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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章 不惜何代价

    偏偏,又是祸不单行。

    那日下午,谷里又闯进来一队山贼流寇,大肆在谷中烧伤抢劫,凡是抵抗之人,全部当场身亡。

    当时叶笺只听到谷中不断有人大喊,山贼来了,快跑。

    可她眼睛不好,哪里是能逃得掉?

    结果,还未跑几步,便被人划了一刀,之后,她就昏了过去。

    再醒来,人已经是在轻吟楼。

    两只手上,还缠了好几层厚厚的纱布。她一使劲,便同针扎似的,还伴着持续的抖动。

    她初时以为只是大伤未愈所引起的,可后来她不得不接受,她再也不能行医,更再也不能再弹箜篌这个事实。

    虽说她有几分姿色,可轻吟楼不留无用之人,她便唯一副歌嗓可出卖。乱世之中,她无处可去,曾经赖以生存的技艺,通通化作一场空。为了等他回来,她只能委身在这风尘之中。

    他曾经说过,活着,比什么都重要。她盼着他说的是真话,更盼着他能平安回来。

    却又怕他回来,看到她这般……

    “那架箜篌……”顾璞将她放在身前,一手牵着缰绳,一手护住她的腰。

    “没了。”她低头,“怕是烧得一丝不剩。”

    “无事,”他安慰她,“有机会,我寻人再为你做一架。”

    他还未同她说他的事,只是,无论如何,这次,他都不会再留她一人,在这乱世之中。

    ……

    对于顾璞这个半路杀出来的皇子,朝中乱党自是不服,听闻昌隆帝有意要封他为太子,底下的怨声,更是越来越响。最后,不知是谁提的议,说既然是未来要担大任之人,那且先要做常人所不能之事。

    昌隆帝一听,觉得所言有理,便让顾璞领兵去将尧光山一处的失地收复,若是胜仗而归,那择日,便举行册封大典。

    可尧光山是什么地方?那处不说环境恶劣,听闻前不久才爆发了一场疫病,而且,占城之倭寇,仗着所处地方为大燕三不管地带,这些年,又大肆招揽了不少人马,莫说是三万兵马,就是十三万,也不一定有胜算。

    可若是顾璞不去,那便更是正中那帮乱党的胃口。试一试,尚且有几分翻盘的胜算,不试,那所有到今日为止的努力,就都化为乌有。

    出征那日,昌隆帝高高站在城墙之上,目送顾璞离开。其实,顾璞私下还向昌隆帝讨了个承诺,若胜了,那他正妻之位,便由他自己做主。

    此趟,孟石和徐胜不能再与他一同,随行的就只剩下屈筝和梅燃。

    这尧光山,对于顾璞,是熟悉也不算熟悉。

    当初去往北蜀的时候,他们就曾挨着尧光山边上经过,而那爆发的疫病地方,正是那修习玄学的村子。

    只是,他从来没用穿过村子继续往里走过。

    这一趟,便是要他穿过这村子,收复往里三里的城池。

    叶笺没有问顾璞为何回来没多久就又要出征,他带着她,她便不计较去往何处,是生,又或者是死。

    梅燃一路,不需要再侍候顾璞,而是负责照看叶笺。

    从见到叶笺的那一刻,梅燃就已经知晓,为何当初顾璞会救下她,留下她,甚至为她医治双眼。所有一切,不过是因为的她身世,遭遇与那人一样。

    他并非无情,只是她不是对的人。

    他有恩于她,她便会尽心尽力把他在意之人照料得当。

    皓月当空,她望着一轮润泽的清辉,听着顾璞帐中女子隐约的低泣,心里,平静得恍若一滩结冰的江水。

    ……

    尧光山中城池同样易守难攻,况且,昌隆帝所给顾璞的兵马不算充裕,此一仗,注定是要智取。

    军伍靠近尧光山,顾璞就在当初那个村子附近扎下营。

    白日,顾璞会带着将士深入去了解形势与民情,晚上,便会结合白日所得总结,尝试寻找破城之法。

    那日,顾璞照例潜入城中勘查地形。

    叶笺在营中无事可做,便与梅燃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屈筝是个小滑头,每天四处溜达,倒也为顾璞搜刮到不少边边角角的消息。也不知道她是从哪里回来的,一蹿进帐中,便跑到叶笺身边,“夫人,我听闻附近那个村子的人,修的是玄学,据说,还可将人的今生与来生联系起来。”

