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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以和为贵

    丁喜热爱游戏,甚至痴迷游戏。

    与玩家不同,他喜欢在线看人家玩游戏,特别是一些高手与人对战的游戏。然后,他会像星空之下最谦虚的小学生,仔细记录高手的开局、中盘,到最后的胜负手。他对自己的要求是,最多不超过两天,能在下一盘中推演出高手下一步的杀法,比如该建基地了,该出动战车了,该在拐角爆头了。由于游戏种类不同,有的高手有时一天能玩十几类游戏,当然也有的一天只与人对战一场。

    难度越大,越是乐此不疲,他不要求对战,只是想看出玩家的习惯、战法和技巧。顺带,他也会看玩家在对战时的对话,判断他们是否冷静,还是为了故意激怒对手在辱骂,哪怕有时男玩家冒充女玩家骗经验值什么的,也会看得津津有味,特别是那些能成功冒充的,有时他也会想自己是否真的变态。丑丑的消息就是他从一个玩家的谈话里知道的。

    那个玩家,特别喜欢狙击游戏,那天大杀四方,在最兴奋的时候,他说了一句:“如果我在现实中这样准,就能帮到丑丑了。”

    现实很美丽,现实也很残酷,流离失所、辛苦奔忙的人很多,经常有人在光脑上发死亡威胁令,相应的,也会有组织与此接触,双方洽谈价钱。对于那些遭遇最悲惨的,如果又没有钱的,那么他们只能借助神的开眼,不然只能消失在尘埃。玩家在高兴之余,随口说了一句,大概兴奋期未过,又补充了一句:“丑丑真惨,全家被人烧死了,她是躲在妈妈身下,那位伟大的母亲张开双臂,自己烧成焦炭,给她留出了一丝空间。”大概兴奋期过一阵缓过来了,不知是怕给自己惹上麻烦,还是怕给丑丑惹上麻烦,他随即删了这几句话。

    通过连续三天对这个玩家的观察,丁喜判断他在这件事上说谎的可能性很小。通过对玩家注册地址的分析,知道这个家伙就住在东五大区。那么能发生灭门大事的火灾,光脑前一目了然:两年前,东五大区一个曾经事业有成的货运商人——贺兰强一家不幸丧身火海,其幼女送往医院。

    贺兰强,首都经济学院高材生。本在联邦政府工作,经济视野开阔,理论前瞻能力强,深受部长的器重。但更强的却是其个性,再看重他的领导,也不能忍受下属总用白痴的眼光看着自己。结果被扫地出门,一度境况潦倒,被迫回到了故乡——东五大区。在这里他遇到了还在痴痴等他的青梅竹马,恢复了重新奋斗的勇气。他从星际跑船开始,用那极其敏锐的嗅觉,捎带适销对路的货物,慢慢积累了第一桶金,然后有了第一艘星空货轮,接着成立了自己的运输公司。然后,贺兰强逐渐成为东五大区中等以上的小富豪了。

    按理说,贺兰强与胡义没有什么联系和交集。但胡义却不这么认为,出来混的,最大的成功就是洗白上岸。他虽然可以和区议员谈论明年预算,却没办法强势入股那些大型产业。那里的产业不是有高官背景,就是有比他还黑的背景。在胡义的心中,还是找一个运行良好的小公司,慢慢输入资金,慢慢将帮派资金洗白,慢慢使公司逐渐壮大,最好还有一个能帮他打理公司的操盘手。这样,贺兰强就是在东五大区最合适的人选了。接下来的故事如同那些狗血电影一样,但远比电影更残酷。贺兰强是一个连部长都不肯妥协的人,何况是他眼中的“一个东区小混混”。贺兰强虽然没有破口大骂,也没有严词拒绝,但这种视如空气的做法,让胡义愤怒了。那种漠视中的轻蔑,让他似乎又回到了童年,而且很显然,那是一个极度灰色的童年。

    丑丑在医院途中失去了呼吸,生命总有出路,在太平间的台子上,她居然发出一丝啼哭。这个皮肤烧焦、四肢烧残、声带呛裂的孩子,被太平间守卫悄悄带回家,然后送给了孤儿院。游戏玩家的女朋友到孤儿院做义工,丑丑悲惨的模样引起她的关注。经过几个月的相处,丑丑才能用嘶哑的声音说出“报仇”。

    丁喜找到了孤儿院,用了近半年,每天近一个小时相处,终于和丑丑谈成了第一笔生意:甲方丑丑想要以两根棒棒糖的代价干掉胡义,而且胡义必须死在她面前;乙方丁喜表示有难度,第一是胡义及其团队战斗力比较强,完好无损地送到孤儿院比较困难;第二是即使将胡义干晕,直接弄到丑丑面前变化太多难以把握。甲乙双方经过多次“磋商”,最后甲方给出底线:胡义死,但她只能出一根棒棒糖。乙方微笑着,伸出手与甲方相握“成交!”

