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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六八七五,我有点羡慕你啊

    布政使高行林有点睡不着,他干脆起身来到书房,从密橱中拿出早已拟好的奏折又看了一遍,自觉毫无破绽后放了回去。

    他坐在桌后扫视整个书房,忽觉的那些灯影阴暗处似乎藏着人,忙喊了仆人进来,在房中添了许多盏灯,将整个房间各个角落都照的光亮这才放下心坐了回去。

    过了没有半刻,他忽然从椅子上弹起来,急急忙忙跑到密橱处又将奏折取出来看了一遍这才放心。他将奏折放回密橱,又觉的不够安全,将奏折又取了出来。

    他环视整个屋子,觉的哪里都不安全,干脆贴身放好,这才安下心来。

    冯彰在屋顶上看着他这劲折腾都替他累,这么怕丢,当初不写不好吗?

    似是与冯彰有心电感应似的,高行林又把那奏折拿了出来,左看右看,最后放在烛火上点燃了。

    哎呦,我去。

    冯彰心里暗骂。大人说今晚他们必会露出马脚,没想到这人小心到把马脚给烧了。

    高行林烧完奏折,用一碗茶水将那灰搅了搅这才安心的回了卧房。

    阿瑶翻身搂着刚刚躺在床上的高行林:“大人干嘛去了?这么冰。”

    高行林心里有事,懒得跟小妾纠缠,起身出了房门。

    阿瑶坐起来,看着关上的门若有所思。

    高行林去了正妻的屋子。

    正妻谭氏尚未歇息,正在看书。谭氏见他来了也未动身,依旧倚在床上看着手中的书,其实这一页书她已经看了一个多时辰,半个字也没看进去。

    高行林有点无趣,但是他来找谭氏也不是为了趣事。

    “明个,你带着尚峰和芝兰回一趟娘家,早点出发。”

    谭氏撇了他一眼:“嗯。”

    “嗯什么嗯,知道了就早点睡。多带些银钱,别大张旗鼓的。”

    谭氏看了他一会儿,起身开始收拾。

    高行林有些气闷:“你也不问问为什么。”

    “问了又能如何?你现在才说这些事,那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发生。我一个女人家哪里管得了。你的血脉我会给你保护好的。锦衣卫……”谭氏说着,眼泪往下掉,转身抱住高行林,:“他们不是好惹的,为什么偏偏要惹他们。”

    高行林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谭氏的头:“奸臣当道,自要有人去铲除。若是你不做,我也不做,难道将来要尚峰他们连个活路都没有?男人嘛,总是要搏一搏。你也不要太担心,我都安排好了,过几日我去接你们娘仨回来。”

    谭氏搂着高行林又抽噎了好一会儿,才擦干净眼泪,接着收拾,只是一想到这一面可能是最后一面时她心中难受不已,眼泪啪嗒啪嗒自己往下掉。

    高行林安排完了所有事才觉得安下心,站在庭院中仰望夜空。

    天公不太作美,云多,无星,弯月也有些朦朦胧胧的。

    “高大人,好雅兴。”下人带着冯彰过来。

    “冯大人。”高行林觉得头有点疼,突然的毫无征兆的头疼:“不知道冯大人深夜到访可是提督大人召唤?”

    “不是,是我自己沽了点酒。咱们同朝为官,我老家也是河南府的,怎么也算半个老乡。之前事忙不得空,这得了一点空就想跟冯大人亲近亲近。”冯彰抬手晃了晃手中的酒壶。

    “冯大人也是河南府的,贱内娘家也是河南府的。”

    “高大人这是俺们河南府的姑爷啊。”

    冯彰和高大人越聊越投机。

    刘怀仁看完手中的薄纸,看了眼下跪之人:“明日之后,欧阳江会将赏赐亲自送过来。”

    “属下不求赏,只想求大人一个恩典。”

    “说。”

    “属下想此事一了就找一山村隐居,寻一真心人相守,生两三个孩子,平平安安过完一生。”

    刘怀仁垂眸不言。

    这种日子,他也想过,可是,他能吗?他不能。只要他前脚提离开,大概他尚未回到私宅就会被人刺杀在街头。

    “六八七五,我很羡慕你。”刘怀仁看着下面跪着的柔弱女子,发自真心的羡慕她,她还尚有归途,自己只有来路。

    “属下惶恐。”六八七五听到这句话吓得一哆嗦。

    “准了。待你配合我把这边事了了,我会让欧阳江给你一笔安家费,自寻出路吧。但要记住,六八七五从来没有存在过,你也从来不是锦衣卫。”

    “属下遵命。”六八七五很是开心,回答的语音都带着欢快。

    晨曦终将到来,太阳从天边跳出来。

    谭氏带着一双儿女回首深深的看了一眼布政司便让下人赶着车静悄悄的走了。

    刘怀仁在高行林的陪同下用完早饭:“高大人,我们走吧?”

