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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南湖边上

    木人野在睡梦中一会儿梦到爸爸被人杀了,一会儿又梦到鬼域四刀也全都被杀了,地上血流成河,人头滚滚。突然一个无头人站起来,提刀要来杀自己,这可把木人野吓坏了,想跑又跑不动,一下就惊醒了,出了一身的冷汗。

    木人野见自己躺在床上,四周都是陌生的环境,赶忙爬了起来。听到动静,门外走进来一个农家女孩,跟他年纪相仿,带着软软糯糯的声音关切的问道:“你醒啦!”

    木人野一脸茫然,他可从来没见过这个女孩,问道:“你是谁?这是哪里?我丁大哥他们呢?”

    那女孩抿嘴一笑,说道:“好啦,一下问这么多,肚子饿不饿?先吃点东西好不好?”说着返身出门,不一会端了一碗鱼汤进来。

    木人野还真是饿得狠了,闻到扑鼻的香味,肚子不争气的咕咕叫了起来。这可把那女孩惹得咯咯笑了起来。木人野不好意思,但还是端起碗来把汤给喝了。木人野砸吧嘴巴,本来还想再喝一碗,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在这女孩面前,竟然不好意思起来。

    那女孩又端了一碗过来,歪着头问到:“想喝,为什么又不说?”

    木人野虽只十六岁,但从小浪荡惯了,不管是百花山庄里的女佣还是小镇上的女孩,在一起都玩得开心,从没有这么拘谨过。听她这么一问,顿时涨红了脸,说不出话来。

    那女孩嘻嘻笑道:“啊哟,像个姑娘似的,快把汤喝了吧。”递给木人野,又道:“嗯,你叫小野,木人野。我叫包适存,你叫我存存好了,我爸爸就是这么叫我的。”

    木人野连喝了三碗鱼汤,精神大振,见这女孩爽朗大方,便道:“包适存,好名字!现在总得回答我刚才的话了吧?”

    包适存眼珠一转,道:“那你先要回答我的话才行,你刚才明明还想再喝鱼汤的,为什么不吭声?”

    木人野一本正经的道:“因为你长得太好看,把我嘴巴里的话吓回去了。”

    包适存轻轻捶了他一下,“呸”了一声,低着头道:“就会瞎说。”可是心里还是很开心,道:“这里是南湖边上,我和爸爸从小就住在这里,打鱼晒网。那个丁大哥么?他是爸爸的好朋友,他跟爸爸说他们要去一个地方,不方便带着你去,就把你交给我们了。他还说要你放心,他们会找到你爸爸的。”

    木人野问道:“那你知道他们去的地方是哪里么?”

    包适存摇摇头,道:“他们没说,我也没问。既然不方便带你去,肯定是很远很危险的地方了。”

    木人野着急起来,抓住包适存的手,急切的问道:“你爸爸呢?他肯定知道。”

    显然木人野抓疼了包适存,见包适存皱了邹眉,木人野赶紧放手,连说抱歉。

    包适存疼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说道:“疼死了!”

    木人野托起包适存刚才被抓的手,呼呼的吹了几口气。包适存把手抽了回来,满脸通红,低下头去,低低的道:“我爸爸打鱼去了,没那么快回来。”说完走了出去。

    木人野看着包适存的背影,呆呆的站在原地,心中自责不已:“我怎么这么不小心,弄疼了她。”又想:“丁大哥不方便带着我,情有可原,一来我不会武功,总是要他们照应;二来我年纪还小,有些事,恐怕也不方便告诉我,虽然之前讲述过一些江湖故事,也仅仅是故事而已;再者,我木人野还是个胆小鬼,一见到流血杀人,就害怕得晕了过去,他们肯定不会带着一个胆小怕事的人一起去的,没得丢人现眼。”接着又想到:“丁大哥他们要不去了点苍,要不还是去了华山,总得要把冤枉他们杀害谢玉这事弄个水落石出明明白白的。”又想:“他们是没杀谢玉,可是明明把华山派的段奎给杀了呀,他们还敢去华山,就不怕孟天南以及什么华山七剑他们报仇吗?”

    木人野年纪还小,经事不多,何况这些江湖中恩恩怨怨的事,哪是他想得明白的?

