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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老家(十二)

    地窖里空气很污浊,为了保密半夜被送到清凉胡同口后,五人下车连灯笼都没敢打,跌跌撞撞摸黑进入地窖。

    小妾胡氏陕西米脂人,风姿绰约倍受魏藻德的宠爱。地窖里两个不大的房间,各摆了一张木床,被褥都是现成的。进入地窖,胡氏自顾进入东边的房间,把随身带来的细软放到床上,吩咐管家王永道:“把褥子好好打扫一下,你看看全是灰,怎么住!”

    王永刚要上前,魏夫人发话了。“老王,站着别动!”

    冲着周氏嚷道:“谁让你到那个床上了?把你的脏东西赶紧拿走!”

    周氏不让了,“两个房间呢,你们娘俩住那一间,我住这间怎么就不行了。”魏夫人走上前来,一记耳光重重扇在周氏脸上。“反了天了,敢跟我没大没小!”

    周氏虽然漂亮,脾气可是火爆,上前一把拉住魏夫人:“老爷都不舍得打我,你凭啥欺负人!”

    两个女人撕扯起来,奶妈从后面拉住周氏长发使劲一扽,趁着小妾身体后仰的工夫,魏夫人抬起腿,一脚结结实实的揣在周氏小腹,小妾哎呀一声,抱着肚子蹲在地上,奶妈一使劲将周氏拉倒在地上,周氏两手撑地挣扎着想爬起来反击,魏夫人一脚踢在她的面部,鼻血喷涌而出,右眼肿起老高,小妾彻底躺在了地上。主仆二人使出女人打架的招式,掐、拧、挠、薅、踹,片刻的工夫,周氏如同弯曲的大虾,佝偻成一团。口中不停的喊道:“夫人饶命啊!夫人饶命啊!”

    二人打累了,方才停手。夫人坐在床边,奶妈薅着周氏的头发,将她拉起来。夫人指着鼻子骂道:“你个狐狸精,平时迷惑老爷踩着老娘的脖子上,老娘不跟你一般见识,今天这个地步了,还敢跟老娘叫板!”

    还是不解气,上前两手在周氏的脸上乱抓,“今天就破了你的相,看你这个狐狸精还有什么本钱诱惑老爷!”周氏两手捧脸,但是仍旧被挠了十几道血沟,头发也被薅去了好大一片。

    周氏跪在地上,拼命的磕头,“小的再也不敢了!夫人饶了我吧!”

    王永这时才敢上前,挡在两人中间。“夫人,她知道错了,您大人大量就饶她一次吧,要不老爷面前不好交代啊。”

    夫人也是累了,指着周氏鼻子道:“你个小妖精,服不服?”

    周氏忙拼命点头,“夫人,小的服了,小的真的服了!”

    夫人对王永道:“让她到外面去挨着水缸住!,这房间你和李妈住。”

    王永上前拉起周氏,回手拿起一床被子,“三夫人,走吧!”

    奶妈一把抢下被子,“不给这个小贱人盖!”

    周氏蜷缩着靠在水缸边,王永看她实在可怜,趁着夫人们睡觉的工夫,将带来的几个个包裹打开,翻出自己的一件夹袄扔给周氏,包裹中的东西摆放完毕,又把八个包裹皮递给小妾,小妾抽啼着将包裹皮铺在地上,也算是有了褥子。

    睡得正香,屁股被狠狠的踢了一脚,睁开肿着的双眼,眼前一人拿着蜡烛站立,使劲晃晃头,看清了,踢自己的是奶妈。费劲的站起来,奶妈骂道:“你个小妖精睡多时间了?还不起来给夫人做饭!”

    “我不会做饭啊!”话刚出口,一巴掌狠狠扇在脸上。“你是不是想挨打啊?!装什么装,赶紧点火做饭,晚一点有你好看!”

    地窖靠水缸处搭了一个地灶,灶具是现成的,劈好的木头绊子整齐的码放在两边。周氏淘号米放入锅中,费了许久时间就是点不着劈柴。

    管家王永看到周氏实在可怜,上前把劈柴从灶内拿出,在灶底铺上把茅草,然后将劈柴松松的放上,火镰伸到茅草处一敲,一个火星飞到草上,劈柴着了。

    闷好米饭,奶妈上前,将米饭盛了满满的四碗,锅见底了。又从咸菜坛里捞出一块芥菜疙瘩,让周氏切成细条,淋上香油。

    四个人就着咸菜吃起饭来,周氏蜷缩在缸边,眼巴巴的看着。

    吃喝完毕,夫人开口了,“小妖精,把碗刷一下。”