    糖有点粘,明显已经放了很长时间,但丁喜觉得很甜,特别是看到电子报“社会新闻”版角落那行字:著名社团领袖胡义追思会定于联邦历10099年8月17日上午9时,在东五大区荣华殡仪馆举行,请各位亲朋准时参加。

    丁喜又坐在光脑前,触碰信息,他的压力又大了,在去首都星上学筹措经费的基础上,他还想筹措一笔钱帮丑丑整容。联邦的医疗保障很好,科技很发达,技术上没有问题。问题是,丑丑是个黑户,她只是被保卫偷偷送进孤儿院的,没有人敢为她担保,这样一个烧焦的小孩申报户口,也许登记的警察就是胡义的徒子徒孙。即使胡义死了,虎帮还在。没有户口,就不能成为公民,就没办法享受联邦带来的光辉与荣耀。

    光脑上依然有大量生意,但他却不敢接。对于人无比熟悉,但对机器,尤其是光脑却不太熟悉。他没办法弄个账户就开始揽生意,这样,稍有心的人就可以顺着账户找到他。他只能找现金交易的,这样就陷入一个困局:顾客请杀手是为了隐藏自己,如果派人掏现金,顺着联系人,无论多隐蔽多少条线,总有一天会顺着线找到顾客本人。这样的困局让丁喜无比烦恼,更为烦恼的是,现金交易往往是不怎么上台面的生意,靠着这样的生意,他可能要到三十岁才能赚一张去首都星的机票。

    有买卖要干,没有买卖创造买卖干。也许丑丑是自己的幸运星,看着胡义追思会那张照片,丁喜觉得机会来了。

    胡义的死让东五大区的地下秩序出现了短暂的真空,权利永远是最好的毒药。谁来做胡义的位子?丧狗现在的心情是快乐并痛苦着,胡老大憋屈的死了,按规矩就应该他上位。他娘的,帮里谁最能打?谁最难缠?只要被他盯上的,他会像只疯狗一样不死不休。给胡老大做了几年的狗,混到二当家的位子,现在就应该他上。可惜的是,应该是应该,他还有一个对手——花强。

    花强主要打理胡老大的娱乐产业,虽然能打的手下没丧狗多,但他有另外的优势,就是钱多妞多关系多。流连夜总会酒吧的,达官贵人富家子弟不少,花强会来事,特别是那些新鲜才下海的,花强总会挑几个好的,给他们送去。以前,胡义在官面上这一块也多是花强出面,现在到了收获的季节。况且东五大区的地下秩序,警察局是不会忽视的,更巧的是,凯特局长是花强的主要供应商,因为他有着另外一个绰号“千妇斩”——把每一个少女变成少妇,现在他距离这个目标很近了,花强也应该上位了。

    胡义追思会上,丧狗坐在主位上,花强脸上没有露什么表情,心里一阵痛骂,但没办法,毕竟丧狗资格比他老。这时凯特局长来了,大手一挥,坚决不肯坐上贵宾席,说就搞个圆桌追思会吧。一句话,丧狗的主位就不是主位了,谁能坐上主位,就看两个人的本事了。用凯特局长的话:十五天确定话事人,不然,他不介意找另外一人。

    虽然花强有凯特局长撑腰,但丧狗也不惧怕,塞勒星的龙爷已经发话:各凭本事。谁想用官面搞事,龙爷也不介意用官面去搞他。这就说了,两人可以动用一切江湖手段,单挑、群殴、砸钱、拉票、收小弟。还有没说出来的,就是请杀手,干掉对方,一了百了。杀手不能随便请,按照塞勒星的规矩,竞争社团领袖,严禁相互暗杀,万一杀手身份暴露,那就不要竞争了。况且既然大家知道要暗杀,那保护的安全程度不亚于国家元首。但还必须出来,至少三天要在公共场所亮相一次,这是气度,整天缩在安全垒中,选都不要选了。

    丁喜现在要做的是,告诉花强帮他干掉丧狗,同时告诉丧狗帮他干掉花强,再然后告诉凯特帮他干掉花强和丧狗。最后干掉凯特,因为凯特的目标开始瞄到了乔乔。

    传消息没问题,问题是如何搞定他们?这三个家伙谁都不是省油的灯,一票人围着,凯特更是有一帮警察围着,稍一马虎,估计他连出东五大区的机会都没有。

    欲先取之,必先予之。

    “今晚丧狗的衣领左侧脖颈处会有一个圆点,直径与子弹一样。你能开价吗?”一条消息出现在花强的手机里。花强没有追问信息来源,他只是在考虑是否真实。现在是买方市场,特别是他和丧狗开战,杀手如同尘埃,一个个踊跃报名,价格也一路走低,最低的只需十联邦币,只能吃顿不算丰富的早餐,他奶奶的,莫非真当老子是凯子么?

    丧狗被一条同样的消息折腾的莫名烦恼,当然他的信息里名字变成“花强”。今晚,他会在“午夜豪情”夜总会与花强碰面,双方都在向底线靠近开出价位,让对方退出。虽然明知道对方不肯退出,但依然乐此不疲地带着一帮小弟去开价,然后回来再暗中筹划搞掂对方。

    上等的红酒,香醇的雪茄,明亮的包间,洁净的透明茶几,两人面对面,笑看对方,宛如一对多年未见的朋友。地盘一次次分割,资金一次次加码,声音偶尔一次放大,小弟们偶尔一次前进一步,然后再退下,江湖谈判经典场面。

    蓦地,两人眼睛都是一缩,他们在对方的左脖颈处看到了一个圆点,一个狙击枪的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