    木人野走出门来,见包适存坐在一条小矮凳上,支颐不语,痴痴的看向远处的碧波湖水。木人野寻了条凳子坐在包适存旁边,过了良久才问道:“你从小就生长在这里么?”

    包适存“嗯”了一声。

    木人野自言自语:“我生下来时我妈妈就死了。我爸爸对我很好,我们山庄里的人也都对我很好。我们山庄叫百花山庄,种了好多花,红的绿的紫的黄的,一年四季都开着花儿,可好看了。”木人野望着远处的湖水,接着说道:“但我觉得还是这里好看!”

    包适存问道:“为什么?”

    木人野脱口而出:“因为有你在这里。”说完立马就觉得后悔了。

    果然包适存把头埋在双腿之间,背脊微微耸动,显然又在哭泣。木人野不知如何是好,只好坐着不动。

    哭了一会,包适存忽然抬起头来,破涕为笑,说道:“我们去划船好不好?”也不等木人野答不答应,拉着他的手就往湖边奔去。

    湖边柳树上栓着一条小扁舟,包适存先行跃了上去,木人野跟着跳了上去。

    包适存递给木人野一支小桨,木人野摇头示意不会划,包适存笑道:“我教你。看好了。”

    小桨入水,轻轻拨弄,那扁舟便往湖中滑去。青山绿水,微风拂面,木人野见包适存笑意盈盈,不复刚才的神色,心情也开朗起来。

    包适存道:“从小我就跟着爸爸在这湖里划船打鱼,戏水摸虾,可好玩了。你会游水么?”

    木人野笑道:“我可不会。”

    包适存道:“旱鸭子,嘻嘻。我爸爸打鱼可厉害了,不过他更厉害的是潜水,他能在湖里潜上三天三夜。你信么?反正我不信。”

    木人野听她自问自答,倒也有趣,也跟着道:“我也不信,潜水三天,闷也闷死了。”

    包适存接着道:“我爸爸认识一些江湖上的人,听他们说我爸爸年轻的时候也行走江湖,只是后来厌倦了江湖上的打打杀杀,就隐居在这里。当然,他一定是因为我,才隐居江湖的。”

    包适存悠悠的说道:“只是既然隐居江湖,又何必再与这些江湖人物来往?想来爸爸也有难言的苦衷。”

    木人野听到一声极轻极轻的叹息,不知道说什么话安慰才好。

    包适存忽然手指着天空一只灰雁道:“你瞧这只雁儿自由自在的在天空中飞翔,多好!”

    木人野抬头顺着她的手指看去,碧蓝色的天空中一只孤零零的灰雁在往北飞,不自禁的有些伤感,正要感慨一番,突然舟身一侧,坐立不稳,“扑通”一声跌落到湖里去了,跟着就听到咯咯咯的笑声。

    木人野不会游水,连喝了几口湖水,双手乱挥,慌乱中抓到一支木桨,死命抓住。

    待得静下心来,木人野看清了木桨那头一人正一脸坏笑,正是包适存。

    原来包适存受了木人野的欺负,有心要报仇,想要作弄他一番,便演了这一出。

    木人野恍然大悟,也不责怪她,湿淋淋的爬了上来,仰面躺在小舟中,侧头看着包适存荡桨划船,只觉此情此景最是优美好看,此时此刻最是安宁美好!

    两人回到屋中,包适存见爸爸还没有回来,便准备食材做晚饭,吩咐木人野把门口的木材劈了。

    木人野从没干过这等粗活,劈了半天才劈了几根,但也干的兴味盎然。

    包适存做好了饭菜,也不等爸爸,似乎很正常,招呼木人野开吃。熏鱼,腊鱼,清蒸湖鱼,当然少不了鲜美的鱼汤。木人野又是连吃三大碗。包适存只吃了一小碗就饱了。

    落日余晖点点撒进小屋里的时候,包适存的爸爸回来了。木人野一看,不禁哑然,原来就是那天载丁啸雷和自己过河的那个船夫,名叫包择天。木人野叫道:“叔叔好。”包择天点了点头,却不说话。

    包适存倒了一碗酒,放在桌上,包择天道:“再倒一碗。”向着木人野道:“听丁啸雷说,你很喜欢喝酒,来陪我喝一碗。”

    包适存道:“爸爸,人家这么小怎能喝酒?”