    周氏弯着腰上前,三个大人碗吃的干净,只有玉娥小姐还剩下小半碗梗米,周氏用手抓起来,塞入口中。

    刘宗敏的行辕设在校尉胡同的十王府,崇祯还是信王时曾在此生活了十七年。魏藻德一行四十几人被关在第三进院落的马圈中,马匹已被大顺军征用,空落落的,正好用于关押犯人。马圈挺大,四十几人进去并不显得拥挤。马圈前端六个马槽一字排开,马屎马尿遍地都是。刚被关进马圈时,各位大臣爱干净,争着坐在马槽上,抢不到位置的,只好踮着脚,拉起裤腿,尽量挑相对干净些地方落脚,时间长了,实在受不了,站着的陪着笑脸和坐在马槽上的大臣商量,“您也坐了好久了,受累,咱们换换呗!”有人愿意换,有人假装没有听见。小小的冲突时有发生,各位大臣此时已忘记自己的身份。几番争抢下来,马槽上面坐的都是相对年轻有力气的,年老力衰的只好退在一边。

    到了晚上,实在坚持不住,各位大臣顾不得干净与否,纷纷坐在地上。首辅陈演陪着笑脸对看守道:“军爷,地上太冷,可否劳烦你老,找些草,我们铺在地上御寒啊。”

    “最看不上你们这些大老爷!平时人五人六的,你们当老爷的时候,考虑过咱们这些老百姓挨冻受饿嘛!”

    陈演讪讪走回人群,几位老人聚拢在他周围,“陈大人,咱们还得求求这几位军爷,地上不铺些草,后半夜会冻死人的!”

    “我刚才求过的,没有用啊!”“这样,咱们这些人都把身上的银子凑一下,看在银子的份上,也许能办成。”到了这个份上,众人也不掖着藏着了,拿出身上的银子,零零散散的凑了十一两银子,用手巾包好,陈演蹒跚着又凑到栅栏前,“军爷,劳烦你老过来说句话。”“又有什么事啊?!”守卫斜着眼睛问道。“军爷,实在是太冷,麻烦您在想想办法,好歹找寻些稻草。这点银子几位买点酒喝。”隔着栅栏,陈演把手巾塞到守卫怀里。

    “唉,看你们这些老爷真是可怜,那咱就给你找点吧!”守卫一招手,叫来旁边三个同伴,“去草料房里拉些马草来,多拉点!这些老爷们身体单薄,着实可怜呢!”

    陕西人就是实在,足足拉了五大车的稻草来,各位大人将稻草铺了厚厚一层,躺下去,身上在盖上一些,暖和多了。

    躺在草上,肚子不争气的叫了起来。一整天没有吃饭喝水,每个人都没了力气。

    黑暗中,有人低声哭了起来,接二连三,更多的人加入进来,哭声越来越大。

    有人叹道:“还是吏部郎中陈大人有远见啊,早上等了一会就退出了,我等傻兮兮的非要等什么闯王大人,现在可好了,便宜没捞到,反落到这个下场!”

    哭声更大了,魏藻德咳嗽一声,“列位大人,稍安勿躁,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咱们还是静下心来,合计一下明天怎么办吧。”

    一个人突的挺起身来,高声骂道:“都是你这个狗官,说什么早迎闯王,有无限的好处!你倒是说说这是什么好处!”

    一语点醒梦中人,人们突然意识到今天这个结果是魏大人造成的,骂声一浪高过一浪,魏藻德闭上嘴,这个时候最明智的办法就是如此。

    挨着魏藻德的是给事中王宝明,突然跪起来,一巴掌扇在魏大人脸上,声音清脆,魏藻德忙一把推倒王宝明,低低吼道:“王大人,别闹!”王宝明并未罢手,又冲了上来,一拳直直的打在魏大人左眼,一声惨叫。叫声激起人们的血性,更多大臣围了上来,无数的拳脚落在身上,魏大人弓起身子,两手抱头,把后背等不紧要处留给各位踢打。

    吵闹声惊醒了看守,四个陕西兵,手持长枪闯了进来,枪杆抡圆,打在人群后背,轰的一声,各位散开了。拉起魏大人,此时的魏大人已被打的没了人形,脑袋如同猪头般肿胀,鼻血长流,颏下三绺长须已被扯得一干二净。

    为首的卫士叹息一声:“唉,你这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了?让人打成这个样子?”

    回头让手下兄弟把魏大人扶到靠近栅栏处躺下,然后高声喝道:“这个人就在咱眼皮底下,谁要是还想闹事,咱一枪挑了他!明日刘大人是杀是留,咱不管,但是今天晚上必须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