    “这些事,谁可辩真假?指不定,又是什么蛊惑人的玩意。”叶笺兴致不高,屈筝嘴也善辩,继续鼓说,“我看未必。方才我看见村中有一人,掐指一算,便知晓所问那人与她夫君相识当日的情景。夫人你想,将军是如何好的一个人,你难道来世不想再遇见将军?要我说,去问个一二也无妨。”

    “你莫要在游说,如今外面这般乱,若是夫人遇到什么不测,回来我看你如何与将军交代!”梅燃是知道屈筝的性子,她就贪玩,怕被顾璞发现挨罚,便拉上叶笺。

    最后,叶笺愣是被她说的心动,便与她一同前去。

    叶笺顺利见到那一村子修习玄术的人,只是这个时辰还在村中的人不多,但剩下的人也机灵,见叶笺这身衣着,又看见一左一右两人跟着侍候的人,料想到一定是哪位有钱人的夫人。就很利索地派了一人出来接待。

    叶笺简单说明来意,那人托着腮,似乎思考了好一阵,才凝重地告诉她,“夫人所说之事,也不是没有办法,只是,这代价……”

    “师傅你尽管说,无论是何代价,只要能再遇见他,我都愿意的。”叶笺紧张地起身,刚迈出一步,便被梅燃扶回座位。

    “夫人,在下斗胆问一句,你这眼睛,是生来就是如此?”那人捋了捋下巴的胡子问。

    “是……是的。”叶笺微微垂眉。

    那人嗯了声,复道,“在下算过,夫人来世,当是眼明之人,若还想寻得那人,那夫人则需抽出自己一魂,并且将此魂附在那人身上,那么来世,无论千里还是万里,都定当还会再遇见那人。”

    “当真?”叶笺大喜。

    “当真,只是,”那人欲言又止,“夫人来世,将无法看见自己的模样。”

    “何意?莫非铜镜也瞧不见么?”

    “就是生而可见万物,除了自己模样以外。除非,你靠近附有你一魂之人,只有当你靠近那人,你的灵魂才算完整。而只有当你灵魂完整,才可以见到完整的你。如此,夫人可还愿意?”

    “愿意。”

    ……

    “夫人,瞧我说的,灵吧……”屈筝翘着嘴角,一脸得意地边瞧着梅燃边向叶笺邀功,只是话没说完,三人便听到不远处有女子尖叫和粗旷的男声,而且,那脚步声,似乎还是往这边过来的。

    当下,离营地还有好一段距离。

    三人脸色皆时一沉。

    屈筝平时人机灵,胆大又心细,她看了眼叶笺身上的衣裳,立即与一旁的梅燃说,“快,把夫人的衣裳脱下来,我与夫人换套衣裳,一会我去引开他们,你与夫人先躲在一旁。等没人了,便立即回营地!”

    “那你呢?”叶笺不放心又问了句。

    “夫人放心,”屈筝边脱衣裳边说,“我腿脚灵活,一会带他们溜两圈,就能把他们甩掉。更何况,我可是觊觎了夫人的衣裳好久,这会终于有机会穿一穿,也是无憾了!”她看似说着无关紧要的话,却是尽可能地让面前的气氛没那么紧张。

