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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老家(十三)

    刘宗敏起的很晚,日上三竿,才睁开眼睛。头昏沉沉的,昨夜喝的太多。四个宫女上前服侍他穿好衣服,扎好发辫,又端来一盆温水,水盆是黄金打造,前天夜里刚才皇宫抢过来的。连带伺候自己的宫女也来自皇宫,刘宗敏暗自感叹,还是皇宫好啊,几个宫女伺候的有模有样,比自己带的几个婢女就是强。

    梳好头发,宫女拿来一块铜镜,铜镜里清楚的映出自己的模样。刘宗敏长得并不像传说中的青面獠牙,如果刮掉胡子,还是眉清目秀的,脸上几道伤疤,其中一道从左至右斜着划过上嘴唇,给他添了几分杀气。为了掩盖伤疤,上唇也留了胡子,胡子浓密,一看就知道刘宗敏有异族血统,纯正的汉人极少有如此重的络腮胡子。

    看到自己眼睛里布满血丝,气色也不好。刘宗敏气又上顶,老实说,昨天晚上的宴席吃的并不痛快,窝了一肚子火。让他不高兴的主要有三件事。

    第一件事,昨日闯王进城当着百姓立了规矩,不收税,不扰民。接着田见秀的卫队就开始满BJ城抓抢老百姓的大顺兵丁。一气抓了三十几个,当着百姓的面砍下脑袋,挂在城门上示众。

    被砍的军士里有一大半是刘宗敏的人,刘宗敏很生气,平日里田见秀见到自己毕恭毕敬,今日居然砍起自己手下的脑袋,分明是闯王指使的嘛。

    第二件事完全就是自己的感觉,进了紫禁城,众将领被拦下,等在太和殿外,牛金星、李岩等一干文人陪着李自成进了大殿,过了许久,才安排众将领进去,大殿上,李自成高高坐在龙椅之上,按照牛金星的安排,自己等一众将领站着左排,一帮文人站在右排。牛金星有带着大伙齐呼“闯王万岁!”虽然自己勉强跟着喊了,但是心中并不美气,这么多年李自成都是和大伙平起平坐,现在突然高高在上,享受众人的朝拜,刘宗敏感觉真的不好,你闯王还不是我推立的嘛,没有我哪有你今天,论实力,你手下的将士哪里有我多,一路过关斩将,我的部众贡献最大。

    最让刘宗敏不满意的是第三件事。晚上在御花园大摆筵席,往日大家伙早就围在一桌,亲热的不分你我。现在,还是像在太和殿一样的安排,李自成坐在上面,面前单独一张方桌,文武众臣,每人面前一张小桌,菜十分丰盛,酒也对自己的脾气,可是吃起来就是不爽气。

    李岩等一批文人,轮番站起来给闯王敬酒,小话说的让刘宗敏直起鸡皮疙瘩。自己还得满脸堆笑,连连说,李岩说的对!现在想起来都瞧不起自己。

    酒喝到一半,牛金星端着酒杯过来敬自己,喝过之后,假装若无其事的对自己说:“刘大人前天晚上从皇宫里收获不少吧,有合适的可以让咱们闯王也欣赏欣赏啊!”自己当时强压住火,告诉牛金星不要听外人瞎说,没有那回事。牛金星仔细看了俺的脸一下,笑笑就走了,估计自己当时的脸色一定很难看。

    自己端着酒杯上前给李自成敬酒,李自成倒是站起来碰了杯,话说的也客气。但是没有往日的亲热劲,敬酒完毕,俺坐回去,越想越不舒坦,独自喝了几杯,现在脑后还隐隐作痛。

    打天下时是兄弟,打了天下,就把俺放一边了?!下次在见闯王,自己还就得矜持一下,你不鸟俺,俺还不鸟你呢!怕你个球啊!刘宗敏暗暗下了决心。

    吃罢早饭,两名卫士陪在身后,刘宗敏进了养心殿,手底下一班师爷和武将早早等在这里。

    处理过几件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日头已经过午。刚要散朝,张师爷道:“昨天中午,闯王安排把一干明朝的大臣押到将军这里,让将军处理呢。”

    “那就押上来,咱倒要看看这些大臣们是什么模样。”刘宗敏来了精神。

    魏藻德一行四十余人被带来上来,黑压压的跪在大殿外地上。

    “去问问,这里面谁是官职最高的?带进来讲话!其余的都在外候着,看到这么多人俺就烦!”刘宗敏吩咐道。

    众人相互相觑,谁也不敢出头。一位老者对出来询问的张师爷道:“魏藻德魏大人和陈演陈大人分列内阁首辅和次辅。品阶是最高的。”

    二人刚想推脱,张师爷不耐烦了,“好了,好了!就是你们两个吧!赶紧进殿!”

