠过,啾啾鸣叫。

    许诺闭上眼睛,陶醉地闻着薰衣草的香气,呼吸慢下来,大脑前所未有的澄静。

    许诺,你不用看我,我们就这么说话。施桐说。

    好。

    母亲去世时,你还记得吗?父亲和现在的母亲再婚,你就没有一点不愿意?或者你不愿意,只是没有表现出来?

    提到亲生母亲,许诺鼻头酸了一下,眼泪从眼眶流出来。

    母亲去世时,我还小,我不想让爸爸伤心,一直憋着没哭……后来,王华阿姨来了,她要代替母亲的位置,我恨她。但所有的人都对我说,爸爸应该有个伴,我应该有个妈。所以我把恨憋在了心里……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不像其他小孩那样,伤心了就哭,不愿意就闹?

    刨开你的童年伤痛,不难看出你那时就已经扭曲的性格,突然的打击,其实让你关闭了心门,别人看到的,都是你伪装的表象。

    我那么小,就会伪装?

    是的,因为亲情太强大了。后来,许维华你弟弟出生了,听两位老人说,你没有欢喜,也没有难过,一门心思地念书画画,为什么?

    不亏是高级心理师,早就做足了功课。许诺再次心生敬意。

    他们生了个男孩儿,我吃醋的要命,我觉得他们三个是一家,我是多余的人……我偷偷哭过无数次,请求天上的妈妈把我带走,我甚至想在弟弟的奶粉里下毒……但我最终什么也没做,假装无所谓的样子。

    你在亲情与仇恨之间选择了伪装,练就了一身伪性格,一件欺骗人的外衣。

    伪性格?外衣?那么我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我现在还不能下结论,好在你很坦诚,我们很快就会有收获的。

    哦……我可以睡会儿吗?许诺相当放松。

    当然可以,今天下午,这里只属于你。

    哦,谢谢你。淡紫色的天地中,溪水潺潺,有飞鸟掠过,啾啾鸣叫,一片朦胧。

    许诺看见了大海,她想起和前夫一起出游的情景,那时,他们没有生活的琐碎,只有彼此。事实证明,没经过生活琐碎历练的婚姻不牢靠,说破就破了。

    这几天,一家人难得在一起,她其实有些后悔心里对家人的咒怨,他们有什么错?这么多年,父母恩爱,弟弟许维华又争气,这个家没有什么不如意,为什么她非要制造一点什么出来?

    即使母亲活着,她不照样有离婚这一遭骂?她与前夫的冤孽,是自己的,与家人无关啊!

    但为什么她的心堵的慌,她什么都清楚,她甚至一开始不认为自己会得抑郁症,怎么可能呢,她是社会精英,是开解拯救别人的人,怎么能把别人倾诉的垃圾堆积在自己身上呢。

    当她发现自己对什么都不满,对谁都怀疑的时候,她以为都是别人的错,她是一个受害者,一个吃力不讨好的人。

    在吃下那些药片的时候,她不是单纯的想睡一觉,而是永远睡下去,不要醒来。不醒就没有痛苦,不醒就没有越陷越深的猜忌。

    还有一点,过于自信使她丧失了一个正常人的需求,谁都依赖她,她却没人可依赖。她想依赖弟弟,和他商量自己心理的变化。弟弟却不往心里去,认为她能自己解决,虽然后来知道弟弟出了事,耽误了与她见面,但她还是觉得没有人真正关心她。

    就在刚才,吃饭的时候,她看起来很满意一家人在一起,其实心灵深处是抵触的,是表面化的。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的情绪是真的,什么时候是伪装的。

    关于伪装,施桐也看到想到了,她正在想办法挖掘,然后对症下药。她希望施桐能救她,能给她一个答案。

    交给施桐吧。许诺想。

    她觉得好累,有什么压在肩膀上,她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