    包择天不理女儿,道:“坐过来!”

    木人野感到一种不怒自威的威严,不自禁的坐了过去,挤出一丝笑容,道:“我......我不会喝酒......喝的是那种甜米酒。”连说话声音也发颤了。

    包择天道:“甜酒也是酒,来,干一碗。”

    包适存打岔道:“爸爸,你就别为难小野了。”

    包择天斜眼瞧了瞧了女儿,忽然哈哈大笑,端起大碗,咕隆咕隆的喝了一碗。木人野不知哪里来的心气,端起那碗酒也咕嘟咕嘟的一口气喝完。喝得急了,剧烈的咳嗽起来。

    包择天又是哈哈大笑,说道:“想不到你小子还真有两下子!”又倒了两碗。

    包择天见女儿不悦,便道:“放心,我是不会为难我宝贝女儿的好朋友的。”直把包适存说得面红耳赤,连忙走进自己的小屋去,把门关了起来。

    果然包择天不再要木人野喝酒。包择天连干了三碗,吁了一口气道:“江湖事江湖了,你不是江湖人,我也早已不在江湖。奈何我们都身不由己。丁啸雷说得对,一日入江湖,终身在江湖,想要退出江湖隐居山野,谈何容易。”

    木人野听他感叹,不知说什么话安慰才好,坐在一旁默不作声。

    包择天道:“眼见点苍派的谢玉被杀,华山派把这笔账算到鬼域四刀的头上,嘿嘿,这根本就是华山七剑所为!”

    木人野不解,问道:“这谢玉听说是孟天南老婆的亲哥哥,华山七剑怎么会杀了他?”

    包择天道:“张猛说他拿到了谢玉的骨头,上面留下的是剑痕,而鬼域四刀都是用刀,就是先用华山剑法杀害了谢玉,外面又用刀法来掩盖。”

    木人野又问道:“即使骨头上留下的是剑痕,那也不能证明就是他们七剑啊。”

    包择天喝了口酒,赞道:“你能留意这些细节,足以说明你很仔细。因为你不是江湖中人,不知道江湖中各门各派,各家武功各不相同。即使同样使剑,华山剑法和昆仑剑法也不同,既不同在剑的本身,也不同在剑法,那就会导致伤痕的不同,外人不好分辨,行家内里一见即知。”

    木人野点点头,他这个江湖门外汉虽然对江湖上的事知之甚少,但能一点即透,听包择天如此分析,大为折服。

    包择天续道:“鬼域四刀即已查明真相,他华山派当然不能放过他们,因此在长安设伏,重伤赵铁甲,又直追到江南来,甚至还惊动官府,用了毒这才把丁啸雷逮到,要不是中途杀出个木人野,嘿嘿,此刻恐怕他丁啸雷早已成了冤鬼了。”

    木人野想起那天在万兴楼发生的事,不禁汗然,道:“可是丁大哥本已走了,却还返回来救我,我......我......”说了两个我字不知怎么说下去。

    包择天点点头,道:“丁啸雷义气为重,岂会丢下你不管?只是想不到在废园你们居然把段奎给杀了。好!好!这下彻底跟华山派干上了。存存,给爸爸续一壶酒来。”

    包适存只打了半壶,道:“爸爸,还是少喝些的好。”包择天也不说什么,倒了一碗。

    木人野欲言又止,包择天微微一笑,道:“你想问你丁大哥去了哪里对不对?”还没等木人野说是,包择天便道:“我也不知道。华山恐怕不会去了,去了也没用,不要说他们不是孟天南的对手,就是华山七剑也不好惹。”

    包择天喃喃自语:“华山派为什么要杀谢玉?华山派为什么要杀谢玉?”

    包适存忽然说道:“爸爸,天色很晚了,华山派杀不杀谢玉,跟你也不相干。”木人野也道:“包叔叔,存存说得对,江湖上本来都杀来杀去的,跟我们不相干。就跟我们小镇上的地痞流氓那样,有的为了钱财打架,有的为了姑娘打架,有的就为了出一口气打架,还有的无缘无故的也打起架来。”

    包择天干了最后一碗酒,道:“对,本来就跟我们不相干。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