    很快,两人便换好衣服。

    梅燃带着叶笺躲到一旁的树丛。

    屈筝穿着叶笺的衣服,光明正大地站在中间,还毛胆地朝追过来的大汉招手。

    果然,那些个大汉,一见到屈筝身上的衣裳,便立即都朝她追去。

    屈筝把人引开,梅燃和叶笺两人便用最快的速度赶回营中,可惜,着急等待了很久,也没见到屈筝回来。

    那边,顺利把大汉都引到偏远处的屈筝心里正盘算着该如何尽快脱身,可她心里事一多,脚下一时没留意,便被满地的树根给绊了下。

    不巧,又是拐到脚踝之处,她还未来得及站起来,身后的三四个大汉便已经赶上来。

    屈筝蜡着脸看向目露色光的几个人,连连后退,刚翻身准备逃跑,就被身后的人拖住了脚,往一边的小树林拉去……

    ……

    尧光山的雨,向来是来势汹,可却又去得快。

    屈筝衣不遮体地躺在树丛一边阴暗的草地上,周围,已经再无他人。

    她恍若被抽掉了灵魂,剩一具狼狈的躯壳,两眼空洞地看着上方树叶缝隙间的天空,脑子里,都是刚才受凌辱的场面。

    她以为,胜了一仗,跟着顾璞,便会有出头之日。可是,她终究只是一名女子,不能杀敌,不能上阵,很多东西,都因为她是女子,而不能去做。这世间,更没有所谓的公平,才华壮志,无论如何也是比不过上天不眷恋。

    有人,因为出身,一开始,便已站在你永远无法企及的地方。

    如今,就连她所人为珍贵的东西,也都离她而去。

    凭什么,凭什么他兄长自幼便得父亲宠爱,又凭什么,常人都是受赏,而他顾璞,却封为皇子,这一切的一切,为何她不可得?

    ……

    日暮,屈筝游魂似地回到营地,还未入帐,便瞧见顾璞脚不离地地跑入帐中。

    她掀帘进去,便看见顾璞一脸紧张地盘问叶笺白日之事。

    确定叶笺无事发生,他这才有空留意到身后的屈筝。

    他虽未曾说只言片语责怪她的话,可是,屈筝在他身边这么久,怎么可能看不懂他眼神里的责备?

    可是,谁又曾关心过她没回来的这段时间,她经历了什么?

    “筝儿,你为何如此久才回来,可是那些人为难于你?”顾璞出了帐,叶笺这才细问她白日之事。

    屈筝无力地摇摇头,也不说话,转头便出了帐。

    只剩帐中面面相觑的两人。

    ……

    顾璞打听到,这为首的倭寇,虽身姿矫健,武艺不凡,可依旧是有一致命弱点,那便是得意之时,容易掉以轻心。此番,听闻他并未将顾璞以及他的一批人马当作对手,甚至扬言,要是顾璞敢来,便杀他个片甲不留。

    于是,顾璞心想,若是他先假装投降,引那倭首进入他们的营中,再伺机来个瓮中捉鳖,擒了那贼首,不愁不能拿下那座城池。

    屈筝人机灵,顾璞需要她做内应,便详细地将计划告知与她。

    屈筝拍着胸膛保证,定将此事做得漂漂亮亮。

    从前,屈筝做事甚是让顾璞放心,以致于他这次,并没有对她有太多的防备,故而忽视了她离开帐篷之时那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

    当日,梅燃与往常一般在顾璞帐中照看叶笺,大约是叶笺昨晚睡得晚,两人聊了会,她便睡着了。

    梅燃为她盖上薄被,准备返回帐中取些东西,好让叶笺醒来可以解闷。

    谁知道,她未到帐篷,远远便看见她与屈筝一同睡的帐篷,出来一个男人。

    她认得男人那身打扮,是那修习玄术的村民惯常穿的衣裳。

    且那男人,一脸的……

    梅燃形容不上来他是什么表情,加上男人一边系腰带一边吹着哨子的动作,梅燃那种不对劲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她随即绕过男人,飞快地进入帐中。

    刚要开口,便看见床榻上同样在穿着衣裳的屈筝。帐中,更是充斥着一股……奇怪的味道,与清早顾璞和叶笺帐中的味道甚是相似。

    她一下子好像明白过来什么。

    “筝儿,你……”梅燃脸上有些充红,那到嘴的话她说不出口,只瞪着一双眼睛看着屈筝。

    “阿燃,何必大惊小怪,”屈筝懒洋洋地梳梳头发,在一旁坐下,道,“我心悦于他,有些事情,情到深处,自是在所难免。”

    “那你……你也不能……”梅燃快被她这番态度气哭了。

    “若是你介意,那大可出去,歇够了,我自会自己收拾。”

    “筝儿,你……”梅燃察觉到她话里的不对劲,可并未往深处想,“你是怎么呢?”

    “无事,”屈筝熟练地将头发束起来,就没再说话。

    梅燃担心叶笺中途醒来,拿了东西,就匆匆赶回去。