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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你的愿望是什么?

    “嘿,老邹,你的愿望是什么?”

    深夜,男寝403中几个床铺依旧喋喋不休。

    “愿望嘛,毕业了找个好工作,然后攒钱和女朋友领证结婚……”

    “啧……”提问的人摇头叹息,“没意思。”

    “没志气。”

    “没出息。”

    另两张床铺上的人附和道。

    “哎,年轻人呐。”老邹也摇摇头,他一向认为越是朴实的愿望就越有实现的可能,不过他并不打算扭转室友们的观念,而是扬起脑袋望向门口左边的床铺,“王哥呢?”

    “我?考研,然后争取上岸呗。”王哥枕着双臂悠然道,他大概是403宿舍中短期目标最为明确的成员。

    “呵。”老邹撇撇嘴,对这个回答嗤之以鼻,不觉得比自己的“更有出息”。

    “小景,你呢?”提问者转而问第三个人。

    “小景”不姓景,姓姬,名景。许是这个姓氏较为罕见冷僻,所以室友们更喜欢以名字相称。按照老邹初见时的说法:这姓氏放玄幻小说里,高低也得是个远古家族、二号反派。

    当然,这种说法稍稍有不尊重之嫌,但实际生活中姬景遇到更夸张的情况也不在少数,所以久而久之,面对初识者的诧异,他也学会了一笑置之。毕竟姓名乃宗族父母所定,况且“姬”姓给他带来的影响还算是以正面居多——比如上学时更容易被老师点名回答问题……

    “这还用问?穿越呗。”老邹抢先接口,“别人的电脑收藏夹里,要么是学习资料,要么是游戏库存。偏偏咱们403出了一位神仙,《民兵军事训练手册》、《赤脚医生手册》、《炼钢法》、《土法水泥制作》、《自学古汉语速成》……”

    “停!”姬景略显无奈的打断道,“我都没你记得这么全。”

    这不是老邹第一次拿他调侃,自从偶然被他瞧见自己电脑中的几篇文档资料后,对方就好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目光都变得有几分奇特。

    “诶,你真的这么想穿越?因为什么,人间不值得?还是觉得自己生不逢时,想要到异界或者换个时代大展拳脚?”

    提问者倒是来了兴致。

    “哪有那么夸张,纯属无聊,消遣而已。”姬景搪塞道,“你呢?问了一大圈,说说自己是怎么想的。”

    “有人开始转移话题了嗷。”老邹怪叫一声,却也没不依不饶,而是跟着姬景继续起哄。

    “我啊……我最大的愿望,大概是简简单单当个普通人吧……”

    “切——”这次的嘘声达到最大,另三人异口同声,床铺靠着阳台玻璃门的老邹更是伸出了中指,在月光下冲着提问者比划。

    “看到这个了没,送你了。”

    提问者笑而不语,宿舍里吵吵嚷嚷一阵,逐渐陷入沉寂。有鼾声渐起,悠扬绵长,这意味着再不睡觉,恐怕就要彻夜与鼾声作伴了。

    “你真的想穿越?”

    提问者却又找上了姬景,这是对方第二次这么问了,姬景本想随口打发,但想了想,还是决定认真回复,免得他今晚继续纠缠不休。

    “有这种想法。”

    “啧,这可有点儿难办。”

    “有什么难办的?”

    姬景继续应付着。

    “你想穿越到什么世界?魔法?武侠?科幻?修真……”

    提问者一口气连说七八个词语,却一直没听到对方的回复,歪头一看,正对上姬景丢来的白眼,“历史。”

    “虚拟历史?架空历史?还是真实历史?”

    姬景有些无语,小声骂了一句:“小说网站都没你分类这么多……随便什么都行……”

    “OK。”提问者浑不在意,又兴致勃勃提出了第三个问题,“那你想穿越到什么朝代,春秋战国?秦楚两汉?三国魏晋……”

    姬景听的大感头痛,有些后悔开启今晚这场谈话,这次却有人替他作答。

    “要我说,什么时代都不如现在好,穿越?穿个锤子越,你穿越是有wifi还是有电脑,有外卖还是有空调?吃饭都是水煮,生病全凭天意,上个厕所还要用竹片喇屁股,tnnd,那是人过的日子?”

    姬景莞尔,睡意也随之消散不少,仔细想想,其实对方说的不无道理。

    穿越听起来美妙,先知先觉,掌握历史潮流、大势走向。可穿越者哪是那么好混的,新的世界、新的身份,穿越到乱世意味着危机四伏,穿越到盛世却也不代表一世太平。

    做百姓安安稳稳,难有出头之日;做商人富贵一生,但地位低下,总得受制于人;入仕为官能庇佑一方,可难护己身——忠臣难有善终、奸臣总有覆灭、权臣生前权倾天下,死后却免不了开棺掘墓、挫骨扬灰;做将军……不提自己会不会领兵打仗,将军除了驰骋疆场,还有猜疑与忌惮,十二道金牌,一杯鸩酒,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做皇帝倒是美妙,威加海内,恩泽八方,可先不说怎么当上皇帝,以姬景的性子,虽然算不上什么道德君子,却也是经过文明洗礼的现代青年。而据他所知的古代历史,任何一个封建王朝,底层的平民百姓都是艰难度日,他就算有心享乐,也只怕自己睡不安稳。

    或者像某些电视剧里,当一个闲散王侯?列爵而不临民,食禄而不治世,能跟皇帝打架抢女人,对方还从不猜忌。

    嘿……梦里大概什么都有……

    姬景思绪万千,竟然真的开始考虑穿越事宜。

    “王哥也没睡啊?”提问者转变了骚扰对象。

    “睡个铲子。”王哥语气郁闷,在床上又翻了个身,“不是说听打呼噜听多了,没呼噜声反而睡不着觉吗?咱们都听老邹打了三年呼噜了,我怎么还没适应,这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啊。”

    姬景想笑却没笑出声,那边的提问者却陷入沉思。

    “你说的好有道理。”半晌,他回复王哥道。

    “是吧,哥说话一直很有道理来着,可惜你们没人听。”王哥又把身子翻了回去,似乎是拿什么东西堵住了耳朵,“老邹要是听我的跟我一起准备读研,说不定毕业后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王哥嘟嘟囔囔一阵,终于沉沉进入睡眠,提问者思忖良久,转而又问姬景:“古代世界给你配上近代文明,你穿不穿?”

    “穿,能穿为什么不穿……”睡意再次袭来,姬景迷迷糊糊打了个哈欠,他感觉自己已经进入了梦乡,老邹的呼噜声、室友的低语声、走廊的脚步声、窗外的风声,像是梦魇在呓语,又像是一团团光怪陆离的影像在围绕着自己旋转。他觉得自己似乎飘了起来,仿佛悬浮在云端上,被无形的水汽托举着。

    良久,梦意渐渐消散,姬景觉得有人在呼唤自己,这不是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