    硬着头皮两人走进大殿,陈演咕咚一声跪下,魏藻德先蹲下双腿,身体前倾,然后两手撑地,费劲的跪了下来,额头渗出了豆大的汗珠,昨天晚上的暴揍打断了魏大人的右肋骨。

    看到魏大人肿胀的脑袋,刘宗敏乐了,“说说,恁这脑袋是怎么回事?”

    魏藻德强撑着回道:“回大人,昨天脑袋磕到马槽子上面了。”

    一句话逗乐了刘宗敏,头转向陈演:“恁老实告诉俺,到底是怎么回事?”“回大人,昨天晚上,外面的各位和魏大人起了冲突,伤到魏大人了。”“给俺学学到底是怎么回事!”刘宗敏分外感兴趣。

    陈演只好把来龙去脉讲了一番。刘宗敏道:“活该,打死你也不冤枉!”,停了一下又道:“俺一直以为朝廷的大人们都是正人君子哩,原来都是恁们这些一肚子花花肠子的狗人,有恁们这些人渣,难怪崇祯帝失了江山!”

    魏藻德趴在地上,汗如雨下。往日能言善辩,现在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很快,刘宗敏转移了注意力,“俺说,恁们身为朝廷重臣,这些年没少贪污吧,都说说,家里存了多少银子?!”

    刘宗敏是打铁出身,声音洪亮,穿透力强,跪在大殿外的也听得清楚。

    所有人心里都打了个哆嗦,完了,完了!

    没有回答,刘宗敏瞪起了眼睛,一指陈演,“恁存了多少银子,老实交代!”

    “回大人,臣是从一品,年俸禄900石粮食,臣家中人口多,这些年实在是没有攒下银子啊!”

    “胡说,恁们这些狗官敢跟俺老刘打擂台!不想活了吧!明告诉恁们,咱大顺军现在缺银子,恁们拿出银子来,这叫,这叫什么来着?”回头望向张师爷,张师爷忙小声道:“助饷。”“对了,助饷!拿出银子!”

    大臣们跪伏在地上,无人回答。

    刘宗敏急了,一拍桌案,“从这两个人开始,都拉出去,狠狠的打!”

    四个兵士进来,架起两位首辅,拖到殿外,按到地上,抡起大棒,狠狠打在屁股上,一声闷响,两位大人痛的直起腰来,杀猪一般嚎叫。张师爷走到旁边,吩咐道:“不要停,先打完二十棍再说!”

    二十棍打完,两人的臀部开了花,血透过裤子,与裤子粘在一起。脸变得雪白,张师爷问道:“说吧,一个人拿出多少两银子!”

    魏藻德忍着疼痛,喘息着道:“臣家有六千两,后面有一个是臣的儿子,我们俩愿意全部拿出来。”

    陈演接着道:“臣家也有六千两,臣愿意拿出助饷。”张师爷记下两位大人住址,银数。吩咐道:“把剩下的一个个拖过来,先打完二十棍,然后再说。”殿外一片鬼哭狼嚎,十二个大臣没有挺过二十棍,就丧了命。

    张师爷禀报:“将军,这些人一共认捐十八万两千五百两。

    “安排人去各家拿钱,这些人还关回去,等俺有了空,在慢慢审,都是铁公鸡,不打怎么能行!”

    剩下的三十几个大人们被拖回马圈,不大工夫,两个士兵抬着一桶豆腐渣送到马圈里,各位大臣忘了自己的身份,围拢过来,没有碗筷,每人用手捞起豆渣,囫囵吞咽下去,片刻的工夫,桶见底了。没有抢到吃食的人,冲着守卫喊道:“军爷,我等老弱没有抢到吃的,烦劳您在找些吃食来!”守卫并不理会。

    饥饿难耐,陈演一瘸一拐走到马槽边,仔细巴拉,马槽一角尚有十几粒剩下的黄豆,一把抓到手里,用嘴吹去土渣,刚要送进嘴里,旁边一个年轻人伸手来抢,饶是反应快,还是被抢走了几粒,陈演忙将攥紧右手,把手搂紧怀里,弯腰爬到角落,这些豆子能救命呢,可不敢在让人抢了。

    更多的人受到启发,冲到其余马槽里翻检起来,马槽里还真有不少剩下的黄豆和黑豆,为了这些,又发生了一场殴斗。

    魏藻德伤的重,无力上前争抢,脑子灵光,魏大人发现了众人遗漏的地方,马圈里一滩滩有不少的马粪,趁着各位大人争抢黄豆的工夫。他爬到马粪边,马粪早已半干,用手扒开,里面还有没有消化净的豆子,魏大人飞快的捡起来,揣入怀中,半天的工夫,居然找到一小捧。

    魏藻德爬回自己躺着的位置,慢慢的人们安静下来,魏大人低低的喊道:“魏春申,魏春申,过来给我敲敲背吧,痛的实在厉害啊!”

    儿子爬了过来,魏大人道:“看看我的后背是不是还在流血啊!”暗地拉起儿子的左手,将十几粒豆子塞入手中。父子二人将找到的豆子悄声咽进肚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