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番外·绾玉篇

    佛曰：人生有八苦。

    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

    你相信命中注定么？你相信因果循环么？你相信命本休矣，却生相遇么？

    以前我本不信，后来我却不得不信。

    那日我死后，没有堕下阎罗，而是流连在醉卧山上，三天三夜。

    折梅最后说出的那四个字，我和他之间的误会相错，甚至他在一夜之间白了头，我都亲历亲睹。

    可我，再也回不去了，因为我只是一个魂。

    当年醉卧山上，神女合欢三魂尽散的时候，我就是三魂中那一缕最执念的魂，我离开了主体，一直跟在折梅的前世——夜祸的身边。

    他因过而被众神囚禁在冥河，我便徘徊在忘川的彼岸，附在了黄泉边枯萎了已有一万年的彼岸花上。

    他看不见我，我亦看不见他，我和他之间，两两相望。

    后来，我附着的那支彼岸花被一位有缘人摘了下来，那个有缘人摔下忘川的时候，我被夜祸握在了手中，又和他一起堕进了轮回，但因我只是个魂魄，所以他可以投胎，而我却只能和他的残念一起，成了两半咬合在一起的玉，也就是东华年初，江湖传闻中所说的那枚能够让人长生不老，天下无双的夜合欢。

    我与他的残念，一红一黑。

    再后来，这枚玉被一个凡人吞了下去，凡人被万箭穿心时，夜祸因为已有实体，所以那缕执念回归了本身，而我却只能躲在玉窍内最黑暗的地方，一直等待着，等待着能够重见光明。

    终于，那个凡人爱上了一个女子，而那个女子身受重伤，还怀着身孕。

    荒凉的大漠里，水源极度匮乏，那个凡人他本就因万箭穿心而活不久了，便日日割了血喂女子喝下，也就这样，我的魂便附到了女子腹中的那个婴胎的身上，也就是段绾玉的身上，从而得以重生。

    这一切都是我前世那个主体的师傅丰雅上神告诉我的，他还告诉我，兰渊和莲酒为了唤我主体的重生，一个赔上了自己的九重金身，建造了琼楼玉宇，封住了我主体几万年来未曾腐朽的尸体，一个赔上了自己的九命天伦，跟众神做了交换，用以更改命玺上重新记载我主体命数的机会。

    我主体的师傅又说，我的缘未尽，我将会在这同样的乱世里重生。

    我始终是有些迷茫的，因为他并没有说清，这个我，究竟是我的那个主体，还是现在的这个只是一缕游魂的我。

    我只得暂且按捺下自己的私念。

    谦卑的问。

    那我还能遇到折梅么？

    主体的师傅只是笑的隐晦。

    他说，命中自有定夺。

    我终究只能点点头，喝下了他递给我的奈何，一口入喉，前世今生，全数尽忘。

    这世，寥寥十七年的年华，转眼即逝，再执念又如何，我也就只是一缕幽魂，我总归还是要去新的轮盘，与其它走失的两魂，一并回归主体的，未来怎样，谁也不知道。

    后来‘扑通’一声，我看见自己坠尽了万丈的湖中，耳边依稀响起了一阵音色怨艾的笛声，分外的清角吹寒，隐隐混着一个女子的琴声，轻而泠泠，清而彻彻，泣诉非常。

    我还听见，有人在风间念着我最爱的《予生靥》，声音冰凉冰凉。

    纵憾长生，予吾长寂。

    然之靥和，思環不弃。

    ‘断桥奈何’，仙人忘，凡人丧。

    我一生笼统喝过三次这忘情水，三次都在这醉卧山上，三次都只因为一个人。

    他的前世叫做夜祸。

    他的今生叫做折梅。

    他是我的劫。

    我最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