    “提督大人请。”

    众人上了马,向着校场而去。

    校场安静的厉害,就算是没来过几次的布政使高行林也觉得奇怪。

    空旷的校场上不见一兵一卒,高行林心知出事了,只怕今天是有死无生。

    刘怀仁一直观察着高行林,见到他到了此时还能强装镇定,也是佩服了一下。

    “参见大人!”众人齐呼。

    “免礼吧。”刘怀仁居中坐下。

    冯彰和孙信君对视一眼,一左一右站到刘怀仁的身后。

    左右护法金刚都到了。

    高行林知道所图之事是彻底失败了,但是是从哪里泄漏的呢,他有点想不明白。

    “带上来吧。”刘怀仁端起茶杯,用盖碗一下一下轻轻的抿着漂浮的茶叶。茶水的温度刚刚好,不冷不热,适合入口。

    五花大绑的按察使和都指挥使被锦衣卫推上来,各在腿窝处踹了一脚,双双跪下。

    孙信君将多封往来信件拿到那二人面前,二人均是吓得一哆嗦。

    高行林心中也是咯噔一声,片刻又安静下来,暗自庆幸之前往来的信件自己都没有署名,而且也没有留存。

    孙信君又将李向阳提供的账本放到二人面前,一页一页翻给二人看。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按察使疯狂磕头求饶。

    刘怀仁押了一口茶,是自己带来的茶,吃着顺口。

    “都带上来。”冯彰说到。

    不一会儿,一群被五花大绑的将士带了进来。

    高行林如坐针毡。

    都指挥使看着鼻青脸肿的众人,众人哭着开口:“大人,对不起……”五个字一出,都指挥使一下子瘫坐在地上。

    “行林,你说他们意图谋害朝廷钦差,这该是什么罪名?”刘怀仁看着高行林,后者吓得一个劲擦汗。

    “这……这……论罪……论罪……当诛。”高行林吓得话都说不利落。

    “那这件事的幕后策划呢?”

    “诛……诛九族。”

    “幸好早上我让人拦住了你的妻儿,不然这就是跑了一族。”刘怀仁无比庆幸的说:“还是高大人啊,不像我这阉人,连个律法都学不清楚。”

    高行林闻言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来:“大人,您这是何意?”

    “阿瑶,你来给高大人解释解释。”

    阿瑶从帐外走了进来,跪在刘怀仁面前。

    “怎么是你?”高行林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栽在自己最为宠爱的小妾手上。

    阿瑶拿出一叠信:“这是高大人与众位大人往来的密信,是他让我烧掉我偷偷藏起来的。”

    孙信君接过阿瑶手中的信件呈送到刘怀仁面前。

    阿瑶又拿出一份薄信呈上:“这是高行林拟好的,等着大人一死就立刻发文呈报。”

    “这不可能,明明我已经……”高行林说不下去。

    “在大人烧掉之前,我将最上面的那一层纸剥离下来收了起来。”阿瑶头也不抬,恭谨的回答。

    “这怎么可能,那纸怎么能剥离的掉?”高行林不信,完全不信。

    “让他死的明白吧。”刘怀仁发话。

    很快有人取来一份空白奏折,阿瑶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布包,打开后里面露出众多的工具还有药瓶,又叫人送来一盆水。

    从浸纸到分页,再到剥离、晾干,阿瑶忙活了大半日,将奏折最上面的那一层纸剥离下来,而剩下的奏折完全看不出有任何的痕迹。

    高行林面如死灰:“刘怀仁,是我技不如人。”

    刘怀仁摇摇头:“从一开始你就输了。”

    “一开始?”

    刘怀仁点点头:“冯彰,你给高大人解释解释。”

    冯彰上前开始叙说事情经过。

    去年冬月的大雪,高行林让人故意拖延救治。但是,对外宣布是救助银粮被东厂暂时征用,延缓了救助的时间。虽然略有民愤,却也被随后马上发放的救助粮给掩下去没有引起朝廷的注意。

    今春的大旱,高行林又派人在民间造谣说是因为东厂手段残酷,行事残忍。其中东厂督主刘怀仁老家是河南的,所以老天要惩罚他的老家。

    去年冬天的民怨,加上今春的民愤,高行林顺利引起了民众的抗议。暗中,他又联合按察使、都指挥使给带头起义的张镐、鲁俊山等人提供武器钱粮,拖延抵抗等,放纵他们壮大,然后趁着原掌印太监侯勇林病重,王震接任临时掌印太监的时机上报朝廷需要督军。

    “督军历来是我们东厂的事,此事不出意外,定是派东厂的人前来。”冯彰面无表情看着高行林:“河南布政司的民间起义已经有一月有余,你早不报晚不报,偏偏选择刘大人伤重恢复、王震王大人接任掌印太监的时候报上来,时机选的不错。”

    “冯彰,叙事就是叙事,不要增加个人的评价。”刘怀仁提醒道。

    “是,大人。”冯彰行礼后又看向按察使和都指挥使。

    “大人,我们冤枉啊,我们什么都不知道,都是他在操作。”按察使和都指挥使赶紧喊冤,将脏水都往高行林头上泼。

    “你俩不用着急,马上就说到你们了。”冯彰不急不缓的看了这二人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